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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短篇小说(第十二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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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林生道。

    “他现在是淮左市驻北京办事处的负责人。你想,一位前程看好的市政府副秘
书长,却甘愿去一个小小的办事处,为什么?就因为他爱的那个女孩在那里做秘书。
他们相爱已经5 年了,而我们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可为了名誉,我们却不能
离婚。在各种公开场合里,我们还得装成一对恩爱夫妻,演这样的戏,你说有多辛
苦!”孟辛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激情了。她抓过章林生面前的酒瓶,斟满了杯,再
次一饮而尽。“知道我为什么总渴望来这里疯狂一回吗?我去过许多次北京,我当
然不想放弃他。可是,几次都是在酒吧里找到他的,他总是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也
许,再这样忍下去,我会得精神分裂症的。”孟辛泪流满面地看着章林生道:“对
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讲这些,但是,你是唯一的听众。”说完,孟辛将头
依在了他的肩上。

    章林生被她的诉说震惊了,感动了,他猛地把这个受伤的女人搂在怀里,搂得
很紧很紧。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长久地搂抱在一起。

    突然,灯光全部熄灭了。只有顶部的角落里露出一丝微弱的蓝色光晕。一个温
柔的女性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浮现:“朋友们,零点到了,在零点酒吧,零点是
属于情人的。现在,我衷心地邀请所有的情侣们走出你们的座位,走进多情的舞池,
在泰坦尼克号的浪漫乐曲中,度过半小时幸福的时光。”

    舞曲缓缓浮现出来,恋人们一对一对地纷纷走向舞池。

    章林生搂起孟辛的纤腰,将她带进了情人们聚集的地方。

    章林生又一次闻到了胭脂花粉的香味。只是这一次的感受完全不同了,因为他
再一次感觉到了汗衫的潮湿。这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的哀怨与愁戚。这份潮湿渗
入到了他的心脾,一股巨大的激情正从胸中涌起。章林生几乎是在眩晕的状态下捧
起孟辛的泪脸,将烫热的双唇压向她那微张的嘴唇。

    这是章林生一生中的第一次亲吻。在无数次虚幻的梦想中,他的初吻是给黄文
娟的。但黑暗中与孟辛的热吻,远远胜过了他的任何一次想象。

    在他的笨拙而猛力的长吻中,他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与孟辛细软的呻吟,他
感到周身的关节正在发出一种膨胀中的脆响,血就像电流一样疾速地穿向脑门,心
脏就快从胸中冲撞而出。

    世界在一片混沌中消失了,不复存在了。

    音乐停止时,灯光闪亮了。他们仍然痴痴地呆立在舞池中间。

    孟辛的脸色显得一片苍白,而粗重的喘息还没有恢复过来。

    章林生热辣的目光笔直地罩着孟辛,但他的双腿却在颤抖。

    “送我回家吧。”孟辛的神态完全像个恋爱中的女孩。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他们才从酣梦中醒过来。醒后的他们都有一种掩饰不住
的尴尬与局促。

    “对不起,昨晚我不该喝醉的。”孟辛慌忙地穿上睡衣,一脸羞惭地说道。

    章林生滑下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我走了。”他说着,径直朝门口走去,
不敢正视孟辛。

    “明天上午到办公室找我。想一想,你喜欢去什么样的单位。”孟辛跟随他走
到门口。

    “谢谢你!”章林生低着脑袋说道。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至少,你让我没有吃安眠药睡了一个又香又沉的
觉。多少年了,这是头一回。”孟辛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而甜美。

    如今,章林生已经是淮左市外经委对外经济科长,他和黄文娟所生的女儿也5 
岁了。那天,黄文娟过生日,章林生兴致勃勃地送了一块粉饼给她,当然是那种专
供出口的特制的珍稀粉饼。谁知黄文娟却勃然大怒,将粉饼扔出去很远很远,气愤
地说道:“你心里还惦记着粉饼!你还在想着那个晚上吗!”

    章林生赶忙又哄又骗,用尽了种种方法才使黄文娟破颜一笑。章林生是深爱着
黄文娟的,任何事情从来都不隐瞒她。当然,除了那个晚上。章林生一直庆幸自己
没有把那晚的一切全部告诉黄文娟。

    这是他一生的秘密。

    与他共同拥有这份秘密的孟辛,如今已经是淮左市分管财贸的副市长了。他们
仍然保持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有一天,他们偷到了一个单独喝咖啡的机会,聊到深
处时,孟辛对他说:“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今天!”章林生也随即对她说:“谢
谢你,是你救了我的今天!”说完,两人相视片刻,旋即齐声大笑,笑得周围的人
全都扭转头来看他们。


