闲谈书事 作者:李波-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我发现另一个好玩的事:拍卖。说起拍卖,最有名的当然是木兆轩主人,他的书总是给人惊喜(需要说明的是,给我的惊喜并不多)。关于书籍拍卖,我最早的印象得自于藏书家韦力,他说寻书不易,他的许多善本是拍卖得来的,因为别人以为拍卖一定是贵的,不轻易上拍场,其实中间大有可为。一开始我并不熟悉网上拍卖,看了几场,等到有天木兆轩主人拿出十几本劳伦斯的著作,才小试了一下,不料竟成功了。
自此后,闸门大开,买书无忌。但说无忌,还是有忌的。我客居湖南,书买得多了,到最终将成为累赘。正因为这一点顾忌,买书也谨慎许多,只买自己有用、想读、现在有时间读的书和对自己而言有收藏价值的书,但后者买的不多。尽管如此,床下的书也在两月内多了两箱,床头桌下则书满为患,只深恨自己不在浙江老家——在家买书可以肆无忌惮,因为家里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书,并可以把书摆得像样点以冒充斯文。
在天涯买书的朋友中,我买书是算比较少的,以人民币计,至今未过2000元,和那些有着好胃口的朋友比,只是小朋友一个。尽管如此,在买书的过程中,还是体会到了买书的乐趣,特别是那些卖书的“老板”们,给了我极良好的印象。如胡同兄,总觉得他是一个活在古代的人,知书懂书,重信,好脾气,对网友的诸般要求总是竭尽所能去满足,没一句二话。如木兆轩主人,他的认真让人吃惊,发现十几本劳伦斯漏寄了一本,马上发来信息说抱歉,又补寄过来——说实话,那时我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事。再如花脚猫,很直爽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这个称呼是否合适),钱还没汇,书已先邮出来,让我惶恐不已。最让我感动的是“枫露书社”书店的“老板”枫露雨荷,她给我的书里夹了一张字笺,现抄录如下和大家共享:
风柜来的人:
您好!
您在枫露书社021029书单中所订的书共两种两本,即《西洋美术史》、《写在人生边上》,给您寄出,敬请注意查收。
感谢您对枫露书社的支持和信任。
真心祝福您!
枫露雨荷
20021031
说实话,读到这字笺时我很感动。一个卖书人的细致、认真和亲善都在这字笺上了。
我所买的书少,接触的“老板”自然也不算多,无法细述所有的“老板”们的印象,但是通过这些小细节知道,只有他们,才最体察读书人和爱书人的心思。
不忍重读的文字(代序)
四年多前,网络写作不像现在这样“如火如荼如咖啡”,起码在“闲闲书话”是这样。我2001年9月15日初次撞进“书话”,发现虚拟世界竟然有这么一方谈书论文的净土,心里暗暗吃惊,觉得很像当时我曾经主编过的一份报纸文化周刊。当然比纸媒的读书版轻松多了,也随意多了,轻松得像过去大家庭里一帮兄弟姐妹打打闹闹的后花园,随意得像如今小圈子里几位亲朋好友吃吃喝喝的生日宴。开始发贴时的心情,是作文比赛交卷后等待老师判分的心情,是给远方的信寄出后期盼回音的心情。一次次地点击,一次次地刷新;渴望着别人的回复,急切地回复别人的回复;还很在乎帖子的点击次数,也希望别人说几句好话,又怕惹来一通批评:那份忐忑和焦急和等待,至今想来都觉好笑复好玩儿。那些日子,美国9·11硝烟未散,网络上的论坛到处是争吵,到处是喧哗,我躲在这片闲闲的空间,享受着围炉夜话的快乐,度过了一段好朋友聚了不想散、散了想再聚的温暖时光。
我知道一开始我发在“书话”的帖子算不上是真正的网络写作,那不过是纸媒上的白纸黑字复制到屏幕上的二手文章。直到开始了“非日记”系列,我才算是跨进了网络写作的行列,从此尝到了不一样的写作乐趣,也体会了无端的文字烦恼。四年多的时间里,我的帖子时多时少,可是在“书话”里潜水读帖却成了习惯,坚持至今,少有间断。我在这里读了很多原创的帖子,羡慕众网友立马可待的满屏锦绣,也欣赏他们自说自话的写作姿态,记住了很多的妙题妙文妙句妙词,大大小小的教益真不知道获得了多少。我因此加倍关注“书话”网友文章结集的进度,相信文集的出版肯定能让我们重温昔日热帖的温度,想起某年某月某日某帖的几番热闹,记住网页上一闪而过或闪了又闪的精彩。日后在书店见了这样的集子,“书话”网友心中的滋味自是和别人不同:别人读的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文字,我们读的,却是旧梦重回的网络自我。
我收到《书人闲话》的目录和文章,原本是想先读读每一篇文字,可是看了目录,见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知道我其实不用详读文字了,就仿佛见了故乡人你不必问他的籍贯,听到一首老歌你不用再翻曲谱。我甚至有些不忍重读这些文字,怕书人远去的背影、山水遮蔽的绿色、美食飘散的香气,再一次酿成醉酒的味道。我只好衷心祝愿这几十篇偶然相聚的文字,能遍结爱书人的善缘。它们原是为“书话”而生,却未必是为出书而写,如今它们经有心人的摆渡,从虚拟的彼岸来到现实的此岸,开始了新一轮发帖跟帖的旅程。它们又何尝不是以现实的纸墨阅读,缔造了新一场虚拟的网友盛会?
