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短信-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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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信还真是准啊。乐医生继续模仿着短信说话;看来;工作真的要面临一次新的抉择啰。
十一
组织部长像接见麾下的将士一样接见了乐医生;这是一次例行公事;是干部任命前的一次谈话。乐医生从来没涉及过政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最大的官;也是第一次参加所谓的干部活动;而且是面对面;不免有些拘谨。当然;部长是和蔼可亲的;说话也是轻松愉快的;根本没有提及语录什么的;也许部长也觉得语录的荒唐;根本不值得一提。部长甚至开玩笑说;可惜我不是女人啊;我要是女人就有福啰;也去找你看看。这句话是个信号;一个四通八达高山流水的信号;乐医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之后的谈话还说到著作、病人、责任、又红又专。以及;好好干吧;明天报纸公示。
其实;当天晚上的电视上;播音员已经在播报名单了。谁谁谁;什么学历;现任什么职务;拟任什么职务。乐医生坐在电视前全神贯注地听着;听一遍怕有什么遗漏;又换到别的频道再听一遍。
第二天;公示如期在地方各报上刊出;乐医生没有看见;他也没刻意去找过来看;他已经完全放松了;他知道;现在真的是板上钉钉了。说是公示和征求意见;其实不会再反复了;这也是他刚刚从组织部学来的知识。所以;即使再有语录这样的恶作剧;该怎样还是怎样。他现在迫切要做的;就是给一些相关的人打打招呼;拐弯抹角地把公示的消息告诉他们;另外也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这些人是他认真斟酌过的:有老同志;他的意思是;他离不开他们的培养;今后还需要他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有系统里的中坚;他的意思是;多多包涵;这个层面上的话最难说;他不能流露出一丝得意;他还要照顾别人的面子;他说得最简单;还有就是医院的同事;科室的同事;他的意思是;他走得快走得顺是大家抬举的结果;今后还靠大家噢。同时;他也打了一个电话给柯依娜;她是个局外人;但现在她和他的关系密切;她给他买红裤头;给他当“妹妹”;她惦记着他的事;是唯一知道他本命年短信秘密的人。她问他渐入佳境了吗?他说;入了。她说;好人一生平安。他说;谢谢你的关心。他们的电话意韵丰富;却像电报一样简短;说到这里习惯性的就接不起来了。他们停了下来;彼此能听见对方呼气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问了一句怀孕的事;你告诉你先生了吗?她说;没有;我不打算告诉他;反正他也不关心我;何苦呢;我想把他做掉!乐医生没有再说话;他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隐隐约约的;不是不安她的夫妻关系;不是不安她对生活的态度;也不是不安她此刻的口气;反正是不安。他慢慢放下电话;比较沉重的吧嗒一声。
公示的档期是七天;公示到期;如果一切顺利;再调整交接;乐医生也许就走马上任啰。所以;这段时间;他相对是比较安闲的;或者说是没什么心思的。科室里;他懒洋洋地做着交接的准备;但不能太着急;不能让人看出急于想离开的高兴;毕竟妇科是他的娘家。院长那边也不宜走得太勤;不要有明显的目的;特别不要有媚意。行政楼里的各位;见面多打打招呼;往后就要在一个楼里进出了;不要让人觉得自己是闯入者;早点打好融洽的基础。乐医生感慨;毕竟是身份不同了;考虑得小心了;周全了。
乐医生趁这个间隙把柯依娜的“访谈”做做好;书名很讨巧;内容也很新颖;眼见着有利可图;卫生出版社赶马一样地催。他现在已和出版社达成了共识;按照读图时代的要求;把书做得活络一点;最终说服他们;书的版样由他的朋友乌钢来做;做好了再发过去。
乐医生知道乌钢最近又配置了一些设计软件;他原先只有排版系统;现在又新添了两个制图软件;Photoshop和Illustrator;再加上Coreldraw;用途更广泛了。他还把电脑换成了苹果机;越玩越疯了。乌钢说;他现在每天为报纸做一版新闻动漫;就是把新闻用动漫的形式做出来;很受读者喜欢。他以前喜欢网络游戏;现在喜欢电脑制图;这个更让人着迷。乐医生把书稿拿给乌钢看;乌钢也被书的内容吸引了;一边翻看;一边戏谑着说;你真是一举两得啊。他觉出乌钢话里有话;怪怪的;不知是说他看了病又有了成果;还是说他看了病人又收获了感情;还是说他成果和仕途双丰收。算了;都是朋友;深究就没意思了;他更愿意把这当作一个玩笑;一笑而过;一笑了之。
