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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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全是绿林高手,凌未风他虽不识,便只看他亮出的这手轻身功夫,就非同小可,自己这边五个人,如只对付石天成夫妇,加上他的女儿和徒弟,那是绰有余裕。但若群豪联起来合斗,可就讨不了好去。因此他虽闷着一肚子气,还是不能不套交情,说好话。他只道凌未风也是像罗达一样,乃是绿林人物,可以利用的。
那料他不说犹可,一说之后,凌未风猛然喝道:“放屁,谁是你的朋友!”他见洪涛望着群豪,亢命说道:“你们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说罢转过面对罗达等人说道:“各位朋友,若看得起我,请不要助拳,免得他们说我们以众凌寡。”
这时黑夜渐逝,曙色初开,晨光曝微中,大内卫土的首领王刚看清楚了凌未风面容,忽然跨前一步,阴侧侧地道:“你这厮是不是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是又怎样?”王刚怪笑几声,向众卫士招手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神芒凌未风,夜闹五台山,抢走舍利子,全有他的份,凌未风,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你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原来楚昭南在云岗逃脱之后,回京报告,清廷把凌未风绘图造像,分发各地,列为头等钦犯。比较起来,他比石天成夫妇更为重要,清廷更欲得而甘心。王刚诸人无意之中,碰着了他,又惊又喜。王刚自恃金刚散手,平生无敌,他本想钻营禁卫军统领的地位,不料楚昭南回京后,康熙却把这位置给了楚昭南,连副统领张承斌都升不上去。王刚大为不服,早就想找机会斗斗凌未风,间接煞住楚昭南的气焰。
凌未风冷笑一声,青钢剑拔在手中,剑尖一指,正待发话,猛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喝道:“凌大哥,留下我的一份!”屋中一人,手提双剑,旋风似的飞奔出来,此人正是黄衫少年桂仲明。
凌未风将剑抛起接下,嘻嘻笑道:“他是石老前辈的公子,他可就是你们要找的点子之一,他这一来,我可不好意思独吞了。”
王刚板着面孔,冷冷说道:“你们既然替石老儿出头接着,那就划出道儿来吧,你两人若输了又怎样?”
桂仲明说道:“我若输了,全家让你们拿去!”凌未风笑道接道:“连我也算在内。”卢大楞子在旁插口道:“这不公平,还没有说他们输了又怎样?”凌未风道:“这可不必说了,反正他们逃不出去。”
王刚怒道:“好小子,你们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目中无人?咱家不惯耍嘴,外面见真章去!”洪涛叫道:“且慢,我们虽说是捉拿钦犯,大家可都是武林中人,我要请在场的罗大哥、达土司等做个证人,这规章可是他们自己定的,免得各位大哥说我们以强欺弱,以大压小。”洪涛终是顾忌在场的达士司诸人,恐怕他们会帮凌未风,因此拿话先压着他们,既然他们做证人,他们当然就不能出手。
卢大楞子哼了一声,罗达抢着说道:“这个自然,我们也想开开眼界!”凌未风抱剑一揖说道:“承各位看得起我,两边都不助拳,那好极了!石老大娘,你也不必来了。”老婆婆仍是横剑当门,高声说道:“我来什么?我老婆子信不过你,还肯把全家大小付在你的身上?你们要打,可就快打,要离开远一点打,我当家的养病,不许你们在这里嘈吵!”
凌未风哈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老大娘不许我们在这里打,外面山谷宽阔,咱们外面打去。”王刚把手一挥,五个卫士同时向外面谷中盆地跑去。申天虎悄悄问道:“他们会不会逃跑,敢不敢跟来?”王刚道:“那不会。”申天豹回头一望道:“王大哥,这可说不定,他们现在还未起步呢!”
二申陡的凝步,正待喝骂激将,猛然间,只见两条黑影,快如闪电,直扑过来,还未看清,已觉衣襟带风之声,拂面而过。王刚身形骤起,疾如飞鸟,往前便追,申家兄弟也猛的醒起,急忙飞跑。
二申转过山坳,刚到盘地,只见那两条黑影已站在当中,凌未风单剑平胸,桂仲明双剑交错,冷冷笑道:“卫士老爷们,这几步路,你们都走得这样慢!”二申又惊又恼,知道这是敌人故意较量他们。心里骂道:“你们别狂,轻身功夫算得什么?等会叫你尝尝咱们的吴钩剑法的滋味!”