钱理群印象记
在《读书》(2000年第12期)上看到刘再复先生《独语天涯》关于童真的片断性文字,猛然想到了钱理群老师。这段文字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我深深地知道,只有怀抱着高度的生活热情并完成了人性的完整体验,才有可能写下这段文字。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有在饱经人世患难之后才能返观童心的美丽与宝贵,才能使回归童心成为真正的人生向往与道德要求,才能意识到在一个必然邂逅肮脏丑陋的世界中,保持个体生命纯洁的艰难与幸福。
纯洁的艰难与幸福是相对我们这些在复杂的生存环境中打滚、欲罢不能的人而言的。正是因为太多的人无法去恢复孩童的视野,所以我们才感受到更高更真实的生存的艰难与近乎沉醉的幸福,我一直以为自己能看到童心的可贵已数不易,这已数不易的背后实际上带有沾沾自喜的心态——我毕竟能较早地接触到人性的幽暗与丑陋!我一向感到人性的脆弱与幽暗,于个体而言,社会是个肮脏的染缸,只要是人就难逃被污浊的命运。在给南朵姐姐的一封信中我这样写道:只有在童年我才单纯热烈地生活过,当我意识到人性肮脏丑陋的必然性时,我已经无力摆脱。我这样说仿佛我已经尽得世间之常相了似的。只有在见了钱理群老师后,我才明白,对人性,我还没有一个真正客观的把握。就可以有人以赤子之心,直愣愣地张着眼睛面对人间的大困惑。
拜访钱理群老师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曾经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条关于钱老师的回帖:在道德方面,钱理群在北大确实木秀于林。我也正是把钱看成道德偶像后带着极为崇敬的心情迈进钱的家门。因为作为一个底层求知者,我深深地感到上层知识精英的冷漠与高傲。我个人认为一个不能与底层建立具体的精神联系的学者根本称不上大学者。在这之前,我被摩罗的《耻辱者手记》复燃了生活的激情,义无返顾地选择一种高贵的精神生活,绝不被平凡琐屑淹没!我多么希望找到被我视做精神导师的摩罗啊!可是那时的我环境太过闭塞,想找摩罗简直和大海里捞针一样。我尝试了我所能做到的各种办法,但是都失败了。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想起了北大的钱理群,于是我把电话打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联系方法,我想北大那些电话员是无法理解钱的联系方法对我有多么重要的,索性就写封信吧。万幸,这封只能寄到北大中文系的信终于转到了钱老师手中,我也由此得到了摩罗的联系方法。
那是一天晚上,朋友把一封很大的牛皮纸信封交到我手中,上面赫然地署着北大燕北园。这不正是他给摩罗作序时署下的地点吗?我激动的心冬冬直跳,高兴得一蹦三尺。“钱理群给我回信了!”我在心中默默地高喊,那种幸福真的无以复加。我相信钱老师的人品,只要他收到我的信,一定会回复我,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高兴得发晕。
及至暑假,匆忙地收拾行装,我便踏上了拜访北大钱理群之行。我的心情是复杂的,钱老师是真名士,是大学者,而我只是个中专还未毕业的学生,我们能正常地交流吗?但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铁杆要见他,哪怕只是单向地表达我对他的祝福与崇敬也足够了。在我看来,每个时代都有令人景仰的人物,钱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如果这样的人健在于世又给了我交往的机会,我能交臂失之吗?
