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凤伟-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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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那晚醉眠陶楚家的教训,吴桐喝得很谨慎。一口一口的抿。而乔女士喝得很爽快,情绪也很高涨。
“我是在哪儿见过你噢。”乔女士前话再提,拿眼端详着吴桐。
“我也觉得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吴桐忍不住说。
“真的?”乔女士露出欣喜。
吴桐点点头。
“她漂亮吗?”乔女士问。
“应该是。”
“这么说你一定喜欢她了。”乔女士笑吟吟。
“谈不上,谈不上的。”
“怎么谈不上,男女,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乔女士说着。
“总共才见了两回。”吴桐如实说。
“见几回不要紧,有的人一天见三回,在一块几十年,没感觉,有的人见头一面就喜欢上了,这就叫一见钟情。”乔女士说,又一笑,“对不起,刚认识就和你说这些。”
“没啥,有些事不熟悉的人倒能谈,愈熟悉愈不好开口。”吴桐说。
“吴先生说的真对。”乔女士再次举杯。
吴桐发现喝了酒的乔女士愈加的容光焕发,头发从面颊两边垂下来,在耸起的乳房上拂来拂去,他的心跳了一下,移开眼光。
“冒昧问一句,吴先生在哪里做事呢?”乔女士放下杯子问。
“泰达。”
“什么泰达?”
“一家国营公司。”
“大吗?”
“大。”
“吴先生是任高职喽。”
“没有没有,是公务员。”
“国务院总理也是公务员呵。”
吴桐不好反驳,笑笑,问:“您在哪里做事呢?”
乔女士问:“看不出来?”
吴桐摇摇头。
乔女士说:“我是个闲人。”
吴桐说:“怎么会呢。”
乔女士问:“怎么不会?”
吴桐说:“我看您像个知识女性。”
乔女士说:“只能说曾经是。”
“那么现在?”
“现在是家庭妇女,打理自己,每天接一回电话。”乔女士说着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快了,再过五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吴桐刚要问打电话的人是谁,又意识到这样唐突,便作罢。
“吴先生。”乔女士叫一声又停住,又说:“先生先生的可够别扭的了,换个称呼咋样?”
“怎么都成。”
“怎么都成?”
“对。”
“好,那就叫你吴哥了。可是,我还没听你叫我呢?是不是吴哥?”乔女士说。
吴桐以笑作答。情况确如乔女士所说。开头以为归还猫便走,含混过去了事,而坐下来一时又不晓得叫什么好。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乔女士打断说:“理解。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是不好叫,叫女士怕叫老了,叫小姐又担当不起。吴哥,我说的对不对?”
吴桐索性问了:“你说我该怎样称呼呢?”
乔女士说:“我姓乔呵。”
“乔……”
“对,叫我乔就很好。”
吴桐点点头。
这时电话铃响,乔颇有意味地看了吴桐一眼,后起身去接听,因乔有话在先,故他很留意这个电话。
乔接电话时背对着吴桐,这样给吴桐的感觉是她面对着一个遥远而莫测的世界。
乔说:“干嘛?我能干嘛?喝酒呵……和一个朋友……男朋友女朋友你回来瞅一眼不就知道了?……想我?真想买张飞机票就飞过来了呀,也不至于半年不见你的人影……好了,是我气你,是一个人喝闷酒,我能不闷吗?……少假惺惺的,喝死了正合你的意,我还不知道个你……行了,拜拜。”
深宫怨妇,吴桐想到这个词。
乔沉着个脸回来,抓起酒瓶将两个杯子斟满,端杯朝吴桐一晃,不等响应,自己仰脖喝下。见她这样,吴桐也喝了。
“听见了?”乔问。
吴桐不遮掩,点点头。
“每天一个电话,打是他的任务,接是我的任务,分工明确。”乔自嘲说。
吴桐没吭声。
“吴哥也有打这种电话的任务吗?”乔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吴桐。
“没有。”
“当真?”
“当真。”
“我相信。我看出吴哥是个清静的人。”乔说。
清静的人?吴桐觉得很新鲜,遂问:“你怎么能看出来?”
“从进来也没听见你的手机响呵。”
“哦,这样。”
“这还不说明问题么?”
