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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马上天下_徐贵祥长篇小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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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寒梅无奈;只好允诺。交完三块大洋押金;黄寒梅把九川拎到驴棚里;又是一顿暴打。黄寒梅一边打一边骂;她不骂九川;只骂九川的爹;骂那个薄情寡义不顾一家老小的半吊子;骂他来生变成叫花子;让人啐唾沫扇耳光。 
  九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头也不抬;任他娘的拳头耳光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脸上屁股上。 
  打累了;他娘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呼呼喘着粗气。九川扑通一声跪在娘的面前说;娘啊;你打吧;你想打谁就打谁;你想打谁儿子就是谁! 
  黄寒梅没有防备儿子会说这样的话;孩子才七岁啊。黄寒梅一把搂过九川;抱在怀里;泪水像河水一样地落在九川的脑袋上。黄寒梅喃喃地说;孩子;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爷爷奶奶。 
  陈九川望着他娘说;娘;我再也不吃豆腐皮卷油条了。 
  黄寒梅说;九川;你要学好;等几天;娘买了行头;就送你到郑大先生的学堂里上学。 
  九川不吭气。 
  黄寒梅又问;孩子;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陈九川抬起眼睛说;杀人;把他们全都杀死。 
  黄寒梅怔怔地看着儿子;儿子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黄寒梅突然发一声喊;半吊子啊;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作的是什么孽啊! 
  二 
  这年秋天;军团成立了一个随营红军学校;开办了军事、政治、文化和炮兵、无线电技术补习班。师长韩子君找陈秋石谈话;要他到军团随营学校当战术教官。陈秋石有点泄气;觉得一个威风凛凛的团长去当教官有点降低身份。但是韩子君说得很严肃;这是组织的决定;是徐向前总指挥亲自点名要他去的。 
  陈秋石一听这话;脑子就热了。他没有想到;连徐向前都知道他陈秋石。看来孔雀岭战役;他的名声确实传得很远。陈秋石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陈秋石提出;他要带走他的山丹战马;被韩子君否决了。韩子君说;哪有当教员还带着马的;难道你想一直在随营学校干下去?把马留下;我给你保管;等你从随营学校回来;我保证完璧归赵。 
  到了巴中随营学校;教务部分配陈秋石当战术教学组的组长;因为没有现成的教材;就自己动手编。陈秋石文化底子厚;编了一本图文并茂的《攻防战术十大图例》;油印;下发到班。 
  课堂设在一家流亡地主的祠堂里。第一次上课;陈秋石兴致勃勃;军容整洁;只遗憾没有皮鞋;不能像杨邑那样仪表堂堂;但绑腿还是扎得一丝不苟。他首先从战术起源、原理、意义讲起;来龙去脉;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讲到了孙子吴子尉缭子;还讲到了北伐战争的一些战例。 
  学员大都是团营连三级干部;大家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讨论的时候;陈秋石发现不对劲了;多数学员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讲了些什么;也不感兴趣;他们最感兴趣的是他画的那些插图;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的说像;有的说不像。 
  陈秋石说;像不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斗过程和结果。我在黄埔分校受训的时候;我的教官杨邑先生曾经谆谆告诫我;没有战术远见的人;永远只能当参谋而不能当参谋长;而没有战术观念的人;最多只能当连长而绝不能让他当团长。 
  学员中有人说;陈教官你别扯那么远。你就告诉我们;敌人进攻的时候我们怎么打;敌人防御的时候我们怎么打。 
  陈秋石说;这个要慢慢来;我们要从基础讲起。 
  还有人说;十六字原则我们大家全体倒背如流;比你讲的这个子那个子管用得多。 
  陈秋石说;十六字原则是大的方针;但是具体到战争实际;还要细化。比如说敌疲我打;怎么才能让敌疲劳;我们怎样才能以逸待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可以打。然后就举例;举孔雀岭战斗;如何以小股兵力牵制敌人;如何以部分兵力设伏;如何以主力迎击敌大部;分段袭击。 
  一个学员说;陈教官你让我们搞作业;还要搞作战图;算兵力火力账;我们搞不来。打仗主要靠的是勇敢;不能如此这般慢条斯理。上级叫进攻;咱就迎着枪林弹雨往上冲;上级叫防御;咱就搬起石头往下砸。你的这些战术;在孔雀岭是碰巧了;在其他地方不一定管用。 
  几堂课下来;陈秋石讲得口干舌燥;效果平平。他布置的那些作业;交上来的五花八门。有的模仿他的做法;也搞文字配图;但文不对题;图是涂鸦。有的一个字写得鸡蛋大;一张黄草纸;写不过三五个字。还有的干脆什么也不写;画上一个人;帽子上缀一颗五角星;算是红军;红军端着枪;瞄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帽子上缀着青天白日;算是白军。白军举着两只手;表示投降。 
  陈秋石翻着交上来的作业;气不打一处来;在课堂上抖着厚厚一摞黄草纸说;太差了太差了;简直是乌合之众!这样的文化程度怎么能当团长营长?再学三年也赶不上国民党的一个连长! 
