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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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散见徐汝愚片刻之间想得通彻又断然否决此策,隐约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地所在,想起徐汝愚在清江被众人广为交赞的一句话:没有谁会被故意牺牲掉。
若能寻着郑梦淮,自己倒不怕做这不义之人,劝他行此死计,只是徐汝愚不同意,青焰军在泉州的情报便不会将郑梦淮的消息传给自己,微叹一声,诚挚告了一声罪,说道:“此来,只有将这梯山围湖之策献给永嘉堡,日后间之。”
徐汝愚见曹散顷刻之间便能想出死计间计,心思慎密让人叹服。
漳州城南惟有永嘉堡马家可与宗政家在漳州的势力相提并论。
永嘉堡位于横亘漳州邑南境的小青山的中山地陷,正当漳州前往龙岩、龙泉、泉州的要隘,乃是漳州境内最重要的衢地。
普济海匪或可以流窜到漳州邑境内洗掠,却越不过永嘉堡继续深入。
深濠高墙,哪里是一座坞堡,明明是座小城。
曹散叉腰戟指哨楼的马家家将,喝道:“快去找矮冬瓜来,就说他曹爷爷要见他。”
不一会,昨日的那个矮胖子从哨楼望眼前里探出身来,嚷道:“散巴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见爷爷。”
“呸,你档里有鸟吗?莫要放屁,我要见马街亭,你开门让我们进去。”
曹散与自己言辞修雅,跟眼前的矮胖子说起话来粗言恶语,徐汝愚莞儿一笑,心想:曹散平日就是如此掩藏形迹的,真名士也。
矮胖子目光扫过曹散身后两人,随之狐疑的停在曹散的脸上,说道:“散巴子也不敢只身进永嘉堡,你放心,没人会切下你的骚鸟下酒。”
“恁多话?你若不开门,我就去寻颜逊,看他是否对十万流民感兴趣。”
“你吹着吧,老子在家主面前好说歹说,同意接纳二千精壮汉子及其家属,不过没有钱粮补给你。”嘴里这么说着,却不忘吩咐下边的人开启堡门。
马街亭年逾花甲,却有一部乌黑油亮的胡子,双目炯然的扫过数人,目光在徐汝愚面上停了一瞬,又停在行止粗卑的曹散身上。
曹散懒散说道:“马公可想成为漳州之主?”
“没有这样的心胸,我数年前遣人去邀你出山,都被你恶骂而回,现在怎会有做漳州之主的心胸?”
曹散也不着恼,嘻笑道:“若非这次宗政荀达过于卑劣,我怎会来寻你?马公只要安置十万流民,我就将入主漳州之策说给马公听听。”
“安置流民之策是否就是入主漳州之策,曹散你莫要设下一个圈套来让我钻?”
“马公是这么轻易就上曹某人当的人吗?”曹散转过脸来望着站在一旁的矮胖子,嘿嘿一笑。矮胖子陡然一惊,不知散巴子要说什么不利自己的话,忙说道:“有屁快放出来。”
马街亭眉头一挑,微愠的看着他,没说什么,转脸向曹散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梯山为田,围湖为田。”
马街亭眉头一跳,倾身过来直盯着曹散,极力要辨出他神色中的慌乱,却见他从容不迫,不像拿这样的话来消遣自己,往后一靠,说道:“子散真能梯山为田?”
徐汝愚见他对曹散改唤敬称,知道他心已被拨动。
第十九章 养狼驱虎
马街亭眼眸敛起,却显得异常精亮,审视着曹散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心中却想他身后俩人的来历。
南闽与越郡有武陵山相隔,虽说像抚州会战这样的大事也会传到南闽来,但是清江府每一个人的举止相貌就不大为南闽世家所知了。何况管见身百夷七大首领之一,平生下武陵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不怕马街亭识得他。
管见眯起眼睛迎着马街亭斜窥过来的目光,望着身侧的徐汝愚微微张露出稍弱自己一筹的武者气势,甚感惊诧。
到了徐汝愚这种境界,眸光神虚,丹息蓄敛不会像寻常武者那般自然流露出暴露自己修为的势来,如非观他从容淡定的气度,实难把他从普通人之中区分开来。
徐汝愚名显天下,以他师承徐行、吴储的无双兵法谋策为多,便是到清江之后,也少有看到过他真正显示他的修为。暗日之战中,十二寇盟并没有相当的对手与之力敌,抚州会战中,徐汝愚一直处于中军之位,身旁有着尉潦与六习演武堂的教习,徐汝愚变没有显示身手的机会。
如非深知徐汝愚之能,真要将他当作与自己相当的一名武者,心里想不通他如何做得如此恰如其分。
马街亭看着徐汝愚眼中淡淡的微微笑容,意识到刚刚因为曹散的一席话而有所失仪,将目光从曹散三人的脸上收回,说道:“南闽以宗政为尊,入主漳州这样的话还是要此为止吧。”
徐汝愚看着他眼中的阴翳一掠而过,笑道:“马阀却是别有忧虑处。”
马街亭注视着其貌不扬的这位削瘦汉子,看着他负在背上的布囊里装着似短戟又似短戈的兵器,想不起这位青年高手出自何方,只是曹散不主动介绍,自己也不方便主动问起,怕是真正的来献策的人是曹散身后两人中的一个,说道:“敢问小哥的尊姓大名?”