“说明问题,说明问题。”吴桐承认。他认识的男人确实是不停地接电话讲电话。
“吴哥不仅是个清静的人,还是个好人。”乔说,“我敬好人一杯。”
“我不认为自己有你认为的多么好。”吴桐不知怎么把话说得很拗口。端杯与乔碰了一下。
“吴哥能对小花那么尽心,就完全说明问题了。”乔用手拍拍偎在身边的猫,“小花呀谢谢咱吴哥。”
咱吴哥。吴桐在心里好笑,觉得这个乔总是很逗人。
乔还在笑。眼一闪一闪。
吴桐看出她已显出醉相,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发飘,心想该走了。他站起身。
“吴哥要干嘛?”
“我走了。”
“坐下坐下。”
“不好再打扰了。”
“坐下吧,我的好吴哥。”
好吴哥?吴桐觉得挺刺耳,有讽刺挖苦的意味儿,他悻悻地再坐下。
“吴哥该是有约会吧?”见吴桐坐下乔问。
“没有。”
“那就多坐会儿,我这儿是个清静地,我敢肯定你在这里碰不上人。”乔说。
吴桐不说话。
“我不会说错的,好吴哥。”
吴桐看看乔,说:“我说的那个女孩也叫我好吴哥。”
“这说明大家的看法一致呵。”
“但我不好。”
“好不好得由别人去说,由别人做结论。”乔女士呷了一口汤,问:“吴哥老提那个女孩,说明在心里放不下,肯定不是一般关系呀。”
“我和她是一般关系。”吴桐说,“我们总共才见过两次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乔女士问。
吴桐便把在小珠山上邂逅星小姐的过程概略一讲。
“哈,吴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呵。”
“不懂什么?”
“人家有心和你好呵。”
“和我好?”吴桐一怔,“不会,不会的。”
“怎么不会,她说你要交桃花运,就是表明这层意思嘛。”乔指出。
“不可能,不可能么。”吴桐极力分辩。
“绝对的,她有那种想法才能理直气壮和你打那个赌呀。”乔进一步指出,又说,“吴哥不懂女人的心。”
吴桐被弄迷惑了。
“你真是个好吴哥噢。”乔笑得两眼发亮,“能善解猫意却不能善解人意。”
“是吗?”吴桐似在自问。
“当然。”乔说。
“但是一切都不存在了。”吴桐惆怅地说。
“怎么不存在了?”乔问。
“就是不存在了。”
“噢,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老说吴哥不愉快的事,我赔罪。”乔端起杯。
“没什么。”
乔又斟满杯。
“别喝了。”吴桐说。
“不喝酒做什么呢?”乔眼光迷离,“做什么呢?”
吴桐不知作何答。
“跳舞怎么样?”乔冷丁问。
吴桐没想到乔会提出跳舞,一怔。
“跳吧跳吧,放松放松。”
“我,我不太会。”
“没关系,带你。”乔把杯子一推,起身去开了音响,回来时脚步有些踉跄。
吴桐去扶她,手就握在了一起。
音乐之后是歌声。吴桐觉得有些熟悉:
当春雨飘呀飘在你滴也滴不进的发梢,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请跟我来。
乔带着吴桐跳起。
别说什么,别说什么,
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别说,你不用说,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
啊……
乔与吴桐相拥,缓缓移动着脚步。四目相对。
我踏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
在慌乱迟钝的时候,请跟我来。
吴桐慢慢沉浸在柔柔的歌调中,觉得歌循环往复,连绵不断,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乔在他耳畔轻语:吴哥,你知道吗?什么?我也会看星相。是吗?是的,你要不要听?说吧。吴哥要交桃花运呢。我知道。
两人停下脚抱在一起。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是无法按捺的情怀。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请跟我来,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乔迈步带着吴桐向卧室方向移过去。
完毕,吴桐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是蓄谋已久……
