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探险-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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岬角上并不是为了观看那些断墙残垣。一条船正顺流漂来。哈尔看得清楚,
船上共有九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划桨。
实际上,这九个人连动都没动。也许,那只不过是九袋玉米糁儿。隔着
河面,听不到说话声。
一股寒气顺着血管蔓延到哈尔全身。他留心看看他的伙计,他们也被一
种莫名的恐惧震慑着。
他擦擦眼睛,把那条船上的人再仔细看了看。现在,他们离岬角近多了,
仍然纹丝未动。暮色越来越浓,哈尔使劲儿睁大眼睛,他看不见那几个人的
头。当然,过一会儿,他就能看见了,是人都该有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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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船已经漂到离岬角只有50英尺的河面。班科像女人似地尖叫起来。现
在,哈尔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九个无头人坐在船上,从他们的样子和血
迹斑斑的上衣看来,显然不是印第安人。
他们肯定是“鳄鱼头”那帮杀人凶手,如今,他们自己的脖子被满腔仇
恨的印第安人割断了。他们掠夺了印第安人的财物,烧毁了他们的村庄,于
是,印第安人就安排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展览,让他们沿河
示众,杀鸡儆猴。
在恐惧的同时,哈尔朦胧地感到一种宽慰。因为,这意味着他不用再害
怕“鳄鱼头”了。至于印第女人,只要善待他们,哈尔从来就不觉得他们有
什么可怕的。
他返回营地,把罗杰和自己的吊床挂好。今晚不点篝火。
那帮伙计通常都睡在岸上,但今晚,他们说宁愿睡在快艇上。他们把快
艇上的动物搬到“方舟”上,好腾出更多地方来。
罗杰总是睡得很死,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而哈尔呢,他太累了,
尽管四周仍然鼓声震天,他还是睡得很沉。半夜,他好像醒过一次,模模糊
糊觉得快艇那边有点儿动静,但马上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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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孤苦伶订
太阳照到哈尔脸上,把他弄醒了。他伸了个懒腰,弯起胳膊挡住耀眼的
阳光,静静地躺着。
清早醒来,他总爱尽情享受起床前那短暂的时光——悠闲地躺着,倾听
船员们干活。这时候,印第安人该动手捡柴生火了。昨夜下了雨,生火可能
有点儿难。哈尔的吊床上张着的帆布,还在往下滴水。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总能听见印第安人说话和锅勺的叮当声,嗅到火烟
味儿,接着,咖啡的浓郁香气便扑鼻而来。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一切早该开始了。印第安伙计们常常是太阳一露面
儿就起床了。但这会儿,哈尔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森林里最常听到的声
音,还有不断传来的印第安人愤怒的鼓声。
他张开眼睛望望外头的营地。本来,这个时候,营地上应该已经升起了
火,早餐的海龟蛋已经在锅里噗噗响,凤冠鸟已经烤在火上,咖啡已经在壶
里冒着热气。
但是,营地上空无一人。
这可不行!这些家伙越来越懒了。他得马上整治他们一下。哈尔爬下吊
床,穿过林间空地,向紧靠着沙滩停泊的快艇走去。
他困惑地停下脚步。快艇不见了。
艾克华被巨蟒缠死时,他心里产生的对未来的恐惧感,这时,又潮水般
向他袭来。不过,也许那班印第安人只不过打鱼去了。
但他知道,他是在欺骗自己。他们不会全体一起去打鱼啊,总该有人留
下来生火煮早饭。
他走出岬角尖,亚马孙河上、下游尽收眼底。河面上没有船只。
没必要自己哄自己了。因为害怕当地印第安人的报复行动,他的全体船
员都已经回家去了。他真该感谢班科,只有他才有本事说服他们把两个孩子
丢弃在林莽里。
他们开走了他的快艇。他得承认,这还算公道,因为他还欠他们工钱,
不过,他们很可能把能偷走的东西全都偷走了。
他返回河湾。踏上“方舟”。至少,他们还留下了“方舟”。动物们平
安无恙。见了哈尔,它们纷纷向他要早饭吃。哈尔检查了食品、衣物、网索、
渔具、罐头、珍贵的文件、药物、枪支弹药等等,这些东西一件也没少。
他这班伙计还是诚实的,但这丝毫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罗杰和他已经
