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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七九河开-第15部分

小说: 七九河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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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工作队甚也知道了。”女人感叹地说;并且不再追问了。 
  其实我们掌握的人名中就有这个女主人;只不过我没好意思说。她的男人就在我们身边;不参与我们的对话;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那么他老婆跟张队长有一手;他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说不清。 
  后来;上级来了精神;只整四不清;不整男女关系;这才帮助工作组把握住大方向。 
  青春的躁动不时地袭击我们这些成熟了的青年。欲望;在政治的钳制与环境的约束中快要发疯了。 
  是一个有雨的天气。我从社员家吃完派饭回我的住处;是有一段距离的路程。柳枝如染;草地如茵;这美好的景致与清新的气息让我想到爱情:要是有个穿绿罗裙的好女此刻挽着我的胳膊;我就不会这么大踏步地前进了。莫名的忧愁从心底涌起;天又阴了下来。平地上有一对青蛙在跳;是摞着的;它们在交配;见有人来;一个驮着另一个向一边跳去。莫名的忧愁迅即转化为妒火;我折了根柳枝向它们狠狠地抽去;抽散了;上边的滚出老远。我往前走;天呐;地上全是一对对的青蛙在交配;我发疯般地抽打起来。直到走出那片平滩;我余怒未消。脑子里依旧叠印着它们摞起的形态以及被我抽得东离西散的惨景。 
  我这是做什么?我干嘛要伤害无辜。我转又悲伤起来;对自己的劣行懊悔不已。我坐在田垅上想流泪;可是并没有泪水流出来。 
  我一开始就感觉到这种四清四不清的斗争对我个人是没有意义的。我是学生;我应当打我的基础;我不能把精力都耗费在开会做记录写材料上。我来的时候;行李里就打进了两本书;一本是《先秦文学史参考资料》;一本是《古文观止》。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我把书拆成了单页;偶尔看看一两眼;就可以不动声色地默记默诵;这样做即使在开会的时候都不易被发现。晚饭后独自散步到田埂上可以展开认真地研读;弄懂了;把要背的抄在一张纸上;第二天就只剩下背了。工作组长老赵不用我跟随开会的时候;我就在老光棍楞旦的屋里点着油灯看书。楞旦醒了;见我端着书打盹;冷冷地说:“还不睡?”我以为他要夸奖我两句;不料他却说了句:“那灯油;是钱买的!”我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第二天我赶紧去买了二斤煤油;这下子楞旦反倒不自在了;说:“哎;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四清”中的学生娃(3)   
  我会画画;我开始给贫下中农画素描像。他们很好奇;很愿意给我做模特儿。“画得挺像。喔;画得挺像!”等村里人都知道我会画像时;我偶尔画一两个女社员也就不那么惊天动地了。 
  南村的刘七三是全村最苦大仇深的人;穷得连炕席都没有;却有六个孩子。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当然小子是最小的。刘七三是甘肃民勤县到此地落户谋生的;在队里受排斥;受队干部欺压;他是我们工作队的堡垒户。他的三女儿真漂亮;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掩不住少女的秀气;并且很文静;很知情达礼;不大像村里的孩子。这种气质是怎么形成的;在家庭里找不出根源;到村里也找不出根源;我没办法编一个故事给她做解释。 
  “画像?好哇。三闺女;你叔给你画像;挺挺的坐着莫乱动;”刘七三满脸堆笑;“我去场面了;画吧;你画吧。” 
  我一边画一边想:这么秀气的孩子遇上这么不幸的命运!她若是生在城市里;生在干部家庭;或者生在我们工作组长老赵的家里;她的命运肯定是另一个样子;她用不着提着箩筐漫滩找营生做;她肯定穿着花裙子在学校里像只蝴蝶飞来飞去。命运真是不公。我能帮助她些什么呢?我如果是个电影导演;她的命运也可能在一夜间改变;她能从平民一跃而成为秀兰·邓波儿。可我自己还是穷个学生;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她。 
  二十二年后;我出差西行;重过该县;特意到黄羊乡脑高村访旧;村父留饮;得绝句如是: 
  蓬壁茅庵莫可寻;新宅绿绕唱鸡禽。 
  隔墙醉向翁妪问;却道毛丫早嫁人。 
  问起刘七三;说死了。问起三闺女;说嫁了;嫁到外地了;外地是多远的地方;不知道。 
  作为工作队员的我就这么因地制宜地安排着自己的生活。 
