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传 作者:贝克-第5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候,一架德国单翼飞机正在轰炸附近的忠于共和政府派军事阵地。飞机一下子朝他们飞过来,他们慌忙猫着身子低着头迅速找地方躲避。幸好敌机驾驶员在完成任务后驾着飞机轰隆隆越过马德里城上空返航。
第二天一大群人蜂涌到“故园”那个地方。其中有多斯帕索斯、马修斯、西德·弗朗克林,汤姆迪尔默、玛萨和弗尔基尼亚·科勒斯等。海明威尖刻地批评保守派的坦克部队行动太缓慢。不料深深激怒了迪尔默。海明威特别小心谨慎,他说,“我们千万不能暴露目标,免招来敌人的炮弹。”他后来评论说,由于计划不当,从而招致了当天下午忠于共和政府派的猛烈攻击。夕阳的余辉帮了他们的忙,使他们的摄影机能清楚地拍下摩里斯部队的活动情况。海明威说,“要是你想引起敌人对你开火射击,你只要拿起一副双筒望远镜,去掉伪装,敌人就会向你开枪。那时候就够我忙上一整天。”
海明威同玛萨的真正接触,可说是最近才开始的。迪尔默十分欣赏玛萨捉弄海明威,使他入迷。但他自己在她面前并不显得奴颜婢膝。当然,迪尔默根本不知道海明威和玛萨已经相爱了。直到后来,反对派一颗炮弹把他们住的那间旅店的锅炉炸开了,热水到处流淌,把那个地方弄得一塌糊涂。这时秘密暴露了,他才幡然大悟。当房客们从他们的卧房出来到楼下寻找回避的地方时,他看见海明威陪玛萨从卧房里出来。他还特别注意到那位法国作家赛恩特爱克斯普里。他房里贮藏着很多不久前买回来的葡萄。他站在楼梯头,手里挽着一个盛满葡萄的篮子。当每位女士下楼经过时,他一边彬彬有礼地拿出葡萄,一边十分和气地用法语说,“夫人,请品尝一点葡萄吧!”
海明威现在呆在旅店里的时间不多。先后有几个司机开着车送他到市郊各地两军阵地上进行采访。原来的司机托马斯走后,来了另一个人。他开的是一辆官方的汽车,带来了四十公升的汽油。第三个司机是个目无章法的农村小伙子,名叫大卫。这位年青人满口下流话,海明威感到不堪入耳。大卫一直对战争抱着美丽的幻想,直到有一天,他目睹反对派一颗炮弹落在广场附近的地方,把一群排着长队等买蔬菜的妇女炸死炸伤了好几个。于是他离开了马德里,到一个叫塔约的乡村去。当时伊凡斯和弗诺正在那个地方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内景。大卫走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来接替大卫工作的是一位叫希波里托的人。他粗壮有力,沉默寡言,工作起来一本正经,很能干。海明威断定希波里托一定在西班牙殖民帝国的军队里当过兵。
厄内斯特很快结识了许多军事人员。其中同他来往较多的有:美国赴西班牙志愿飞行员怀梯道尔,据说他是洛杉矶警察署验证处雇请的人员;弗朗克丁克,来自离彼格特不远的阿堪萨斯州的第维特。还有一位朋友叫拉蒙雷瓦勒,海明威在巴黎时就认识他。不过他那时年纪还小。此外,他在巴黎认识的现在在这里的古斯达武·杜朗上校。过去他在学校念书并从事过音乐创作。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当上了少尉。后来在忠于共和政府派统治集团里他得到迅速提拔,如今他当上第六十九师师长,驻守马德里东部的托雷扬地区。昔日在巴黎初识,如今在马德里友情加深。杜朗象路易斯金塔尼拉那样,由艺术家变成军人。海明威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起他来。显然,他是把杜朗作为他“群英”中的一员看待的。
海明威经常到国际第十一旅去采访消息。国际第十一旅主要由德国共产党人所组成,旅长是汉斯凯尔。海明威曾在三月份同汉斯到布里休格去旅行。凯尔手下的人多半是参加过帝国战争的老兵,他们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海明威一度想写一本有关凯尔事迹的书,后来转念一想,认为“我们接触太多,一写起来就没个完”,终于作罢。倒是特威尔弗史旅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被那里的人和精神所感动。他们把他作为尊敬的艺术家而欢迎他。他却觉得置身于那个环境,与其说自己是个非作战人员,不如说是个士兵。旅长是位四十一岁的匈牙利人,曾写过许多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旅长名叫鲁卡兹,矮个子,有点肥胖,神情很快活,灰蓝色眼睛,淡黄色头发,赤胡子,小嘴巴。一经接触,鲁卡兹那种随和的态度便给海明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里有位负责医疗的军官魏纳赫布伦也引起海明威的注意。赫布伦态度温和,能干。他是一位提倡人道主义,讲究禁欲和刚毅精神的典型人物。他那黑色的头发剃得短短的,斜戴着一顶鸭舌帽。他象一个苦行僧,日夜不停地工作,穿梭在伤病员之间,两眼深陷,目光炯炯,放射出一种对工作有高度责任感的光芒。在特威尔弗史旅部,海明威感兴趣的第三位人物是鲁卡兹的政治指导员古斯塔夫里格勒。此人是德国共产党人。皮肤暗褐色,额前有许多皱纹。下颚宽阔,一副军人模样。他于一九一八年进入军队,当过预备兵。自那以后他一直坚持反对法西斯,前不久,作为难兵逃离纳粹统治下的德国。
