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夜话 -邓拓1095-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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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北口的“杨家庙”是经过文化机关拨款兴修的庙宇,并且由住在庙里的道士负责 看管,远近闻名,参观的人很多。由于杨家将的传说,流传久远,深入人心,各地方的 群众都希望自己本地的历史,与杨家将能够发生某些联系,这种感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如果认真考察实际存在的历史文物,我们就不能把传说当做真迹。
据《宋史》《杨业传》称:“业老于边事,迁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 契丹入雁门,业领麾下数千骑,自西京而出,由小径至雁门北口,南向背击之,契丹大 败。以功迁云州观察使,仍判郑州、代州。自是契丹望见业旌旗,即引去。……雍熙三 年,大兵北征,以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应路行营都部署,命业副之。……连拔云、 应、寰、朔四州,师次桑干河。”最后杨业战败被擒的地方,也是在雁门关以北的陈家 谷口。可见这位“老令公”活动的地区,始终只在雁北、察南,根本没有到过古北口附 近。
至于杨业的儿子杨延朗(后来改名为延昭)、孙子杨文广,在《宋史》上都有小传, 附于《杨业传》后。延郎最初随他父亲到过朔州前线,当过先锋,后来他自己作战的地 方,就在莫州、保州、高阳关等处,即现今河北的任丘、清苑、高阳各县境,离古北口 很远。文广最初随范仲淹在陕西,随狄青到广西,这且不说;后来任成州团练使、兴州 防御使、定州路副都总管,这几个地方也都在现今河北的清苑、定县,山西的兴县等地, 也离古北口很远。
如此说来,不但民间流传的杨家将故事本身,有许多牵强附会,不合历史事实;而 且,杨家将的活动根本与古北口没有关系,这是非常明显的。古北口这个历代爱国英雄 流血苦战的长城要塞,的确很值得认真保护,让人们往来凭吊。可是,如今这个关口仍 然是一片荒凉,没有修整;却偏偏把一座与此地无关的杨家庙修缮一新,这真叫人莫名 其妙。至于庙内所有的塑像都十分拙劣,就更不用提了。
与这座杨家庙的情形相反,在潮白河畔的狐奴山下,有一座“张公庙”,却久已毁 坏,一直无人理睬。这座张公庙是纪念东汉光武帝时期一位文武兼长的著名人物张堪的 庙宇。《后汉书》《张堪传》载:“张堪字君游,……击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 匈奴尝以万骑入渔阳,堪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 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歧;张公为政,乐不可支。”这就 说明,我国北方种稻的历史,是从二千年前的张堪开始的。
现在顺义县狐奴山下有若干村庄,就是历来种稻的区域。你如果走到这里,处处可 以看见小桥、流水、芦塘、柳岸,穿插在一大片稻田之间。这才真的是北国江南,令人 流连忘返。
按照县志的记载,我找到了这座“张公庙”的遗址,然而,它却已毁坏多年了。据 当地干部说,从前还有两块碑,也被弄去铺路了。
看了这个庙荒废的情形,同杨家庙兴修的状况相对比,给人的印象如何也就可想而 知了。我以为,就这两个庙宇来说,杨家庙如果值得兴修,张公庙就更值得兴修;张公 庙既然不值得重视,杨家庙也就更不值得重视了。这样从比较中看问题,不但对于这两 座庙,即便对于其他类似的事情,大概也是合理的吧!