  已更名为省师范大学的母校五十周年校庆纪念文集《北疆杏坛风》中;有一篇我的同班同学的文章这样写我;他说:“缺点是不能先知先觉的;自己的脑袋长在别人的脖子上;该看重的没看重;该淡化的没淡化。我们班只有一个同学;可以说大智若愚。他‘四清’时给贫下中农画像;‘文革’中用郭(沫若)体书写毛主席语录;‘四人帮’一粉碎;自然成了书画家。”我虽然没有像他声称的那样真的成为书画家;但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至少我浪费的时间比别人少一些;没有把精力用到“竹篮子打水”上。   
  苍茫岁月(1)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 
  突然到来的“文革”给学生带来的惟一好处是:不用上课了。 
  为谁学、学什么还没弄明白;很有可能越学越反动。而况面临国家安危、政权掌握在谁手里这种头等大事;学习与生产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大字报栏在校园里赫然亮出一道道风景线;它让人兴奋;让人热血沸腾;让人燃起愤怒的火焰与反抗的力量。它同时带来一种赌博的诱惑;看你押对了哪匹马;你就可以享受到胜者的欢欣。热心政治的人勇敢地上阵了;不少同学处在观望之中;不敢轻易下注。 
  我知道观潮派是个没有独立人格的丑陋角色。既然全国六亿人民都卷入了事关福祸甚至事关存亡的政治旋涡里;总有个“我看是非”的问题;那么敢于亮出倾向总还是个坦诚;即使夹进某种目的也无可厚非。陈胜举事时不是还制造过鱼腹天书的把戏吗?但是学文史的人都知道中国政治是深不可测的一门学问;事情绝不像它的表面那么简单。 
  我在“文革”中采取了游手好闲的态度基于许多因素:一个是我怯懦的生性;自知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搏风击雨;一个是我的人生观向来只谈风月;舍不得在此外的什么上耗费时光。 
  看着别人接连出去串连;我们也想去北京见见世面。没几天传来特大喜讯:国庆节毛主席再次检阅。省师院全院师生不分派别;能去的全部赴京接受接见。“猪圈岂生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在北京接受了伟大领袖的检阅;心情难以平静。借着大串连的机会;我们决定一览祖国美好河山。我们的计划是乘车到南京;再徒步走向上海。不料车到泰安时;我们下车了;决定去看泰山。 
  这是个“红卫兵万岁”的时代。接待我们住宿的是个女中学生;简朴的衣装掩不住青春的美丽;说话时憨憨地笑着;是一种山东味很浓的准普通话;贤淑朴实;可爱极了。可是我不好意思多搭话;怕同学说我别有用心。 
  噫吁嘻;危乎高哉!在几千级台阶的引导下;我们直奔南天门。路畔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形态各异。从纪录片上看见过的国宾馆壁上的铁画《迎客松》;演化成婀娜的立体造像;让人不敢信以为真。石壁千寻;直通壑底;云崖百丈;上接重霄。四面八方;触目处尽是古人石刻;让人应接不暇。 
  我当时边走边模仿着张孝祥的《六州歌头》填写一首登泰山: 
  少年狂傲;不解泰山高。携酒肉;摇步履;上重霄;气可豪。沿石级千万;过斗姥;穿回马;转峭壁;股战栗;步摇摇。笑我辈须眉;不及山东女;笑何妖娆。到山颠小憩;恍若赴灵瑶。天门悄悄;暮云飘。 
  到了南天门;我们把带来的酒肉打开;就地而食而饮。泰山纵酒让我找到了某种感觉;我又把刚才没作完的《六州歌头》补出了下阕: 
  看雄峰立;超万仞;崇天地;作高标。齐鲁静;群山小;海天遥。惜周秦石刻;恒千载;一时销。绝巅冷;友人醉;我长号。雾霭迷茫;云掩层崖暗;臆懑心焦。问屏翳何处;我欲乘风遨;借我扶摇! 
  走到无锡;不想再走;于是改乘火车。去上海的火车仍是人满为患;只占上了两个座位;我们一行四人只得轮流站坐。我到车厢过道里想舒展一下;不料那里也塞满了人当然都是学生。我们正好站在三个女生的对面。那三个女生一看就是中学生;个子高中低三档;各具风格仪态;如同当今画家天津美院何家英为求构图变化而精心勾画的三个典型女性。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孩顶多是个初中生;是古典文学中常说那种二八娇娃;温柔娴静;不苟言笑;肤色犹如三矾九染的工笔重彩;白晰明澈。高个的是个开朗的大姑娘;嘻笑无心;像是红楼梦里的史湘云。想是为解除面对良久的尴尬;大女孩看了看我们的红袖标;大大方方地主动开口了:“M省师范学院。你们是M省来的?”惊异的夸张的表情像是见到了巴丹吉林沙漠的双峰驼。 
  她叫黄瑛;上海中学生。一说上海;我就想起了我的初恋;一想起初恋我就想起了越剧。我主动把话题转到了这上边。她听说我喜欢越剧;立即显得挺兴奋;好像钟子期遇上了俞伯牙;只是车厢里不是场合;不便给我演唱罢了。我说买不到越剧唱本(这是常见的小伎俩);她说她有;回去寄给我。于是;我们很自然地互留了地址。这一切都是在上海到站前完成的。生怕擦肩而过的心理让我抓紧了每一分钟。迅速的心理反应;正确的判断和把握;经过装饰和掩饰的心情;不温不火的表露;这些在我来说是一次庄严考试的紧急应对;我过关了。那么她呢?   
