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卫、席两家人手,素闻徐汝愚的声名,此时见他不过弱冠之年,青旧葛衣,然而举止飘逸自然,隐有大家之风范。席、卫两家俱已归附宛陵,徐汝愚虽说业已离开宛陵,但陈昂并未解除他的将职,所以也一齐循礼过来参见他。
徐汝愚见众人身后两人拱手行以同侪之礼,印象当中宛陵诸统制中没有这两位,情知是席、卫两家的高手,一一回礼,望向张仲道说道:“烦请仲道代为介绍。”
张仲道携过徐汝愚分开众向厅内走去,指着一个身材高大、秃顶阔面的中年人介绍道:“冲田统制席道宁,乃是东海第一使剑高手。”又指他身旁高冠蓝衫、玉面细目的青年人说道:“新姿统制卫叔微,乃是卫族族主卫伯涯的幼弟,一手离手刀使得精妙绝伦。”随即又将在座席、卫两家将领一一介绍。
徐汝愚一一拱手见礼,心想:冲田、新姿俱在白石军的控制之下,席、卫两家将领多为虚职,难怪可以脱身前来沂州行刺。见席道宁年不及五旬,眸中精光虚微,冲和蕴敛,丹息术早已进入先天之境;卫叔微站至一侧,气息沉沉,绵绵不见断续,见他也是万中挑一的高手。
张种道延请徐汝愚上首坐下,将西城此时正发生的情况与众人说了一遍,说道:“沂州城乱局已起,正方面我们行事,诸位看如何布置?”
卫叔微说道:“只怕现时伊周武的护卫更加森严,如何下手?”
席道宁微微颔首,说道:“绷紧的弓弦总有松懈的时候,那时我们就给他致命一击。”
卫叔微反问道:“如何才能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席爷胸有成竹,请说来让我等听听。”
席道宁微微一笑说道:“卫公子心思敏巧,哪轮我卖乖出丑?”
卫叔微一窒,心中空荡,却不愿向道宁说出示弱的话,闭口不言。席道宁哈哈一笑,说道:“青凤将军在此,你我都不必劳神。”
徐汝愚暗道:果是老而弥奸,卫、席两家欲要在东海重新崛起,俱要借助陈族的势力,两家关系甚是微妙,席道宁轻轻数语便让卫叔微处在下风,又轻轻将难题推搡到自己身上。
徐汝愚笑道:“我刚来沂州不久,对伊族情况不熟,静待各位高见。”却见张仲道挤眼向自己笑来,不愿为各人心计虚耗时光,继续说道:“伊周武派人于西城外要道堵截邵海堂等人,邵海堂有可能从西城突围,也可能静伏西城不动。西城接近沂蒙山区,地形复杂,山石草木交互连结,邵海堂即使不立时遁出西城去,也会先派人前去那里吸引沂州军的注意。仲道,沂州驻军有多少?”
张仲道说道:“约有一万两千余人。”
陈敬宗业已将沂州地形图在厅中长案上铺开,说道:“适才探子回报,伊周武在这三处各派一营精兵防守,严防西城骚乱,别有一营玄甲精骑与一营玄甲精卫开赴城西,估计是到山里布口袋阵去了。”
徐汝愚说道:“敬宗,你领二十人妆成隆兴会的帮众,协助邵海堂扰乱沂蒙山的敌军,务必使敌人认定邵海堂欲从西门进山。卫将军,烦请你带领三十人将伊周武在城中各处的屋宅店铺点燃,事毕速从西门离城,在沂蒙山静候三日,若无消息,立即返回宛陵,让都尉另派人来。”
陈敬宗问道:“我们是否要煽动聚集在西城门处的百姓向山区溃逃。”
徐汝愚说道:“不必,我们要帮邵海堂,也要他来助我们。”见众人不解,徐汝愚解释道:“越乱越对邵海堂有利,对我们却未必有利。伊周武只会在形势依旧看似在他控制的情形下亲自出动。我们便要全力营造这种形势。”
张仲道说道:“邵海堂护驾的高手必是襄樊会的精英,非要伊周武这样高手亲自坐镇,才会有十足的把握将邵海堂缉拿或格毙,若是局势太过混乱,伊周武反倒不敢轻易出动了。汝愚,我们应在何处伏击他?”
