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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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默然不语,目光转向他处。
冯远程远远看着南闽前营的情形,暗道:大人所料不差,宗政荀达在普济海匪极可能近期登陆漳台的情况下,没有决战的决心。
与左右朗声说道:“南闽果无人有胆来探我军虚实,那我们让他们吃战苦头。”
数十面旌旗迎风猎猎,清晨的薄雾消尽,远近视野开扩,闽中山西侧长峡平原的地势到这里陡然收窄,纵里只有三四里宽,南闽卫军前营将营垒修在这里的一处台地上,不仅截住前往永嘉堡的路途,还护住虎吞峡西侧峡口。
三路青焰军在冯远程、子阳雅兰、明纳的率领下,越过最后一片低陵,出现在南冰前营北侧二里许远的平地上。整饬的军容如有一人,过低地与代陵里,行军军阵竟无一丝溃散,先是长弓手,后是刀斧手。再后是长戟、攻矛兵,每路大军的两翼各有三列长弓手护卫,行阵最后竟也有三列长弓手护卫本阵。
雅兰、明纳各领五千百夷军渐行渐后,到三路大军停驻下来,结成卫护侧后的两个巨大步兵翼阵,冯远程亲率五千骁卫军居前列阵。
曲形鱼丽阵刚刚集结完毕,三个巨型步兵阵中各奔出一列百人哨队,向南闽前营奔去。
南闽前营的木栅门打开,从中突将出来一支五百人队向三列青焰军百人队迎去。
便在此刻,冯远程沉声下令,骁卫军本阵五千兵马缓缓向南闽西营北栅门逼近,居前的三列长弓手抽箭搭弦,只待挨近敌营便引弦射箭,后列的戟刀眩出的寒光几欲使人目盲,整饬划一的步音如鼓擂动这片土地,击在南闽众人中的心中,心中莫不在想:这骁卫军组建不到一年,军容却有如此之盛?却见骁卫军的将士只穿着半身皮甲,就是刀兵也没有按常规的配置护盾,心想:徐汝愚最重军备,雍扬财力及得上南闽一郡,奈何骁卫军军备如此之差?终究南闽密间渗透到清江、雍扬殊为不易,对最为机密的军情所得更少,南闽众人心中虽有疑惑,却无法得解。
宗政荀达望着骁卫军本阵渐渐向营地逼近,恨恨说道:“冯远程果真山匪出身,他欲用五千兵马冲溃前营北侧的防线,然而由两侧的五夷军继续挺入纵深。若冯远程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势,前营简陋的营垒确实挡不住。”说罢,焦急的拧头回望,口里自言自语:“东山的侦骑怎么到现在还没送消息来?”
颜逊知道他担心徐汝愚布置在闽中山东麓一万青焰军的去向。漳州城中大兵出动,闽中东麓不可能没有动静,偏偏此时的毫无动静让宗政荀达坐立不安。
护田之战以来,徐汝愚便出了建安堡,然而漳州城及闽中山东麓均未悬出他的旗号,更加深南闽众人的猜疑。
见冯远程亲率的骁卫军阵没有丝停下的迹象,若不将五百人队收回,极可能被青焰军主力缠上,就此赚开前营北门也说不定,宗政荀达急忙将营外的五百人队收回。
五百人队退回营中,用箭矢将青焰军的三个百人队挡在二百步外。
宗政荀达望着骁卫军阵在四百步外停下,却没有退结防御型阵而是继续保持攻击阵型,并且三个百人队没有退回本阵,而是继续在前营之外游弋,使得营垒中的将士不敢稍有松懈。宗政荀达心想:徐汝愚真有决心攻南闽前营?环视左右,诸将的脸上俱有惊疑神色,沉声说道:“前营若溃,虎吞峡西侧便会被封堵,徐汝愚此役目的还在永嘉堡。速拿我令符从中军调五千将士来守前营。”
宗政衢说道:“不若让五千兵马藏在峡口,若青焰军真敢来攻,再伺机杀出?”
