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传 作者:贝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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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道主义的宣传者。”
这个故事显然是针对着福特而写的。原来,厄内斯特指责福特急于把《美洲评论》转让他人。整个八月份厄内斯特为福特处理杂志社一事而铸成大错大为恼火。他对格特鲁德斯坦恩说,福特善于撒谎,是个骗子。他道貌岸然,装出一副英国绅士的模样,以此来掩盖他的无能和内心的空虚。当然,厄内斯特的指责,是过份夸大了。福特十分伤心地对格特鲁特坦恩说。作为编辑,他好象一扇蒙上一层绿绒呢的活门,进进出出的人都可随意把它推来推去。
十一月份福特登出了一篇因海明威攻击艾略特而表示道歉的文章,福特和海明威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了。文章写道,“两个月前,有人攻击T·S艾略特先生……当时我们考虑了很久,后来决定有必要阐明我们自己的立场。与此同时我们还约请这位作家为我们写文章。我们对他没有施加任何限制……然而,我们愿意再重复十次,二十次表示我们对艾略特的诗作非常欣赏和无比敬佩。”
福特的态度是温和的,他所说的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除厄内斯特外,任何人都会因福特作出种种努力使事情得到和解而原谅他。可是厄内斯特却认为这是对他的人格的莫大侮辱。事情的起因是在三个月前,福特公开批评厄内斯特不应该把许多美国作家的文章集中登在《美洲评论》第八期上。现在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厄内斯特一下子断绝了他同福特的友谊,肆无忌惮地攻击谩骂福特。当巴顿雷斯科和他的妻子到巴黎时,福特带他们去参观位于卡迪那雷蒙恩大街的音乐舞会时,福特把他们介绍给南西坎纳德,E·E坎明斯,波布麦克阿尔曼以及哈德莉海明威。厄内斯特当时也在场,雷斯科注意到他和福特彼此不讲话。厄内斯特告诉雷斯科自己的名字,很高兴地同他握了握手。爱德蒙威尔逊第一次见到一个新闻记者做出这样的表现。当福特邀请大家到附近一家饮食店吃东西时,厄内斯特拒绝同往,并高声对哈德莉说,“自己付钱,听了没有?别让人(指福特)家给你买。”虽然《美洲评论》在停刊前所出版的两期中都登载了他的文章,但厄内斯特仍然没有停止对福特的攻击。甚至连福特的朋友克雷布也倒霉地受到他的指责。厄内斯特说,克雷布为了使福特的杂志能苟延残喘,四出活动,耍小聪明。然而,一切都枉费心机。该杂志终于在一九二五年一月一日“寿终正寝”。这就是那令人不悦的事件发生的大概情况。
东方王国
十一月份的巴黎又潮湿又寒冷,海明威一家过不惯这种气候。于是厄内斯特开始计划到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去。他曾发过誓,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不错过时机到那高山白雪浑然一体的神奇世界去领略一番。现在这种强烈的愿望又涌上心头了。他写信给霍维尔詹金斯说,“我们在世上只活一次,让我们痛痛快快玩一下吧。”他目下的困难是钱不够用。尽管此时的房租比起过去在霍托海湾住的还要便宜些,但海明威在银行的存款已大大减少了,而且眼前不可能有更多的收入。
正当海明威感到为难的时候,他接到伯特拉姆霍托曼的一封信。信中告诉他,在奥地利瓦拉伯格地区有个叫斯奇伦斯的小山村,位于苏黎世和莫斯布卢克之间。那里有一家叫托布的家庭旅社。生活简单,伙食也不差,据说在那里滑雪更是不可多得。以海明威一家三口人计算,一星期的全部费用只要二百万奥地利旧银币就够了。但是这个数额不一定靠得住,因为奥地利国内正闹通货澎胀。一块美元可见换七万奥布。厄内斯特立即在他那个记录写作笔记的蓝色笔记本上算开了。结果,出于他意料之外,一家三口,在那里一个星期的生活费用只需二十八元五角。他们完全可以把巴黎的房子临时租给别人,全家安心地在白雪皑皑的大山区里渡过整个冬天。那家家庭旅店的主人是保尔涅尔斯。厄内斯特立即给他写了一封信,预定两间十二月二十日用的房间。
