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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七九河开-第17部分

小说: 七九河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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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婴、滑狂、宋痴: 
  闲居陋室;优游终日。自叹十年寒窗苦;无处挥毫;欲逞三军铁马雄;何方买箭?只影徘徊;空幻巫山之乐;闷坐观书;痴想洛水名篇。冰封雪漫;难得燕婉之游;蝶匿蜂藏;惟合捻须而咏。但能成律;莫择俗雅;漫笔涂画;聊宁狂魄。艳歌八首奉寄;以博杯酒之助。 
  其一:曲巷深处是君家;庭中尚着海棠花;得谢娇莺不避客;玉手亲倾茉莉茶。其二:眼摄红香忆梦深;从来相会意常温。只缘同窗一席话;费尽痴儿半载心。其三:眩目花枝隔远道;惊鸿近树玉楼高。黯黯云阴蔽明月;涓涓流水静悄悄。其四:莫向云楼抬望眼;好在陋室理衷肠。塞外风流空自许;高堂神女冷冰霜。其五:有香香几尺?蜂高蝶不来。应怜小花草;终日寂寞开。其六:素月分辉入窗来;含媚应笑此生呆。若使缳娥相就我;诗书万撰答奇才。其七:惟恨十年一支笔;终日蹉跎无所差;孰云此子便乏能;欲把新诗换青睐。其八:勿羡芙蓉横绿波;休夸新月藏云帔。宛曲旖旎入画屏;重楼却赏鸭儿睡。 
  相告一事;厂内下文件;让六六、六七两届下厂教师全部回教育科任教;可能不久便回;无可奈何。这星期你们如回家;我准备去探望;希勿外出。 
  林子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四日于二机厂 
  林玉在师院上学时;外语系英语专业的某同学(后来在电机厂与他们一起接受“再教育”)对他有过好感;他去过她的宿舍几趟。有一次他在院里走;她在后面叫住他;说:“看;你的袖章都要掉了。”于是走过来;帮他戴正戴好。像这样关心他的小事;曾在他的心湖掀起波澜。但他处在那个年代;实在不能免俗;经打听;说她父亲是某中学的校长当时所谓“黑帮”;她又有病;于是大串连回来;爱情之花便开作荼蘼了。后来曾在B市邂逅;则“小姑昨夜嫁彭郎”矣。林玉分配到二机厂之后;师傅给他介绍一个绝缘材料厂的女工;当时已六年工龄;小学文化;每见一次;像审犯人;问一句答一句;否则绝不开口。相约去影院看电影;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相距约一米;到了影院;她后排;他前排;一句话也不说;散影后;各自扬镳。他觉得实在无聊;提出作罢;却遭介绍人一番数落:“这事哪儿有男的说不干的!”再有;六分厂一个姑娘经介绍认识了;她是个养女;养父是个科长;得癌症死了;留给她们母女一套公房楼居住;可她养母也得癌症了。老太太一只眼睛是瞎的;由于手术治疗挂了一个瓶子;在脖子上插食管进流食;他看了实在吓人。尽管她大有孝心;为人挺好;每次会见后送他老远;可他还是悄悄引退了。惨目情景是一;最重要的还是她离“美丽”差得太远了:生有朝天鼻;脸庞少颜无色;绝不生动。林玉当时的心情还是挺浪漫的;“看着她写不出诗的女人不要”;这句话成了我们定义“诗人与诗化生活”的名句。   
  林玉(2)   
