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二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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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呼出的哈气不断地弥漫在窗户上又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阿桂的样子很像一只
随时都会扑向老鼠而勇敢搏斗的母猫。
清晨的红旗服装厂的车间里,几十台陈旧的缝纫机哒哒地轰鸣着,布料的细小
纤维和灰尘在浑浊的空气中飘飘扬扬,繁忙而又紧张的工作使这个早晨看起来和平
时没有什么不同。
贾裁缝就坐在靠近窗边的一台机器前,她心不在焉地用她那双灵巧的手拨动缝
纫机的手轮,脚上的脚板发出的声响断断续续没有生机。她每过一阵便双眼木讷地
盯着反射出耀眼光亮的缝纫机针发呆。
阿桂找到贾裁缝工作的车间里,没有人注意到她是怎么进来的。
贾裁缝如梦方醒,四只眼睛陌生地对视几秒钟后,阿桂很迅速地从自己皮包里
豁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贾裁缝感到眼前一片雪亮。后来,车间里的工人们都
被贾裁缝杀猪一般凄厉的号叫声惊呆了。
一抹并不灿烂的阳光将迸溅在玻璃窗上的斑斑血迹映衬得森然恐怖,几只被同
时砍断的右手手指正血流如注,悬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有股湿热的咸味,女工们心惊
肉跳,有人甚至当场便晕厥过去。
立冬
几日后,我在看守所见到了贾裁缝的丈夫郑老师,他满脸的痛苦和无奈,他说
所里的人讲案子没弄清之前,他是不便于去见阿桂的。他托我把他手里的一网兜果
品转交给阿桂,最后他接连说是他害了她。
阿桂的样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可怕,她打起精神问我,桂姨是不是很难看啊?
我急忙冲她摇摇头,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偷袭了我。
阿桂身上穿着那种很宽大的劳动布衣裤,她的脸色清清白白,或许这是我所看
到的最朴素的她了。透过阻隔在我们之间的冰凉的钢筋栅栏,我想我和被关在里面
的人犯似乎一样,我们都无法随心所欲、推心置腹,我想失去自由一定是人生最大
的悲哀。
黄昏,我踩着落了遍地的杨树叶走进意志巷,我感到脚下是沉甸甸的。我答应
阿桂帮她照顾丫头,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从阿桂期盼的眼神里看出,她什么
都无所谓,她却真的不能没有丫头。
在柔弱苍白的夕阳下,我看到弓背塌腰的莫老太正独自守在巷口,她颤巍巍地
向我走来,听说你去了公安局?那个狐狸精这回恐怕要吃枪子吧!
我竖了竖衣服领子,天真的很冷了,一阵远远吹来的风把地上干枯的树叶儿吹
落到我的脚背上,偶尔有那么三两叶是从我的肩头抖落的。
太阳落山了,你老小心闪了腰!想晒太阳等明天吧!
莫老太昏花的老眼里泛起了一片迷茫,她瑟缩地站在瘦弱的巷道里自言自语地
反复琢磨着什么,晚霞在她斑斑点点的脸上不留任何痕迹。
捉奸
李林
孙世贵的老婆丁月娥跟村长李旦在后沟里乱瞎搞,被羊倌刘昌友看见了。刘昌
友是条光棍汉,对男女那事特别感兴趣。放羊回来,他就把村长搞丁月娥的经过讲
给另外几个光棍汉。他说他已经盯那骚娘们好几天了,这回可大饱了一回眼福。那
娘们已经憋不住了,要了李旦三回,李旦了,那娘们干脆爬上去,那白光光的大屁
股呀!
刘昌友一提起丁月娥的大屁股,几条光棍的目光里顿时露出亢奋的神情。王柱
子问她的屁股扭得厉害么?刘昌友说当然厉害,她平常走路都爱扭个屁股,这回扭
得越发厉害,撅得也挺高的。梁二愣咽了口唾沫问,那你看见她的屁股眼子了吧?
刘昌友说你真是个愣货,俺还爬上去看啊。耿大狗没吱声走了。刘昌友问,大狗,
哪去?耿大狗答,厕所。王柱子笑道,是去捋鸡巴油吧?耿大狗说你才是呢,俺看
你早跑马了。梁二愣往王柱子裤裆里愣悻悻一摸,说,没出,硬着哩!几个人就很
促狭地笑起来。
耿大狗笑着说:那娘们真是够浪的,孙世贵才走了几天?就他妈卖开炕了。
刘昌友说:谁让他财迷转向,不好好在家守着那骚货。
王柱子说:李旦也是,那么大岁数,村里村外,弄了多少女人,还闲不住。世
贵才出去几天,又把他女人日弄了。
梁二愣恶道:仗着他是个村长,就胡日弄女人,村里像样的女人,这些年快让
他日弄尽了。
梁二愣这样一说,几条光棍的脸上就有了不平之色,一样的男人,怎么他李旦
就有搞不完的女人,而他们就轮不到一个?这在面子上是很过不去的。狗日的李旦!
