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四)〔法〕大仲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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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的书桌。我在这两天两夜里面写很多东西。我写满了那些纸,已写好了控告凶手贝尼代托的起诉状。 噢,工作!工作!是我的热情,使我愉快,让我喜悦!工作减轻我的悲伤!”他用痉挛的手抓住阿夫里尼的手。“您现在要我帮忙吗?”阿夫里尼问。“不,”维尔福说,请你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回来,一旦到十二点,那……那……噢,天哪!
我那可怜的,可怜的孩子!“
检察官的铁石心肠也变软了,他抬起头向上看着呻吟起来。“您想到客厅里去接待来访客人吗?”
“不,我的一个堂弟代我担任了这种伤心的职责。我需要工作,医生,每逢我工作的时候,我就忘掉一切悲伤了。”的确,医生一离开书房,维尔福就又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阿夫里尼在大门口恰好遇见维尔福的堂弟,这人在我们的故事里正好像在他这个家族一样,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是那生来就供人差遣的角色。 他非常守时,穿着黑衣服,手臂上带着黑纱,带着一副根据情况需要而不断可以变化的面孔去见他的堂兄。 到十二点钟,丧车开进铺着石板的院子。 圣。 奥诺路上全是游手好闲的人,这些人对有钱人家的丧事就如同节日一样感兴趣,他们去看一次大出丧同看一位公爵小姐的婚礼一样热烈。 客厅已经被人挤满了,我们的几位老朋友都已经来到,先前是德布雷、夏多。 勒诺和波尚,紧接着是当时司法界、文学界和军界的领袖人物;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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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先生是巴黎社会中的第一流人物。 这,一部分是由于他的社会地位,更重要的,还是由于他个人才干的力量。 他的那位堂弟站在门口接待宾客,他看起来无动于衷,并没有像一位父亲,一位兄长,一个爱人那样哀伤或者勉强挤出几滴眼泪。这让宾客们感到很轻松,那些相识的人便组成了小团体。其中的一个小团体正好是由德布雷、夏多。 勒诺和波尚构成的。“可怜的姑娘!”德布雷说,和像其他来宾一样,他也对这位年轻姑娘的死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可怜的姑娘,这样年轻,这样有钱,并且也很漂亮!夏多。 勒诺,当我们——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呀?三个星期,也许最多是一个月以前吧——我们不是在这儿参加那次并没有签订成功的婚约仪式吗?那时你难道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吗?”
“的确想不到。”夏多。 勒诺说道。“你知道她吗?”
“我在马尔塞夫夫人家里见过她一两次,可是我觉得她很可爱,那会儿她有点儿抑郁。 她的继母到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她去陪伴接待我们的那位先生的太太了。”
“他是谁呢?”
“哪一位?”
“那位接待我们的人。 他是议员吗?”
“噢,不,那些议员我每天都见,”波尚说,“他的面孔对于我却不大熟。”
“这件丧事有没有登在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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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提及过,但文章不是我写的。 真的,我并不知道维尔福先生看了那篇文章是否会很高兴,因为他说,如果那接连四次死亡事件并非发生在检察官的家里,他对这件事情就感到有非常大的兴趣了。”
“可是,”夏多。 勒诺说,“为家母看病的阿夫里尼医生说维尔福情绪非常沮丧。 你在寻找谁呀,德布雷?”
“我在找基督山伯爵。”德布雷说。“我的银行家?他的银行家是腾格拉尔,是吗?”夏多。勒诺问道。“我相信是的,”那秘书微微有些尴尬地回答。“但这儿不仅只少基督山一个人,我也没有看到莫雷尔。”
“莫雷尔!他们认识他吗?”夏多。 勒诺问道。“我记得别人还向他介绍过维尔福夫人。”
“可是,他是应该到这儿来的呀,”德布雷说,“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谈了些什么?谈论这件事件,这是今天的新闻。 但是,不要再说了,我们的司法部长来了。 他肯定得对那个哭哭啼啼的堂弟说几句话。”于是那三个青年立刻凑过去听。波尚说的是实话。 在他来参加丧礼的途中,他曾经遇见过基督山,后者正在朝安顿大马路腾格拉尔先生的府上那个方向驶去。 银行家看见伯爵的马车开进前院,带着一个伤心但又殷勤的微笑出来迎接他。 “噢,”他把手伸向基督山说,“您是来向我示意同情吧,因为不幸确实已三番五次光临我们家了。 当我看到您的时候,我正在问我自己:究竟我是否伤害了那可怜的马尔塞夫一家人,我曾经那样希望,那么谚语所说的‘凡希望旁人遭遇不幸者,他自己必定也遭遇不幸’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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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就说对了。 唉!我以人格保证,不!我决没有希望马尔塞夫遭祸。 他有一点儿骄傲,但或许是因为,像我一样,他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每个人都有缺点。 啊!请看,伯爵,请看看我们这一代的人,我们这一代人今年都倒霉。举例来,看看那清正严谨的检察官所遭遇的怪事,他刚刚失去了他的女儿,他的全家几乎都已经死光了,马尔塞夫已经身败名裂自杀身亡,而我因受贝尼代托的耻辱,受尽人家的奚落。“
“还有什么?”伯爵问道。“唉!难道您不知道吗?”