在马德里,海明威最不喜欢的人要算驻扎在阿尔贝斯特城附近那拥挤不堪的国际旅旅长安德烈马提了。海明威笔下的安德烈是个又大又胖的老头子。头上戴着一顶比他的头大好几号的卡其布贝雷帽。一对在浓密眉毛底下的灰眼睛湿润润地……长着一个双下巴。他那淡灰色的脸死气沉沉,仿佛就象死人的脸。无独有偶,爱伦堡也不喜欢安德烈。他发现安德烈飞扬跋扈,专横暴戾,总怀疑别人有叛逆行为。他直言不讳地说,安德烈根本不配当军人,更不用说当军官。他经常心血来潮,神经质地突然作出某项决定,他的部下十分不满,不买他的帐。因此,他常常公开地同他的属下吵架。不仅如此,他还同那位工作出色,一度担任该旅军需兵司令兼军需局局长的美国人路易斯·费斯切吵过架。
虽然海明威与安德烈接触不多,但由于工作的关系,他结识了一位波兰军官。这位波兰人的真实姓名叫卡洛尔·斯维兹沃斯基。他和其他在国际旅工作的军官一样,使用假名——华尔特将军。卡洛尔出生于波兰华沙,在俄国长大。俄国大革命时期,他参加了红军。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到西班牙佛兰兹军事学院教军事科学和技术。自那以后他率领第十四旅参加了十二月至一月的科隆纳战役,接着部队开往马德里驻防。卡洛尔给海明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不但是因为他佩服他掌握了丰富的军事知识,而且是他那非凡的外貌。他有张特别的白皙的脸,一个鹰勾鼻,一对眼光逼人的眼睛,薄嘴唇,剃得光光的头上满布伤疤印痕。
四月份,反对派从月初到月底不停地炮轰马德里城。格朗维阿旅店里窗户玻璃常常被震破,碎片掉在地上,海明威滑稽地想到,人们可能认为每天那个地方都在下冰雹。伊尔莎·库尔克沙的鞋子由于炮弹碎片飞进她房间,起火烧坏了。弗罗里达旅店一个搬运工人被一颗机枪流弹击穿大腿。另一颗子弹射进玛萨的卧房,把房里一面穿衣镜打了圆圆一个洞。幸亏当时玛萨不在房里,否则就有生命危险。尽管食品从瓦伦西亚源源不断运抵马德里,但由于储存不得法,常常上市供应时就变质了。所以马德里市内的食品供应越来越短缺。海明威闷得发慌,只想找机会运动一下。四月二十一日上午,他借来一支猎枪到巴多前线林地去打猎。回来时,带着许多猎物;一只野鸭,一只鹧鸪,四只野兔和一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在林中飞行时,海明威以为是松鸡。
当天晚上,他写了一则快讯。这是近十天来他写的第一则新闻电讯。玛萨写了一个条子,一起留下请弗朗克林交给电报室发送。她的便条内容如下:
亲爱的西德奈:
今晚我要回扎拉马前线去,不能回来了。海明威的
稿子校样我已经对过了,请你把这三份稿子送电报厅402房间伊尔莎那里去,请她立即发电。这三份东西,除她自己留一份外,其它两份必须按上面注明的地址发出去。我身边没有信封。我想你能在401印刷室弄到信封,如果找不到就向伊尔莎要。这些稿子大概今晚就得发出去,因为海明威为了赶时间,想用外交小邮包的方式寄送。请你向伊尔莎说明此事,并告诉她,这稿件很重要,因为近十天来他都没有写稿子,而这是他的第一篇……
谢谢。里格勒又发烧了,白求恩大夫仍坚持说他患的是伤寒病……里格勒晚上的饭菜都放在我的房里。
格拉西斯·玛蒂
第二天厄内斯特同玛萨一起到他所谓的“四个中心防线”去采访。给他们开车的是西波里多。他们的预定旅程包括到四千八百公尺高的卡达拉马山地。到达那里后,他们将骑马上山采访忠于共和政府派的前沿阵地,那里的训练有素适应山地作战的士兵纪律严明,士气高昂,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有一次他们坐着一辆装甲车上山,由于暴露了目标,反对派的军队用机枪扫射他们。他们龟缩在车子里,只听见车子周围的钢板被子弹打得砰砰作响。对于厄内斯特来说,这种情况比起每天住在马德里城内来,危险性小多了。回来的时候,他们闻到空气里充满着硝烟气味,尘土飞扬,格朗维阿的人行道上又有被炮弹轰击留下的累累新弹坑。不过除了对城市轰击外,山区地带各战线仍然平安无事。
四月下旬,伊凡斯从瓦伦西亚写信给海明威。西德奈·弗朗克林和约翰弗诺在胡安迪都纳村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内景将于二十八和二十九两天内拍完。伊凡斯在信中请海明威到他们那里去,因为他即将回纽约。厄内斯特曾答应在五月六日左右为他提供一张飞机票。多斯帕索斯仍为他的朋友罗布勒斯被谋杀不断提出抗议,他不久前在瓦伦西亚看到了美国驻西班牙大使。伊凡斯希望多斯最后能现实一点看问题——在严重战争的艰难时代里,作为一个人或同志能做些什么呢?