  苍茫岁月(2)   
  我知道我们一下车就会像被河流流散的浮萍;不可能再相遇了。 
  上海;再次摇醒了我的初恋。 
  我回到学校居然真的接到一封邮件;打开一看是一本六十四开的《越剧选曲》;上海文化出版社一九六五版本。确是她自己的书;扉页上写着“购于上海;黄瑛;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七日”。下边还有一行字是:东新路武宁一村二十号三零三室。我分析;这一行地址如果是后加的;那就是特意了;你买书后签上自已的名还要给自己写上自家住址吗?书里还夹了一封信;一看抬头;女生的小伎俩就暴露了:收件人是我的名字;信却是写给“三位战友”的。我不记得我的那“两位战友”也要过越剧唱本呀。原文如下: 
  三位远方的战友: 
  你们好!今天来信主要把一本你们所要的“越剧选曲”寄给你们。 
  本该在上个月初(十一月)就可以寄给你们的。但;由于我的笔记本在我们同学那里(上面有你们的地址)。她又出去串连了;所以就一直拖到今天才寄给你们。非常的保(抱)歉;请原谅! 
  这本“越剧选曲”是我自己的;因为现在新华书店里没有卖了;都收起来进行审查;审查好以后;编辑新的出来;所以我就将我自己的一本寄给了你们;等出了新的以后;我定寄给你们。在越剧方面;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我一定尽我的能力;因为;我也是比较喜欢越剧的。好;不多写了;再见! 
  愿你们在大风浪中更快地成长。 
  远方的战友:黄瑛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若干年后;我写过一篇题为《秀才人情纸半张》的文章;就拿我和黄瑛作了个例子。只是为行文需要;我把它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一九六六年冬;我们一群学生被一种热情所驱使;举着“肯登攀长征队”的旗帜;由南京向上海徒步“长征”。途中遇到一个学生坐在背包上;她叫黄瑛;是上海中学的学生。分手之时;她掏出一块很漂亮的小石子递到我手里;得意地说:“看;雨花石;送你吧!”我瞅了她一眼;从此那一双闪动的深潭般的眼睛再也没有从我的记忆里消失。我至今还保存着这颗雨花石;而黄瑛却在大千世界的茫茫人海中无处寻觅了。当时年少;又是萍水相逢;不好意思问人家的通信地址。 
  那一年;正好赶上四部委联合举办全国青年杂志文章评奖;我的这篇稿子居然获了言论一等奖;并且出版了获奖文集。我真想让黄瑛无意间看到它。 
  邂逅相遇的十年后;我因故出差上海;特意按照《越剧选曲》的扉页地址去她家看过她。她父亲说她到东北的什么地方当知青了;就是说还没有选调回来。我不便再详细打听。黄瑛故事;就此搁笔。   
  乱世甜婴(1)   
  成熟了的青春骚扰着每一个学生荷尔蒙在体内不安的冲动着;时不时地给忙于革命的学生造成一段走神或联想。知识分子参加革命总是带着一种永久的小资特征:革命加爱情。可是我和同窗马君却仍是孑然一身、一片空白。看着身边的不少同学找了对象;我们真是好生羡慕。我们只能在那些可能没主儿的女生身后指指点点;挑点她们的短处或长处;寻点开心而已。“也就八十来斤;风一吹不就倒了?”马君指着一个女生惊呼道:“里边能有内容么?”“不知道;里边我没看过。”我庄重地回答他的设问。于是我们笑起来;我们从异性那儿获得了审美愉悦和生理愉悦。 
  郊区农民造反派办了一张小报叫《农民运动》;是我题的刊头;我享受到当年伟人的快感;很得意。我在《农民运动》的屋子混得久了;就在地板上的床板上睡着了。北国的早春二月其实仍是冬季;根本找不到被拍成电影的柔石作品的情境。夜里;半个被子又被马君扯了过去;我蜷缩着身子;睡得很难受。 
  心脏不好的人爱做奇怪的梦;我又在空中浮游起来。天上居然也有村落;我看见了土墙的根基和倚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我想起了在B九中上高三时做过的奇怪的梦见到了少司命夫人和她身边的一个叫竺青的丫鬟;并且依稀记得她们的对话。那对话肯定是与我的婚姻有关的;虽然并没有弄懂内含的命运。我既然又飞落到天上;我试试能不能再见到她。老人向云端指了一下:“那不就是少司命夫人的宫廷吗?”果然;东南角上就真的浮起一座殿宇;很高很清晰;只在宫墙的下端被云雾与村落隔离开来;像是两次曝光的彩色图片。我根本不去想这景象的突兀与衔接的是否合理;我被喜悦冲击得不顾其余了。 
  我不敢直接步入正殿;便绕到殿后;再从殿侧悄悄往前窥测。突然大殿的门开了;像小学校放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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