  就这一句话;被学员告到了教务部;说陈秋石的立场有问题;这个从国民党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看不起工农干部;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教务部长张咸清找陈秋石谈话;严肃地批评说;你怎么能信口开河贬低我们的同志?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你居然说他们再学三年也赶不上国民党的一个连长;居然说他们是乌合之众。这话有严重的政治问题! 
  陈秋石说;现在我们是偏安一方;国民党没有跟我们打大规模的兵团战术;大家都是小打小闹;可以凭借匹夫之勇;而从长远看…… 
  陈秋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桌子响了一下;是张咸清拍的。张咸清拍着桌子说;陈秋石;你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偏安一方;什么叫小打小闹?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对我们围追堵截;我军几万将士浴血沙场;你居然说不是大规模;居然说是小打小闹;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秋石傻了;惶惶地看着张咸清;语无伦次地说;张部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如果真的大部队作战;我们;我们一定要;要讲究战术;要让我们的指挥员懂得用兵之道;不能光凭勇敢;打仗不能搞人海战术。 
  陈秋石还在字斟句酌地说着;张咸清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张咸清站了起来;盯着陈秋石说;好啊陈秋石;陈秋石同志;我现在还喊你一声同志;可是我提醒你;你得好好地改造你的思想了。据我所知;你出身在剥削阶级家庭;又在黄埔分校受过训…… 
  张咸清义愤填膺地说完;把桌子上的大茶缸端起来;咕咕咚咚地喝了几口;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看着呆若木鸡的陈秋石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的课你不用上了;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陈秋石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住地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搜肠刮肚一直苦恼到下半夜。 
  终于;到了后半夜;他有些明白了。随营学校这种方式;是为了解决战争问题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有着现炒现卖的应急性质。如果真的要培养适应正规战争的干部;首先要提高干部的文化素养;要让他们有了开阔的眼界;然后才能谈得上提高战术水平。 
  想到这里;陈秋石激动起来了;起身披衣下床;他要去向张部长建议;还是要先解决文化问题;对基层干部进行文化补习;然后才上战术课。张咸清也是个文化人;他应该接受这个观点。 
  陈秋石扣好衣服;还扎上了皮带;兴冲冲地出了门;可是还没有走出房东的院子;就被哨兵拦住了。哨兵把枪一横说;警卫连有规定;夜晚不许出门。 
  陈秋石顿时呆若木鸡;他明白了;他被软禁了。 
   
  三 
  陈九川八岁启蒙;被郑秉杰收进学堂念书。郑秉杰没有让黄寒梅搞祭祖拜师那一套礼节;只对黄寒梅说;你用土布给孩子缝两件像样的衣裳;用竹子编个书篓就行了;书本费和学费就免了。 
  那年九川偷油条事发不久;黄寒梅就离开了豆腐坊;到邱记成衣铺里打杂。一年下来;竟攒了十几块洋钱;远比在豆腐坊好得多。更可喜的是;邱裁缝店铺后面有两间草房;邱裁缝让人修修补补;给黄寒梅娘儿俩栖身。黄寒梅于是有了独门独灶;自己起火吃饭。 
  学校离成衣铺不远;在街东头的土地庙里。有时候给人送衣路过;黄寒梅会在学校外面;听里面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仿佛看见陈九川在里面摇头晃脑。听着听着;就有两行热泪从腮帮脸上滚过。她想;磕磕绊绊熬到今天;总算有了安身之地;孩子能够进学堂念书;就算没有辜负他爷爷奶奶的苦心。 
  九川虽然有些不安分;先生的话还是听的;上学几天;就认识很多字;成绩不高不低。郑秉杰说;这孩子有些野性;爱惹事;尤其好打架;油条铺和豆腐坊两家的孩子;比他小的他欺负;比他大的他也敢打。也许;再大一点就好了。 
  黄寒梅心知肚明;孩子虽小;但是有血性;还记着仇呢。 
  放学回来;娘在灶上淘米做饭;儿子在灶下添柴续火。娘说;娃啊;咱娘儿俩有了今天不容易;全靠好心人帮衬;你要记恩。 
  九川说;娘;我记住了;我听郑大先生的;长大了我要报答他们。 
  陈九川又说;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长大了;把那些欺负过咱家的人;全都打一顿! 
  娘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记仇记得这么深!像谁呢?你爷爷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你爹更是一个嘴硬腿软的脓包;没想到陈家出了一个猛张飞。 
  九川说;我不是猛张飞;我是常山赵子龙;我长大了;要骑马挺枪打天下;把狗日的奸臣坏人赶尽杀绝! 