去奥地利前,海明威照例向他新结交的朋友告别,其中包括阿齐布特和阿达马克列奇。他们两人都住在卢森堡附近波尔迈克大街上的一个公寓里。亚齐布比厄内斯特大七岁,一位面目严峻的苏格兰人。他来自伊利诺斯,在耶鲁大学得了学士学位。后来在哈佛大学又获得法学士学位。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和战后曾在法国军队里服役两年。现在退伍回来从事诗歌创作。在诗歌方面他完全可当厄内斯特的老师,但他察觉到厄内斯特对美学不大感兴趣。相反,他们的谈话内容主要是拳击和打垒球。厄内斯特还去拜访约翰赫尔曼。此人出生于密执安,一直在慕尼黑学习历史,他即将同一位叫约塞芬赫伯斯特的漂亮姑娘结婚。约塞芬皮肤白皙、蓝眼睛、金黄色头发。约翰却皮肤黝黑,长相很象海明威,不了解的人会把他当作海明威的弟弟。他们两人志愿相同,都希望成为出色的作家。
海明威还探望了一位患肺病的年青人,厄内斯特华尔斯。此人有个很亲密的女朋友兼庇护人爱赛尔莫赫德。他们谈论创办一个小杂志《季度》。过去厄内斯特曾说他是个十分自负,装腔作势的人而不愿同他交往。现在他改口说,“华尔斯是个蛮好的小伙子”。厄内斯特经常到华尔斯长住的旅店去找他,谈论创作、作家以及艺术家的情况。他这样过往频繁,其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华尔斯本人也很清楚。这就是《美洲评论》的停办,迫使厄内斯特不得不另辟蹊径,找个发表文章的地方,而他认为华尔斯的杂志完全可以帮他的忙。
但并不是对他所结识的新朋友,他都怀有这样的动机。他认识一位叫珍妮弗莱娜的朋友,一个又漂亮又聪明的新闻记者,是《纽约时报》的特约记者。厄内斯特常到她在波拿巴特大街的住所去。而且每次总是坐在一张原是为喂奶的母亲特制的宽椅里。这张椅子是珍妮从旧货市场上买来的,并重新油漆了一下,还画上大帆船在世界地图上的五洲四海航行。她想,厄内斯特看了,更加引起他周游世界的强烈愿望。她把那张椅子取名为“厄内斯特椅子”,因为她房间里只有那张椅子才适合他坐。厄内斯特坐在那椅子里谈天——总是谈天——翘着二郎腿,牙齿刷白闪亮。珍妮很欣赏厄内斯特那双“友好的,有敏锐洞察力的,闪闪发亮的红褐色眼睛,”看不出有拉丁人的任何痕迹。有一次他带她到巴黎共和宫附近一家小型的拳击场去看拳击比赛。她怀着钦佩爱慕的心情听厄内斯特和一个法国拳击迷用本地黑话互相指责辱骂。她心里想,“厄内斯特是个生来聪明的语言学家,他首先通过耳朵来学习语言,以适应交流思想的需要”。
厄内斯特对他的新作《不可战胜的人》到底水平如何,自己没有把握。这个故事是九月份动手写的,十一月二十日写完。这个故事集中概括了他三次去西班牙看斗牛后的观感。他自己喜欢这篇故事,因为题材新颖,从未写过。故事描写一位年老无能的斗牛士马纽尔,一九一八年夏天重新回到马德里多罗斯游乐场参加斗牛惨死的事迹。这是一个绘声绘色,充满惊险的悲剧故事。马纽尔在力量极为悬殊的情况下,付出巨大的牺牲而取得胜利。他虽然肉体上被摧垮了,但他的精神并没有被摧垮,厄内斯特自认这个故事是他所有的作品中最好的一篇。但他又觉得与《归来的战士》那篇文章雷同。那篇文章已经在十二月十日卖给麦克阿尔曼,收进一个叫《当代作家作品选集》里。这个故事也有点象《滔滔双心河》,只是在结尾时没有象尼克那样,有一大段的内心独白,想到这里,他也十分激动。他从头到尾把故事读完,才察觉到那些内心独白把他预想要取得的效果全给毁了。唐斯梯华特已经把全部文稿交给他的出版商乔治多朗。厄内斯特急忙写信给多朗,请他把《滔滔双心河》最后的九页删掉。
厄内斯特夫妇马上就要到奥地利去了。圣诞节前六天,他们在火车东站上车。第二天上午到达边境一个木材集散地——巴奇镇。厄内斯特走到铁路那边换了一些钱,买两张到布鲁登兹的车票。到达那里后,他们改乘电车到斯奇伦斯山谷。近处成群的母牛正在草地上吃草,远处高高的峰巅复盖着白雪。在车站里他们碰上了保尔涅尔派击迎接他们的搬运工人。托布家庭旅店是一幢白色拉毛水泥,十分结实的五层楼房。大门朝克奇普拉兹山,附近有一座暗灰色的古老教堂,房顶是圆的,从远处望去很象一个倒立的青色大葱头。厄内斯特一家住在二楼一个套间里。厄内斯特自己住前房,哈德莉和小孩住在临花园的后房。从厄内斯特的前房窗口往外望,可看到东南面一个大山谷里长满了茂密的火杉,中间伴有星星点点的草地和农舍。再往远处望,只见群山叠嶂,连绵不断。