燕山夜话(一集) 磨光了的金币
我们的许多孩子都喜欢看《克雷诺夫寓言》,因为这位十九世纪初期的俄罗斯作家, 用了他自己认为是“半说半笑”的寓言形式,代替了“一本正经的说教”,证实了许多 “神圣的真理”。
在他的寓言中,有一篇题目是《金卢布》。它描写一个头脑简单的农夫,在地里捡 到一个金卢布,上面沾满了尘土;有人拿三把五分的硬币,想来换他的金卢布。农夫心 里想,如果把金币磨光了,也许将来人家还会出双倍的价钱。于是,这个农夫用砂石和 砖头,把金卢布磨得光光亮亮的,然而,他没想到这个磨光了的金卢布却已失去了原来 的价值。
克雷诺夫说这个寓言的意思是非常明显的,他自己认为这是要说明我们的教育,不 应该使受教育的人们“善良的本质连同外衣一起丧失了,不要削弱他们的灵魂,不要损 害他们的性格,不要使他们失去质朴单纯,仅仅给了他们虚有其表的光彩,给他们招致 不光荣来代替光荣”。但是,实际上这个寓言的意义还不只是克雷诺夫自己所说的这一 些。
列宁在《什么是“人民之友”》这一部著作中,曾经引用了克雷诺夫的这个寓言, 讽刺了俄国民粹派理论家米海洛夫斯基,揭穿他要把马克思学说变成磨光了的金币的那 种企图。列宁实际上已经把克雷诺夫寓言的含义,进一步发展和丰富起来了。克雷诺夫 的寓言,在列宁的手上,已经成为进行理论斗争的一种武器,成为捍卫马克思主义的一 种武器了。
象米海洛夫斯基那样,力图使马克思学说变成磨光了的金币的一些人,在世界上还 远没有绝迹,也不会绝迹。这种人,如同米海洛夫斯基一样,实际上是代表了资产阶级 和富农的利益,极力吹嘘阶级斗争已经不存在,而要用阶级调和的理论去代替阶级斗争 的学说。他们无论自己是否认识得到,实际上都希望把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主观社会学, 来代替马克思主义。他们特别强调要把生产资料平均分配,无限制地发展小生产,减少 社会分工,在经济上、政治上尽量保存资产阶级的民主。
如果这些民粹派的观点变成了事实的话,那末,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就丧失了它的原 有意义和价值,它的本质特点就将完全被磨掉了。这难道是可以容忍的吗?列宁的回答 是不能容忍,因而他坚决地起来进行斗争,给后来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做出了榜样。
但是,这一切却完全超出了克雷诺夫在写作这个寓言的时候最深广的意料之外。现 在看来,这个寓言不但对于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有意义,不但对于我们的理论斗争具有 实际的意义,而且对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有普遍的意义。事实证 明,磨光金币的行为在各方面都有。除了象米海洛夫斯基那样别有用心的人以外,还有 许多人是因为缺乏知识,没有经验,甚至于有的自以为是出于一番好意,而做了这类愚 蠢的事情。
鲁迅也曾经讽刺过一种人,把古代铜器上绿色的铜锈磨掉,自以为很好看,结果却 把古物毁坏了。这和磨光金币的故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们从生活的经验中还可以举 出许许多类似的例子。也许这种例子现在是绝无仅有的,然而,谁能证明这类事情已经 完全不存在了呢?这类例子恕我不一换列举了。
我们应该承认,“磨光了的金币”是到处可以发现的,因此,必须随时注意加以鉴 别,千万不要上当。
燕山夜话(一集) 最现代的思想
曾经看见一些剧本,当它们写到古代的英雄人物,比如写到曹操等档的时候,就好 象在写现代的大政治家一样,甚至于就写成是一个革命领袖的样子,说的话也和现代的 政治术语一样或者差不多。还有一些剧本写到农民起义,比如写到太平军起义等档的时 候,又写成好象与现在的人民解放军一样,无论描写他们的纪律和联系群众的作风之类, 都或多或少地套用了人民解放军的纪律和作风,甚至有许多术语也是生搬硬套的。
这种现象好不好呢?我看很不好。但是也有人认为这种现象是好的,至少是并不算 坏。
记得前几年,我们曾经反对过戏剧创作中的反历史主义倾向。当时所批评的反历史 主义倾向,就是硬把现代的事情套在古人身上,要叫舞台上的古人,大讲现代的革命道 理,做现代人所做的事情,向现代人说教。这种反历史主义的倾向虽然已经遭受严肃的 批评,然而,它的残余影响实际上仍未完全消除。现时我们所遇见的上述现象,难道不 正是前几年的反历史主义倾向的残余或者残余之残余吗?
无论关于曹操的剧本和关于太平军起义的剧本之类,不这样写是不是可以?有人说: 不行。据称,只有这样写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原则。
原来马克思在给拉萨尔的一封信上,谈到拉萨尔编写《弗朗茨·封·吉庆耿》这部 剧本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在更大的程度上,把最现代的思想,表现在最纯粹的形式 中。”这句话当然是完全正确的,因为我们是要通过戏剧给人民群众以教育。写古代的 人物故事,其目的是“古为今用”,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马克思决不会支持反历史主义的倾向。他说这句话更不是为了支持反历史主 义的倾向的。他如果死而有灵,知道有人曲解他的话,把它作为反历史主义的护身符, 他一定要起来做严正的驳斥。
要弄清楚,所谓“最现代的思想”是指无产阶级的思想,即战斗的唯物主义的思想, 也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这种思想显然不是古代人所具有的。因此, 根本不应该把这种思想强加于古代人,而让舞台上的古代人说出具有“最现代的思想” 的话来。
那末,马克思的原意究竟是什么呢?他的意思显然是要求作者,用革命的无产阶级 的思想去分析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以这个最现代的思想为指导,来编写剧本,正确地 表现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用以教育人民群众。他的意思决不是叫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 直接采取现代化的表现形式,而是要保持历史的原来形式。这个意思难道还会引起什么 误解不成!
