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 by greenpark-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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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细一看,他的膝头放著一叠纸,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字。长椅上和旁边
的茶桌上也放满了这种纸。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说:「我还要忙,你先坐一下。」说完又低下头去聚
精会神地看著那些数字图表。
什么嘛!
还以为他会一见面就把我拖到床上,不由分说地脱光光,然後这样那样地做个没完咧
,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竟然--
脸颊突然烧烫起来,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退後两步,盯著他。
盯了很久喔,他却连头都不抬一下。
啪啦啪啦。自尊心碎裂。
真想回去算了。
我转过身,朝向碎石步道走去。
他没有反应。
我跨著步,每一步都重重踩下,可惜地毯太厚了,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响。我就这样
横行无阻到了大门口,途中没有遇见任何人,就连冷面管家也都不见踪影。
我走罗--
才刚手搭上雕刻精美的门把,眼前就浮现出老板的脸,墨镜後的眼睛闪著阴森的凶光
,嘴唇掀动著不知道又要骂我什么了………
做人不能太冲动。
我收回手,转身走回大厅,同时自我安慰地想:欣赏一下这间房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啦。
经过他的面前,我又用力地踏著步,还故意绕了他一圈。
………,哼。
他看得可真专心。
我放弃打扰他的主意,开始沿著墙到处走来走去,仔细观察每一个建筑细节,顺便浏
览墙上美丽的油画。
记得去年正式开课前,系主任曾经说过:空间不只是用来容纳东西的。空间是媒介,
是氛围,是关系,也是观念。
这句话我一直似懂非懂地记在心上,直到现在站在这里,才体会出话的真意。
这间位於市区的35层顶楼,充满了与世隔绝的旧世纪气息。
走出大门,期待的是等候在前庭的马车,而不是电梯;望向窗外,期待看到的是碧绿
如茵的庄园,而不是城市的天空。
住在这房子里的人,自然而然会感染到它的影响吧。
我踱进赭红色的大厅,在小型海洋旁缓缓蹲下,用手拨著温凉的水花,内心渐渐安静
下来。
没有车声,没有人声。
时间彷佛静止了,世界上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奇异绚烂的草原,还有一个小小的
海洋,还有我。
我停下拨水的动作,凝望自己的倒影。
水中的倒影似乎有种神奇的魅力,让人望著望著会忘了自己。
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纳西塞斯就是这么坐著,望著,然後就变成水仙了吧。
我幻想著自己就是纳西塞斯,水仙一般地纯洁美丽,不过这种遐想很快就被打断了,
因为水里出现了另一个倒影。白色的高大身影,而且比我好看得多。
我用力拨了拨水,把影子打乱,用手撑著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忽然向後一栽倒坐在地
上。
因为脚蹲麻了。
再次应证了那个残酷的真理:愈是讨厌的人,就愈容易看到你出糗。
我挣扎著站起,拂开他扶持我的手,没好气地埋怨:「你走路都不出声音啊!」
他挑了挑单边眉毛,一脸淡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走路那么用力。」
什么?我刚刚用力走来走去他都知道?
那他是故意不看我的?!
可恶!
我撇开头,盯著墙边摆放的大理石胸像不说话。那是一个用手指比著噤声动作的丘比
特,看起来很讨打。
「你喜欢这间房子?」他问。
我没搭腔,也不理他。
「我很荣幸。」他很绅士地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我的设计。」
啊!你的设计?!
我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就抬起头,不意迎上他俯视的眼神,还看见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
干嘛啊?
我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我带你参观。」他说。
我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参观你家又不是带小孩逛动物园了,牵什么手哪!
但他的手还是伸著,笃定了我就是会把手放进去那样。
真是骄傲的人。
如果我现在转身就走,他一定会窘得要命吧。嘿嘿。
我心里这么想著,但只是想而已。
我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没办法。建筑系的高材生没办法抵挡参观这栋房子的诱惑。
他接过我的手,紧紧牵著。
「我们从卧房开始。」
卧房?!
妈的我又被耍了对不对?
我立刻想抽回手,但是没有用。
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上次就发现了。
我撇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牵著,向卧房走去。
牵著我的手,走上台阶进入卧房,他说:「这栋建筑是矩形的,在这房子里所有的隔
间也都是矩形,只除了这间正方形的卧房。」
咦?
「……你的右边和正前方,几乎没有墙……」
真的开始解说?