“又有什么新的不幸发生了吗?”
“哦,看我的女儿……”
“腾格拉尔小姐怎么样啦?”
“欧热妮已经离开我们而去了!”
“天哪!你在说什么?”
“是实话,我亲爱的伯爵。 噢,您没有妻子儿女,您是多么幸福哪!”
“您真这样想吗?”
“我真的这样想。”
“那么腾格拉尔小姐……”
“她无法容忍那坏蛋对我们的羞辱,她要求我可以让她去旅行呢!”
“她走了?”
“前天晚上走的。”
“与腾格拉尔夫人一块去的吗?”
“不,与一位朋友。可是,我们恐怕再也见不到欧热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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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骄傲是不允许她再回到法国的。“
“可是,男爵呀,”基督山说,“家庭里发生的伤心事,或者是其他任何的烦恼,只会压倒那些只有他们的儿女是唯一宝物的穷人,但是对一位百万富翁,那些痛苦确是可以忍受的。 哲学家说得好:金钱可以减轻许多苦恼。 这种观点,凡是实事求是的人一直是认为正确的,如果您认为这是灵丹妙药,您是非常满足的了,——您是金融界的国王,是一切权力的中心枢纽!”
腾格拉尔斜眼看着他,看他说话的态度是否在取笑他。“是的,”他答道,“假如财富能使人得到慰藉的话,我是得到了安慰的,我十分有钱嘛。”
“富有极了,我亲爱的男爵,您的财产如同一座金字塔,——您要是想毁掉它都不可能,即使也许您也不愿意!”
腾格拉尔为伯爵这种好心的打趣微笑了一下。“我一下想起来了,”他说,“当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签署五张小小的凭单。我签了两张,您是否可以允许我把其它那几张也签好?”
“请签吧,我亲爱的男爵,请您签吧。”
房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段时间里,听着那位银行家嗖嗖的签票声,基督山刚刚在细看天花板上镀金的图案。“那是西班牙支票、海地支票或那不勒斯支票吗?”基督山问道。“都不是,”腾格拉尔微笑着说,“那可不正是当场现付的法兰西银行凭单。 噢,”他又说道,“伯爵,假如我可以称为金融界的国王的话,您自己就可以称为金融界皇帝了,但是,象这样的每张值一百万的支票,您见得很多吗?”
伯爵接过那十分骄傲地递给他的腾格拉尔的那些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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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道:“总经理台鉴:请在本人存款名下按照票面额付一百万正。 ——腾格拉尔男爵。”
“一,二,三,四,五,”基督山说,“五百万!啊,您真是一个克罗苏斯啦!”
“我平时做生意也是这个样的!”腾格拉尔说。“那好极了,”伯爵说,“特别是,我相信,这肯定是能付现钱的吧。”
“当然是的。”腾格拉尔说。“有这种信用可不赖,真的,只有在法国才有这样的事情。不过只是五张小卡片就值五百万!不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
“您怀疑它吗?”
“不是。”
“您的口气里好象还有一些怀疑的成份,等一下,我要使您完全相信。 和我的职员到银行里去,您就会看见他留下的这些纸片,等同与同等面额的现款了。”
“不用了!”基督山一面说,一面收起那五张支票,“这样就不必了,这种事情是这样的稀奇,我要亲自去体验一下。我预定在您这儿提六百万。 我已提了九十万法郎,所以您还得支付我五百一十万法郎,就给我这五张纸片吧,只要有您的签字我就一定相信,这是一张我想用的六百万的收条。 这张纸条是我准备好的,因为我今天急需钱用。”于是基督山一手把支票放进他的口袋,一手把收据递给腾格拉尔。 即使一个霹雳落到那位银行家的脚前,他也不会这样惊恐万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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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您的意思是要提钱吗?
