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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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武家庄中一众英雄,自傅青主和冒浣莲去探山后,心中悬悬,大家都不肯去睡。半夜时分,听说易兰珠也失了踪,更是挂心。大家索性坐着等待,可是等了一夜,还是不见他们回来。武庄主发下命令,叫庄叮呵全部准备,并派出几个庄丁,乔装农夫,出去耕作,顺便巡风。
武家庄中人人都很焦急,只有武成化这个孩子却跳跳蹦蹦,高兴得很,他一早就起了身,缠着他的姐姐武琼瑶到后山去采杜鹃花。武琼瑶只有十六岁,也是一个淘气的小姑娘,那日天气晴朗,春风中送来新鲜泥土的气息,还夹着孤人的花香,是难得的好天气。她给弟弟一拉,也自心痒难熬,姐弟俩偷偷地就从后门溜出,走到山上去了。
武家庄的后山山谷,因有五台山挡住西北的寒风,气候较暖,暮春三月,杜鹃花已红遍山坡。清晨时分,草木凝着露珠,百鸟离巢歌唱,更潍花光激湘,溪水清澄,武琼瑶非常高兴,一边给弟弟采花,一边就唱起了山歌:
“春日里来,满山是杜鹃花。
杜鹃花呀,开得像朝霞。
远方的客人,歇一歇吧,
带上一朵花,让花香伴你转回家……”
歌声未完,余音缭绕,忽然间武成化大声叫道:“姐姐!”
武琼瑶循声望去,只见山坳那边走过来一个穿着件大红僧袍的喇嘛,面如锅底,鼻孔朝天,相貌十分丑怪。武琼瑶道:“成化,不要理他。”她自己这样说,自己却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从来未见过这样丑怪的人,觉得他的神情很是有趣。
那红衣喇嘛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他笑,大踏步走来,叽哩咕噜讲了几句话,武琼瑶不懂藏语,摇了摇头,红衣喇嘛伸手向前一指,武琼瑶以为他要打她,往旁一纵,那喇嘛咧开大口,嘻嘻地笑,摆摆手,又赶上来。成化见他追自己的姐姐,心中有气,随手捏起一团泥土,啪的一声,就打在他的面上,红衣喇嘛哇哇大叫,武成化一不做二不休,两只小腿一弯,猛的似给弹簧弹起一样,在半空打了一个筋斗,一跳跳到喇嘛的头上,用手拉着喇嘛的衣领,往上一扯,那喇嘛大喊一声,将头向后一撞,武成化早已松了手跳落地上。红衣喇嘛伸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弯腰乱捞,武成化蹦蹦跳跳,滑似游鱼,红衣喇嘛兀是捞他不着。武琼瑶恐弟弟有失,也赶上去帮手,双掌一错,展开终南派游身掌法,穿花蝴蝶般的左一拳右一掌,打在喇嘛身上。那喇嘛铜筋铁骨,挨了许多拳脚,虽不觉痛,也气得叽哩咕噜的乱骂。
武琼瑶姐弟越打越精神,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一声苍劲的声音喝道:“成化,不许闹!”武成化一看,见是傅青主和冒浣莲、易兰珠正朝着自己走来,心中大喜,招呼了姐姐一声,两人托地跳将出去。红衣喇喇没头没脑地追上前来,给傅青主一个“顺手牵羊”,将他两手拿着,动弹不得。红衣喇嘛张口又骂,易兰珠过来,也叽哩咕噜地讲了几句。红衣喇嘛马上满面堆了笑容,傅青主双手一松,他立刻打了一个手势,生生硬硬他讲了一句汉话:“我找武家庄。”
原来易兰珠在漠外长大,懂得藏语。她见红衣喇嘛一面打一面骂武琼瑶姐弟:“你这两个小娃娃怎的这样没家教?我好意问路,你们却打起我来,难道汉人都是这样不讲理?”她告诉傅青主知道,傅青主已看出这个喇嘛,正是昨日和楚昭南一起,同到五台山观光的喇嘛僧,听易兰珠说,他似乎又不含恶意,不知是敌是友,心中颇为疑惑,因此先上来将他擒下。
这时由易兰珠权充通译,只见他指一指傅青主道:“昨天这位居士将楚昭南打落山谷,我下去找寻,几乎给楚昭南打死,幸得一位汉人搭救,只几个照面,就将楚昭南打跑,那位汉人叫我找武家庄。哪知却碰到这两个不讲理的娃娃。”傅青主听了大为奇怪,不解楚昭南和他一路,为何却将打起来?而且楚昭南的武功非同小可,又是何人有此功力,只几个照面,就打跑了他?