这个村镇不大,有几分故乡的情调。底里兹河把村镇隔成两半。河上有座木桥把河两边的村镇连接起来。镇上有商店,锯木厂和一个遗弃了的博物馆。镇上的人讲蒙太纳方言——一种发软喉音的混合语言。他们一见外地来的人便一边用手托一托帽子表示致意,一边说,“欢迎你!”厄内斯特寻思,象这样有礼貌的人民,他以前怎么把他们(指奥地利人)当作敌人呢!这个地方多么好呀!住得舒适,伙食令人满意,有各色各样的啤酒,房里有一架钢琴可供哈德莉使用,还有一位住在旅店附近的漂亮女佣人。她叫玛西德布朗,从第一天见面起,她就喜欢“波比”。
这年冬天,整个欧洲的气候与往年不同,气温高,雪来得很迟。厄内斯特经过秋天的奋力写作,此时已经有点惰性。他对哈洛德罗布抱怨说,他需要一个象巴黎那样的大城市来激发他的创作欲。他已习惯于同波特拉姆哈特曼在托布旅店的小花园里玩滚木球戏。唐斯梯华特从纽约寄给他一封庆祝圣诞节的信,里面夹着一张汇票。厄内斯特眼睛一亮,猜想一定是出版商多朗寄给他的。但仔细一看,却是斯梯华特私人的汇票,寄来鼓他的气的。多朗已决定不出版厄内斯特的短篇故事,但表示愿意考虑接受他的长篇小说。斯梯华特已经把厄内斯特的全部短篇小说稿拿给有名气的H·L·孟肯,希望通过他交给阿尔弗莱克诺普夫。如果孟肯不喜欢那些故事,那还有霍拉斯利物怀德。罗布来信说,他不能到奥地利去,因为他要到纽约去了解一下他的长篇小说《都达布》出版的情况。他答应就厄内斯特的《我们的时代》一书在霍拉斯面前讲几句好话。
终于下雪了。开始在高山上,接着在山谷里。白雪复盖着斯奇伦斯和特察根斯小山村,象一张白色大毯子向南延伸一公里半。哈德莉开始在旅店后面一个山坡上练习滑雪,后来到一个小羚羊时常出来寻觅食物的小山丘上。赫涅尔斯把店里的一架钢琴搬进她的房里。上午,当波比在外面同女佣人玛西德玩的时候,哈德莉便在房里弹奏巴哈和海顿①的曲子。有时她也编织毛衣。用的是本地出产未经染色,直接从黑羊或白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再由住在山谷里的农妇将它们加工,纺绕成毛线。她为厄内斯特编织了一件毛衣和一顶滑雪帽。他穿着毛衣,戴上毛帽站在雪地里让巴特拉姆哈特曼给他画一幅水彩画。
①巴哈,德国钢琴家和作曲家。海顿,奥地利作曲家。
厄内斯特在山村里的生活过得十分愉快。他的食欲大大增加了。他后来说,“对他来说,每顿饭都是十分重要的。”弗罗涅尔斯负责厨房炊事工作,他监制烧牛肉,里面加马铃薯,酒和酱油以及鹿肉;制作蛋饼和蛋奶酥以及本地梅酱布丁等。那里有大量的红葡萄酒和啤酒供应。厄内斯特喜欢饮用本地的龙胆紫制成的荷兰杜松子酒和米酒。他蓄起了胡子,人家叫他作“黑胡子基督”或“黑胡子酒鬼基督,”他听了乐得笑呵呵的。当时奥地利国内禁止赌博。但玩扑克牌是可以的。几乎每天晚上,在旅店的烟雾腾腾的饭厅里都有人在打扑克。在参加打扑克牌的人当中有一位是本地着察局局长,这真是莫大的讽刺。还有银行家、律师、旅店老板赫涅尔斯和一个从慕尼黑到那里开办滑雪学校的华尔特兰特,他个子高大,瘦弱,讲话时喜欢挖苦人。他嫌在山坡上滑雪不过瘾,扬言要带学生到海拔约二千公尺高的阿尔卑斯俱乐部去。
一月里的一天,厄内斯特收到华尔斯给他寄来的刚出版的杂志《季度》。厄内斯特把该杂志转寄给格特鲁德斯坦恩,心里觉得华尔兹在作家之中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这点使他感到不无讽刺意味。但他没有把这种看法告诉华尔兹。他热情洋溢地给华尔兹写信,并随信寄上一本《滔滔双心河》。关于这本书,作者自认没有写出水平来。他主动列出了他即将完成的书稿名称,对英赫德小姐决定慷慨地为那家杂志代付稿费,高兴得拍手称快。同时,以长者的口气噜噜苏苏地建议他们办个评论杂志。后来他们同意接受他写的那个故事,稿费定为一千法郎,以示对他的热情和关心的奖励。厄内斯特为此动了心。他指出,一九二四年他辛辛苦苦写了一年,总共才得到一千一百法郎。而《三个故事》和《我们的时代》两篇故事一个子儿也赚不到。他说他和哈德莉每月只靠一百美元过日子。
一月中旬华尔兰特在高山上办起了第一所滑雪学校。他们乘坐雪橇沿山谷而上,到达巴特努。当天晚上在一所古老的客栈里过夜。第二天,一清早就起床继续登山赶路,雪橇上铺着海豹皮,背上背着旅行袋。雇来的几个挑夫——个子矮胖的农民,绷紧着脸,背着最沉重的东西,象背驮重负的马匹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到了山顶,他们把货物卸下靠放在山上一间小房的墙边,然后一个个象妖魔般坐着短雪橇飞也似地下山去了。在朝着山谷往冻结了的弗曼特斯托西坡地去的路上,厄内斯特看到了野鹿和小羚羊,成群的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