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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中国古代传奇小说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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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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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伦也。”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乎?”遽命汲水澡颈,巾首膏唇 
而往。既至,郑子适出。崟入门,见小僮拥篲方扫,有一女奴在其门,他无 
所见。征于小僮。小僮笑曰:“无之。”崟周视室内,见红裳出于户下。迫 
而察焉,见任氏戢身匿于扇间。崟引出就明而观之,殆过于所传矣。崟爱之 
发狂,乃拥而凌之,不服。崟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 
既从,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崟乃悉力急持之。任氏力竭,汗若濡雨。 
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崟问曰:“何色之不悦?”任氏 
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崟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 
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 
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 
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 
当至是。”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敛衽而谢曰:“不敢。”俄而 
郑子至,与崟相视咍乐。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皆崟给焉。任氏时有经 
过,出入或车马■步,不常所止。崟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暱,无所不至, 
唯不及乱而已。是以崟爱之重之,无所恡惜,一食一饮,未尝忘焉。任氏知 
其爱己,言以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以答厚意。且不能 
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中表姻族,多 
为人宠媵,以是长安狭斜,悉与之通。或有姝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 
矣。愿持此以报德。”崟曰:“幸甚!”■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 
体凝结,崟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娣妹,致之易耳。” 
旬馀,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或有幽绝之 
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崟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 
寺。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 
当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也。”求之可也。“崟 
拜于席下。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馀,崟促问其计。任氏愿得双缣以为 
赂。崟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崟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骊以迓任氏。任氏 
闻召,笑谓悺曰:“谐矣。”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忧 
之方甚,将征诸巫。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使言从就为吉。及视疾,巫 
曰:“不利在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缅与其母详其地,则任氏 
之第在焉。缅遂请居。任氏谬辞以偪狭,勤请而后许。乃辇服玩,并其母偕 
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崟以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 
遽归以就缅,由是遂绝。他日,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 
谋利。”郑子曰:“可。”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鬻马于市者, 
马之股有疵,可买入居之。”郑子如市,果见一人牵马求售者,眚在左股。 
郑子买归。其妻昆弟皆嗤之,曰:“是弃物也。买将何为?”无何,任氏曰: 
 “马可鬻矣,当获三万。”郑子乃卖之。有酬二万,郑子不与。一市尽曰: 
 “彼何苦而贵卖,此何爱而不鬻?”郑子乘之以归;买者随至其门,累增其 
估,至二万五千也。不与,曰:“非三万不鬻。”其妻昆弟聚而诟之。郑子 
不获已,遂卖,卒不登三万。既而密伺买者,征其由,乃昭应县之御马疵股 
者,死三岁矣,斯吏不时除籍。官征其估,计钱六万。设其以半买之,所获 
尚多矣。若有马以备数,则三年刍粟之估,皆吏得之。且所偿盖寡,是以买 
耳。任氏又以衣服故弊,乞衣于崟。崟将买全彩与之。任氏不欲,曰:“愿 
得成制者。”崟召市人张大为买之,使见任氏,问所欲。张大见之,惊谓崟 
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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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容色之动人也如此。竟买衣之成者而不自纫缝也,不晓其意。后岁余,郑 
子武调,授槐里府果毅尉,在金城县。时郑子方有妻室,虽昼游于外,而夜 
寝于内,多恨不得专其夕。将之官,邀与任氏俱去。任氏不欲往,曰:“旬 
月同行,不足以为欢。请计给粮饩,端居以迟归。”郑子恳请,任氏愈不可。 
郑子乃求崟资助。崟与更劝勉,且诘其故。任氏良久,曰:“有巫者言某是 
岁不利西行,故不欲耳。”郑子甚惑也,不思其他,与崟大笑曰:“明智若 
此,而为妖惑,何哉!”固请之。任氏曰:“倘巫者言可征,徒为公死,何 
益?”二子曰:“岂有斯理乎?”恳请如初。任氏不得已,遂行。崟以马借 
之,出祖于临皋,挥袂别去。信宿,至马嵬。任氏乘马居其前,郑子乘驴居 
其后;女奴别乘,又在其后。是时西门圉人教猎狗于洛川,已旬日矣。适值 
于道,苍犬腾出于草间。郑子见任氏歘然坠于地,复本形而南驰。苍犬逐之。 
郑子随走叫呼,不能止。里余,为犬所获。郑子衔涕出囊中钱,赎以瘗之, 
削木为记。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间,若 
蝉蜕然。唯首饰坠地,馀无所见。女奴亦逝矣。旬馀,郑子还城。崟见之喜, 
迎问曰:“任子无恙乎?”郑子泫然对曰:“殁矣。”崟闻之亦恸,相持于 
室,尽哀。徐问疾故。答曰:“为犬所害。”崟曰:“犬虽猛,安能害人?” 