过了一会,罗达等人也己到齐,其中还多出一位红衣少女,一对秋水盈盈的眼睛,注视着黄衫少年桂仲明。
这红衣少女正是冒浣莲,她腰悬宝剑,手里还握着一把夺命神砂,她本意是想出未助阵,但一跨出门,老婆婆就告诉她,如非敌人伤害她,千万不能出手,免得损了凌未风的名头,因此她也杂在群豪之中,两眼紧紧盯着桂仲明。王刚突见多出一个少女,又见她这副神情,不觉瞧了她好几眼。
这时朝日初升,晓霞映照,幽谷中的螟岩怪石,豁然显露,群豪和冒浣莲箕踞作壁上观,在凹凸不平的山谷盆地中则两阵对圆,刽拔弩张。正是:荒山剑气冲牛斗,万木无声待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凌未风大喝一声道:“你们想怎样打法?是并肩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车轮战?”王刚在群豪之前,不甘示弱,高声答道:“我众你寡,由你们先划出道来吧!”凌未风剑眉一扬,说道:“请在场的武林前辈一言!”卢大楞子道:“凌大侠这边两个人,以二敌五,那不公平,顶多每边只能出两个人,是联手或是独斗,悉听尊便。”
王刚听了,正想派申家兄弟叫阵,川陕督府的卫士焦直、洪涛已抢出来,高声叫道:“我们久闻石老前辈武功精强,想请教他的公子几招,凌师父要上来也可以。”这两人颇工心计,他们自知武功不及大内高手,又怕被人轻视,因此一上来就拿话扣着凌未风,指名索战黄衫少年。他们是说“凌师父上来也可以”,但他们知道以凌未风的名头,一定不会听了这种似迎实拒的话后,还来和他们相斗,而黄衫少年,他们却并未放在心上。
凌未风淡淡一笑,果然按剑不动。黄衫少年桂仲明,哈哈大笑,手提双剑,满不在乎地就上前去,叫道:“发招吧!你们两人那值得我大哥动手!”
焦直使的是一对方天画戟,在川陕督府之中,武功第一。见桂仲明懒洋洋的不立门户,乘他说话之际,突地双戟一分,“指天划地”,戟上白森森的五寸多长的鸭嘴尖锋,呼的刺向桂仲明左臂。洪涛使一柄花鳞紫金刀,一个搂膝绕步,转到桂仲明后侧,顺势疾展刀锋,横斩敌手后腰。前后夹攻,想一下子就把桂仲明置于死地。
桂仲明陡地一声大喝,如晴天起个霹雳,舌头绽出春雷,石剑向上一抬,只听得嘘嚎一声,把焦直方天画戟的鸭嘴尖锋,登时截断!他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撩,搭着了洪涛攻来的刀锋,顺势一推,洪涛只觉一股大力压来,二十八斤重的大刀几乎脱手飞去。焦直急忙叫道:“洪二弟,你走左面偏锋,上!”他一对方天画戟,抡转如风,使出许多花招,拼命架住桂仲明的双剑。
这是桂仲明自灵智恢复之后,第一次与强敌相斗。他见冒浣莲倚着岩石,笑盈盈地望着他,精神大振,双剑施展开来,精芒电闪,不过一会,焦直、洪涛二人就全被剑光裹着。罗达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眩心惊,料不到石天成的儿子,也有这样的功夫!
又过了一会,桂仲明已看出焦直的戟法全是花招,不敢和自己硬碰,哈哈大笑,觑准来路,一招“巧女穿针”,闪电般地刺将出去,焦直右腿往后一撤,左朝一晃,“举此撩天”,石臂一沉,“白鹤掠翅”右戟向下一兜一扫。右戟主攻,乃是虚式,左戟主守,方是实招,不料桂仲明那招也是虚式,焦直左戟一抬,他就疾吐疾收,步法一变,身形一挫,倏变为“猿猴摘果”,连挑带刺,青光一闪,挑档刺腹,猛下杀手!焦直大叫一声,双戟同时回救。桂仲明一声大喝,剑光起处,把一枝方天画戟劈成两段,右腿起处,又把一枝画戟踢上半空,惨叫声中,焦直的一条手臂已与身体分家,桂仲明一腿把焦直水牛般的身躯横扫出数丈开外,刚好撞着岩石,眼见不能活了。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侍洪涛看得清楚,急忙后退,已来不及,桂仲明腾空一跃,好似平地飞起一头巨鹰,向洪涛当头罩下,洪涛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挡得住!只听得喀嚓一声,手腕先断,身子也跟着被劈成两边。这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名为“苍鹰扑兔”,都是他母亲所授。
王刚等三个大内高手,虽看不起这两个川陕督府的卫士,但也料想不到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都了结,而正点子凌未风还未出场。王刚眉头一皱,正待亲自出场,用金刚手法硬抢桂仲明的双剑。只见申家兄弟二人,已联袂而出。桂仲明双剑一立,严阵以待。凌未风高声叫道:“桂贤弟,你已够本有赚了,这两个让给我吧!”
