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一卷)_by:_腐乳白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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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跟着他到这附近,没想他停都没停,直直的往南走。咱们兄弟觉得不太对,就上去把他拦下来,没想到那根本不是他,是个穿一样衣服的洋人……”
四周的人都瞪着那小厮,他接着说:“咱们赶紧派人回卢家的宅子,可佣人们都说,他们二少爷早就离开了……”
章堂主哼了一声:“难道他知道咱们这是鸿门宴,吓跑了?他以为他走了就一了百了了么?卢家那么大基业,谅他也搬不走,少不了还是得咱们卢三少爷回去主持大局啊,哈哈!”
卢约朋跟着笑了笑,笑的十分难看,他颇有预感,这事不那么简单。
过了半个钟头,卢约朋的跟班也跑了上来,卢约朋心道不好,狼狈的站起身。
小跟班磕磕巴巴的说:“三少爷,三……三少爷,不好了,您快回去吧,二少爷把咱们家所有的地产、公司都抵押给了个英国人,那……那人正在咱们家清点东西呢……”
没等卢约朋反应过来,一杆手枪就支在了脑门子上。
“合着你们姓卢的拿咱们青帮的弟兄涮着玩呢?他妈的卢约理今儿不来,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慢着!”章堂主拨开枪,搂上卢约朋的肩,“卢约理只是拿走了钱,可钱在就还算是卢家的财产。再怎么说,那些钱里面还有咱们三少爷七成。”
“怎么着,卢三少爷,要是咱们青帮帮你追回财产,有什么好处没有啊?”
卢约朋头点的跟磕头虫似的。“有,有,当然有……拿回来,章堂主您和兄弟们分二成!”
“嗯?”
“不……不……分五成……”
章堂主大笑:“那咱们可说定咯!兄弟们,咱们也不打扰卢三少爷吃饭了,撤吧!”
一帮人纷纷撤出雅间,卢约朋一个脱力,瘫倒在地上。
东边的天空燃起那么一个金色的火轮,透过浓浓的雾只剩一点点晕光,看不真切。
钟来寿疲惫的抬起眼,钟从德的坟头已经培了厚厚高高的一层土,他还是有些不舍,又趴在上面哭了一会。弄得小脸上都是泥灰,手指也扒土扒的出了好多血,瑟瑟的肿成一团。
他静了静,坐在地上想着自己从此就是一个人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悲凉。不过,若还能在冰窖继续做工的话,维持生活不是什么难事。爹也教过他识字,又在武馆练过些,如果当家的看的上,今后可以在郑家讨个跑消息的干事当当,没几年就能攒下钱来,可以给村里人、崔伯和爹修个像样点儿的墓。
他想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把爹的宝贝带来,跟尸首埋在一处。打定了主意,钟来寿拍拍身上的土,灌了些井水,又磕了几个头,离开了村子。
到了北平,郑家父子还没有回来,他就把钟从德的事儿告知了管家和账房,顺便告了几天的假。
回到家休息了一天,家里床铺衣物什么都没动过,菜刀菜板还跟以前一样摆在那儿,门口挂着一挂蒜一挂干辣椒,仿若爹还在,随时都能从厨房里面冒出头来唤他吃饭一样。就这么断断续续回忆起好些个事,钟来寿的心情却逐渐平复下来,总哭也不能挽回什么。
赵凤儿跑来安慰他,又告诉了他这些天卢家出的事儿,他只轻轻哦了一声。爹的病,就因为他没头没脑的办的那些傻事而起,爹现在走了,他只想守着爹留下的这个家,什么都不想关心。
钟来寿从高架子上把爹的宝贝罐子拿下来,用袖口仔细的擦了擦,带上些干粮动身。
等埋好了宝贝,他心里想,就继续去做工,差不多的话就依了爹的意思,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再带着妻儿回去给爹扫墓。
剩余的钱不多了得省着花,钟来寿抱着罐子一路走,琢磨着怎么搭个车去村里。偏偏不巧,还没出北平城,碰上了一群人改变了他盘算的事儿。
麻子脸和他那三五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兄弟,掳人,失了两次手,报复,又在郑家碰了一鼻子灰,一心想挂上青帮这个大靠山,却因个办事不力让章堂主给轰了出来。几个人一肚子闷气没处撒,仍旧混在城南,天天做些抢偷打砸的勾当。
这天几个人仍旧蹲在马路崖子上闲晃,却见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抱着个什么走在街上,新仇旧恨一肚子不爽快,反正知道姓郑的不在北平,几个人十分默契的就围了上去。
“怎么的?”麻子脸一副无赖模样。“匆匆忙忙的这是干什么去啊?”