徐汝愚看向众人,问道:“伊周武从西山返回,会先到何处?”
席道宁说道:“伊周武与荀达同行揖拿邵海堂,返回应会先送荀达去驿馆。”
张仲道问:“那从驿馆出来呢?”
徐汝愚见他这么问,便明白他心中担心什么。伊周武修为之高绝已有宗师风范,荀达也是一品级的高手,己方只有席道宁达到一品级,自己、仲道离一品级尚稍差一线。带领余下五十名好手,要在沂州援军赶来之前,重创乃至击毙伊周武困难重重。若无荀达在场,席道宁与仲道钳攻伊周,自己袭以“星空飘香”的奇招强发惊神诀的奇妙丹劲,方有成功的希望,所以,张仲道开口询问伊周武与荀达分开后的路线。
徐汝愚淡淡说道:“青州分裂,汾郡得益甚多,只要我们对攻击控制在青州诸人身上,荀达未必混水摸鱼,袖手旁观却是要的。”
张仲道又问:“到时情形定然混乱异意,我们又怎能肯定荀达能辨清情势呢?”
卫叔微说道:“能否事先知会荀达一声?”
张仲道断说道:“不可如此,若他对我们这次行刺没有信心,说不定会将我们当作一个人情卖给伊周武。”
徐汝愚说道:“多说无益,时间尚早,敬宗与卫将军先去行事,我与仲道还有席将军去西城探个究竟,其余人在此养精蓄锐,等待命令。”
众人本对这次行刺没多大信心,但自从徐汝愚到来之后,情势为此一变,宛陵诸将素知他的能耐,士气大振,席、卫两家高手也被宛陵的高昂士气影响,振奋起来了。加之今晚适逢良机,都不愿轻轻错过。
驿馆至西城的便道两侧植有巨槐,时值元春,熏风刚刚吹过淮水到达青州境内,木叶新发,还没有茂盛起来。
席道宁靠过徐汝愚低低说道:“此处叶稀枝密,即不利藏身,也不利于用重器远袭啊。”
徐汝愚默默点头,赞同他的感点。
张仲道说道:“放晓之前,群星隐去,敌人执火在明处,没那么容易发现树上藏有人的。”
徐汝愚徐徐说道:“仲道气势太盛,便由你来做袭击主将,我与席将军都装作一般高手,潜到伊周武身侧,方有机会可乘。”
这条便道直直通往西城,每隔一段便有一队青州军将把守。徐汝愚心神一动,说道:“有了,仲道与席将军领人将其中一队青州军做掉,换上我们的人,并在前方不远处埋伏一队强弩手,吸引伊周武及其部将的视线。”
席道宁问道:“徐汝愚欲与何往?”