燕山夜话(一集) “批判”正解
有几个老朋友,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不久以前来看我。因为分别多年,过去又是无 话不谈的,这一见面就什么都谈个痛快。中间有些不同的意见,各持一说,吵得脸红脖 子粗。夜深了,有的还没有吵清楚,也只好不了了之。今晚想起有一个问题是带有普遍 意义的,这就是对于“批判”的看法,应该向我的老朋友们写一封公开信,把我的意见 再作一番申述。
朋友们,你们为什么那样不高兴听“批判”这两个字呢?难道一提到“批判”就真 的觉得受到打击,就什么都被否定,一切完蛋了吗?我认为这是对于“批判”的极大误 解。
其实,不论是思想批判、学术批判等等,决不是以“打击”或“否定”一切为目的 的;而是为了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更好地接受遗产,发展文化,发展我们的社会主义 事业。从这个意义上说,批判不但不是什么坏东西,而且是我们经常需要的好东西。马 克思主义所以被公认为颠扑不破的真理,就因为马克思主义的创始者——马克思自己, 一直用批判的方法进行他的理论研究,建立了崭新的思想体系。
马克思早期的一部重要著作,题目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为什么马克思把正面 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理论著作称为批判呢?难道马克思写成这部书,不是建立了政治经济 学这一门新的科学体系吗?
问题很明显,批判是唯一正确的研究方法,批判即是研究,没有批判的研究就不能 叫做研究。
所以,列宁在介绍马克思的研究方法的时候说:“马克思研究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规 律,了解到资本主义的发展必然会走向共产主义。……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他 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 都重新探讨过,批判过,根据工人运动的实践,一一检验过,于是就得出了那些被资产 阶级狭隘性所限制或被资产阶级偏见束缚住的人所不能得出的结论。”列宁的这一段话 虽然是在《青年团的任务》的报告中说的,但是,这无疑的是对于马克思的研究方法的 非常重要的概括。
这里所说的批判,当然与十八世纪德国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家康德的所谓批判主义 完全不同。我们的批判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对各种具体问题进行具体 分析,透过现象抓住本质的研究过程。正确地运用这个方法,对于人类已经创造的一切, 既不是盲目地全部加以肯定;也不是笼统地一概加以否定。在这个过程中,凡是不合理 的不正确的东西都要被抛弃;凡是合理的正确的东西都要得到进一步的发扬。用哲学的 术语来说,这个批判的过程也就是扬弃的过程。扬弃这个哲学概念,所谓“奥伏赫变”, 虽然是黑格尔的创造,可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这个概念本身也经过了批判和扬弃 的过程,而有了重大的发展,成为高级思维必不可缺的方法。
那末,我们在学术研究和思想教育中采用这样的批判方法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不 采取这样的批判方法和批判态度来进行研究工作,结果就只能是主观武断。而武断,作 为批判的对立面,却是科学的敌人。它不是肯定一切,就是否定一切,完全违背了客观 事物的辩证关系。如果你们不喜欢批判,难道你们会喜欢武断不成?
我的亲爱的朋友们,坦白地说,我们大家都是有了一些经验的人,谁不懂得资产阶 级的某些学者欺世盗名的秘密呢?他们常常根据一点零星片断的材料和感想,就武断地 做出某种假设,然后再用演绎的方法,进行许多推论,从而构成某种学说,于是就自成 一家。其实,他们自鸣得意的所谓学说,有的是彻头彻尾的武断,有的也包含了相当多 的武断成分。这类例子在我们的朋友中都能够举得出来,你们难道忘记了吗?
至于说在过去的思想批判和学术批判中,有些人不会正确地运用这个方法,以致发 生某些缺点或错误,恐怕也是难免的。我并不为那些可能发生过的缺点和错误辨解。但 是,不会运用批判的方法,追究原因,仍然是由于不了解批判的正确意义,对于批判有 了误解的缘故,不知你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