徐汝愚双眉一挑,望了管见一眼,才跟马街亭说道:“马阀似乎没有兴趣知道在下的姓名。”
马街亭给他看似无意的动作,将注意力转向两鬓灰白的管见,怔怔看了一瞬,说道:“南闽地处东南一隅,与中原腹地少有联络,我这永嘉堡又处于南闽的荒郊野岭,难免孤陋寡闻,两位不会是碌碌无名之辈,街亭让二位见笑了。”接下来却是语气一转,挥了挥手说道:“确实没有兴趣知道二位的姓名。”
徐汝愚心中一惊,脸上勃然作色,霍然立起,冷眼看了曹散一眼,厉声说道:“管某人告辞了。”
曹散谔然相顾,望了马街亭一眼,欲言又止,抱拳说了声:“打扰了。”跟着徐汝愚、管见走出厅堂。
出来后,管见跟曹散低声吼道:“若非感于曹兄大义为民,我叔侄二人不会走出云岭。还望曹兄先选对可托付十万流民之辈,免得我叔侄二人受这份闲气。”
曹散给他这怒吼搞得一怔,随之就明白过来了,马街亭是出了明的耳聪目明,故作灰心的说道:“看错这厮,连累二位。”迈步正要走出去,果然听见矮胖子在后面喊住:“散巴子,你们且停一停,刚刚的事无需再提,但是家主念及流民流亡之苦,永嘉堡可以开两日粥场。巴散子你们还是在这里吃了饭,商议一下开粥场的事。”
徐汝愚三人相视一笑,将眼角的笑意敛去,方转过身去,不过马街亭试探自己却只愿开两天的粥场,小气之处,也让徐汝愚吃了一惊。
曹散显出很没志气的样子,指着徐、云二人,跟矮胖子说道:“管见、管更叔侄是武陵云岭里的逸士,你与我好生招待他们,我还要往宋家堡去一趟。粥场之事,你与余老爷子商议就行了,散巴子替堡外的流民念叨马阀的好处。”
矮胖子揪住曹散的胳膊,哪容他就此投了别家,嘴里说道:“就赶这点时间?”跟徐汝愚、云逸告了个罪,说道:“家主那话还是跟散巴子学的,二位莫怪。”
曹散怔在那里,转念笑了起来,指着矮胖子,说道:“你这冬瓜,每次将访我的详情都跟马公说了。”
“一句不落。”
“马公将我一军,却让我的好友代受闲气,这梯田之法,是他们二位在云岭中跟苗人学的。”
百夷与三苗,一个居武陵山,一个处于云岭之中,没有平地沃野可以耕作,这梯山造田的法子,也只有这两族才有。百夷附了徐汝愚,三苗附了越斐雪。徐汝愚、越斐雪自然不会将这梯山为田的法子泄露给南闽世家,管见与管更的到来却是合乎常理。
漳州四邑,武陵、漳台、龙岩都避不了匪患,特别是徐汝愚北入漳台之后,宗政家与他在漳台与龙岩之间免不了要发生龌龊,有了这梯山造田之策,漳州便能以一邑之地,纳四邑之民。日后宗政荀达要在漳州立足,哪能不仰仗我的鼻息?
马街亭这样想着,步子却迈出了厅堂,口里唤道:“街亭慢了礼数,都是见到曹散给气的。街亭当年递上去的拜帖,给他丢到草庐后面的茅厕,街亭还担下了鱼肉乡民的恶名。”
马街亭绝口不提梯山为田之事,徐汝愚也乐得不提,随着他往马府后院走去。
马府东北没给高大的石墙围砌,却有一座百亩的大池塘将马府与永嘉堡的其他地方隔离开来,可以望见对边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
徐汝愚说道:“马阀可知中原盛传置县之法,我观永嘉堡的规模,即使南闽无意置县,也应当增设一邑。”
让他说中自己的心病,马街亭脸色微微一变,一瞬间就回复自然,哈哈笑道:“永嘉离漳州城不过八十里,哪有在这里增邑设镇的需要?”
徐汝愚心想:你收下这十万流民,就不容你不想了。
宗政荀达在漳台焦土之策,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却不能宣之于口。南闽世家忌惮于他的毒辣,却是离心更甚,只是顾忌实力太弱,生怕动作太大,重蹈建安堡之祸。
宗政荀达行焦土之策,表明他并无实力控制漳台、武陵地区,宗政家控制的南闽卫军兵力怕不足七万之数。既然如此,不如让漳州或是龙岩与宗政荀达离心的世家壮大起来,以此牵制宗政家的兵力。
永嘉堡收容下这十万流民,宗政家在漳州城里的一万兵力怕是再也不敢调离了。
虽然养狼驱虎之策也是险计,却远远好过让宗政荀达收附这十万流民。徐汝愚与曹散议定安置流民之法,也没有让他遣人去宣城寻人,自己直接去东阳堡,将尚滞在东阳堡的管见紧急召来。
管见见徐汝愚体恤流民不惜养敌,这才真正佩服他的胸怀,此来不是因为百夷依附清江之故,实是真心愿为徐汝愚谋力安置滞留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的流民,也希望尽量减少永嘉堡控制流民的程度,以免成为他日的障碍。
马街亭见二人望着池塘稍有失神,也不疑他,笑道:“徐公当年义行,让今人尤为缅怀。”
徐汝愚徐徐一拜,转身说道:“永嘉堡徐公塘广为人知,这其中的详情,还是当事者知道最详细,马阀不吝再说上一次?”