徐汝愚说道:“我再探一下西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故。”
徐汝愚与张、席二人分开,将气息溶入苍茫的古木中,在西城各处潜行。西城乃是贫户居处,住房多为简易木棚,经历无雨之冬,干燥的很,数处火起,借着风势,瞬时将整座西城卷入一片火海之中。
棚屋烧得旺也烧得快,此时火势亦渐渐熄灭,只有几处余火乃在徒劳舔噬着汹涌的夜色。寒风习习,焦黑的灰烬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肆意打着卷儿,复又扑头盖面的吹来。
徐汝愚懒得将飞灰荡开,任其迷眼蒙面的覆来,一阵风过,他身上密密蒙上一层黑灰,似从火场中走出一般。遍地都是猫狗挣扎变形的焦尸,也有不及逃生葬身火海的人,烧成焦炭的尸体倒伏在门槛上、长街上的,辨不出男女,给人狰狞可饰的森然感觉。
这时,东城十余处同时腾起冲天的火焰。徐汝愚陡然一惊,方省得卫宗微领着人在东城放火呢,心中不由担心他未必照自己吩咐的那般只烧伊族的家产。
忽然前方异声响起,衣袂带动风声,十数人来速甚疾。徐汝愚刚刚黯然神伤,一时失魂落魄,未能及时发觉异常,待要避开,十余人已现到眼前。
一人翻手一戟刺来,一人在后疾呼:“景澄住手。”
徐汝愚见邵如嫣、叶翩鸿赫然在那群人中,心想:伊周武、荀达要寻的人都在这里了。
许景澄闻声收住短戟,顾首看向一名儒士,说道:“邵先生,他可能泄了我们行踪。”
邵先生走到前列,年愈不惑,微须白面,裹着儒士头巾,双眸湛然如潭渊深不可测,俯仰间丰神英姿飘逸若迎风临渊,然予人遗世而立之感,难掩其落寞萧索神情。徐汝愚暗道:果真是邵叔叔。
邵海堂执住许景澄的手,道:“这场大火不知牵连多少无辜人的性命,这位兄弟劫后余生,乃是上天怜悯他,我们就不要再逆天行事了。”
徐汝愚心想他们见自己满头满面的飞灰,只当自己是火海余生的贫民。
许景澄甩开邵海堂的手,恨恨说道:“这贼老天何曾怜悯世人,先生的周全事关我襄樊会数万兄弟的生路,若因一时之仁生出是非,让我如何跟各位当家交待?”
徐汝愚哈哈一笑,目光越过许景澄,与邵海堂的目光接在一处,彼此感觉至对方清澈如若深潭一般的眼神,深邃而澄净、生机盎然、仿若相识良久。
徐汝愚抹去脸上蒙尘,露出真容,对许景澄锁来的杀机夷然无惧,坦然面对众人的环视。
邵如嫣惊道:“是你。”
叶翩鸿说道:“他是那日拘住如嫣之人。”
许景澄说道:“你到底是谁?”
邵海堂超过许景澄,来到徐汝愚的面前,问道:“东海来客,兴化故人?”
徐汝愚长揖及地,咽声说道:“灞阳罹难,父亲让我忘去仇恨,我现名汝愚。”短短数语,便将因何隐去身世的缘由说于邵海堂听。
邵海堂搂过他的肩头说道:“东海事传来,我便隐约猜到,去信让寇子蟾亲去宛陵一探究竟,你业已离开宛陵。”
徐汝愚说道:“详情容汝愚日后再禀,沂州军不时就会进入西城收索,
邵海堂执过许景澄的手,将他拉到徐汝愚的面前,说道:“这是我襄樊会第一勇将许景澄。”又为许景澄介绍徐汝愚说道:“他就是青凤将军徐汝愚。”
众人莫不闻言变色,当今天下两处最为热闹,一是晋阳霍家侵袭荆郡各世家,一是青州、白石、普济三家联合入侵东海。
荆郡临近南平,新朝当初为防止元家从南平重新崛起,将数十位有功之臣封居于荆楚大地上,然而这股在荆楚大地新兴的势力与原有世家矛盾重重,被元家分化利用,互相征伐不休,在南平政权的精妙控制之下,没有一家能够一枝独秀,崛起于荆楚大地,势大者不过一邑,势弱者仅有一坞,故外人多称荆楚各世家家主为“坞主”,霍家以一郡之力入侵分散的各家坞堡,自是兵戈所指,无往不利。直至月前,荆南近一百家坞主缔盟,而霍家占领荆北各处分兵太多,才延缓了霍家军的攻势。
