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四)〔法〕大仲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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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轻人身边向他伸出一只手,凡是爱我们所哀悼的人,总有这股磁力的。 可莫雷尔没有看见这一切;他抓住瓦朗蒂娜那只冰冷的手,他欲哭无泪,呻吟着用牙齿咬着床单。 这时,房间里充满了啜泣声、叹息声和祈祷声。 夹杂在这些声音中的是诺瓦蒂埃那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每一声喘息似乎都可能随时会让老人的生命戛然中止。 最后,这几个人之中最能够自持的维尔福说话了。“阁下,”他对马西米兰说,“你说你爱瓦朗蒂娜,你和她订有婚约。 作为她的父亲却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我看出你对她的心是真挚的,我宽恕你,但是你所爱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与人世间已最后的告别了,阁下,把那只你希望得到的手再在你自己的手里握一次,就永远与她分别了吧。 瓦朗蒂娜现在只需要神父来替她祝福了。”
“你错了,阁下,”莫雷尔站起身来大声道,在他的心里感到他从没有经历过的剧痛,“你错了,瓦朗蒂娜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她不但要一位神父,更需要一个为她报仇的人。 维尔福先生,请你派人去请个神父,我来为瓦朗蒂娜报仇。”
“你是什么意思,阁下?”维尔福不安地问。 莫雷尔的话令他觉得不寒而栗。“我是说,阁下,你有双重身份,作为父亲你已经伤心够了,请你开始履行自己的责任吧。”
诺瓦蒂埃的眼睛亮了一下,阿夫里尼先生走到老人身边。“各位,”莫雷尔说,所有在场的人的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我十分明白我所想说的话,你们也同样明白,瓦朗蒂娜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维尔福垂下头去,诺瓦蒂埃用目光表示赞同莫雷尔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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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莫雷尔继续说,“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一个人,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人很快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也一定会调查她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更不用说像瓦朗蒂娜这样一个年轻、美丽、可爱的姑娘。 检察官阁下,”莫雷尔愈说愈显得激动,“绝不能手软。 我向你揭发了罪行,你去找出凶手吧!”
那年轻人用仇深似海的眼睛看着维尔福,维尔福却把求助的眼光从诺瓦蒂埃转到阿夫里尼。 看到医生和他父亲的眼睛里都没有同情,又转向马西米兰,马西米兰是一种坚决的表情。 老人用目光表示:“是的!”阿夫里尼说:“一定的!”
“阁下,”维尔福说,那三个人的决定和他自己的情感纠缠在了一起,“阁下,想必是你弄错了,这儿是不会有人犯罪的。命运在打击我,上帝在磨炼我。事情的发生确实可怕,但并不是有人在杀人。”
诺瓦蒂埃的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阿夫里尼刚要说话,莫雷尔则伸出手臂,阻止了他。“我告诉这儿仍然有人在杀人!”
莫雷尔说,他的声音低沉悲痛。“我告诉你,这是最近四个月来第四个惨遭毒手的牺牲者了。 我告诉你,那个凶手在四天以前就想用毒药害死瓦朗蒂娜,只不过是由于诺瓦蒂埃先生早有防备,凶手才没能够得逞。 我告诉你,于是凶手换了一种毒药,或许是加大了药量,这一次,让它得逞了。 我提醒你,这些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因为这位先生作为医生和朋友曾经事先警告过你。”
“噢,你胡说八道,阁下!”维尔福大声嚷着,试图从他已经陷入的被动局面逃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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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说?”莫雷尔说,“嗯,那么,请阿夫里尼先生来主持公道。 问问他,阁下,问他是否记得,在圣。 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在这座房子的花园里,他说了些什么话。 你以为花园里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把圣。 梅朗夫人的惨死的样子,象刚才那样归咎于命运,归罪于上帝,是由于你推脱责任而造成了瓦朗蒂娜的被杀。”
维尔福和阿夫里尼交换了一下眼光。“是的,”莫雷尔继续说道,你一定还记得,你自认为没有旁人听见你们的谈话却被我听到了。 当然,维尔福先生漠视他亲戚的被害以后,我应该向当局去告发他,那样可爱的瓦朗蒂娜就不会死!现在我要替你报仇。 谁都看得明白。 要是你的父亲再不理会,瓦朗蒂娜,那么我……我向你发誓……我就要去寻杀害你的凶手。“
莫雷尔那强壮的身体几乎要爆炸了,这一回,好像连上帝也同情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了,莫雷尔好似骨梗在喉,然后嚎啕大哭;不听话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他大哭着扑倒在瓦朗蒂娜的床边。这时,阿夫里尼用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说,“我同意莫雷尔先生的意见,要求公正地处罚罪犯,一想到我怯懦地怂恿一个凶手,我非常难过。”
“噢,仁慈的上帝呀!”维尔福沮丧地说。 他被他们悲愤但无比坚决的态度征服了。莫雷尔抬起头来,发现老人的眼睛闪着不自然的光辉,于是说:“等一等,诺瓦蒂埃先生想要说话。”
“是的。”诺瓦蒂埃用眼睛示意说,他所有的功能汇集到了眼睛上。 所以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怕。“您知道那个凶手吗?”莫雷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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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诺瓦蒂埃说。“而您要告诉我们吗?”那年轻人喊道,“听着,阿夫里尼先生!您听着!”