早晨离开乔家,吴桐在海洋馆门前与双桃、萌萌汇合,接着买了票进到里面的“鱼世界”。如果稍稍留心,会发现来的多以家庭为单位,进一步说就是那句家喻户晓的计生宣传词:一对夫妻一个孩。吴桐和双桃从那边一人牵着萌萌的一只手,不单是陌生人,就是熟人也看不出这一家的组合有伪。能以假乱真,这大概便是萌萌愿接受小姨当妈的原因所在。在观赏的过程中萌萌兴致高涨,双桃亦然。唯有吴桐显得沉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身在曹营心在汉。吴桐身在海洋馆心还留在乔家,仍沉浸在与乔一夜之欢的亢奋中。也是他性经验的有限,他就像一个初涉性事的“雏”,难以从刚刚过去的欢爱情景中自拔。眼前乔女士白亮而放浪的身体(他觉得她酷似在水柜中游动的鱼)在他面前扭动招展挥之不去。闪闪烁烁着每一处细部,还有乔如哭如泣的呻吟以及音响循环不止的“请跟我来”,仍在耳畔回响。这一切对他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除了享受到那向往已久的欢乐,还有在乔身上“又行了”的事实,让他无比的振奋与激情满怀,心里充盈着勇士般的豪迈。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吴桐仍在“晕”。且“晕”得不轻。
可以说灵魂出窍的吴桐在整个出游过程中充当了儿子和小姨子的奴仆,听任他们的支使,他们说要喝饮料,他就去买,他们说饿了要吃饭。他就带他们下饭馆。吃完了饭双桃接到一个电话要求一起去医院看姚姚,他同样满口答应。
得知姚姚住的是精神病院,吴桐的心不由一震,立时从遐想中回到现实世界里。在车上他问双桃姚姚怎么得了精神病,双桃说她也是刚刚从姚姚妈妈的口中知道这件事,说是那天杨老板带姚姚去洗桑拿,在热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就流产了。姚姚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不住地哭闹,最后精神失常了。吴桐似乎从双桃的话中意会到什么,问流产是不是与洗桑拿有关系?双桃说书上说孕妇在超过43度的热水中浸泡十五分钟,就有流产的可能。吴桐不由警惕,问是不是杨有意为之?双桃凝着脸思忖半晌,说这恐怕永远是个谜了。
到医院后先见了姚妈妈,姚妈妈说姚姚好好坏坏,此刻正是犯病的时候,问见还是不见。双桃说见。姚妈妈把他们引进病房里。
出现在视线里的姚姚的疯样子,令他们大吃一惊,姚姚蓬头垢面,眼光痴呆,她已认不出好友双桃,冲吴桐和萌萌傻笑,说:杨扬把春给我领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把我儿领来的,你是个大好人,大善人,我一辈子不忘你的恩……
吴桐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抓牢萌萌的手。
双桃走到姚姚床前,叫她的名字,问知不知道她是谁,姚姚一把将她推开,说:“我认识你,你是二姐(杨老板的现任妻子),你来是想抢我的儿子的,但是办不到。”
双桃眼含泪说:“姚姚,你好好治病,病好了还能生个孩子。”
姚姚嚷叫:“少骗人,你的孩子不聪明,来抢我的孩子,不聪明是因为没进行胎教,你回去再生,我教你一支好歌,一天唱三遍,保证小孩聪明伶俐。”
吴桐十分惊愕,想一个人经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会疯到这般地步?
姚姚的眼光开始变得柔和,看着双桃说:二姐,我开始教唱,你可听好了。她唱起了《春光美》。要是说姚姚有一样没变,就是她天生的好嗓音。
我们在回忆,
说着那冬天,
在冬天的山巅,
露出春的生机。
我们的故事,
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心里
……
退出病房双桃已满脸是泪。吴桐心里也极为难过。他问姚妈妈杨老板对姚姚的病是否负起责任,姚妈妈说从姚姚住院他只来过一次,再打电话他就说忙。停停又说:姚姚和他没名分,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随他的良心去做了……
吴桐无言。
在街上双桃问吴桐要不要一起回姥姥家,吴桐摇了摇头,双桃也不勉强,带着萌萌走了。
吴桐回了家,不干别的先睡觉。和乔折腾了一夜,白天也没得休息,睡觉解除疲劳,也是养精蓄锐,他准备今晚再次与乔相会。今早分手时他对乔说了再来的意思,乔与他相拥以作答。
一觉醒来屋子昏暗,看看表已近七点,他惊呼一声,跳起来便给乔打电话。电话占线。他想到这是乔通电话的时间,便等着,等了一会再拨,仍然占线。他觉得不能再等,就立刻穿衣出门,直奔乔家。穿过马路就到了乔的小区。他穿行在楼群里,一时像进了迷魂阵,怎么也找不到乔住的那幢楼。昨晚他是在乔的指挥下找到的,只能照此办理。他用手机再给乔打电话,这遭通了,可没人接,他思忖起来,刚才还在家讲电话,咋一会工夫就没人了呢?是打完电话出门了?可是有约在先呵。他很后悔没向乔要手机号码,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环节。他无奈地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