傅青主满怀疑惑,叫易兰珠问那喇嘛,间他所遇到的那个汉人是个怎样的人,喇嘛结结巴巴说得不清,忽然间,他用手一指,对易兰珠道,“你们不必问了,你看,那不是他来了!”话声未完,山坳处已转出两个异样装束的汉子,一个穿着灰扑扑的夜行衣,一个却是清宫卫士打扮。易兰珠一见,“哗”的一声叫了出来,满面笑容飞跑上去,好像碰到了亲人一样。
易兰珠快,傅青主比她更快,他袍袖一佛,宛如孤鹤掠空,飞越过易兰珠,轻飘飘地在两人面前一落,伸手向阎中天一抓,说道:“大卫士,你也来了?”灰衣人抢在头里,伸手一架,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傅青主的手,如触枯柴,他倏地驸指如戟,向灰衣人左肩井穴便点,灰衣人不躲不闪,反迎上去,傅青主双指点个正着,灰衣人似毫无所觉,闲闲地笑道:“老前辈不要和我开玩笑!”他微微后退,双掌一揖,说道:“晚辈这厢有礼了。”傅青主哪敢怠慢,也双掌合什,还他一揖,两边都是掌风飒然,无形中就似对撞一样,傅青主给震退三四步,灰衣人也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这时易兰珠已上来,往两人中间一站,对傅青主道:“傅伯伯,这位便是天山神芒凌未风!”又向凌未风说道:“这位便是无极派老前辈傅青主。”凌未风“啊呀”一声,说道:“原来是神医傅老先生在此,失敬!失敬!”急忙重新施礼,这回可是真的施礼,没有掌风发出了。
傅青主见他称自己为“神医”,情知他只是佩服自己的医术,并不是佩服自己的武功,微微一笑,心想:“你的武功是比我稍强一点,但若说三几个照面便能打败楚昭南,却难令人置信。”他不知凌未风与楚昭很有渊源,楚昭南一见他出手的家数,便吓了一跳,一着慌就中了一掌,急急奔逃。因此傅青主昨晚夜探五台山,与楚昭南交手时发现楚昭南的功力似乎减退了许多,原因就是楚昭南刚刚吃了凌未风一掌。
当下傅青主也重新施礼,把凌未风看个清楚,这个大漠外的传奇人物,却是中等身材,并不魁梧,最特别的是,面上有两道刀痕,十分难看。凌未风见傅青主注视自己,笑道:“傅老先生,还是先请你看看我这位朋友吧!”傅青主朝阎中天面上一看,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拉着阎中天便跑,凌未风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傅青主将阎中天拉到了一个山溪旁边,叫阎中天道:“你喝几口水,然后再喷一口水在杜鹃花上。”阎中天如言喷去,只见一丛生气勃勃的杜鹃花,给水一喷,登时枯萎下去,一瓣瓣零落地
凌未风矫舌难下,问道:“这是什么毒物?如此厉害?”傅青生看了一看被阎中天喷过的杜鹃花,已由鲜红变成白色,诧异非常,说道:“康熙好毒,这乃是西藏的孔雀毒和滇池的鹤顶红合成的毒药。吃了这种毒物,不需半个时辰,便形销骨毁,你怎么支持得这么些时候?”凌未风道:“是我给了他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傅青主点了点头,默默不语,拉着阎中天便走,可是却走得很慢,阎中天想施展轻功,也给他按住。