答曰:“非人。”崟骇曰:“非人,何者?”郑子方述本末。崟惊讶叹息不 
能已。明日,命驾与郑子俱适马嵬,发瘗视之,长恸而归。追思前事,唯衣 
不自制,与人颇异焉。其后郑子为总监使,家甚富,有枥马十余匹。年六十 
五,卒。大历中,沈既济居钟陵,尝与崟游,屡言其事,故最详悉。后崟为 
殿中侍御史,兼陇州刺史,送殁而不返。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道!遇暴不失 
节,徇人以至死,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惜郑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征 
其情性。向使渊识之士,必能揉变化之理,察神人之际,著文章之美,传要 
妙之情,不止于赏玩风态而已。惜哉!建中二年,既济自左拾遗于金吴。将 
军裴冀,京兆少尹孙成,户部郎中崔需,右拾遗陆淳皆适居东南,自秦徂吴, 
水陆同道。时前拾遗朱放因旅游而随焉。浮颖涉淮,方舟沿流,昼宴夜话, 
各征其异说。众君子闻任氏之事,共深叹骇,因请既济传之,以志异云。沈 
既济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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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尧佐 
                                  柳氏传 

    天宝中,昌黎韩翊,有诗名。性颇落托,羁滞贫甚。有/TITLE》李生者, 
与翊友善,家累千金,负气爱才。其幸姬曰柳氏,艳绝一时,喜谈谑,善讴 
咏。李生居之别第,与翊为宴歌之地。而馆翊于其侧。翊素知名,其所候问, 
皆当时之彦。柳氏自门窥之,谓其侍者曰:“韩夫子岂长贫贱者乎!”遂属 
意焉。李生素重翊,无所吝惜。后知其意,乃具膳请翊饮。酒酣,李生曰: 
 “柳夫人容色非常,韩秀才文章特异。欲以柳荐枕于韩君,可乎?”翊惊栗, 
避席曰:“蒙君之恩,解衣辍食久之,岂宜夺所爱乎?”李坚请之。柳氏知 
其意诚,乃再拜,引衣接席。李坐翊于客位,引满极欢。李生又以资三十万, 
佐翊之费。翊仰柳氏之色,柳氏慕翊之才,两情皆获,喜可知也。明年,礼 
部侍郎杨度擢翊上第,屏居间岁。柳氏谓翊曰:“荣名及亲,昔人所尚。岂 
宜以濯浣之贱,稽采蓝之美乎?且用器资物,足以待君之来也。”翊于是省 
家于清池。岁余,乏食,鬻妆具以自给。天宝末,盗覆二京,士女奔骇。柳 
氏以艳独异,且惧不免,乃剪发毁形,寄迹法灵寺。是时侯希逸自平卢节度 
淄青,素藉翊名,请为书记。洎宣皇帝以神武返正,翊乃遣使间行求柳氏, 
以练囊盛麸金,题之曰:“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 
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柳氏捧金呜咽,──左右凄悯,──答之曰:“杨 
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无何,有蕃将沙吒利者,初立功,窃知柳氏之色,劫以归第,宠之专房。 
及希逸除左仆射,入觐,翊得从行。至京师,已失柳氏所止,叹想不已。偶 
于龙首冈见苍头以驳牛驾辎軿,从两女奴。翊偶随之。自车中问曰:“得非 
韩员外乎?某乃柳氏也。”使女奴窃言失身沙吒利,阻同车者,请诘旦幸相 
待于道政里门。及期而往,以轻素结玉合,实以香膏,自车中授之,曰:“当 
遂永诀,愿真诚念。”乃回车,以手挥之,轻袖摇摇,香车辚辚,目断意迷, 
失于惊尘。翊不大胜情。 
    会淄青诸将合乐酒楼,使人请翊。翊强应之,然意色皆丧,音韵凄咽。 
有虞侯许俊者,以材力自负,抚剑言曰:“必有故。愿一效用。”翊不得已, 
具以告之。俊曰:“请足下数字,当立致之。”乃衣缦胡,佩双鞋,从一骑, 
径造沙吒利之第。候其出行里余,乃被衽执辔,犯关排闼,急趋而呼曰:“将 
军中恶,使召夫人!”仆侍辟易,无敢仰视。遂升堂,出翊札示柳氏,挟之 
跨鞍马,逸尘断鞅,倏忽乃至。引裾而前曰:“幸不辱命。”四座惊叹。柳 
氏与翊执手涕泣,相与罢酒。是时沙吒利恩宠殊等,翊、俊惧祸,乃诣希逸。 
希逸大惊曰:“吾平生所为事,俊乃能尔乎?”遂献状曰:“检校尚书、金 
部员外郎兼御史韩翊,久列参佐,累彰勋效,顷从乡赋。有妾柳氏,阻绝凶 
寇,依止名尼,今文明抚远,遐迩率化。将军沙吒利凶恣挠法,凭恃微功, 