               意志巷人家

                                张学东

    意志巷是一条仄长的巷道,它的左右两侧是极其低矮而又陈旧的砖木结构瓦房。
从它的每一个道口走进去,最靠里面正中央居住一户人家,而下首左右两旁相对居
住着八家,九户人家便圈围在拥挤的三合院中。这样的杂院又如同蜈蚣的毛爪一般
参差地排列在意志巷里,狭窄幽长的巷道只能容纳一人谨慎地推一辆自行车单独行
走,倘若遇到迎面有人,一方只得闪到巷道两侧的某一三合院里。你走进巷口,立
刻就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头顶仅有一方或蓝或灰的天空,像块方布高高地蒙在头
上,偶尔有一两只飞鸟掠过,人的心也随它们飞了出去。

    我对意志巷之所以能够清晰地描述,并不是我很眷恋那个地方。事实上,它早
已被花团锦簇、绿树翠荫、山池廊榭的美丽花园所替代,在此驻足游玩的市民或许
早已不记得它原来的模样,可是意志巷在我的记忆中却如同一棵根深蒂固的老树,
它的每一处细枝末梢总会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落下几片枯黄的碎叶儿,犹如一张张陈
年的相片在秋风中飘零。

    立秋

    看到巷口的白杨树婆婆娑娑坠下第一片金黄色的落叶时,便是意志巷的秋天了。
早晨,我和往常一样睡眼惺忪地从门台上扛起那辆旧自行车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刚要越过意志巷10号院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口,却迷迷糊糊同正从房里走出来
倒马桶的阿桂撞在一处。耳畔听到很响亮的咣当哗啦的声响,同时闻到一股腥臊的
恶臭味。低头看时,裤角上早已沾溅上湿乎乎冰凉的秽物,几团带着血污的卫生纸
横在脚下的青砖地面上。

    未及发作,对方却已先发制人。我知道这是院子里的寡妇阿桂,一腔的怒火不
知怎的被抑制住了,眼前倏地闪现出她家丫头的娇嗔的小脸和微蹙的眸子。

    如果是其他什么人,我或许会动些肝火,可倒霉的偏偏是这个女人!我很木然
地双脚叉稳车身,竟不知所措。当目光落到阿桂的身体上时,顿时有些晕眩和窒息。
阿桂只穿一件低胸的睡衣,料子看起来很柔也很垂,大抵是丝绸一类的东西。阿桂
的乳晕透过睡衣隐约可见,丰盈浑圆的曲线在秋日晨曦中正散发着某种诱人的光泽。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喉咙间发出一声干咳,仿佛突然折断的干树枝那样响亮刺
耳。

    恰好院子里的几个去晨练的人拎着木剑、端着盛满鲜奶的铝锅陆陆续续踱了进
来,小院立刻显得危机而又拥挤不堪。

    我急忙侧身推起自行车夺路而逃,隐约听到阿桂在炫耀她的真丝睡衣,可是眼
前和脑际却一直浮现着那摊污秽的便水和几团沾染了血污的卫生纸,这便让我突然
萌生了一种猥亵的念头,我在想那血红的卫生纸究竟是阿桂的还是她家丫头的?这
样一想胃里竟然一阵翻江倒海,我慌忙跳下车子,蹲在马路旁边的白杨树下狂呕起
来,我的窘态在路人看来一定和孕妇一样滑稽。

    在我记事以来,阿桂的名字一直像王致和臭豆腐一样令人津津乐道,当然这并
非完全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的缘故。


    早在阿桂的丈夫未死之前,院子里的老少就喜欢捕风捉影地谈及她的是非长短。
阿桂说来也算不幸,串联的那阵她也风风火火地打起背包,搭火车、睡露天。可等
她重返故里时却无奈地怀上了曾与她志同道合的革命小兵的种,而那个在她耳边信
誓旦旦的人却石沉海底、杳无音信了。悔恨之余,阿桂只得先堕胎随后又稀里糊涂
嫁了人。

    阿桂的这个男人染病死后,意志巷的人们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审视丫头的
母亲阿桂。阿桂的皮肤白皙光洁,已过四十的女人,胸脯和臀部依然挺拔高凸,尤
其她的眉目之间还不时地闪烁着少女一般的情愫。

    阿桂穿衣十分讲究,该紧的地方绝对曲线突出、不拘不束,而宽松的时候又裙
衫飘洒、摇曳生风。丫头是不敢同她妈一道上街的,她很不习惯熟人阴阳怪气地和
她们打趣。呦,是阿桂呀!打扮得这么时髦,和你家丫头简直都快像孪生姐俩啦。
这个时候的阿桂,却往往会得意地飘了起来。

    意志巷的老年人是顶瞧不上阿桂的,他们暗地里煞有介事地议论不休。年逾古
稀的莫老太算是这群人的代表,她虽然已弓背塌腰、走路双腿打颤,但她对院子里
大大小小的事件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意志巷没一个好人!