诺瓦蒂埃用一种抑郁的微笑看着不幸的莫雷尔,——眼睛里这种慈祥的微笑曾给瓦朗蒂娜带来多少欢乐啊!莫雷尔的注意力随着他的眼光飘向门口。“您要我离开吗?”莫雷尔伤感地问。“是的。”诺瓦蒂埃说。“唉,唉,阁下,您可怜可怜我!”
老人的眼睛还是盯着门口。“我还可以回来是吗?”莫雷尔问道。“是的。”
“就只有我一个人出去是吗?”
“不是的。”
“我应该把谁带走呢,会是检察官先生吗?”
“不是。”
“医生吗?”
“是。”
“您要和维尔福先生谈话吗?”
“是。”
“他能听懂您的这些意思吗?”
“是。”
“噢!”维尔福说,调查工作可以在私下进行了,“噢,你放心吧,我能够懂得家父的意思。”
阿夫里尼扶住那年轻人的胳膊,领他走出房间。此时,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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幢房子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 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听见踉跄的脚步声,维尔福出现在阿夫里尼和莫雷尔等待着的房间门口。 他们一个在沉思,一个痛苦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你们可以进来了。”他说。 他们回到诺瓦蒂埃那儿。 莫雷尔注意到维尔福脸色青白;大滴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滚下;他的手里的一支笔已经被捏碎了。“二位,”他说,“你们用人格向我担保:决不把这个可怕的秘密泄露出去。”
两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恳求你们……”维尔福继续说道。“可是,”莫雷尔说,“那个罪犯——那个杀人犯——我是说那个凶手呢?”
“请放心,阁下,正义定会得到伸张的,”维尔福说,“家父告诉了我那个杀人犯是谁,家父也像你一样渴望报仇,但他也像我一样请求你们保守这个秘密。 对吗,父亲?”
“是的。”诺瓦蒂埃坚决地表示。 莫雷尔忍不住发出一声恐怖并且怀疑的叫声。“噢,阁下!”维尔福抓住马西米兰的手臂说,“家父是个很顽强的人,他提出了这个要求,那是因为他知道,而且确信瓦朗蒂娜的仇一定能报。 是吗,父亲?”老人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维尔福继续说,“父亲了解我的,我已经向他发过誓。放心吧,二位,在三天之内,比司法机关所需的时间更短,向谋杀我孩子的人报仇。 我报仇的手段会让最最英勇的人看了也会发抖。”当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紧握住老人那只已经没有感觉的手。“这个诺言会履行吗,诺瓦蒂埃先生?”莫雷尔问,阿夫里尼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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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诺瓦蒂埃带着惬意的表情回答。“那么请发誓吧,”维尔福把莫雷尔和阿夫里尼的手拉在一说,“你们一定发誓要保全我们家族的名誉,让我来为我的孩子报仇。”
阿夫里尼把头撇转在一边,极不情愿地说:“是”
;但莫雷尔挣脱了他的手,冲到床前,在瓦朗蒂娜那冰冷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离开了。前面已经说了,所有的仆人都跑光了。 所以维尔福先生不得不要求阿夫里尼先生主持丧事的一切事宜,在一个大城市里办丧事实在是件麻烦事,特别是在这种暧昧的情况下死了人。 不管别人怎么安慰劝说,诺瓦蒂埃先生还是不愿意离开他的孙女儿,他的眼泪默默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无言的痛苦和沉默的绝望让人目不忍睹。 维尔福回到书房里,阿夫里尼去找市政府专门负责验尸的医生,那位医生负责验尸,所以被人称为“死医生”。一刻钟以后,阿夫里尼先生带着“死医生”回来了。 他发现大门是关着的,由于门房和仆人们已经逃走,维尔福亲自出来开门。他走到楼梯顶上就停下了,他没有勇气再进那个房间。于是两位医生走进瓦朗蒂娜的房间。诺瓦蒂埃仍然坐在床前,象死者一样的苍白、寂然无声。“死医生”走到了床前,揭开盖在死者身上的床单,稍稍掰了掰姑娘的嘴唇。“唉,”阿夫里尼说,“她真的死啦,可怜的孩子!你已经可以走了。”
“是的,”医生简洁地回答,放开手把床单又盖在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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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瓦蒂埃发出一种呼噜呼噜喘息声,老人的眼睛正在闪闪发光,阿夫里尼明白他渴望再看一看他的孩子。 他走到床前,趁“死医生”把他那接触过死人的嘴唇的手浸在漂白液里的时候,他揭开床单,看到那个宁静而苍白,如同一个睡着的天使那样的面孔。 老人眼睛里滚下眼泪,表示了他对医生的感谢。“死医生”
那时已经把他的验尸报告放在桌子角上;他的任务完成之后,阿夫里尼便陪他出去了。 维尔福在他的书斋门口遇见他们。 他对医生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话,而后转向阿夫里尼说:“现在请个神父吧?”