  林诗人所遇皆诗。对象虽然没找成;诗却写了不少。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两个名句:“满楼织女满楼春”;“不信请询门外锁;也应熟识叩环人”;真是多情之至;典雅之至呀!这个彷徨苦闷的阶段总算熬过来了;每个人到最后总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结婚的两年后;林哥们也终成眷属;对象叫小褚。我询及恋爱过程;他给了我这么一篇文白合璧的信札:一九七一年我正“众里寻她”、百觅无着之际;二机教育处招来一批北京知青任教;我托北师大同事代为物色一个。同事慨然自任冰人;告余曰有褚姓女憨讷可喜;适与之同寝室。承蒙指点;我亦在食堂见之:健康;朴素;大方;青春正好。见了几次;彼此印象都好;我这个“木头”;也呆里藏奸;瞒了两岁;以助其成。后伊去山西一行;略有波折;暂画休止符。她每天到二小上班;路过我们宿舍楼前;我便有意迎上去与之招呼。一来二去;峰回路转;又见机缘。经中介斡旋;便屡屡相约见面;也就情好日密了。记得一次在空荡的办公室会面时;同事故意拉断电闸;我们点蜡烛;烛光下伊人脸似桃花;在我看来;真如仙女临凡。再后来;她们岗前培训;我是老师;她是学生;她就成了我的婵娟。婚后我问她为什么喜欢大哥哥(我大她八岁);她说她喜欢知识分子;喜欢文质彬彬;喜欢我的谈吐;喜欢我写诗论文;她特别喜欢我在小报上写的《卖花姑娘》影评。白首之约;就此敲定。两年后结婚时我们只有一对板箱;当月的工资回家旅行了一次;也就囊中告罄。她的好处是;容易满足;所谓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者也。多年来;善持家务;善剪衣裙;善钩编织;在我的熏陶下也喜诗文;还自编了课本剧;组织学生演出;并曾在教育局获奖。布衣之家;有乐如斯;斯亦足矣。 
  由于娶了京都姑娘;后来他们一起由二机厂调到了北京南口中学;直到退休。晚年林玉得了脑溢血;亏了这位贤淑妻子的护理;恢复得挺好;仍能写钢笔字、写诗;甚至在退休之后复出讲坛;又拿起教鞭讲平平仄仄了。我替他高兴;写了首绝句用手机短信发给他:其诗曰:“皇都气象不平凡;老干虬枝出杏坛。弟子满堂歌桔颂;半为宋玉半婵娟。”这是个随缘自适、随遇而安的人;他实践着某种哲学;这哲学正开悟着老年的我。他这么回顾他的一生:“一个多么伟大的艺术家在他身上死了”;记得罗曼·罗兰曾经有过这么一句话。我这里借用这句感叹;翻成:“一个多么出色的诗人;在他自己身上泯灭了。”大跃进年代是个疯狂的年代;但我得幸于那个年代的是:在中学时代我就开始写“顺口溜”;想当诗人;把它称之为“诗”。一入大学;我自认为是诗人;每天念叨着写诗;也在各大小报上发表了不多几首。正在我与闫兄建民(已故)摸着点门儿、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不想遭遇了“文革”;“吟罢低眉无写处”;只得刹车。一九六八年去了B市;因为为人愚讷;想跳出教育口始终不能;考研又因外语成绩不佳;宣告失败。想考到母校任教的准研究生;报了名;我们教育处却派人到报名处给取消了。百计营谋不能脱;无奈我成了少数几个始终“捏粉笔头”的人;一直吃“粉笔饭”吃到现在。后来居然打心眼里热爱教育生涯了。怎见得呢?有我的“教师节抒怀二十韵”为证(见敝小册子《杂吟集》)。我始终自信;虽然我的才气差了点儿;但如果不是形格势禁;凭我的钻研精神;四十年来始终舞文弄墨;我是能成真正诗人的。谁叫我愚呢?话又说回来;成了诗人又怎样?捏粉笔头不也挺好吗?一切都无可无不可。 
  林玉跟我一样;就这么信马由缰地由清纯小哥走入黄昏迟暮。所不同的是;他有个从一而终的伴侣。“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这时下流行的歌曲;只是小青年们用奇特构想做浪漫秀;其实他们并不那样做;并且也做不到。有人做到了;他叫林玉。   
  刘棣(1)   