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危机四伏的林莽里——而罗杰病倒在吊床上,什么也干不
了。印第安人随时会对他们采取敌对行动。哈尔想起头天傍晚所看见的那幅
令人心惊胆战的图景。不难想象,不久,在亚马孙河上,可能又会增加两具
漂向下游的无头尸体。
罗杰似乎在轻声喊他。他给弟弟送了点儿水和早上服用的奎宁。罗杰的
前额热得烫手。哈尔把夜里发生的事儿告诉他。
罗杰病得昏昏沉沉,弄不清哈尔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呢?”他发火了。
哈尔只好让他睡觉,自己去弄吃的。他下意识地踏着鼓点迈步。这鼓声
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他用汤匙给罗杰喂了点蛋和咖啡,然后,扛上来福枪给他的动物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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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尤其是那条大森蚺,它很不安分,笼子都快叫它弄散架了,澡盆里的
水全都被它扑腾出来,再添水也无济于事。不喂饱它,它是不会安静下来的。
哈尔沿着河岸向下游方向走,希望会碰上一只到河里喝水的野物。
突然,眼前的情景使他大啥一惊。一个男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个女
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站在他身边。开头,他还以为是印第安人,仔细再一看,
才发现不是。走近了,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细眼睛、扁鼻子和厚嘴唇。
在回归线下的海域里航行的水手,常常像哈尔一样上当。许多出海远航
的人都曾赌咒发誓,说他们见过一种女人身、鱼尾巴的动物坐在礁石上梳头
或奶孩子。也许,美人鱼的传说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哈尔眼前的这个亚马孙“圣母”却丝毫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美人
鱼的美貌。她的脸和她那位男朋友的脸一样,都像牛脸一样丑陋。哈尔明白
了,他看见的是海牛,巴西人管它们叫“鱼牛”。
在草丛中,它们蹲坐在尾巴上,雌海牛正在给怀里的小犊喂奶,雄海牛
在啃睡莲,它们直立的身躯随着从亚马孙河涌进来的波涛轻轻摇晃。
真是庞然大物啊!如果隐藏在水里的部位与露出水面的部位相你的话,
这动物至少有10英尺长,一吨重。他可没本事把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只抬回去
给大森蚺吃。
正在这时,一阵泼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海牛的另一位成员来了。
这是一头小海牛,身长约5英尺,体重不会超过15■,只能给那条大爬虫当
点心吃。这头小海牛只在几英寸深的水里摆动着尾鳍,一边乱扑腾一边啃着
岸边的青草。
哈尔打了一枪。枪声一响,两头大海牛立刻潜入水里不见了。小海牛开
始在浅水里笨拙地拍动着它的尾鳍和尾巴。哈尔走近一点,又开了一枪,他
知道,海牛皮非常坚韧,印第安人常用它来造铠甲。他庆幸自己带着那支三
百响。笨重的小海牛踉踉跄跄地在水里乱爬,没等它爬到深水,哈尔就抓住
了它的尾巴。他没走旱路,借助水的浮力,他拖着海牛蹚过几个浅滩,一直
来到“方舟”边。他把海牛头托到船舷边,让它吊在船边上,然后,把牛身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托。啪哒一声,小海牛终于掉进了船舱。
海牛皮很光滑,没费多大劲儿,哈尔就把它拖过甲板,拽到大森蚺的笼
前。不过,下一步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他怎样才能把这只笨重的“鱼牛”塞进笼里,而又不让大森蚺窜出来呢?
整个早上,大森蚺都很不安分,它不停地用头去撞笼门。它那30英尺长
的身子对折着,头尾都挨着笼门,而它的尾巴和它的头一样危险。
一般来说,哈尔不怕蛇。从南美的有毒水蛇到落基山的响尾蛇,他曾经
和很多种蛇打过交道。但看着眼前这条蛇类中的庞然大物,他的神经仍禁不
住颤抖。
这种蛇不仅大得吓人,而且性情凶悍。从来没有人能和大森蚺交朋友。
在这方面,大森蚺和性情温和的美洲绞蟒大不一样,绞蟒能被驯养成家里的
宠物,变得像狗或猫一样能跟人亲近。森蚺却是蛇类王国里的恶棍,它跟什
么人或动物都不能和睦共处。
哈尔知道,只要他一开笼门,那张钢钳似的大口就会咬住他的腿,那条
暴躁的尾巴就会把他抽打得遍体鳞伤。
小貘跑过来用它那长鼻子亲热地拱着他。那大森蚺瞪着饥饿的眼睛盯着
