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传 作者:贝克-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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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里”。厄内斯特看了纸条后立即在条子边上注上一些尖刻的挖苦话。不过,玛萨去看厄内斯特时,他还没有看到她的条子。当她回到多切斯特旅店她的住房准备收拾行装去意大利时,厄内斯特带着一个女人正在她的房间里。他仍住在旅店里接受来访者,继续向玛丽维尔斯求爱,为柯勒杂志写出第一批报导文章。玛萨走后,有一天,罗尔德达尔发现厄内斯特正在打字,写了一篇有关盟军向敌人发动进攻的报导性文章。达尔要求厄内斯特把文章给他看。他想,文章一定写得不好。于是不动声色地说,“厄内斯特,你没有把你告诉我关于那个士兵从一辆燃烧着的坦克中爬出来时,他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写出来。”厄内斯特听了说,“哎呀,象这样的文章,我决不会交给柯勒杂志社的。”
从六月下旬开始,德国人大规模地使用V弹,即嗡嗡弹。
这种V—I型飞弹也叫V—I型火箭或自动控制导弹。它们是从被占领的法国境内发射的。它可任意大量发射攻击英国东南部地区甚至伦敦。厄内斯特看了描写说,这种武器看起来象金属标枪,上面装有活动翼和出气孔。每个飞弹能携带一吨重的弹头。射程为二百公里,时速为每小时四百多公里。发射时发出一种象载货车或摩托车马达低沉的声音。厄内斯特返回伦敦后开始收集整理有关英国皇家空军在作战时的情况。盟军用来对付德国飞弹的主要武器是一个中队的台风战斗机。这些飞机是从赛利斯伯力平原,靠近斯通亨奇一个简易机场起飞的。每天从清晨四点到半夜,驾驶员不停地驾驶这种飞机在空中飞行,企图截击或打落正在飞行中的飞弹。有一天,厄内斯特亲自跑到作战地区去观察。
厄内斯特一看到那些“台风”战斗机,禁不住喜气洋洋。他把它们错唤为“暴风”战斗机。这些飞机又大又结实,有点象身强力壮的驴子一样。驾驶飞机的小伙子们也是个个身材硕健,精神饱满。司令员温格,个子不高,可十分神气。说话口气犀利,但富有表情。有个中队长,是个比利时人,最近参加了一次为期六天的自行车竞赛。脸上皮肤晒得黑黑的。另一个飞行中队长是个英国人,个子高大,对陌生人说话时显出一点腼腆。他的皮肤带紫红色。就象一个人的脸皮被火烧坏了,然后医生给他施行植皮手术。在厄内斯特再三地要求下,这位中队长讲述了一些关于他作战的情况。他说他第一次成功地把一枚飞弹打落。但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打下飞弹的准确地点,因为它们飞行的速度非常快。”厄内斯特当时的心情很不平静,渴望自己能象那些驾驶员一样,成为这次战争中的战斗英雄。后来他告诉别人说,早晨他常陪那些飞行员到酒吧间去喝酒。经常到赛里斯天主教堂去为英国的祖辈们在天之灵祈祷。
厄内斯特还访问了第九十八中队总部。这个中队的司令员是保尔,有轰炸机二十五架。飞机起飞基地在顿斯福,萨里的吉尔德福声部八公里,离海岸线大约四十公里。六月十五日下午当他在军官食堂吃饭的时候,一枚V—I飞弹从飞机场附近飞过落在环形防线边上爆炸了。事后,记者们闻讯纷纷赶到现场进行采访。厄内斯特和其他的记者一起来到飞弹爆炸的地方。记者们及时赶到现场,四处观察,从地上捡一些飞弹的碎片。但记者是绝对禁止拿现场的东西的。当地警察立即赶到了现场并到司令办公室了解记者私自拿现场的东西的情况。司令杜拉普说,“当警察到达的时候,海明威已经来到军官食堂的柜台,占了有利的位置。由于厄内斯特的容貌容易被目击者所辨认,所以他首先引起人们的注意。警察对整个事情的处理虽抱着悲观情绪,但对这件事本身却是毫无置疑的。厄内斯特很快意识到面临的情况,他的样子象一个偷甜饼的小偷当场被人抓住那样怪难为情,默默跟着警察来到他的住房把那飞弹的碎片交出来。或许将来在适当的时机,他还会犯别的罪行的。
六月十八日上午星期天,厄内斯特约了几个朋友到多切斯特旅店,在他的住房里做他们早就想做而未做的煎大饼早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第二颗飞弹爆炸事故。这天上午,比尔杜森拿来了乔麦粉,罗威特带来了烈性威士忌酒。参加的人中还有诺斯和布鲁德以及海明威的突击队员比尔德朱尼尔。诺斯认为煎饼太坚韧,布鲁斯说煎饼很可口。不过,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却被外面的东西吸引住了。那天上午,一批飞弹正以匀称的速度沿着伦敦河飞行。厄内斯特提出他的得意的论点:除开你直接被飞弹击中,否则不会发生危险。这时诺斯把头伸出窗外,只见有一颗飞弹正朝着他们的房顶方向飞来。那飞弹落在离多切斯特旅店不远的地方。原来那飞弹刚飞越泰晤士河,就停了下来,摇摇晃晃,过了一会突然下降,落到有名的威斯敏斯特教堂附近的豪斯加德教堂上面。那教堂顿时被炸毁。因为是星期天上午,人们正在教堂里做弥撒,所以死了很多人。糖煎饼都冷了,可是没有人吃。诺斯和布鲁德连忙从房里跑出去经过格林公园来到出事地点,尽可能协助人们把幸存者从教堂里抬出来。厄内斯特和罗威特重新喝起威士忌来。