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胶片已全部拍完,全部摄影器材和胶片都已装箱待运,厄内斯特准备返回美国。他到克鲁兹广场外交部大楼给报联发回最后一次电讯。白色的电报大楼在晨曦中更显得洁白高雅,可现在却成为弗朗哥炮兵部队最好的靶子。伊尔莎·库尔克沙请求把新闻检查办公室迁到别的地方,并获批准。阿杜罗巴雷阿由于工作过度劳累和每天炮轰所引起的恐惧,使他病倒了。厄内斯特却兴高采烈。他去向巴雷阿告别时,一切忧虑都抛到九霄云外,站在外交部大院里的台阶上用卡斯梯利安土话边开玩笑边哈哈大笑。
特威尔弗史旅为海明威举行告别宴会。在宴会上他显得非常高兴快乐。宴会是在一个当时用作战地医院的古堡内空地上举行的。那天刚好是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鲁卡兹旅长也出席了宴会。赫尔布朗医生和古斯塔夫雷格勒也来了。后来厄内斯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天晚上的宴会开了很久。已经很晚了,鲁卡兹还表演节目。他用一只铅笔顶住合拢起来的牙齿,然后用口吹起一种音调来。那声音十分清晰,如同笛声。这是厄内斯特同赫尔布朗和鲁卡兹最后一次见面。十分惋惜的是他同古斯塔夫雷格勒的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了。
美国人的介入
五月九日星期天,厄内斯特在西班牙呆了四十五天之后回到了巴黎。他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看起来十分健康。他告诉记者们说,他也没料到这场战争会打得那么久,说他回美国去的目的是要重新修改他的小说稿。当修改工作完毕,小说出版之后,他将重返西班牙参加一场“大的运动战。”这场战争据他估计可能在夏天爆发。
接见记者后,厄内斯特在巴黎度过了繁忙的四天。主要同路易斯·阿拉基斯坦磋商关于西班牙忠于共和政府派军队需要药品问题以及应邀到美英新闻俱乐部、莎士比亚友协和西尔威亚比奇书店等地作报告。做报告时他讲得结结巴巴,听众认为他完全可以讲得更好些。佐斯也出席了报告会,坐在会议厅的一个角落里。他对政治和西班牙问题没有任何兴趣。厄内斯特对听众说,写作是件艰苦的工作;说自他写作以来除了“太阳也升起来了”之外,其它作品他都感到不满意。他谈到用随意手法创作的作品,随后把话题转到阅读短篇小说《父与子》上面来,而且谈得津津有味。
海明威乘坐“诺曼底”号邮轮于五月十八日抵达纽约。登岸后他立即准备返回凯威斯特岛,带着妻子和小孩到比米尼去度暑假,一边修改小说稿子,一边钓鱼。在这期间只有两件事插了进来。其一是,他答应六月初在纽约召开的美国第二次作家代表大会上发言。其二是,《西班牙土地》必须剪接,定主题,配上音,然后公开放映,为西班牙忠于共和政府派筹集资金买救护车。六月二日正当他在比米尼度假,忙着钓鱼的时候,伊凡斯从纽约打来电报告诉他,罗斯福总统和夫人同意在七日初在白宫观看他们拍摄的那部影片。他说,这次重要活动是玛萨通过伊丽诺罗斯福作出安排的。正在这个时候,朱里斯寄来该影片的主题说明词,请厄内斯特审阅修改。其主题词内容如下:“我们的人民通过民主选举取得了合法地位。如今我们决心捍卫我们的权利。我们被迫拿起武器同反动的军事集团和外国干涉者作战。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同战斗。农民比过去的地主能更好地利用土地,生产粮食。他们充分挖掘西班牙土地的潜力。”海明威修改时,将原来的六个句子压缩成三个句子。“我们通过民主选举取得耕种土地的合法权力。可是现在的一些军事集团和不在位的地主又想重新从我们手里把土地夺走。我们决心为捍卫我们的权力而战斗,把那些地主老爷们恣意让其荒芜的土地耕种好。”作为说明引起内战的原因,这两个主题说明都嫌简单了一点,但还能简要地说明主题的要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