它,头往后一缩,对着笼门猛撞过去,力气大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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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抱起小貘,顺着笼边走到笼子的另一头。大森蚺的头追随着他们。
哈尔把小貘拴在高宠栅好几英尺的地方。大森蚺那双仿佛具有催眠力量的邪
恶的眼睛一直盯在小貘身上。谢天谢地,小貘是深度近视,对大森蚺的逼视
简直无动于衷。
哈尔跑回笼门那头。但他仍然不敢利用这一时机把小海牛塞进笼门,因
为不等他把半只海中塞进去,大森蚺就会扭过头来。他察看着小海牛。它那
扁平的像船桨似的尾巴使他想到一个办法。
他在门侧柱和笼门周围系上一根结实的绳子,这样,笼门就只能打开一
道两英寸宽的缝。然后,他把小海牛扁平的尾巴从门缝里塞进宠里。
接着,他跑到笼那头把小貘牵回笼门边。森蚺随煮小貘转过头来,发现
了小海牛肥美的尾巴,馋涎欲滴,立刻张开大口咬住这尾巴,开始把海牛往
口里拽。
大森蚺一旦开始吃东西,它就什么也不顾了,直到它把东西吃光为止。
哈尔慢慢地放松笼门上的绳子,笼门一点点地打开,等那只海象似的哺乳动
物的身体随着大森蚺的吞咽整个儿进了笼子,它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那大爬虫
拽到肚子里了。哈尔关上笼门,上好锁。
“好啦,”他满意地说,“消化那玩意儿,至少可以使你规矩几个礼拜。”
这样一头古怪的哺乳动物,在动物园里想必会引起轰动,看着它就这么
样消失在一条巨蚺的喉咙里,哈尔不免有几分遗憾。但是,他知道,离开了
热带地区,任何水族馆都只能让海牛存活几个月。也许,还没等他把它运到
家,它就活不了啦。
安顿好大森蚺,哈尔又去为其它动物找吃的。光是喂养这么一大群动物
就得一个专门的人。没有了罗杰这个好帮手,他得单枪匹马地把他的水上动
物园运到下游去,想到这儿,他感到压在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
他不必再担心“鳄鱼头”匪帮了——这总算是不幸之中的一点儿慰藉。
不过,他真的不必担心了吗?他们全都死了吗?他从来就没有弄清过“鳄鱼
头”匪帮的确切人数。比洛估计他们大约有八到十个人。那条船上有九个无
头人——那应该就是整帮匪徒了吧。然而,他仍然忐忑不安,也许,“鳄鱼
头”还活着。恐怖感像噩梦似的,即使在白天也不断困扰着他。他想对此付
之一笑,但是,他笑不出来:伙计们全走了,留下孤零零的兄弟俩;幽暗的
林莽充满凶险。据说,在这黑魆魆的森林里,在可怕的孤寂中,人甚至会精
神失常。
所以,当他看见“鳄鱼头”从树林的阴翳中东倒西歪地向他走来时,他
真宁愿相信自己是疯了。一点儿没错,是他——除了魑蝙外,只有他才会有
那么丑陋的一张脸。这样说,还辱没了魑蝙呢。那家伙的衬衣和裤子撕得破
破烂烂,沾满血污。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因为恐惧和缺少睡眠而显得憔悴不
堪的脸,被矮灌木划满道道伤痕。
他停下脚步,盯着哈尔,接着,向他扑过去。哈尔举起枪,但当他看见
“鳄鱼头”没带武器,就把枪放下了。“鳄鱼头”扑倒在他脚下。
“兄弟,见到你真高兴啊!”他像狗似地哀告。“别让他们,兄弟,别
让他们把我抓走。”他张开臂膀抱住哈尔的腿抽泣着。“他们会杀了我,好
兄弟。他们一定会那么干的。他们要杀我。”
“他们干得好,”哈尔说着,一脚把那家伙踢开。“你来求我帮忙,不
觉得有点儿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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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好兄弟,听我说,”“鳄鱼头”嚎哭着,“我们都是白人,对
吧?白人应该向着白人。你不会让那些红鬼把我抓走的,对吗?”
“是你们放火烧毁了那个村庄,对吧?”
“噢,那——那只是一场误会。”
“你杀过印第安人吗?”
“杀得不多,杀几个印第安人算得了什么?”他慢慢站起身来朝身后望,
浑身仍然筛糠似地发抖。“他们在追我。好兄弟,你们的营地在哪儿?”
哈尔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半天。这个臭名昭著的坏蛋!他枉披了一张人
皮,让子弹穿透这张臭皮囊,哈尔心里才痛快呢!他真该朝这狗杂种狠踢一
脚,把他踢进林莽,让他死在那儿,或者落入印第安人手中。
他转身把他带回营地。“鳄鱼头”又大又笨,像只大食蚁兽似地拖着脚
跟在他身旁。“为了这,上帝会保佑你,好兄弟,”他用沙哑的嗓子阴郁地
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把一个白人丢弃在野兽出没的林莽里。你和我会成
为朋友的,不对吗,小兄弟?最好的朋友。一切都忘掉,一切都饶恕,我说
得对吗?这是我们时代的精神。”
一走进营地,他就停下了脚步。
“你的人呢?”
“回上游去了。”
“那稣基督!印第安人就这德行。绝不能相信他们。你的那些动物呢?
也丢了吗?”
“没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