那,是我太小人了?还以为他只是想把我骗上床而已。
………真笨。
他要的话,说一声「跟我上床」,我还不是会乖乖的照做,本来就
没必要骗嘛。
幸好刚才没有破口大骂,否则就糗了。
他不知道我在心里千回百转地想些什么,继续正正经经说话:「……把这两面墙做成
相连的落地窗--」
我一听立刻忍不住打断他:「这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
他俯看我,嘴角微微牵起。
我赶紧住了嘴。
不能让他太得意。
他领著我,继续往房间左边的两扇白门走去。
其中一扇通往罗马浴室,我真是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又走进去看了一遍;另一扇通往
洗手间,上次也使用过了,只是觉得很奇怪,进去之後,为什么有两个盥洗间,像镜
像那样左右对称配置,而且各有三扇门呢?
正解:「这是为了同时提供两个人使用,这三扇门可以通往卧房、浴室和书房。」
真是贴心的好设计呢。
不过可不能告诉他。
返回卧房,在前往客厅之前,他打开更衣室让我看了一眼,里面是几乎不见尽头的狭
长空间,两旁衣物整齐吊挂著,像是等待校阅的士兵。
「更衣室为什么那么长?」我问。
「因为贯穿了整个『池厅』。」他答。
「池厅?」
「就是你刚才发呆的地方。」
他牵著我,走回进入卧房前必经的第二个大厅。
我在他背後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这里有水池所以叫做『池厅』?」我问。
他点头。
「那,那间大的呢?」我手指向甫进大门那间挂满油画的长形大厅。
「接待厅。」他像老师一样地解答。「接待客人的地方。」
「每个房间都有名字?」我又问。
他又点头。
是吗?那真的很像是旧世纪的豪宅耶。
从接待厅进入一间像是图书馆的地方。
书房。
书架钉在三边墙上,一列列都向上延伸到天花板,正对著门的落地窗外,树影随风摇
动。
一定是空中花园!
我急於求证,拖著他的手快步走向窗前。
好美。
好美的空中花园。
深深浅浅的绿树和草坪,点缀著蜿蜒的白色碎石步道,简单又自然。
「好棒的花园喔!」我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情不自禁地说。「这里这么高,割草一定
很麻烦吧?」
「……铲雪比较麻烦。」他想了想,就事论事地答。
害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著正玩得开心的小孩一样。
真讨厌。
走出书房,右转经过通往「茶厅」的走廊,走下白色大理石楼梯。
在阶梯上,我又绕前绕後看了好久。这是平时难得一见,典型两边对称的扶梯,同时
通往接待厅和茶厅。梯口相接的平台後方墙上,描绘著气势磅礴的壁画,画中有著辽
阔的天空,一望无尽的原野,轻而易举地就通往了另一个世界。
楼梯,则是通往这栋大楼的第34层。
我们走下连接平台的两级阶梯,进入铺著赭色地毯的宽敞空间。
正对面的长边上有三组双扇白门等距离嵌著,左右两侧的短边,是落地窗和红色布绒
长椅,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家饰,房里所陈列的,全都是大理石雕像。
「这是『大理石厅』对不对?」不等他解释,我迫不急待地说。
「对。」
像是回到课堂上,而我总是答对。真好。
走进三组门中最左的一扇,里面是长形的房间,中央放置了铺著雪白桌布的长餐桌。
「餐厅。」显而易见,但我就是爱现。
餐厅尽头的墙上有两扇白门,推开右边那扇,是间很大的厨房,里面有三个穿著厨师
服装,正在工作的男人,见到我们就都垂手站著。我有点不好意思,忙将门关上了,
再试著推开左边那扇。
推不开呢。
试著用力拉也拉不开。我还想再施点力,被他握著手腕拿开了。
「这扇门是假的。」他说。
「假的?」我歪著头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因为要和右边那扇门对称,对不对
?」
又答对了。
这回他摸摸我的头表示奖励,不过我也并没有怎么不高兴。
走出长边的门,进入一间暗黑的房间,里面有著柔软的黑色皮沙发和顶级的视听设备
,算是这里唯一符合本世纪精神的房间了。
这么大的房子,走起来还真有些累。
我拖著他的手往沙发上一倒,拍了拍沙发皮面说:「这是『视听室』吧」。
他摇头:「游戏间。」
「啊?为什么?」好怪的名字。
「因为隔壁是『吸菸室』。」他说著,领我进入隔壁房间。那里摆放著撞球台和酒柜
,是男士们在餐後抽雪茄喝白兰地的地方。真是传统极了。
「那女士们怎么办?」我问。
「没有女士。」他说完,颇富深意傲慢地微笑。
全部参观完毕,回到楼上的茶厅。
穿著制服的男仆等在小餐桌旁,倒了两杯加了柠檬的矿泉水给我们。
我接过水,咕噜咕噜一下子喝完,喝完之後才想起来--
「喂,手可以放开了吧?」我说著还甩了两下。
但他无动於衷。
等我放下杯子,他牵著我走到窗边的布沙发坐下。
坐下之後,我又扯了两下手。
还是无效。
哼。差点就忘了他是这么讨厌。
天色已经全暗了,男仆绕来绕去,把茶厅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亮,这才离去。
身後的窗玻璃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
下大雨了,听起来很冷。
待会做完生意回家的时候,一定会更冷的……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开始做啊?