十里之外的一座险峻山峰之下,徐汝愚默然注视着山下发生的一切。梁宝、郑梦淮、屠文淮、周世隆等人散立在他周围。
屠文雍修为最弱,视界及不了那么远,只隐约看到山下的战况,周世隆略好一些,还是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徐汝愚指着山下南闽卫军的前营营垒说道:“立营扎寨,一面只设一道营门,环以沟濠、鹿角、拒马,弊端甚多,守营当攻守兼备,设多处营门,则敌军所需戒备的地方也多,营门前填平沟濠虽说不利拒敌,却又利于己方迅速出击,营门敞开,敌军则无一时敢松懈,敌阵结与未结,均要择雄兵轻甲扰之,两军对垒,决战之前,先要疲军。”稍顿又说道,“古来立营多四角有棱,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角营弊端也多,角端营地相当大的模范均在抛石弩的攻击范围之内,不若改为转角弧形,敌用抛石弩攻营只有徐徐推进才行。立营多以为营小而坚者易守,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营寨却不宜过小,行兵布阵也不宜过密。”
郑梦淮说道:“汝愚所说立营之法,也可用于筑城。”
徐汝愚笑道:“筑城要烦琐得多,顾铭琛常有高见,郑梦淮去清江之后可向他请教。”
郑梦淮微微一愣,徐汝愚话中意思是要他在此役结束之后随他一同去清江。
徐汝愚未理郑梦淮的失神,转头看着闽中山东侧数柱烽火冲天,说道:“明昔那边也发动了,我们过去吧。”
一日下来,冯远程只遣出十多批小股轻兵侵扰南闽前营,天时渐黑,青焰军三个巨型步兵阵均就地修筑简易营寨。
宗政荀达虽不解其意,却知今日不会攻来,却得下令让藏在峡口的五千军士进入前营之中修整。
颜逊略感困顿,便会告退回中军营,还头忽见东峡数柱烽烟冲天,隐有红焰跃动,心里一惊:徐汝愚欲西营。
徐汝愚在此处集结两万五千余兵力,却要分兵攻两处,让颜逊十分不解,隐约猜测徐汝愚别有所图。
南闽众人正谔然相对,一骑急驰过来,禀报青焰军在闽中山东麓的一万军力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人由明昔率领奔龙岩城而去,一路由班照邻率领,直指后营,此时已与后营锋哨接战了。
宗政荀达诧然问道:“徐汝愚果真只有二万五千兵力,为何他敢一分再分?太轻视我南闽无人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由愤愤起来。
随军谋士不少,却无人能接宗政荀达的话,过了良久,一人站出来小声说道:“明昔领这一路人马,若是与甘棠那边的青焰军汇合,确实有攻打龙岩的实力。”
宗政荀达说道:“龙岩有五千精锐驻守,徐汝愚断无硬攻龙岩的可能。”
“郡上可遣信使进入龙岩,令龙岩守将坚守城池不出,免得中了徐汝愚的调虎离山之计。”颜逊说完这话,斜睨了宗政衢一眼,见他果真一脸愤然。
宗政荀达却未想到颜逊影射他人,赞同的点点头道:“龙岩不可重演漳州之失,子逊所虑甚是,只是此处与龙岩之间信路受阻,子逊你可愿去龙岩节制诸军?”
颜逊忖道:龙岩守军乃是宗政家的亲军,就是有这节制的名义,调兵遣将也要看别人的脸色,有功轮不着自己,若是有失,却要自己垫背。谦笑道:“颜逊只是纸上谈兵,真去了龙岩怕坏了郡上的大计。”
宗政荀达朗声笑道:“别人观你声色犬马,我却知你别有怀抱,龙岩有你在,我绝对放心的。”
颜逊暗恨,低头恳声说道:“郡上如此待颜逊,我当肝脑涂地。颜逊以为龙岩只要坚守,必不会失,只怕明昔这路青焰军转折南下,而泉州诸城又无重兵防守,则危矣。颜逊愿往永嘉堡之前,提醒族兄卿义小心戒备。”
宗政衢不屑道:“泉州诸城虽主卫军抽尽,但是诸世家均守土有责,哪会这么容易为徐汝愚所侵?”
“却是无可能中出奇兵,郡上不可不防啊。”
宗政荀达沉吟许久,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担忧,既然子逊愿意往,就辛苦子逊了。”
待颜陆领着亲卫没入闽中山中,宗政衢恨恨说道:“颜逊不过想避过这里的战事,父亲怎可以为他所惑?自从父亲即位以来,颜逊就荒废政务,纵情声色之中,就是中原的郡邑都晓得他好声色,真是令我宗政、颜氏两家蒙羞,姑姑为何不闻不问?”
宗政荀达敛容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颜逊不能为我宗政家所用,乃我所憾也。”
诸将虽对这话不屑一顾,却不敢表露到脸上来,心里对颜逊的脱身之辞也不放在心里:徐汝愚在闽中山东麓只布有一万兵力,若真敢遣一部挺入南闽纵深,此处卫军则可以出虎吞峡将归路封死,疲而绝其粮,不愁徐汝愚不授首就擒。
宗政荀达缓缓扫过左右一眼,问道:“诸位可曾想到徐汝愚分兵的真正意图何在?”
诸将一片默然。
宗政荀达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明昔那一路军过些时间还要折回来。”见诸将不解,解释道:“冯远程这路军来攻,主要是想吸引我军主力于此,然而攻营不力,乃是予我主力可脱身的机会。”
宗政衢恍然有悟,说道:“若无深虑,当以为徐汝愚意在龙岩,因而派遣援兵过去,这里离龙岩城近二百里,援兵若是遣少了,不免担心被徐汝愚中途袭击,派遣多了,这里却不免留下破绽。徐汝愚定然见父亲在这里坚如磐石,无计可施,才想这招让我军露出破绽予他可乘之机。”
宗政荀达不掩赞许之色,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将,将班照邻这路青焰军吃掉再说,不愁明昔那路青焰军不返回来。”
宗政衢担忧道:“颜逊借口徐汝愚会孤兵深入,颜卿义必会从他的计而分兵到闽中山南麓防备,那边颜卿义更有理由不攻永嘉堡了。父亲担忧若由我这面遣兵去攻永嘉堡极可能中了徐汝愚的疲兵之计,唯有颜卿义率领的一万精兵从南面攻克才无危险,可恨颜卿义为了保存实力,集结已拖了三五日,集结到今天连几架云梯还没有造出来。”
宗政荀达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要前营守住这里,就不怕永嘉堡能飞出南闽去。”
当夜宗政荀达毫无声张的进入虎吞峡东侧峡口处的后营,夜色掩不住双眸的精光,唧唧的虫鸣中,只听见他沉郁而坚决的嗓音:“后营攻得越猛烈,表明徐汝愚在此处兵力布置越虚,我宗政荀达难道给人就是一个谨慎畏事的印象吗?”