“您想特地去指定一位神父来为瓦朗蒂娜祈祷吗?”阿夫里尼问道。“不,”维尔福说,“就近找一位神父好了。”
“近处有一位善良的意大利长老,”“死医生”说,“他正好在您的隔壁。 我去请他过来好吗?”
“阿夫里尼,”维尔福说,那就麻烦您陪这位先生一起去。把大门的钥匙带上,这样您进出就方便了。您带那位神父来,把他领到瓦朗蒂娜的房间里去。“
“您希望见他吗?”
“我只希望独自呆一会儿,请原谅我,一位神父才懂得这种悲伤的,尤其一位父亲失去女儿的悲伤。”维尔福先生把钥匙交给阿夫里尼,向那位“死医生”道了别,而后回到他的书房里,开始工作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工作是医治悲伤的好药。当两位医生走到街上的时候,他们注意到一个穿法衣的人站在隔壁的门口。”这就是我说的那位长老。“医生对阿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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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尼说。阿夫里尼上前去同那位神父打招呼。“阁下,”他说,“您为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不幸的父亲尽一次伟大的义务吗?他就是维尔福先生,那个检察官。”
“啊!”神父的意大利口音十分重,“是的,我听说那座房子里死了人。”
“我正要去自荐,阁下,”那神父说,“克尽职守原本是我们的职责。”
“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我知道的,阁下,从那座房子里逃出来的仆人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她叫瓦朗蒂娜,我为她祈祷过了。”
“谢谢您,阁下,”阿夫里尼说,“看来您已开始您那神圣的职责,就请继续下去吧。 请坐在死者的身边,他们全家人都会感激您的。”
“我这就去,阁下,谁的祈祷也不会比我的更加虔诚。”
阿夫里尼搀着那神父的手,没有去见维尔福,径直走到瓦朗蒂娜的房间里,那个房间没有任何变动,殡仪馆的人要到傍晚才来收尸。 当长老进去的时候,诺瓦蒂埃用异样的眼光望着他的眼睛;认为他已从神父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相当特殊的表示,他要继续留在房间里。 阿夫里尼请神父照顾死者和老人,长老答应竭尽全力为瓦朗蒂娜祈祷并照看诺瓦蒂埃。为了他在履行这种神圣的使命时不被人打扰,阿夫里尼离开之后,神父就闩房门,而且把通向维尔福夫人房间的房门也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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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 腾格拉尔的签字
第二天是个阴霾多云的日子。 殡仪馆的人在执行完了他们的任务之后,把尸体裹在一块包尸布里,虽然有人说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包尸布却要最后证明他们生前所享受的奢侈。 这块包尸布是瓦朗蒂娜在半月以前才买的一块质地非常好的麻布衣料。 那天晚上,收尸的人把诺瓦蒂埃从瓦朗蒂娜的房间搬到他自己的房间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要他离开他的孩子并没怎么费事。 布沙尼长老一直守到天亮,然后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就径自离开了。 阿夫里尼是早晨八点钟左右回来的。 他在到诺瓦蒂埃房间去的路上遇到维尔福,他们去看看老人睡得如何。让他们惊奇的是老人在一张大圈椅里,睡得正香,他脸色平静,面带微笑。“看,”阿夫里尼对维尔福说,“上帝知道如此来抚慰人的悲伤。 有谁能说诺瓦蒂埃先生不爱他的孩子?可是他一样睡着了。”
“是的,您说得很对,”维尔福神色惊奇地说,“他真的确睡着了!这真奇怪,因为以前最轻微的骚扰就会让他整夜睡不着。”
“悲哀使他麻木了。”阿夫里尼回答说,他们深思着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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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检察官的书房。“看,我没有睡过,”维尔福指着他那张根本没动过的床说,“悲哀并没有让我麻木。 我有两夜没有睡觉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