像是回答我心里的疑问,他松开牵著我的手,环过我的肩膀搂住我。
我不禁冲口问:「要做了吗?」
「今天不做。」他答得神定气闲。
不做?!
真的吗?
他不是Zuo爱狂吗?
我不是很相信他,同时心里好像又隐隐有些失望--
吓!我在想什么啦?!
「帮我拿菸。」他说。
菸?
「在桌上。」他下巴一抬,指向我身边的小桌。
要抽菸不会自己拿吗?我在心里念著,伸手把右边小桌上的银制菸盒打开,拿出一支
菸递给他。
他没有接,只把脸凑过来。
我把菸塞进他的嘴里。
「火柴。」他衔著菸说。
好啦知道了,我又从桌上拿起火柴。
他等著。
是是是,你两手都抱著我所以没有空。
我划起火柴把菸也点了。还要什么?菸灰缸吗?我转身想拿菸灰缸。
「别动。」
这下又叫我别动了。
不动就不动,我双手交叉在胸前坐著。
他靠在椅背上,拥著我静静地吸著菸,吸了几口之後:「小兔子。」
又来了!又这样叫我!
现在连杰都这样叫我,搞不好再过一阵子,连老板和其他男孩子都会这样叫我了啦。
「你叫谁啊?」我把头向旁一撇。
「把鞋子脱掉。」他答非所问地说。
哼。
神经病。
不过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我两脚互相帮忙把鞋子踢在地毯上。
「你都这样脱鞋吗?」他吸著菸问。
「对啦。」
「袜子也能这样脱吗?」
「要你管。」
「你试试看。」他说著又吸了一口菸。
我干嘛?马戏团表演吗?
「不要!」
「脾气真坏。平常也都是这样吗?」
「哪有啊!只有对你--」咦?
为什么?
我干嘛要对他这么坏呢?照说他给的钱那么多,我应该好好服侍他才对嘛。
我低下头没说话,稍微反省了一下。
他也不再说话,继续吸了几口菸,手臂横过我的身体,把菸熄在桌上的菸灰缸里,然
後挽起我的腿弯,把我的脚放在沙发上。
我侧身靠著他的手臂,半躺在沙发上,身体也被他整个拥抱住。
「……你真的不做吗?」
正常的发展是:拥抱的下一步就是Zuo爱,所以为了确认我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做。」他肯定地回答,环抱的手轻轻地来回抚摸我的背脊。
我蜷缩在他胸前,倾听他的呼吸和脉搏声,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好温暖………
被拥抱的感觉好温暖,像是世界变小了,小到只剩下臂弯里的距离。冷天的雨和雨天
的冷都被远远隔绝在外,和我不再有关系。
妈妈也时常这样拥抱我。
抱著我的时候,也会像这样抚摸我的背。
我喜欢在她的怀里闻著茉莉的香水味,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事,心里想的事、开心的事
、不开心的事,全都会告诉她。妈妈也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说到高兴的时後,会
充满爱怜地亲吻我的脸颊,难过的时候,就抱著我掉眼泪。
尽管那时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妈妈还是这样抱著我亲我。
我喜欢她这样。
妈妈走了之後,再也没有人拥抱过我。
现在经历的身体接触,不是激|情的撞击,就是猥亵的爱抚。我已经……好久都没有静
下心去感受另外一个身体的温度、味道,呼吸和心跳声音了………我已经……不再是
妈妈那时抱著的我了………
「小兔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我忘了自己很讨厌这个称呼,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很冷吗?」
「没……」
「你的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