英国的情报人员早就知道德国人的飞弹发射台在什么地方。六个月来,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出动了四千七百一十架次,轰炸德国人的飞弹发射基地。这些发射台的暗号叫“无球”。它既表示飞弹发射台又表示飞弹的制作和储藏中心。在飞机驾驶员中,他们简称之为“滑雪场”。由于这些飞弹发射场周围设有高射炮,所以迄今已有四十一架皇家空军的飞机被击落,四百多架被严重击伤。这种飞机叫米歇尔双引擎中型轰炸机。它们和截击“台风”飞弹的飞机不同,这种飞机上面除驾驶员和投弹员外,还可以坐观察员。六月底,厄内斯特又到第九十八中队的作战办公室要求参加一次去轰炸飞弹发射场的任务。
选定出击的那天,天气很好,能见度也高。厄内斯特戴着钢边眼镜和头盔。头盔的带子紧紧地锁住下颏让浓密的胡子遮盖住。他身穿皇家空军飞行服,皮夹克和降落线设备,看起来象个巨人。经过出发前的拍照后,厄内斯特登上飞机坐在驾驶员里恩旁边的副驾驶员座位上。投弹手是一位荷兰人,名字叫基斯。他说话时声音低沉,有时很难听清楚。快到中午的时候,出击的飞机分成两队,每队六架。接着起飞了。起飞后不到五分钟,就几乎看不到陆地了。迎面而来的是英吉利海峡,只见一片浅蓝色海洋,有点象起了皱纹的橡皮一样。
不一会,飞机飞临轰炸目标,只见一溜树林里在那“滑雪场”的周围有无数的弹坑。被炸翻了的泥土高高地凸出地面。当他们的飞机作投弹前的俯冲时,地面上的高射炮火密集地向他们射击。当另一架米歇尔飞机的机舱下方的舱盖一打开,炸弹往下掉落的时候,厄内斯特禁不住想起一只大猫一下生下八只又长又大的铁小猫。这时耳机里传来基斯的声音,“炸,炸,炸,”……接着六架飞机迅速作弧型飞行,冲上高空,然后以出发时的那种速度飞返基地。厄内斯特感到十分失望。他认为飞行结束得太快了。他问里恩,是否可以返回轰炸目的地,看看轰炸后结果怎么样。里恩不答应。他说,地面的防空炮火太密集,那样做太危险。这次出击,在返航时,从耳机里传来了消息,说第二组损失了一架领航机。
自从这次米歇尔出击飞行之后的十天里,厄内斯特没有参加任何飞行活动。他后来说,英国皇家空军一位医生说他头部受伤不宜参加飞行。那医生说,“爸爸,你可以再参加一个星期的飞行。不过我绝对不同意。打死我我也不同意。”在这期间,他利用写诗给玛丽维尔斯来消磨时间。他和玛丽维尔斯之间的爱情进行得非常顺利,他非常满意。他说,他愿意向她保证,尽管他的头脑不适合于高空飞行,从事写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写给玛丽的那首诗叫做《玛丽在伦敦》。这首诗同他在这个时期里所写的其他的诗作一样,内容十分奇特。既有感伤又有期望;富有情感又有决心。诗的结构是一种散文式的自由体诗。在这首诗里他把以前在古巴的生活同现在在伦敦的生活加以对照比较。经过在古巴海域两年的巡逻生活,现在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自己感到在海上呆的时间太长了。他惦念着他的小艇“彼拉”号。昔日他驾驶它出海,现在,它的水手们解散了,船上的武器装备归还原来分配给它的上级。他回忆起漫漫长夜里他站在驾驶台上掌舵,驶过热带海洋,静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静电干扰的破裂声。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看见敌人潜水艇,故意逗引敌舰靠拢他们的那个日子。在那些日子里,他们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历尽艰苦,可大家心里却热呼呼的;沃尔夫盖斯特,牙根咬得紧紧地,站在船的那一边说,“爸爸,我顶得住。不要管我!”来到伦敦,他经常想家,感到十分寂寞。常常想起海上的生活和曾同他在一起的同事。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海龟噬食了,他的希望都化为乌有。一切都完了。他那可爱的“彼拉”号已远远离开他。现在陪伴着他的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兄弟——没完没了的头痛。可他这位兄弟真够忠诚老实,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只有两种情况是例外。一是当他乘飞机参加出击的时候。二是每当玛丽维尔斯轻悄悄地来到他在多切斯特旅店住房的门边的时候。
用钥匙轻轻地转动,把门启开,
轻问一声,“我可以进来吗?”