阎中天目睹杜鹃花变色,心中惶恐,问傅青主道:“可有解救?”傅青主道:“我尽我的力就是了。”凌未风道:“这毒酒既然如此厉害,何以康熙又先饮一杯?”傅青主道:“解孔雀粪和鹤顶红的毒,须用上好的长白山人参、天山雪莲、西藏的曼陀罗花这几味药,再和阗美玉一同捣碎,再用鹤涎溶化,炼成解药,而且须立即服下,你给他的天山雪莲,只是合成解药中的一味,康熙敢先饮毒酒,当然是他预先服下了解药。”阎中天忧形于色,说道:“这几味药,都是人世奇珍,除了大内具备,我们哪里去找?”傅青主笑道:“换了别人,喝下这种毒酒,定然无法解救,你也许还有办法,你不用问,随我来就是。
当下一行人缓缓走回武家,武琼瑶姐弟,知道红衣喇嘛并非恶人,都走上前来赔罪,武成化笑嘻嘻地指着喇嘛,又指着自己的鼻子做着手势道:“这次我打了你一顿,你别见怪,下次你和别人打架,我必定帮你!”红衣喇嘛虽听不懂,也猜得到他的意思,张开大嘴巴赔笑。
傅青主等人回来,早已有人报讯,武庄主和韩志邦出来迎接,韩志邦瞧见凌未风,喜出望外,大叫“稀客!稀客!”凌未风道:“韩总舵主,你派人来找我,我哪知道,他们没我着我,我却先找到你了。”韩志邦笑嘻嘻地来拉他的手,说道:“我不是总舵主了,你想见见我们的新舵主。”说着拉他往里急走,嚷道:“刘大姐,我把天山神芒也请来了,你得出来见啊!”嚷罢又对凌未风道:“我们这位新舵主乃是女中豪杰,也是小弟除了兄长之外,生平最佩服的一人。”
话声未了,刘郁芳由通明和尚陪着,从里面走了出来,通明和尚大步冲上,嚷道:“哪位是天山神芒?我先见见。”凌未风一笑伸出手来,通明和尚用力一握,心想:“且试试你天山神芒的功力怎样?”凌未风好像知道他的意思,笑道:“你别这样用力啊!”通明和尚握着凌未风的手,只觉柔若无骨,就像握着一团棉花一样,无处使劲。正惊疑问,“棉花”忽然变成“铁棒”,通明和尚头手疼痛,连忙放手,说道:“真好功夫,我服你了!”
这时刘郁芳已走到跟前,微笑道:“通明别胡闹!”,声音仍是那样温柔,但这温柔的声音却好像投下凌未风心湖的石子。
凌在风心头一震,身躯微颤,故意作出懒洋洋的神气,说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人称‘云锦剑’的刘郁芳了吧?恭喜你做了总陀主。”随即又笑道:“暮春三月,正是江南最好的季节,刘总舵主却从河南来到西北,难道就只为了多铎这个贼子吗?”刘郁芳怔了一征,心想这人说话好没礼貌,勉强笑道:“凌英雄的意思是我们不该来吗?”凌未风道:“我怎敢这样说,只是若为了多铎一人,兴师动众实犯不着,要光复汉族河山,也不是暗杀一两人所能济事。”通明和尚大为不悦,说道:“我们卑王旧部在江南给官军围剿,立足不住了,我们这几个人才赶到西北来,欲在西北再创基业,多铎不过是偶尔碰着罢了。凌英雄因此便耻笑我们吗?”凌未风绞扭着双手,笑道:“岂敢,岂敢!不过,欲图大事,我看还是要回到南方去。”傅青主听出话里有因,问道:“这是怎么说?”凌未风指指红衣喇嘛道:“他带来了绝大的机密消息,进去再谈吧。不过还是先请你治治这位朋友。”说罢指了一指阎中天。