话音未落,随着他的手势,后营北栅门缓缓开启,束甲执兵的五千南闽卫军鱼贯出了后营,奔青焰军的简易营地而去。
宗政荀达心中也清楚,若是让徐汝愚从容布局下去,既使普济岛出兵相援也极可能无济于事,只有主动出兵打乱徐汝愚的布局与节奏,方有重挫他的机会。
第十二章 劫营初战
徐汝愚刚下闽中山,未待卸下甲来就召班照邻过来询问今日战况,就有人禀报南闽后营出兵来劫营了。
徐汝愚不待穿上皮甲,一身素袍走入中军营,梁宝、郑梦淮、周世隆、屠文雍都在帐内,班照邻则在营前整饬兵马应付来敌。
徐汝愚说道:“宗政荀达这次怕是起了性子。梁宝与郑公速回山营中去,文雍与我留在这里,我一日不现身,宗政荀达终日惶惶。”
周世隆未听到说及自己,焦急的微微前倾身体。
徐汝愚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好。”
徐汝愚掀帘走出营帐,一列步兵手持斩马长刃向西侧行去,眉头轻结,问道:“敌军从西侧袭来。”
“暂在西南四里处。”
徐汝愚环顾左右,问道:“营寨简陋,据此防守弊处甚多,诸位可有佳法?”
屠文雍说道:“宗政季望敢遣五千人来劫营,心里大抵认定我军这此处的兵力空虚。暗伏两千人在东林中,其他人则空营后撤,敌军经过营帐时,伏兵不动,待敌军追上我撤退主营,大人亮出旗号,再虚添旌旗,宗政季望必以为我军主力而仓惶退兵,那时伏兵则可中路杀出。”
徐汝愚目光扫过众将,说道:“此计可用。”稍顿又说道,“埋伏两千人已来不及,世隆率领一千人于东侧树林伏下,其余人一概后撤至桃花坳。今夜天星稀疏,主营后撤时,可分遣两路五百人弓弩手于两翼,到时一齐杀出。照邻你便照此计安排罢。”
后营有宗政荀达亲自坐镇,宗政季望便亲自率领五千兵马过来劫营,待行到青焰军的营地,却是一片狼籍,听得前面人马喧哗,暗忖:青焰军刚刚撤出不久。
青焰军中不是只有徐汝愚一个会使诈计,追击只怕中了青焰军的埋伏,但是就此无功而返,在大兄面前又说不过去。
一将站到前头来,说道:“敌军应料不到我军深夜来袭,听其行军声音,仓促得很。”
相持至今却无大战发生,麾下诸将都立功心切,不愿无功而返。
宗政季望勒令前军小心戒备,便领着五千兵马分作两路向青焰军主营追去。行了二里许,已能清楚听青焰军在前面行进的声音。
过了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是桃花坳。桃花坳的北面山势较险,道路也狭隘得多,宗政季望心想:青焰军定然被阻在前面。
正要下令催促兵力快速通过那道低矮的山梁追上青焰军,忽见山梁上现出黑压压的密影。
夜籁中忽有清音振响:“徐汝愚在此,有谁替我拿下宗政季望的首级?”响应之声震荡山谷播及远处。
宗政季望隔是老远看不真切,心中疑虑:怕是疑兵?待见山梁上的青焰军气势如虹的冲下,又有数波黑压压的密影越过山梁向这里冲来,宗政季望终于信了:若非徐汝愚亲自现身,青焰军的气势不可能如此迅疾的由颓转盛。
宗政季望心生怯意,急令大军回撤,自己与一干将领策马奔在最前头。正要过青焰军弃营时,东侧树林中杀出一彪人马,截住归路。便是这时左右两翼又各杀出一彪人马。
宗政季望心生寒意,只觉得在这炎炎夏夜里手足冰冷,心想:自己给徐汝愚最先拿去祭旗了。
右侧一将说道:“刚才过此处没有发觉异常,前面这一路敌军不会太多,我军可以杀得过去。”
宗政季望打了激灵,侧头去看这名将佐,问道:“果真如此?”
“末将以为徐汝愚不过虚张声势,若是青焰军主力真的在此,徐汝愚当可以将我军引入桃花坳再出袭。只是我军气势已颓,不宜与他纠缠,当及早突将出去再寻他计。”
宗政季望心思稍定,定心一想,觉得这名将佐的话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