朋友在一起;说话自然就说到了公示;不知为什么;尽管语录的事没人再提;乐医生还是心有余悸的。语录那阵子;他穷于招架;没有细想得太多;现在又到了关键时刻;他自然想到了“谁干的”?他又想起了“敌人”这个词;对不起;躲在暗处的;他只能视其为“敌人”。他不怕明里与人角斗;但怕暗算;明里的角斗也许会很吃力;但暗算最叫人心力交瘁。他问乌钢;你理解的“敌人”会是什么样的呢?乌钢沉吟半晌;说;老年人不是“敌人”;因为他们的心早已平和;年少的人不是“敌人”;因为他们只有锐气;还没有矛头;学识高的人不是“敌人”;因为高人不屑眼前又能容纳一切;平庸的人也不是“敌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进取;又哪来的嫉妒呢?没有嫉妒的人还会是“敌人”吗?所以说;“敌人”就是旗鼓相当的人;有着同样梦想的人;觉得既生瑜何生亮的人。乐医生觉得乌钢的理论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同小异;好像是一位东北学者的观点;批评学术界的红眼病、小肚鸡肠;嫉妒生恨;嫉妒杀人;发在《文汇报》的副刊上。
同样的问题;乐医生也征求过白汤的意见。那些天;他像祥林嫂一样念叨着“敌人”;他真是想不通;他觉得在这之前他几乎是没有“敌人”的;难道这些“敌人”也是随着他情况的变化应运而生的?那“敌人”来得也太突然了;这样的“敌人”;他防不胜防啊。练健美的白汤从身体的角度诠释了“敌人”。他说;你能的;轻而易举能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而人家想能也能不起来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就可能成为“敌人”。就举健美的例子吧;在台上;虽然没有角力;却在较劲;抢最佳的位置;抢灯光的亮点;抢裁判的眼睛;抢尽风头;每一个点上都有“敌人”。在台下;真正的“敌人”心里是非常有数的;块头大的不是“敌人”;因为块头大不能精雕细琢;块头小的也不是“敌人”;因为块头小要弥补的东西太多了;短时间内没有威胁。
真正的“敌人”是那些级别一样的;瘦肉型的;还没开发的;这种人要认真狠起来;一下子就赶上了;就是你的“敌人”。乐医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稍稍的有了头绪:“敌人”是隐蔽的;不动声色的;多少有痕迹的;有潜在威胁的。这说法和乌钢的有点接近;又不完全一样。
对“敌人”最有发言权的是阿卡;乐医生一进入他的家;一走进他的陈列室;马上被各式各样的“敌人”包围了。
阿卡不像一般意义上的收藏人;他对自己的收藏并不避人;他喜欢炫耀自己的收藏;也许是他的收藏太个体了;他不用提防别人的比拼。他家里的陈列室很简单;布置得非常别致;三个墙面都是巨幅喷绘画;一律的战争场面;有滑铁卢的;有诺曼底的;有攻克柏林的;然后是一排排栅架;摆着神形兼备的militaryfigure——一种关节活动自如、严格按人体比例制作的小人;也叫兵偶。他们的衣服装备都和实物接近;武器的材料也是真的;可以拉动枪栓;可以拆卸弹夹;兵种也五花八门;从中世纪骑士到现代化狙击手。阿卡说得唾沫横飞;说到兴致处;他拿起一个穿白裙戴绒帽拿长枪的兵偶说;这就是拿破仑时期的法国步兵。这个系列里还有苏格兰步兵、英军士兵等;相互都很像;摆在一起;不是研究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阿卡像一个解说员;边走边讲;时不时对某个兵偶评点一番;他说;二战期间的兵种最有讲究:美军机枪手扛的是ca4机枪;德军空军配有全套的空投装备;第二骑兵团穿的是绿色野战制服、黄色马裤、黑靴、真皮y带、真皮弹药包、真皮马具;党卫军先锋队是ss制服、木柄金属管的k98步枪;北非英军特种部队穿的是可收放式短裤;附带碗式金属头盔。阿卡说;这种可收放短裤就是因地制宜的产物;热了就收起来;防虫子就放下扎好。还有美军通讯兵也很有风范;白围巾、大风镜、防毒面具桶等。
最漂亮的要数美国蓝鸟飞行队;黑衣、蓝裤、黄头盔;战地记者也不错;摄影马甲、摄像机、手提电脑、腰包、风镜;法国空降师有点装腔作势;红色贝雷帽、军绿迷彩服;布什飞行员更夸张;根本就不是从实战出发;完全是为了好看;是为了纪念布什连任专门设计的;非常精神。
乐医生跟在阿卡屁股后看得眼花缭乱;但他并没有完全进入;在这样的参观和聆听中;他的脑子里始终闪现着一个问题:在战场上;谁是“敌人”?怎么辨别“敌人”?阿卡告诉他;衣服、帽子、武器都好伪装;但往往忽略了鞋子;就像这些兵偶;衣服千差万别;但鞋子却大同小异。我觉得关键在于怎样理解“敌人”。乐医生说;这话怎么讲?阿卡说;我这话没有针对性;你别在意。用我们的概念来说;“敌人”总是丑陋的;猥琐的;没有精神力量的;心里没有定数的;但这么一支漂亮的部队;他们军歌嘹亮;他们步伐整齐;他们亮闪着刺刀和钢盔;威风凛凛的;他们会认为自己是“敌人”吗?不会。每一支军队都有它神圣威严的形象定位;这不仅是为了震慑对手;也是为了鼓舞自己。他们都是以正面的形象出现的;否则就不能作战!