钟来寿站在几个人中间,不安的将手中的罐子抱得更紧了些。
“你们要干什么?”
“哈哈哈,他问咱们要干什么。”麻子脸跟兄弟几个交换了个眼神向前逼了一步,钟来寿向后退了一步,左右观察看什么空挡能逃出去。
“你这怀里抱的这是什么宝贝东西?拿过来给爷瞧瞧。”
钟来寿也不答,看准了一处大些的空隙,翻身就跑。哪知交过一次手,这些人都早有防备,迅速扯住他抢了罐子,把他狠狠的按在地上。
麻子脸接过罐子,费了老大劲去撬那罐塞子。
钟来寿一看慌了,无奈被好几个人压着,连头都抬不起来。“那对你没用,求你……求你……别……”
那麻子脸听这么说,心下更是起疑,索性掏出刀子来,硬生生把塞子撬开。有股腥霉气冒出来,他晃了晃,里面只有一小截干柴状的东西,也不知用来干嘛,气得当下就要甩手抛掉。
钟来寿眼泪都快掉出来,爹都死了,宝贝还在这被一群无赖作贱,眼见着罐子就要离了手飞出去,恨得握紧了拳,牙咬的咯吱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没想到矮个子出手拦住了麻子脸。
“大哥,先别捙,先别捙。”
“什么乱七八糟恶心的东西,留着干嘛?”
“您上次踢了那老头一脚,说他是太监对不?”
麻子脸琢磨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拿罐子的手差点又松了劲。
“你说这个是那老头的□?咦……”
“别啊,大哥,你想想,这个臭小子还拿这个当宝贝不是?”矮个子献媚的笑着。
“那怎么样?”
“我听说堂主那儿,前两天派去追那个卢家的二少爷的,折了两个人,还没见到过人影儿。您看,这小子两次都阻咱们帮了姓卢的,肯定跟他关系不一般……那咱们……就这么……岂不是……回头咱们不就……嘿嘿嘿嘿……”矮个子趴在麻子脸的耳边,声音越说越小,两人的眉眼越笑越开,最后截止不住的同时大笑出声,引得余下的几个人也翘着耳朵想听个一文半字的。
“好!好主意!算你有点脑子。”麻子脸突然放开声音,一拍大腿,扣好了罐子塞,蹲在钟来寿的跟前。
钟来寿还挣扎着想要去夺他手里那罐子,无奈被按得死死的,这一挣,贴在地上的半边脸划出好几道红印子。
“小子嗳!我就知道你肯定晓得那家伙的去处,想要你爹的宝贝,就给我拿人来换。”他拍了拍钟来寿的另半边脸,“哼哼,不过你还甭想跟咱们耍花招,东西在老子这儿,就随时能给你毁的干干净净,你自己看、着、办!”
廿:炸花生米
傍晚时分,太阳早早就惨淡的落入杂乱无章的棉絮般的暗云之中。
钟来寿躲在小胡同里,擦了擦眼泪默默念着,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他偷偷向外张望,对面正好能看到郑府的朱漆大门,门开的时候,还能瞧见里面雕花的影壁。他没惊动管家,只是静静的抱着一包行李蹲坐在暗处等着。
月上枝头,空气越发凉了,他几乎都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个黑影也在瑟瑟发抖。
这时,街那边车灯闪烁,开过来辆黑色轿车,正正的停在郑府的门口。郑丰年拄了杖从车里走出来,郑永信从另一头出来,从后车厢取了一个大箱子递给迎出来管家。
钟来寿趁机冲出去,跑到郑丰年跟前,郑家父子都吃了一惊,没等说话,车里又出来一个人。
“嗳?这不是那天被几个泼皮围攻的小哥么?你那小事迹可是让咱们兄弟津津乐道好一阵呢。”出来的正是钟来寿被打那天,仗义相助的乔探长。
郑老爷慈善的抚了抚他的头。“你怎么在这儿等着,从德的事他们跟我说了,你这是有事找我?走,咱们进屋里说话。乔探长,今儿麻烦你这么多事,正好也进来坐坐聊聊!”