    莫老太总是从她那被浓痰堵塞得发音异常困难的喉咙间咳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看阿桂的时候通常是冷眼相觑,她说阿桂是天生的狐狸相,哪个男人跟了她准保
没有好日子过!这种预言在丫头她爸死后让莫老太曾一度引以自豪。

    丫头打懂事以后,就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萦绕着她。那时我们院里的孩子在空
旷的巷口藏“蒙蒙”、丢沙包、跳皮筋或玩家家,而她总是沉默寡言的深居简出,
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仿佛谁会吃了她似的。

    其实我知道,丫头是打心底里厌恶她妈阿桂的,尤其她爸过世以后,她讨厌看
到她妈站在穿衣镜前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样子。

    处暑

    是我帮陌生女人敲响阿桂家的屋门的。

    那天,我并不知道阿桂正和一个叫眯眯的男人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他们的衣
裤、胸罩、鞋袜像商店清仓处理一般,胡乱地扔在床头和地板上,卧室里狼藉不堪,
媾合后的浑浊气息在空气中弥散。

    阿桂必定先是一惊,待听出是我的喊声,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又娇嗔地轻伏到眯眯的身上,她少女一样痴迷地轻吻着躺在自己身下已经有
些疲倦的男人的胸膛,手指不停地在上面虫子样滑动。

    男人似乎有些想离开了。

    阿桂便娇哼了一声。

    阿桂哄孩子似的抚弄了一番眯眯的头发,才趿拉着鞋朝外屋走去。

    门外,一张肥胖、油腻腻的脸凶神恶煞般地绽露在阿桂的面前,酷似悬挂在卤
肉店里的猪头。

    阿桂惊魂未定不及开口,胖女人已夺门而入,顺势给阿桂一记脆响的耳光。

    胖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同时一口浓痰砸在阿桂红润的脸上。

    我惊恐万状地呆立在阿桂家的门口,胖女人一定患有非常严重的口臭,空气里
有成千上万她的唾液分子充斥着我的呼吸系统,我看到阿桂的神情异常古怪难堪,
胖女人的那口污水正顺着她浓妆俏丽的脸蛋朝下滴淌。

    我想我是中了胖女人该死的圈套。

    这下闯了大祸。

    白露

    整个巷子显得极不平常,每个人都仿佛吸食了大麻的瘾君子,他们兴致勃勃地
谈论着来自10号院的某一事件,尽管消息大多均为道听途说,可好事者都乐此不疲
地在自己的三寸口舌翻转之间肆意添油加醋,似乎不这样搬弄故事的精彩之处便不
足以刺激听众或自己。

    阿桂对门住着红旗服装厂的女工贾裁缝,她是地道的上海人,也是院子里出了
名的小喇叭。她平时讲话就像缝纫机的脚踏板发出的一连串嗒嗒嗒嗒的噪声,任何
无聊的是非只要经她一传就会立刻显得紧张而又神秘兮兮。

    我刚走进院子便被贾裁缝一把拽住。

    你一定晓得阿桂家昨晚的事吧!快给我们讲讲看。

    我没有搭理她径直朝里走。我素来反感这个上海阿拉,她的嘴里向来不会有什
么好事,况且我非常讨厌她那满嘴磨磨叽叽的上海味。

    此时,丫头正安静地立在她身后,她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眼睛里的光芒愤
怒而又孤傲。原来昨晚丫头离开家到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当她不知不觉走回
家的时候,偏巧目睹了那个胖女人在她家叫嚣着,那会儿丫头真想冲进去用菜刀剁
了那个叫眯眯的臭男人,还有她妈阿桂。

    贾裁缝不由打个激灵,哎呀呀,快吓死我啦!你这样不声不响地是会吓死的!
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妈都快被你急出毛病喽!

    丫头没好气地瞥了贾裁缝一眼,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往后再胡说八道当
心我拿针线缝住你这张嘴!

    丫头见我跟在她的身后,便回过身直冲我嚷,干吗老跟着我?还嫌不够热闹!

    我惊愕地站在她家的门口,我肯定自己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塞进
嘴里,随后又无声无息地点燃。我注视着青灰色的烟雾扭曲地向上升散,顺着烟雾
弥散的方向,可以看清那方灰蒙蒙的天空就在我们的头顶。从丫头走进房间以后,
她家便隐约发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跟着就是阿桂和丫头互不相让的喋喋争吵,并不
时伴有茶杯一样的东西摔碎在地板上的脆响。在我看来,丫头和她妈阿桂这几年的
母女关系一直处于一种危机状态,这种危机随时随地都可能引发一场战争,而随着
时间的流逝,这种可能性就愈来愈大。丫头的眼神似乎告诉周围的人,她早已不再
是一个黄毛丫头,她潜意识里的倔强和敏感随时都会导致她的背叛。

    门“咚”的一声被奋力撞开,我不及闪身,从屋里呼啦撂出一团衣物,劈头盖
脸落在我的身上,我被一股很暧昧的香皂气息包围着。

    滚就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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