不太爱生气的王柱子率先骂了一句,老子早想骟了他!王柱子的骂调动起大家的愤
慨,耿大狗遗憾地说,昌友哥,你怎么不当场捉住这对狗男女?刘昌友面露难色。
王柱子说,对,捉奸捉双,当场捉住该多好。梁二愣兴奋起来,说,光溜溜的,抓
个正着,太棒了!昌友,你狗日的,怎么不捉?刘昌友叹出一声,说,俺倒想捉,
可俺敢抓么?
几个光棍汉都不言语了。李旦已经当了几十年村长,早把路子铺好了,乡里县
里都有人替他说话,他的小舅子还在县局子里干事,村里人都不敢得罪他,知道得
罪了他也没好果子吃。尤其男女间的骚事儿,眼不见为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
没弄他们的女人,再说目前他们还没女人。
去他妈的,管那球闲事。刘昌友解嘲地说。
王柱子说:管是该管,不然就违背了咱们光棍协会的章程,捉奸,历来是咱们
的传统,怎么一到村长头上,就行不通了?
耿大狗说:主要是面子上过不去,他是咱们的老辈子,俺叫他娘舅,二愣还叫
他爷哩。年前,俺看见他摸满旺女人的奶子,他没脸红,俺反倒没来由地脸红了。
刘昌友说:他就爱那一手儿,老不正经,再说,世贵家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母狗不尥腚,公狗是上不去的。
王柱子说,那就免了吧,不捉球的了,只是世贵这老实后生,老婆由着人家弄,
亏死了。
王柱子的话提醒了梁二愣,这愣小子去年跟孙世贵出去干过一年泥瓦工,世贵
对他不错。梁二愣脸红脖子粗地瞪起眼珠子说:李旦算个球!白日朗朗的,不能让
他再任意糟蹋咱村的女人,你们不敢捉,俺去捉!
光棍们是很容易抱伙儿的,抱起团伙来彼此也是很仗义的,怎么能让二愣一个
人去捉呢?他愣悻悻的,没一点章法,捉不好,把他自己抓进去可就麻烦了。况且,
捉奸又是他们共同的爱好,于是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捉那狗日的!可是捉奸是
需要技巧的,特别是捉村长李旦的奸,不考虑周全是不行的。
怎么个捉?刘昌友问。
仨光棍大眼瞪小眼,然后说:你说吧。
后沟是调情的好去处,沟深林密,鸟语花香,躲在林子下,枕着松软的草坡,
做那野合的美事,很浪漫,是人生的乐子。起先是知青们去做,后来是城里旅游来
的人们去做,守着这块宝地,村里人却从不进去干那事,他们认为那是畜牲的行为,
他们即使想放骚儿,也宁肯在自家和相好家偷鸡摸狗,宁肯被彼此的男女揍一顿,
宁肯冒险也不愿意失了体统。李旦是村长,常出去开会,接受新鲜事物多,没那么
多体统,也不愿讲那么多规矩。他既然不断地搞女人,更乐意不断地变换搞女人的
场所,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但是几天的功夫,天已经不经意地放秋了,虽然不算太冷,几条光棍汉已耐不
住性子。他们已经在后沟猫了三天三夜。俩狗男女好像猜出他们的意图,死活不见
个影子。王柱子揉着红成猴屁股样的眼睛说,狗日的也许不来了。耿大狗说,狗改
不了吃屎,不可能不来。王柱子说,俺得回去了,史厂长喊俺几回了。王柱子是村
面粉厂的电工。
梁二愣红着眼气忿忿地说:就你孬,回个吧!
王柱子拧了梁二愣一眼,没吭声。
刘昌友说:二愣,甭瞎说,咱们等也白等。
二愣问:怎么白等?
刘昌友说:天不作美,这天,冷清清的,脱光了能行?再说,李旦那老球,硬
不起来。
二愣强调:你咋知道硬不起来?干那事,还怕冷?
耿大狗翻过了闷儿:他不怕,可那娘们怕,荒草扎屁股。
王柱子说:嫩生生的,哪经住扎?
光棍们就笑。二愣还拗:俺不走,俺要捉奸!
刘昌友怒道:你犟个球?你个球二愣!
几条光棍就把梁二愣拖出后沟……
不出刘昌友所料,李旦和丁月娥转移了地方。
光棍窑里,几条光棍正在琢磨,王柱子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说,昌友说对了,
狗日的,跑到世贵家里弄去了。王柱子离孙世贵家住的不远。
走,抓狗日的去!梁二愣吼一声,欲一奔子冲出去。
刘昌友一把薅住他,说:二愣,甭莽撞。
二愣卜愣着脑袋喊:老子非捉住他!
王柱子说:抓球哩,人家早穿上衣裳,你抓不住人家,人家告你污蔑。梁二愣
吼叫:王柱子,你他娘咋早不来报告!
村东村西,半里地哩。俺的肠子都跑得疼。王柱子抱怨。
刘昌友说:甭说了,都甭说了。你们以为抓奸多轻巧。
梁二愣唉地一掌拍在大腿上,蹲下了。王柱子说,昌友哥,你拿个主意吧,这
奸,怎么个捉?