  刘棣是潘志成在师院艺术系上学时同班同学。他家在省医学院;父亲亡故;不久母亲也去世了;他不得不过早地过上了无拘无束的自立的生活。他不像别的同学那么刻苦钻研;不知道是没钱还是他拿学习不当回事;从不按老师的要求买笔买色买图画纸做作业;别人画了半截;他问也不问就在人家的画板上接着画起来;不知道是帮人修改还是自己练画。他的生活毫无秩序;得着谁的衣服就穿。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出去;并不到厕所。第二天人们在走廊尽头发现一泡未干的尿;不用问就知道是谁的作品。上课时经常被班主任提起来:他在美术课上看文学书籍。放假前他敛了许多借书证;到图书馆借上五十本书;声称一假期就看完了。他的粗制滥造的美术作业极其乱乎;却能赢得老师的错爱与偏袒;同学们颇不理解。就这么个家伙;居然被音乐专业的女生吕某爱上了。吕某爱上了他的才华。她跟刘棣打赌;意气昂扬地把手表摘下来下注;当然这块表义不容辞地戴到了刘棣手上。 
  潘志成的朋友成了我的朋友。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停课闹革命;打破了一切旧秩序。“风云际会起屠钓”;刘棣卷入了革命浪潮。他的气质决定他的不凡;他的天分提示他必须成就一番事业;无论是哪方面的事业。中国的几千年的儒家传统一直鼓励文人“达则兼济天下”;而济天下的首选途径是参与政治、建功立业。李白去当供奉翰林、郭沫若去当北伐军政治部主任;徐悲鸿去当美术学院院长;恐怕都是出于这样一种思考。尤其在中国;没有政治上的地位;艺术很难出头。而若是政治成功了;便可以领导艺术;即使自己已经不再从事艺术;其成就、威望以及快乐并不在艺术之下。刘棣相信自己的智商;他觉得实现抱负的机会到来了;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大是大非”的角逐。 
  他当上了院革委会政治部主任。 
  然而;平民出身的刘棣不可能一下子进入庄严;市井气在角逐的间歇仍能不时地透露出来;显得亲切生动而鲜活。 
  “你看这是什么?”刘棣拿着一张黑白照片给王君看。很像美术教具 
  两个半球体的局部放大。焦距不准;也许是距离太近达不到镜头的景深;也许是光圈太大把景物淡化了;很费端详。 
  “屁股?”王君按照自己的审美习惯驰骋着想象力。 
  在场的人都大笑了。 
  “不对;”刘棣说:“再猜!” 
  王君是音乐专业的高个子男生;戴眼镜;大背头;作派很像交响乐队的指挥。笑起来让人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似的;本质却是个好人。他、潘志成、单君和刘棣是推心置腹的兄弟。 
  看着王君挖空心思的尴尬相;刘棣说话了:“是女人的乳房!” 
  王君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频频地眨动着;一脸的不解。 
  “F的乳房。”刘棣解释说:“这是把相机放在肚皮上自拍的;是寄给远方情人的信物。如今被情人连情书一起退回到系革委会。”说着又拿出一摞照片;是书信件的翻拍放大。 
  F是音乐专业的留校生;女中音。上学期间有个恋人;那恋人毕业后分到了东北;一直书信来往。眼下这些革命小将第一次见到情书怎么写;能写到什么程度词句滚烫。 
  “这么珍贵的物件怎么到了系里?”王君问。 
  “这你还不知道;发生了情变;女的不干了;男的气极了;寄到系里告状!” 
  “革委会连这事也管?” 
  “谁管了?”刘棣哈哈大笑;“这事咋管呐!” 
  从此;艺术系的人物中又多了一个刻薄的绰号。 
  斗争已不像去年那样刀光剑影、你死我活。革命委员会在稳定的秩序中行使着职权。内部的派系之争是内部进行的;看去很平静。 
  刘棣们打扑克打到深夜;饿了;派人设法弄点吃的。 
  “半夜了到哪儿去弄?” 