刘郁芳见凌未风绞扭着双手,猛然触起心事,这人的神态好感自己少年时代的朋友,可是面貌却完全不同。那位朋友是个英俊少年,而凌未风却这样难看,她不禁连连看了凌未风几眼。
再说众人进了内厅之后,傅青主独自带阎中天到了一个静室,说道:“别人饮了这种毒酒,的确无法解救。你幸在得了凌未风的天山雪莲,暂时可以撑着,而你又是练过内功的人,可以试用‘气功疗法’平心静气,意守丹田,在室内打坐二十四个时辰,把毒气逼在肠脏一隅,然后我再给你一剂泻药,把它渲泄出来,然后再用药固本焙源,大约当可无事。”阎中天大喜谢过,问了傅青主“气功疗法”的打坐姿势和呼吸方法,原来和他所学过的“坐功”也差不多,立即闭目盘膝,在静室内打起坐来。
傅青主料理完毕,走了出来,只见厅内群雄,雅雀无声,面色很是紧张。凌未风笑道:“傅老前辈来了,可以商量商量。”傅青主问道:“什么事呀?”凌未风笑道:“傅先生昨晚和冒小姐探山,可听到楚昭南这厮和皇帝说了些什么来?”
傅青主想了半晌,说道:“好像听到他们谈起吴三桂,康熙似是很生气的样子。”说罢,忽然想起一事,问凌未风道:“昨晚用飞煌石打碎铜塔上琉璃灯的,想来就是你了。”凌未风点了点头道:“正是!”傅青主又问道:“你提起吴三桂,吴三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凌未风叠着两个手指笑道:“大有关系,吴三桂就要叛清了。”傅青主大吃一惊,将信将疑。
吴三桂是引清兵入关的大汉奸,当时官封“平西王”,开府昆明,有云南、四川两省之地,正是清廷最倚重的藩王。凌未风说他要反叛朝廷,这消息实在来得突兀……
凌未风见傅青主将信将疑,笑道:“红衣喇嘛和阎中天都是证人!”原来清兵入关,得明朝叛臣吴三桂、尚司喜、耿仲明三人之力甚多,尤以吴三桂的“功劳”最大。满清入关后,除将吴三桂封为“平西王”外,并封尚可喜为“平南王”,领有广东,耿仲明为“靖南王”,领有福建,称为“三藩”。到康熙即位之后,中原大定,满清的统治,已经巩固。康熙是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如何容得“三藩”拥兵自固,裂地为王?因此暗中叫人示意“三藩”,自请道休,吴三桂、耿精忠不理不睬,还不相信这是“朝廷”的意思。尚可喜却比较奸滑,在康熙十年,奏请将“藩王”之位让给儿子尚之信。不料奏折上后,康熙“御批”下来,不特“准予所请”,而且叫尚可喜率领藩属部将到辽东去“养老”。这个御批下来,吴三桂大感不安,深怕“削藩”成为事实,于是遂起了反叛清廷之心。
当时蒙藏一带,清廷尚所不及,吴三桂遂派遣心腹楚昭南深入西藏,谒见活佛,和他相约,若举事后吴三桂占上风时,则蒙藏也一同发难;若吴三桂占下风时,则请达赖活佛出来“调停”。这也是吴三桂预留“退步”的一条计策。他本来为的就不是要光复汉族河山,而是要保全自己的利禄,除了和达赖活佛联络外,吴三挂并另派有人和尚可喜、耿精忠联络。
楚昭南谒见达赖活佛后,谈得很是顺利。达赖派红衣喇嘛和他回滇复命。道经山西,顺便就了五台山观光文殊菩萨的开光典礼,不料楚昭南此人,也是利禄熏心之辈。他默察情势,知道吴三桂举事,定然失败,遂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