刘昌友沉思了一下说:不好捉。如果在后沟,乘他们交配着,咱们从后头先揍
蒙了,然后再把他们光着押到村口,事就成了。王柱子说,下头那个还是能看见。
刘昌友说,咱们不会化妆成歹人,尼龙丝袜子罩住头就行。村里捉就不太好办,捉
早了不行,捉晚了也不行,弄出响动,惊动了四邻,就更麻烦了。
梁二愣气恼地问:那就不捉了?
谁说不捉?刘昌友说:那要看怎么捉。最好的法子是,既抖落出他们的丑行,
又让他们不知是谁抖落的。那咱们就得把握好捉奸的时机。
耿大狗说:是该想好,不然冒捉,弄个四海扬名,乡里乡亲的,脸上挂不住。
他还是俺叔伯娘舅,没出五服哩。
王柱子说:村长咱也得罪不起。不然,等明年夏天到后沟里再捉吧。
明年?俺世贵嫂还不让他捅烂哩!梁二愣嚷起来。
刘昌友说:明年他要再弄别的女人呢?世贵女人不是被他白弄了?奸,还是要
捉的,问题是怎么个捉?
怎么个捉,怎么个捉,你倒是问谁呢?梁二愣气急败坏道。
耿大狗说:刘大哥,你还是拿主意吧。
刘昌友顿了顿说:得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梁二愣说,再不捉,黄瓜菜都凉啦。
耿大狗说,二愣,别瞎搅,听大哥的。
刘昌友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便问王柱子:李旦何时去找丁月娥?王柱子想了
一下说,这也说不准,但,李旦每次去之前,丁月娥都把她儿子送到她娘家。刘昌
友问,她娘家住丁家堡吧?王柱子说,正是,离咱村十二里……
刘昌友突然叫出一声,好,这就好!然后将王柱子叫到身边,耳语了一番。王
柱子扑嗤笑了,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放心吧,俺还是电工嘛。刘昌友又把
耿大狗叫过来,对他吩咐了几句。耿大狗禁不住笑出声,笑着说,刘大哥,你想的
可真周到,俺好歹干过几天木匠,这点活,小菜一碟。
梁二愣见没他的活,便着急道:你们笑什么?昌友哥,有什么好活儿,也给俺
分配些,俺给打先锋。刘昌友摇摇头,说,你太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算
了吧。梁二愣急得直跺脚,不满地说,兄弟一场,好事还瞒俺,太不仗义了。耿大
狗见二愣急了眼,忙把昌友哥吩咐的事儿告诉他。梁二愣听罢笑弯了腰。说,笑破
肚了,笑破肚了。笑着要求刘昌友派给他个活。刘昌友说,甚活派给你都砸锅。二
愣说,这回保险砸不了锅。刘昌友经不住他死缠烂要,只好说,那你就去跑跑腿吧。
二愣听罢刘昌友的安排,笑着说:这点活,算球甚。
刘昌友叮嘱:你要拴牢你的嘴。二愣问为什么,刘昌友说,你这张破嘴,把不
住门。
天是黑麻糊涂的,村子也是黑麻糊涂的,人还是黑麻糊涂的,而且是一伙人,
呈扇型围拢在院墙外。说是院墙,却是齐腰高的一堵儿,迈腿就跨过。村子里治安
很好,夜不闭户也不出事。院墙离房子丈许来远,一明两暗三大间北房,东边是猪
圈,西边是驴厩,猪睡着了,驴还咀嚼着,夜风送来燕麦清香,草驴发出几声长吟,
夜是静了。
月亮不知去向,夜黑风高,一个捉奸的好夜。天却不冷,适合守候。屋里亮着
灯光,屋外显得更黑,淹没了欲看好戏的村人。窗户上挂着窗帘,方方的像一台布
景,映出一男一女,女的肯定是月娥,男的却很模糊。这奸夫是谁?郭喜子惺忪着
眼问。通知上不是写着嘛,走村窜乡的杨货郎。葛六说。郭喜子努力睁大眼睛:杨
货郎好像没这么高?葛六说,世贵家地基本身就高。一旁的赵勇手插嘴说,这通知
是哪来的?一早就别在俺家门缝里,奇怪哩。葛六说,怪什么?这事敢明目张胆?
村里有高人哪。
声音是放屁大的一点,但屋子里的人还是察觉了。丁月娥对李旦说,好像外面
有人。有什么人?李旦侧耳听了听,说,没人,你疑心哩。丁月娥也听了听,坚持
说有人。李旦说,没人,你听差了,黑灯瞎火的,哪有人?丁月娥说,俺分明听到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你耳背,你仔细听。李旦又听了听,然后说,是风,看把你吓
的。丁月娥想出去看看,犹豫了一下,撩起窗帘,外面依旧一马的黑,屋檐上的确
有风吹着衰草索索地动。
李旦笑着说:你家还有看门的狗,有人还不叫起来?
世贵家的狗的确是一条敬职的狗,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