对不起!可是这笔钱是我拖欠医院的,是我答应在今天早晨付出的一笔存款。“
“噢,嗯,那好!”基督山说,“我并一定要这几张支票,换另一种方式付钱给我吧。 我拿这几张支票是因为好奇,希望我可以对别人说:腾格拉尔银行就可以当时付给我五百万。那一定会使人家惊奇。 这几张支票还给你,另外开几张给我吧。”他把那五张纸片递给腾格拉尔,银行家连忙伸手来抓,如同是一只秃头鹰隔着铁笼子伸出利爪来要抓回从它那儿失去的食物一样。 可是他突然停住手,竭力控制住他自己,紧接着,在他那失态的面孔上渐渐显出了微笑。“当然罗,”他说,“您的收条不就是钱吗。”
“噢,是的。 假如您在罗马,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应付像您刚才那样不会太麻烦地付款给您。”
“原谅我,伯爵,请原谅我。”
“那我现在可以收下这笔钱了吗?”
“是的,”腾格拉尔说,一边擦着流下来的汗珠,“是的,收下吧,收下吧。”
基督山把那几张支票重新放回到他的口袋里,脸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情,好像是在说:“好好想一想,如果您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腾格拉尔说,“不。 绝对不,收了我签的支票吧。银行家办事是最讲究形式的人。 我本来是准备把这笔钱付给医院的,所以我一时头脑糊涂,认为如果不用这几张支票来付钱,就像被抢了钱似的!
就如同这块钱没有那块钱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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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我。“然后他开始高声笑起来,但那种笑声总掩饰不了他的心慌。”我当然可以原谅您,那我收起来了。“基督山宽宏大量地说,然后他把支票放进他的皮夹里。”还有一笔十万法郎的款子没有结清。“腾格拉尔说道。”噢,小事一桩!“基督山说,”差额是那个数目,但不必付了,我们两讫了。“
“伯爵,”腾格拉尔说,“您这话当真吗?”
“我是从来不和银行家开玩笑的,”基督山说,他总是用这种态度来止住他人的鲁莽,然后他转向了门口。而在这时,跟班进来通报说道:“慈善医院主任波维里先生到。”
“哎呀!”基督山说,“刚好拿到您的支票,我来得正好,要不然他们就要和我争执了。”
腾格拉尔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他赶紧跟伯爵告别。基督山与站在候见室里的波维里先生交换了礼节性鞠躬,伯爵离开以后,波维里先生马上被引入腾格拉尔的房里。 伯爵注意到那位出纳主任的手里拿着一只公文包,他那十分严肃的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他在门口登上他的马车,马上向银行驶去。这时,腾格拉尔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走上去迎接那位出纳主任。 不用说了,他的脸上当然挂着一个殷勤的微笑。 他说,“早安,债主,因为我敢打赌,这一次来拜访我的一定是位债主。”
“您说对了,男爵,”波维里先生答道,“医院派我来见您。寡妇、孤儿委托我到您这儿来问那五百万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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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说孤儿是应该怜悯的,”腾格拉尔说,他想借开玩笑来延长时间。“可怜的孩子!”
“我是以他们的名义来见您的,”波维里先生说,“您看到我昨天的信了吗?”
“看到了。”
“今天我把收据也带来了。”
“我亲爱的波维里先生,我不得不请您的寡妇和孤儿等上二十四小时,这是因为基督山先生,就是您看见的离开的那位先生——您肯定看见他了吧,我想?”
“是吗,嗯?”
“嗯,基督山先生刚才把他们的五百万也带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伯爵曾经在我这儿开了一个无限提款户头,——这正好是罗马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介绍来的,他刚才来从我这儿要立刻提到五百万,我就开了一张银行支票给他。 我的资金都存在银行里,而您也应该明白,我在一天之内提出一千万,总经理就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如果能分成两天提,”腾格拉尔微笑着说,“那可实在就不同了。”
“哦,”波维里用一种不信任的口气说,“那位刚才离开的先生已经提了五百万!
他还对我鞠躬,好像是我认识他似的。“
“虽然您不认识他,或许他认识您,基督山先生的社交很广泛。”
“五百万呀!”
“这是他的收据。 请您像圣多马一样,验一下吧。”
波维里先生接过腾格拉尔递给他的那张纸条,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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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收到腾格拉尔男爵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