  黄寒梅点点头说;做大事;要有大学问。赵子龙也是读书人呢。 
  这话九川记住了;再往后;打架的次数就少了;学业上也用功多了;半年下来;居然背了不少唐诗宋词;让郑秉杰暗暗称奇。 
  九川进学堂的第三年;日本人从北方打了过来;淮上州人心惶惶;郑秉杰家里派人来接郑秉杰回城;说是要到安庆避避风头。 
  郑秉杰自然不会走。他给学生放了假;可是郑大先生似乎更加忙碌了;学校里的人比往日还多;都是一些成年人。 
  不久;学校的门前就竖起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大别山抗日动员会”。这时候老百姓才知道;这个郑大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个共产党;这些年以教书为掩护;在霍州、苏镇、玫山、商城、楚城一带联络了不少人;一旦风吹草动;就拉队伍上山。他的学校里也有很多人是共产党;比如刘汉民和江碧云。 
  对于郑大先生的行为;东河口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地方穷是穷点;但是安逸;从来没有受过兵荒马乱之苦。这一下;郑大先生要在这里拉队伍抗日;倘若把日本人惹恼了;哗啦啦开过来;那不是自找的吗?所以有人就鼓动老百姓到学校门口闹事;跟郑大先生吵架;说郑大先生你抗日俺们不反对;但是你不能在俺们这个地方抗。你一家老小都在城里;拍拍屁股你就走了;俺们还得在这里刨食活人啊! 
  郑大先生亲自出面解释;说了一大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等等;说得慷慨激昂。 
  闹事的人不买账;领头闹事的人说;你讲的道理俺们都懂;可是国家在哪里呢?国家除了收税抽丁;从来就没有给俺们老百姓什么好处。日本人是跟国家打;又不是跟俺们老百姓打。你要是把日本人惹到东河口;俺们就先把你这个鸟动员会给烧了。 
  郑秉杰气得脸都青了;哆嗦着嘴唇说;真是愚昧透顶!国民素质如此低下;百姓觉悟如此自私;国家不幸也! 
  这里抗日群众基础差;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没过几天;大别山抗日动员会的牌子就从东河口学校大门前摘了下来;郑秉杰的工作转入到秘密状态。上级给了他新的指示;尽管这里群众基础薄弱;但是地形极其隐蔽;是组织秘密武装的最佳根据地。 
  这一下;一介书生郑秉杰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的手上只有几个地下党员;地下支部只好转移到西华山去。 
  到了冬天;有消息传来;日军已经拿下泸州;先头部队已经逼近淠史河北岸了。但是东河口的老百姓并不慌张;仍然炸油条磨豆腐。 
  这一天鹅毛大雪纷飞;把山里通向山外的路都封死了;头天来了一个说书的先生没走成;就在詹家祠堂里接着讲《三国演义》;老百姓早早地吃了晚饭;三三两两地去听书。 
  黄寒梅和九川也去听。黄寒梅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她去听书;实际上是给郑秉杰通风报信;她现在已经成了西华山抗日游击队的秘密联络员;而且是惟一的联络员。自从郑秉杰那几个人隐进了西华山;就不断有人从外面过来;有的打扮成山货商;有的假装串亲戚;黄寒梅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从山外来的抗日分子;都是准备拉队伍的;这些人到了东河口;就要找黄寒梅;对上联络暗号之后;由黄寒梅领着去找郑秉杰。 
  九川现在没有学上了;快活得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除了帮娘干活;就是看戏听书;再有就是下河摸鱼上山打鸟。八九岁的年纪;长得老气横秋;小眼睛一眯缝;满肚子都是主意。九川喜欢听“三国”;尤其喜欢听赵子龙的故事;百听不厌;小小的心灵充满了向往;要向赵子龙那样;一杆长枪打遍天下。 
  因为张先生的书说得好;把个赵子龙说得活灵活现的;九川崇拜赵子龙;连张先生也一起崇拜了。 
  说完书;张先生留下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众人于是散伙。 
  半夜里九川就进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里了;穿着白袍;骑着战马;挺着红缨长枪;呀呀呀漫山遍野追逐着敌人。他被一个声音吵醒了;好像是开门的声音。睁眼一看;家里漆黑;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摸摸对面娘的床;床是空的;被窝里还有一丝热气。这时候他听见外屋有人说话;细细一听;他的心就轰轰烈烈地跳了起来;原来是说书的张先生;张先生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嗡嗡;九川还是听清楚了。张先生说;黄寒梅同志;形势非常严峻。你向郑秉杰同志转达地委的决定;我们很快要成立西华山抗日游击队;希望他把他掌握的骨干带到苏镇万佛湖南岸;届时我将在那里接应。 
  九川听他娘说;我记住了。可是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出山啊? 
  这时候九川才发现;在火塘边上还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子;九川心里一惊;这不是学校的江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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