然而,青州、永宁白石、普济三家合力入侵东海,却是惊险无比。先是雍扬叛盟,与白石、青州军迅袭泰如、毗陵两府,陷全境,仅留一座孤城泰如悬于敌境,又兵压宛陵境内,众人皆感宛陵危在旦夕。此时徐汝愚统率青凤营在宛陵崛起,先以六百精骑退白石二万精兵,解齐川城之围,后复连夺齐川十二连堡,将白石数万精兵逼在益阳一线,不得北窥宛陵,阴维秀一句话:“徐汝愚一日在宛陵,宛陵一日不得攻也”,使名声初噪;后又数挫青州七万精兵,逼使伊周武更换帅将。宛陵诸军战力越战越强,传言乃是徐汝愚改革军制之功。又于前年十月下旬,留下一书破敌策飘然离开东海,不知去向。去年腊月中旬,普济突然登陆东海,与白石军合击雍扬,宿帮江凌天于雍扬崛起,传言是徐汝愚所留破敌策之功。是以,徐汝愚在东海短短半年,昙花一现,却似巨星悬空,东海各将的光芒悉数被他掩去。
天下皆传言他左脸暗紫长疤贯面,身躯伟颇,相貌雄俊,气势慑人。如今,传奇般的人物出现眼前,又是出人意料的年轻,葛衣蒙灰,面上污浊,目光黯湛,一点也无习武人的那种精微的光泽,周身上下也没有溢离精气形成独特的气势,骤然相遇只当他是个刚从火海脱生的贫民。
许景澄与邵海堂现在自然看他徐汝愚实是达到御神化虚、精气内敛的境界,更加难得是他给人溶于万物的玄妙感觉,许景澄暗道:他的修为尚比自己差上一线,“道”的境界已能“入玄”,远高于我,看来他的威名没有半点虚的。
徐汝愚拱手道:“久仰许兄大名。”
许景澄拱拱手还礼,说道:“许某人这点名声,远及不青凤将军来得响亮。”
徐汝愚见他说话冷淡,暗有拒人千里之音,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说道:“众人成全汝愚,将功劳全推到汝愚的头上,汝愚心中愧得很。”
许景澄冷然一笑,不答他。徐汝愚见他刚刚连邵海堂也随意顶撞,知他就是这种性格,不以为意,真诚一笑,继而向其他各人行礼。
邵如嫣本要依仗人多出那日被他拘住的恶气,现在见爹爹对他和风细雨,似是早就相识,情知靠别人是不行。走到他的跟前,睁眼一瞧,叫道:“你的左脸果真有道长疤。”
脸上长疤还是去年齐川城下受伤留下,数月时间过去,已经淡得很,火把光弱,若不仔细瞧也不大轻易看得出来。
邵如嫣现在换回女装,秀发结成数十条细辫合成一束绾在头顶,形成一个繁盛的发冠,横斜插着数支翡翠坠子的金钗,衬得俏丽粉脸精致异常,神情却顽皮得很,一双秀眸波光流转神采自顾。徐汝愚看去,暗道:长大定是倾人城倾人国的主儿。
卷四 第四章 刺伊
徐汝愚说道:“伊周武与荀达已经密约,联合对付青州境内的襄樊会众,邵先生可有防备?”
邵海堂说道:“襄州事败,我襄樊会数万会众分散晋阳、永宁、青州三郡,然而我襄樊会在襄州城尽诛世家宗族,犯天下大忌,即使荀家不赶尽杀绝,河东诸郡世家亦不会让吾等容身侧榻,我此来青州便是要组织青州会众向荆越一带转移。”
荆郡、越郡匪患甚巨,宗族势力比江北各郡弱上许多,并且南境山峦叠嶂,苗夷杂居,将襄樊会众撤往那处;暂时还有容身之所。但是数万人要越过战乱之中的东海、永宁,宗族蕃篱甚密的晋阳,安然抵达荆郡、越郡的南部山区,困难可想而知。
徐汝愚默默点头,沉思片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