悄悄地进来了,那么温柔可爱,
吻一吻手和眼睛,
让死去了的心复苏,
驱散寂寞和烦恼。
显然,厄内斯特的自怜和孤寂,部分是头痛引起的,部分是在这次车祸中没有得到玛萨的同情而感到痛心引起的。一天,他的弟弟到旅店来看他,发现他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说,“在他受伤睡在床上养病时期,玛萨只看他两次。”这种伤感的情绪持续了好几个月。在他九月份写的一封信中,他说,当他坐乘中型轰炸机去轰炸敌人阵地时,他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但当他在一万二千公尺的高空冒着地面高射炮火的轰击飞行的时候,他越希望能生活下去。六月底他去摩斯奇托执行任务时,他对玛萨的思念已逐渐淡薄了。
快到六月底的时候,海明威接受队长巴奈的邀请去参观摩斯奇托第一百四十突击队。德国人的飞弹已把这个队从格雷威森赶到朴茨茅斯附近的皇家空军基地——桑奈岛。从这个地方,他们日夜不停地袭击诺曼底桥头堡后面的德军联络线。六月二十八日约翰普德奈陪同海明威到桑奈岛营地。这一天,海明威穿一身劣等的皇家空军飞行服,不合身又难看。看起来仿佛是一只蓝灰色的熊。他对第一百四十突击队最近的行动感兴趣。他们袭击盖世太保在欧洲大陆各地的总部。这些任务执行得非常出色。他们常常低空飞行掠过敌人的门前再投弹。巴奈的名字在盖世太保所要逮捕的人的名单里列在第一位。海明威就飞机的低飞技术和日夜定点袭击向对方提出许多问题,并一再表明他渴望能再次参加飞行。
六月二十九日下午巴奈要海明威乘坐他的摩斯奇托
“EGX”型飞机试飞。那架涂着V—I摩斯奇托字样的飞机又轻又快。机内只有两个座位,即驾驶员座位和领航员座位。两个座位是并排的。巴奈的个子比海明威还要高大,所以两人坐在一起,显得特别拥挤。海明威十分风趣地说,这好象一只大灰熊极力想挤进一辆奥斯丁牌小轿车那样。巴奈说,“这次飞行主要让海明威获得坐在领航员座位上如何进行工作的经验。他催促我转动摩斯奇托座机,大幅度地环绕飞行。”驾驶员答应了。这样,这天下午飞机就会飞出海去,然后返航。
途中海明威为这个中队起了一个特别名称“特别出航”。
快到半夜的时候,他们又起飞了。巴奈说,“当时月黑天高,黑洞洞,伸手看不见五指。”
有人嘱咐我,我不应该带厄内斯特到敌人占区去。而实际上,如果没有领航员,我就是要飞也飞不远,特别是在晚上作低空飞行就更困难。因此,我们只想在英吉利海峡周围转一转,看看那里是否有什么能引起我们兴趣的东西。果然,我们发现敌人的大量飞弹,瞄准着朴茨茅斯,准备射击。
飞弹从被占领的法国德军基地发射,每小时四百公
里向攻击目标前进,其速度比我的摩斯奇托飞机每小时快三十公里。晚上,要截击这样快速的飞弹确实是很困难的。我们设法截击的那颗飞弹离朴茨茅斯地面炮火太近了。我们的飞机时而飞在其上面,时而在前面,时而在下面。等我们靠近它时,我们都被地面高射炮火封锁住了。我朝V—I飞弹开了一枪,接着飞离开去,免得同阻塞气球相撞。厄内斯特看到我们周围响起了噼啪的炮竹声,他催我继续往前飞,跟踪追击那颗飞弹。
我们的飞机在周围打转转,十分钟后,又发现另一
颗飞弹。现在,我已经熟悉厄内斯特的思想情况——我正在违反自己的良好判断。我的飞机的任务不是摧毁敌人的飞弹。我心里明白,除了侥幸外,我们不可能捕捉到任何飞弹。我们有夜航机专门跟踪追击这些飞弹。所以我们到这个空间区域来纯粹起着阻挡妨碍的作用,我不能给厄内斯特带来麻烦。要是在夜里真的打掉一个,那可真带劲。
我们的飞机降到第二颗飞弹的下方,慢慢地向它靠
拢。我们的飞机是一种老式飞机,我开足了马力迎上去,接着发射了两颗炮弹,我看到一阵火光。我们又回到朴茨茅斯防空网上空。突然地面发射探照灯,随之一阵密集炮火向天上射击。我们连忙飞开。刚一离开,只见我们的后面出现一道巨大的火光。这时我们的飞机象一片叶子在强风中旋舞。原来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