申家兄弟的吴钩剑法是沧洲洪四把子的真传,乃是两人合使的。申天虎使一对护手钩,用以锁拿敌人刀剑,守中带攻;申天豹使一柄长剑,则完全是进手的招数。这对兄弟的吴钩剑法,所以称为武学一绝,乃是因为他们攻守配合,恰到好处。三十年来,弟兄出手,从未落过下风。就是在京城之时,楚昭南和他们比试,用尽功夫,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凌未风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深知沧洲洪家的吴钩剑法的厉害。一见申家兄弟的兵刃和联袂出场时的身形,就知是洪门弟子。他恐怕黄衫少年武功虽强,但经历尚浅,不懂应变,因此急急赶上,替回了他。
申家兄弟立好门户,喝声:“接招!”申天豹的一长剑便向凌未风胸前扎去,凌未风知道他们一攻一守,专找破绽,微微一笑,兀立如山,待得申天豹的剑尖刚一及胸,身子突然遥动,手中的青钢剑“当”的一声便荡开了申天豹的剑尖,望都不望,反手一剑,又恰恰把申天虎攻来的双钩格过,他拿捏时候,恰到好处,申家兄弟都吃了一惊,三人一触即分,斗鸡似的互相盯着,达土司三十年前见过洪四把子吴钩剑表演,悄悄对卢大楞子说道:“这是碰到极强的对手时,才会如此。这两兄弟是想等凌未风先发招,才找他的空门进击。看来这个‘天山神芒’敢情真有点本事。”话犹未了,只见凌未风大喝一声,青钢剑一震,向申天豹横扫过去,剑尖颤动,寒光点点,如浪花般直洒下来,申家兄弟布成犄角之势,双钩一剑,攻势也是有如暴风骤雨。剑光闪闪,钩环山响,打得难解难分!
斗了一百余招,申家兄弟额头见汗,凌未风仍是神色自如,旁边的人还未看出什么,王刚已知不妙,双掌一错,奔了出来!高声喝道:“两位兄弟请退,待找领教一下凌师父的剑招。”
申家兄弟拼命疾攻数招,掩护撤退。凌未风蓦地一声长笑,大声喝道:“你们要认输也不行!”剑法一变,翻翻滚滚,申家兄弟只觉冷气森森,寒光闪闪,四面八方全是凌未风的影子。
王刚奔出阵来,见三人仍是苦斗不休,剑光挥霍,剑气纵横,哪里抽得进去?而且两方有言在先,以二打一已有失面子,自己再插进去,纵能打胜,也令天下英雄齿笑。何况王刚乃是成名人物,以金刚散手,享誉三十余年,在各路高手之前。更不欲为人所笑。
王刚正在踏躇,忽见对面的黄衫少年桂仲明,缓步而出,高声叫道:“凌大哥没空和你牺,我来接你几招。”王刚正苦无法下台,见他出来,心中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拔剑吧!”桂仲明道:“小爷不先亮兵刃,你的兵器呢?你要单打独斗,我就让你先进三招。”王刚哈哈大笑,心想这少年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雏儿,自己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从来不用武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双手一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你问在场的叔伯,几时听见我王刚用过兵刃?你尽力双剑斫来吧,看我接不接得住你?”
桂仲明面一沉,冷冷说道:“你笑得早了点儿,见过胜负你再笑吧!那时你笑得出来算你好汉。好!你既然不用兵刃,小爷也空手接你几招。”说罢把剑拔出,猛然掷向山崖,登时碎石纷飞,两口剑直没到剑柄,说道:“现在我身上也没了兵器,你放心了吧?咄,你还不进招是何道理?你到底想不想打?”
桂仲明亮了这手,旁观的群豪都大吃一惊。他们虽见过桂仲明斗焦直、洪涛的武功,但他们都知道王刚的厉害,他们想桂仲明仗剑相斗,还未必得胜,如何这样狂妄自大,小小年纪,竟要赤手空拳对付武林的成名人物?
冒浣莲见群豪窃窃私语,面露骇容,又见王刚出场时的声势咄咄逼人,知道此人必是五个卫士之首,有着非常的武功,不觉向前移了几步。卢大楞子以为她是石天成的女儿,轻声叫道:“你把你的哥哥叫回来吧,这人外家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散手,天下无对,让凌大侠和他打,也许可以招架得住。”冒浣莲听了,先是一惊,听完了心头反而稍宽了。她想:桂仲明的功夫比凌未风的功夫差不了多少,这人说凌未风招架得住,那他纵最不济也可以支持一些时候,那时凌未风早已把那两个家伙收拾了。但,虽然如此,冒浣莲还是心头鹿撞,正所谓情非泛泛,份外关心,不知不觉地仍然一步步移近斗场。卢大楞子虽然发觉,但想:让她出去,待事急之时相救也好。反正那边大内高手都已出开,她上去帮黄衫少年,也只是三对三,不算犯了规章。
王刚听得桂仲明叫他先行发招,怒不可遏,心想:我一掌下去,不把你打成肉酱才怪。桂仲明懒散散地又“呸”的一声道:“还不动手,等你交代后事吗?”王刚怒吼一声,伸开蒲扇般的大手,掌挟劲风,一掌便向桂仲明太阳穴打去。桂仲明身躯一闪,轻堕避过;王刚左掌随发,桂仲明再退三步,仍然闪开。王刚蓦然向前一跃,双掌化拳,“二鬼拍门”,猛地夹击桂仲明双颊,这招蓦如星火,卢大楞子惊叫起来,冒浣莲一颗心突突跳动,闭了双已不敢再看。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