驱有志之妾,干无为之政,臣部将兼御史中丞许俊,族本幽蓟,雄心勇决, 
却夺柳氏,归于韩翊。义切中抱,虽昭感激之诚;事不先闻,固乏训齐之令。” 
寻有诏;柳氏宜还韩翊,沙吒利赐钱二百万。柳氏归翊,翊后累迁至中书舍 
人。 
    然即柳氏,志防闲而不克者;许俊,慕感激而不达者也。向使柳氏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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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则当熊、辞辇之诚可继;许俊以才举,则曹柯、渑池之功可建。夫事由 
迹彰,功待事立。惜郁堙不偶,义勇徒激,皆不入于正。斯岂变之正乎?盖 
所遇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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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亮 
                                 李章武传 

    李章武,字飞卿,其先中山人。生而敏博,遇事便了。工文学,皆得极 
至。虽弘道自高,恶为洁饰,而容貌闲美,即之温然。与清河崔信友善。信 
亦雅士,多聚古物。以章武精敏,每访辨论,皆洞达玄微,研究原本,时人 
比之张华。 
    贞元三年,崔信任华州别驾,章武自长安诣之。数日,出行,于市北街 
见一妇人,甚美。因绐信云:“须州外与亲故知闻。”遂赁舍于美人之家。 
主人姓王,此则其子妇也。乃悦而私焉。居月余日,所计用直三万余,子妇 
所供费倍之。既而两心克谐,情好弥切。无何,章武系事,告归长安,殷勤 
叙别。章武留交须鸳鸯绮一端,仍赠诗曰: 
                          鸳鸯绮,知结几千丝。 
                        别后寻交颈,应伤未别时。 
子妇答白玉指环一,又赠诗曰: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想忆。 
                        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章武有仆杨果者,子妇赍钱一千,以奖其敬事之勤。 
    既别,积八九年。章武家长安,亦无从与之相闻。至贞元十一年。因友 
人张元宗寓居下邽县,章武又自京师与元会。忽思曩好,乃回车涉渭而访之。 
日瞑,达华州,将舍于王氏之室。至其门,则阒无行迹,但外有宾榻而已。 
章武以为下里;或废业即农,暂居郊野;或亲宾邀聚,未始归复。但休止其 
门,将别适他舍,见东邻之妇,就而访之。乃云:“王氏之长老,皆舍业而 
出游;其子妇殁已再周矣。”又详与之谈,即云:“某姓杨,第六,为东邻 
妻。”复访:“郎何姓?”章武具语之。又云:“曩曾有傔姓杨名果乎?” 
曰:“有之。”因泣告曰:“某为里中妇五年,与王氏相善。尝云:‘我夫 
室犹如传舍,阅人多矣。其于往来见调者,皆殚财穷产,甘辞厚誓,未尝动 
心。顷岁有李十八郎,曾舍于我家。我初见之,不觉自失。后送私侍枕席, 
实蒙欢爱。今与之别累年矣。思慕之心,或竟日不食,终夜无寝。我家人故 
不可托。复被彼夫东四,不时会遇。脱有至者,愿以物色名氏求之。如不参 
差,相托祗奉,并语深意。但有仆夫杨果,即是。’不二三年,子妇寝疾。 
临终,复见托曰: ‘我本寒微,曾辱君子厚顾,心常感念。久以成疾,自料 
不治。曩所奉托,万一至此,愿申九泉衔恨,千古睽离之叹。仍乞留止此, 
冀神会于仿佛之中。’”章武乃求邻妇为开门,命从者市薪刍食物。方将具 
絪席,忽有一妇人,持帚,出房扫地。邻妇亦不之识。章武因访所从者,云 
是舍中人。又逼而诘之,即徐曰:“王家亡妇感郎恩情深,将见会。恐生怪 
怖,故使相闻。”章武许诺,云:“章武所由来者,正为此也。虽显晦殊途, 
人皆忌惮,而思念情至,实所不疑。”言毕,执帚人欣然而去,逡巡映门, 
即不复见。 
    乃具饮馔,呼祭。自食饮毕,安寝。至二更许,灯在床之东南,忽尔稍 
暗,如此再三。章武心知有变,因命移烛背墙,置室东南隅。旋闻室北角悉 
窣有声;如有人形,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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