现在说到你的问题;“敌人”是相对的;凭什么你就是正面的?而对方就是“敌人”?在战场上;是没有“敌人”这一说的;只是对手。你看看这些漂亮的兵偶;一个个精神抖擞;美军英军精神抖擞;德军也精神抖擞;哪个是“敌人”?只有当自己心怀叵测的时候;掠夺某种利益的时候;对手才会变成“敌人”。
阿卡最后说;权利之争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对方是你的“敌人”;你也是对方的“敌人”;反过来说;这东西属于你的;同时也属于他的;才会有纷争;才会有事情发生。
乐医生觉得阿卡说得对;说得很哲学;但也是越说越糊涂。不知不觉;他从阿卡的谈话中游离出来;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阿卡的鞋子上;他想起阿卡说的话;鞋子是最能辨别“敌人”的。他过去从来没注意过阿卡的鞋子;今天注意了;发现他的鞋子很特别;是一双全红的鞋子;用双白线踏了格子;乍一看有点像蜘蛛侠风格。
十二
回到家里的乐医生一直在回忆朋友的话;乌钢说的“敌人”是有相当实力的;白汤说的“敌人”是有潜在威胁的;尤其是阿卡;说的“敌人”更可怕;这种人原本就不认为自己是“敌人”;甚至反设定别人是“敌人”;以伸张正义和维护秩序的面目出现;以消灭别人为己任;这是乐医生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类型的“敌人”;没有想到自己会“反主为客”成为别人的“敌人”。而自己的上进和追求;居然会出现严重的歧义;难道他的目的是心怀叵测的掠夺?那他的追求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不管怎样;乐医生觉得自己的发展还是主流;毕竟他是在公开的层面上;他姑且认为公开就是主流吧;而其他的;在背地里的;他就暂且把他们称之为支流或者暗流。这使他想起那个神秘的本命年短信;它似乎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似乎掌握着他仕途的走向和进程;时不时给他提供些惊吓和惊喜。看来这个本命年短信也很像“敌人”。这样想着;他的手机真的就发神经似的震动起来。现在;他不像之前那样惊诧了;但比之前更加重视了;他屏住气;定下神;他想;不会真的是本命年短信吧;抑或是手机的一对一经理服务?香港六合彩号码泄密?工资入卡的消息?催缴话费的提示?聊天找对象?订制彩铃?黄段子?他觉得自己被本命年短信弄得神经兮兮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果然又是本命年短信;说:
“运势急剧逆转;不如意接踵而至;这个月有地丧、披头、灾煞、地解、丧门等不祥凶星光顾;工作节外生枝;险恶莫测。”
同样也有副歌:“驱祸避凶提示:远离刀斧;用红、紫、棕及黄色布置房间;忌黑、蓝、绿色。”
难道又有什么事了?会有什么事呢?都公示了;难道还会被推翻?但是;他又不得不想一想自己的背后;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漏洞?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这件事上;他知识分子的弱点暴露无遗;他就是在自省、犹豫、等待。换了其他仕途的热衷者;早就跑起来了;不成的把它跑成;定案的把它翻案。而他;顶多是借助本命年短信作作参考;说是指点迷津也行。那么;这么多灾星;还有节外生枝;还有险恶莫测;指的又是他什么漏洞呢?他真的想不出来。
至于远离刀斧;他本来也不大动它;他不是外科医生;也不是妇产科医生;而是中医妇科医生;这些利器他用不着;谨慎就是了。那个用红、紫、棕、黄装扮房子;简直是无稽之谈;这话说都不要说;要是跟老婆说了;还会被她讥笑一顿——这是家;不是寺院神庙!
就这样;乐医生在猜测短信中挨过一夜。
第二天;果然有组织部监察室人员来了电话;说得很客气;说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咨询什么呢?几个药名。是觉得药名不解?还是觉得药名好听?中药的药名是很有意思的;有些药名就是一个典故。监察室人员说;是了解一下药的用处。乐医生当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去了。他不是怕事情反复;但有点怕在某个问题上折腾;他去;至少能把握住问题;不至于在上面折腾。
监察室人员说的药名很简单;但也很有指向。问;蒲黄、血竭、五灵脂三种药到底有什么用?有多少用?用的效果怎样?乐医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对于中药;他真是太了解了;就像了解自己的脚指头。他可以从中药的来历说起;说到《黄帝内经》;说到《本草纲目》;说出药名的寓意;说出药的性味;说每一味药在方中的作用;入这个方治什么;入那个方又治什么;他可以把中药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