“再说上一百次也不会生厌。徐公与老郡王相会不久,就主持南闽平匪事,二十八年春来漳州组织义军,这第一站还是在永嘉堡落的脚。当时寇首林凤围攻永嘉堡,整整四十天未能攻破。就从外打地道。堡里的人都知道海匪在打地道,却不知地道将在哪儿出口,日夜在地里埋下听瓮,盛了水,看水的动静,各处都惶惶不可终日。徐公进了永嘉堡,各街各巷走了一遍,歇下来,坐在教场边上的石鼓椅上歇息,过了片刻指着这处说:‘就在这儿挑泥凿池,置一个塘吧。’那时永嘉堡是先公主持,半信半疑,却是泉州随徐公而来的信使坚持,这才引小青山以及全堡的水积蓄在那儿。结果地道出口正打在塘底,某一日塘心陷落,水从堡外溢出。林凤为掩人耳目,将地道的入口修在大营里,永嘉堡建在小青山的缓坡上,地势比堡外略高,这水一溢一冲,海匪的大营就给冲溃了,早就候在堡门洞里的两千义军追击了三十里,歼敌五千余人。林凤当年在龙岩、龙泉被拒,欲从西侧打开通入南闽内陆的通道。当时漳州城破,只要攻下永嘉堡,南闽北境直至泉州城再没有可依仗阻止海匪入寇的要隘了。永嘉堡一役至关重要,也是徐公盛举的起点。”说罢,微叹一声,脸上仰慕之情丝毫不掩。
第二十章 无心之失
“徐公高义,真是让后人追慕。”徐汝愚心里暗呼一声“罪过”,望着马街亭布满细纹的脸说道:“马阀追慕徐公高义,为何坐观堡外十万流民流离失所?
徐汝愚看他迟疑不决的脸色,心想:宗政荀达将漳台变成焦土一事,震惊南闽世家,让南闽世家离心更甚,却更加投鼠忌器。
徐汝愚低头看潋滟的塘水,微微露出苦容。
曹散激声说道:“若不行梯山造田的法子,漳州山陵中就容不下这么多流民,若是任凭流民流落到泉州、莆田去,年轻体壮者尚无大碍,老弱妇孺能有几人熬过这个冬天?”
马街亭看他激动的神情不像作伪,心想:宗政荀达若能有人助他在漳州组织流民屯田,恐怕没有工夫遣人过来试探自己。虽然如此想,心中却依然不踏实说道:“武陵、漳台已成焦土,漳州府只余漳州、龙岩,但是宗政荀达尚在龙岩营中,漳州都尉颜逊亦在漳州城中,梯山造田之事由他们来主持似乎更为恰当。”
曹散长眉一挑,愤然说道:“我身为平民,去见宗政荀达或是颜逊之流,也不会见拒户庭之外。武陵、漳台何以为焦土?马公莫要说这样的话的欺我。”
“普济海匪忌青凤将军徐汝愚籍漳台世家之力夹击普济岛,故而趁徐汝愚被雍扬改制烦务缠住无法脱身之际,抢先出兵铲除漳台的抗匪势力。公良友琴两度受挫折于徐汝愚,这次却讨回点便宜……”
徐汝愚冷哼一声,说道:“七月,宗政荀达调龙泉军前往漳台拒匪,而非从龙岩与漳州调兵,便是方便他一个多月前直接出兵围攻建安堡。宗政荀达与普济海匪相互勾结,使得十万民众流离失所,你却让我等将这十万民众托付给这等狼子野心之徒?”
管见沮丧说道:“颜逊虽是宗政家的大将,却不会忘了颜家自身的利益,马阀无意,我们还是去寻颜逊,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我等的美意。”
能将十万流民收为己有,颜逊哪有拒绝的道理?
马街亭见眼前二人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斥责宗政荀达,心中疑虑又弱一分,微微一叹,说道:“宗政荀达能登上南闽郡王位,最大的外部助力便是莆田的颜家,在武陵、漳台成为焦土之前,莆田颜家最有可能是普济海匪在陆地上的代理势力。莆田两万卫军中,颜家私兵便占了一半,就凭颜家数十万亩贫瘠山田,如何养得了这么多私兵?”
徐汝愚心想:除去豢养族兵门客,颜家人生活之糜烂便是东海、永宁郡的人都有所耳闻。颜逊在漳州为将,在漳州城中蓄养的媵妾数以百计。
颜家乃是宗政荀达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