  “大秋作物熟了;随便弄点什么都行。” 
  几个腿子窜到校园外大队的地里;掰玉米、摘茄子;装满一兜子就跑回来;煮上。不料第三次去的时候被巡地的社员发觉了。偷庄稼的三个学生一着急;撒丫子就跑;连提兜都没顾上拿;而提兜上印着学院的字样。   
  刘棣(2)   
  第二天;大队派人提着兜子来到师院革委会;政治部主任接待了来访。 
  “有这种事?”主任吸了口烟;表情冷峻;“几个人?面貌特征?这是一起严重的破坏农业学大寨的事件;我们要一查到底;严肃处理!好了;把提兜留下吧。”主任贵姓? 
  主任免贵姓刘;叫刘棣。 
  革命造反派完成了历史使命之后;艺术系的毕业生被端到了河北某盐场进行劳动锻炼。刘棣的政治生涯到此为止。 
  据潘志成来信说;盐场的生活很艰苦很严酷;军事化管理;有军人坐阵;学生形同苦役;动辄得咎。这时候;我也正在B市电机厂接受劳动锻炼;尺素飞鸿;在潘志成、刘棣和我之间架上一道互诉衷肠的友谊之桥;通信给我们苦闷的心灵里多少能带来些慰藉。一九七零年五月二十三日刘棣来信说: 
  蒙君不弃;念旅人孤寂;赐之大作;读毕喜甚;字佳意新;余所识之风人;无出君右者。因步韵和之有四。其一:客里无心看春光;春来但觉鬓毛长。柔条处处拂破帽;细草丝丝染裾裳。白鹭多情穿新绿;红霞有意映嫩黄。桃蹊逢迎陌上望;巧笑盈盈是玉娘。其二:溪畔青青杏花妍;陶辞读罢意悠然。暧暧烟树村庄远;辚辚响传车马喧。谁知面壁十年后;竟尔汗滴五柳前。夜雨深听潮涨落;人生梦觉何须眠。其三:东南行客塞外思;长夜梦破阿谁知?总记议论人间事;常抚飘荡鬓边丝。冥鸿隐逸薄天际;霆电风发对雄姿。搔首踟蹰多惭愧;月来销尽细腰肢。其四;一抹青林掩断云;溪流总动客思深。海滨戍客仍如旧;塞外佳士应一新。渭北江东怀人意;高山流水慰知音。殷勤托语沧溟月;万里清光寄我心。 
  他在信中说;“潘志成仍在师部搞展览;估计一两个月回不来;单君也到军部搞展览去了。展览尽是这些人搞;一定没有看头。而我这样的;当然得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并且此类差使是一辈子也轮不到的。近日在此办学习班;收效寥寥;已受领导注视矣。望兄勿以繁忙之公事忘却海滨故人那一颗急切盼望之心。此处一切从慎;给你的诗也望加意保存;我是从不留底稿的。” 
  这回算是真的秀才见了兵了。能把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徒整得如此规矩谨慎;足见政治的威慑力何其之大焉! 
  刘棣终于不堪其苦;不堪其辱;听军管说谁若自愿到边远之地工作可提前分配时;毅然成行;到了中苏边境上的一个县级小市;他被分配到友谊宫;也算与绘画沾上点边儿。政治上失意之后;刘棣迅即转轨于绘画;他同某君为密友;两人合作;佳创联翩;常有勾线设色之主题国画被印成年画发行。他们画《边疆春色》、画《草原长城》、画十六幅四条屏《三打祝家庄》、画连环画《王铁人》;在省报上发表;在省出版社出小人书;干得很起劲。 
  由于文学的同好;由于心灵的脉搏相近;我们频繁地书信往来;互倾心态。他说:“志成是我的至交;然而就我的性情来讲;似和你更相近些;你能体会到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吧。”这也是实情。他的信每次都有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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