当我踏进燕北园时,才发现自己还没买什么东西,可是四下竟也没什么可以买的东西,我们当时说好了3点钟准时见面,时间不早了,我只好提着两个哈密瓜硬着头皮按响了他家的门铃。一个穿着大裤衩、上身套着有些发黄的背心的慈祥可爱的老头哈哈大笑着为我打开了他的家门。
“请进,请进,我等你一会了呢。”
上楼时我还有点忐忑,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接待热情,我的不安被他爽快的笑声一扫而光。进屋后我被让到了客厅里的长沙发上坐下。他看到我手里提着两个哈密瓜,于是又说:“我什么也不缺,你给我带这干什么啊?”说实话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啊。我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他坐在我右侧的单人沙发上,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不知从何谈起。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主要问了我一些读书的情况。他一边问一边笑,笑声真是太清脆太爽朗了。我也渐渐进入了状态。我告诉他我喜欢刘再复和林岗的《传统与中国人》以及与刘相关的主体性哲学,当我谈到北宋的张商英并问了一些我在读主体性哲学时的疑问时,他一个劲儿地摆手,而且很严肃地说:“这是我不知道的,你说的很多都是我不知道的,但是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我百分之百地相信钱老师的真诚,于是滔滔不绝地大谈自己的学习心得。谈着谈着,他的电话响了。“我接个电话啊?”钱老师用的是那种征求的口气,我赶紧说您快接吧。这个电话接了至少20分钟,他在电话中不住地劝慰对方。是关于学术破绽方面的,看着他循循善诱的热情,我以为是他的学生呢。接完电话我问:“是余杰吧?”他告诉说:“不,是赵园,赵园,你知道吧?”我当时很是诧异,我心想赵园也是学界前辈啊,没想到仍需要钱老师的劝慰。我们接下来又谈了很多,他向我介绍了两套书。一套就有使我日后受益匪浅的《新语文读本》。就是在那套书里,我才发现作为一个中国人,最致命的精神缺陷在哪里?中国人是不理解爱的,博爱的爱。这真是中华民族的文化悲剧,说的太多了还是回到正题上吧。他先给我挑了几篇文章让我读,我很投入,他也跟着我激动起来,于是和我坐到了一起,他那肥硕的大腿就压在我的腿上,一股暖流悄悄地传遍我的全身。我偷偷地看着他,他则把注意力全投入到对书中那些美文的解读上。一本书放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中读,他的手不停地指指点点,而我却深深地被这个老人的热情感动了。这是一个多么慈祥可爱又带着十足孩子气的老人啊!
走的时候,我的手里提着他的《周作人传》、《压在心上的坟》、《心灵的探寻》,还有一套他主编的文学读本。我真是盛情难却啊,好不容易我才拒绝了他要送的《鲁迅全集》,他还一再提醒我一定要读鲁迅,要买那套《新语文读本》。要是买不到,再跟他联系。关于《新语文读本》,因为他只剩下了一套样本,所以才未能割爱。送书时,他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耐心地在那些书上一本一本地签名留念,我无法选择拒绝,这不是简单的馈赠,这些书对我来说比金子还贵重,这是一个人的真性真情啊!
谁能不为这样一个人所感动呢?那些生活在钱老师周围的人真幸福啊,因为我相信每个真心向善的人都会为这个可爱的老小孩所感动。他就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摆脱世故、率性弄情做人的活标本。生活在这样一个真性真情的人周围怎么能不选择一种纯洁的生存方式呢?
身教重于言教,钱老师的一面使我更能理解身教的内涵与外延。所谓的身教其实就是对人性真实与坚守的一种自然拥有。而这种拥有需要怎样一种博大的胸襟啊?当我,或者说我们被人性的弱点刺伤,渐渐地世故起来的时候,就去看看钱理群吧。他的性情在告诫我们,无论历经怎样的磨难,“别丢掉那真!”
今天我也有了对童心的真诚向往,回归童真成了我人生的最大凯旋,就要像一个孩子一样活着。不过我只能选择一种回归的方式,可是钱老师选择的是一种永远的、坚守人性之真的人生姿态。熟悉钱老师的人都知道他内心的感情世界有多么复杂和细腻;知道他无论生存经历还是感情经历都遭受过巨大的磨难。他这种含垢纳污的雅量绝非源于传统文化的修身养性之功,可是他又确实懂得世故,在电话中我一时兴起追问他这种人生姿态的思想背景时,他就告诉过我,他其实很懂世故,可是他就如一个孩子一样真实地走过来了。
挂下电话,我在心里咀嚼着他其实很懂世故,久久不能平静。是啊,他怎么能不懂呢?洪应明说:“智巧机械,知之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正是这种知之而不用的胸襟使钱老师在过去的风雨中,保持了生命由始至终的纯洁状态。我想起了那些为保持生命纯洁状态而自杀的诗人们,其实保持生命的纯洁状态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永远不失其赤子之心。我终于明白了,钱老师为什么喜欢做一个倾听者。因为不失其赤子之心,他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