乔探长并没有推辞,钟来寿就这么被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一起扯进郑府里头,进门前还不安的回头往外看了看。
月亮渐渐的又沉了下去,夜过五更。
青帮老窝的灯还开着,章堂主就翘着二郎腿坐在灯下,举着个烟斗,呼出的烟气把整个光照所及的空气都抹花。跟前的桌子上搁着一瓶酒一个杯子,一碟子炸花生米。他嘬了口酒,填了个花生米瞪着旁边的人。站在旁边的麻子脸不为人察觉的流下一滴汗,静悄悄的落在地上摔开。
“照你这么说,值得试试。”章堂主咂了咂嘴,碎花生和焦红色的皮粘了一排牙都是。“能这么就把他给我弄回来,倒还真省了不少事儿。行啊,反正多这一招不多,少这一招也不少,就这么着吧。”
麻子脸一咧嘴,露出缺了块门牙的洞来,仿佛也在诉说着他的仇恨似的。“是,咱们兄弟几个无时不刻都把青帮放在心上,无时不刻都在为青帮着想。”
“行了行了,别在这给我灌迷汤。上回就让你们把事儿给我办砸了,要不是你们,会成今天这样么?”
“是,是,堂主您教训的是!”
没多久,经人通报矮个子也进了屋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堂主,大哥,妥了,都妥了。”
“给我说仔细点。”
“是,堂主。咱们一直跟着那臭小子,咱们兄弟别的不行,就是脑瓜儿活泛,跟踪人这事儿,从来都不会出纰漏。”章堂主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示意他快说。矮个儿擦了擦汗,故意避过跟丢了的那一小段不谈,赶紧接着说:“咱跟着他回了趟家,好像收拾了衣服干粮什么的,就去了郑家。我本来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改主意要郑老爷子帮他摆平这事儿了?没想到他进了府,我在外面等了大概有半个钟头,那姓郑的派了好几个家丁把他给踢出门来,还骂他白眼狼什么的,好给打了一顿,唉呦喂那个狠啊。嘿嘿,我猜他肯定就是要钱去了,那姓郑的指定不答应。”
这话添油加醋了说了老半天,麻子脸也跺了跺脚,催他说:“快说然后呢?”
“他去火车站逛悠了半天,我想他就没钱买票。还真就让我说对了,那小子看了半天,又逛悠到珠市口,磨蹭了一个钟头,搭上辆往城外跑生意的马车。”
“他真出城了?”
“嗯,出了。我亲眼看见的,还跟了一小段儿,没错,往南去的。”
章堂主终于露出点笑容,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又问:“你们打算怎么跟他联络?”
“这个不难,那小子答应过咱们,至少每两个月偷偷给咱们捎个信,咱们手上有那个,他就不敢怎么着。只要有确切的消息,不管他肯不肯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咱们也能派兄弟过去绑他们回来。”
“嗯,难得你们也能做点像样的事儿。”章堂主点了点头。“真要是成了,功劳好处,都少不了你们的。”
“嗳!”两个人齐刷刷的又鞠了个躬。“堂主不是盖的,就是英明果断!”
钟来寿爬上马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南走,他倚在稀稀拉拉的干草上,从包裹里面翻出玉坠子,系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又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上面用奔放的钢笔草书写着“南京”。他盯着那两个字,仿佛想从上面看到那个人,那个人心里终是还有他,这让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自嘲好。
许久,他叠起纸张,从包裹里面翻出周大哥送他的笔记本,夹在写着周闻地址的那页里。
北平城在身后越来越小,渐渐的缩成灰蒙蒙的一条线。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回头看看,退已无路,前面是他想也未想过的宿命,心里隐隐透着不安,里面夹杂的味道颇多,有点慌乱,有点害怕,也有点期许。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