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奴 by 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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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虽没要他性命,那一簪戳在他元阳气眼上,却是伤得极重,也没能离开旅店,就在那客房里歇憩。虽然他图谋我命,但这几日玉奴照应我之外,也少不了过去看顾他,免得掌柜和房客知晓了真相,对我们两个也不好。
我觑着身体好些了,免不了缠着玉奴要去看他。
玉奴初时生气,道:你这个人真正古怪,差点死在人家手里了,还不长记性,难道就真的恋着他不肯放手?
我央不过他,便把自己那念头一五一十给他讲了,倒引得他大笑。说我果然呆子。
“他不过是狐精跟人生的,怎么会现出狐形来。现在也跟这屋里的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呢。”他拐弯骂我,我也不生气。这些日子劳他来回奔走,还时不时度点元阳给我,才复原得这般快,对他的感激,比刚开始时又深了几重。我只觉得自从跟玉奴在一起,小时候那些任性娇气竟尽数使了出来,原来那个怪僻孤寒的教书先生竟是在我身上一些也寻不见。有时候胡思乱想:他总说跟我前世有缘,可不知道前世里他是我什么,莫非是我娘? 瞧着他是越来越像了。
过了七八天,我身上好利落了。到底央着玉奴扶我去孟秋白房里看了他一眼。
他分明是想夺我的元阳,这会看到他,却比我凄惨不少。我毕竟已能下床走动,他却兀自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脸色灰白中透出青气,看样子真是伤的不轻。
我轻声咕哝,又被玉奴讥笑了一通。也是,我居然忘了,这几日里玉奴悉心照料我,自然要比他来得勤快。怎好拿他跟我比。
我去时他其实是醒的,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我注意到他看见玉奴时的目光,虽然冷厉,却似有几分盼望,见到我时,却哼地一声转过头去。
回头我笑着对玉奴说,这家伙似乎对你很有些好感了。玉奴驳我说,他那一簪,差点毁了他毕生功力,他不恨死我已经谢天谢地阿弥佗佛了!我笑一笑,也不跟他争,妖精鬼怪但凡成了形,便跟人的七情六欲也没什么分别。有些事情微妙得很,也说不清的。
我坐在床侧端详他病容,虽然枯瘦得厉害,到底还是翩翩公子的底色,面容挺秀,依旧不逊常人。
回想他当日床上销魂模样,腹中似乎又蹿起一股热浪,我吓得急忙定神运气,把那绮念压下去。笑笑说:“孟兄,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没害了我,我也不要你的命。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得多,便和好了吧。”
他睁眼,目光还是凛冽,却没了当初那股夺魂气势,原来去了那法术,他也不过是个俊美青年,我大胆看他双眼,吁了一口气。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若想省事怕麻烦,索性今日将我了断了!不然,旧帐未尽,新仇又来,早晚我还会跟你算清楚!”他中气不足,话虽说得狠,恐吓的力度却少了许多。我颇为好奇地研视他的眸子,问道:“新仇就不用说了,什么旧帐?说给我听听。”
他哼了一声,却转过头去,再不理我。
玉奴将我一把揪出来。给他换了补药,便拉我回房。
“好玉奴,到底我是怎么得罪这位哥哥了,告诉我吧!”我拉着他撒娇,这等手段原来是打死我也做不出的,不知为什么最近是越来越熟手。
玉奴面无表情地顾自往前走,被我缠得紧了,住了脚说:“你第六世时是一只狐狸。”
“当真?”
“嗯,”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接着道:“他娘也是一只狐狸。”
“然后呢?”
“你住在前山,他娘住在后山。”
“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他娘偷了一只鸡,没吃到嘴,又被你偷了去。”
“……然后呢?”
玉奴摇头叹口气:“没然后了,就这么结了仇。”
我大惑:“不可能!就这么点偷鸡摸狗的事,至于隔了三世还找她儿子来讨吗?”
玉奴摸摸我脑壳,说:“果然元气大伤。你想想就凭你的手段,除了偷鸡摸狗还能有什么大事?”
…………
我觉得,自从我跟了玉奴,是变得笨了!
在洛阳城外流连了近半个月,我其实已经复原得没什么大碍了,孟秋白却比我迟了好多天才勉强能走动。
我跟玉奴说了晚一些走,观察一下他情形如何。
闹了这一场,倒觉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离了谁也不方便。
玉奴讥我是惦记着他的后庭花,我也不作理会。
要说不想是假的,可是有色心没贼胆,要我再上他一回床,打死我也不敢了。
到了离店那一日,我们起得早,备了干粮,玉奴还是装模作样背了那竹箱,站在门口观天望日时,见孟秋白也慢慢走了出来。
我其实很同情他,原来好好一个贵公子,现在弄成这般灰头土脸样子。
玉奴淡漠地看他一眼,说声“走。”
我们前面走,他在后面慢慢跟着。开始还特地停下来等他,他却旁若无人地自我们身边过去,浑似没看见一般。待我们撵上去了,他又在后面慢慢地跟。向他打招呼,他却理也不理。
走了这么几天,我忍不住对玉奴说:“这位孟公子……哦……这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跟我们一路的?”
玉奴慢条斯理地看我,笑说:“那不用担心,反正你惦念着他的后庭花,他记挂着你的元阳体,一路作伴,谁也丢不下谁?”
我被他的伶牙俐齿恨得痒痒,又不能对他怎样。自从孟秋白这回事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些惧怕玉奴了,起码不像从前那样对他爱怎么使性子便使性子,用他一句话交待:因为我变笨了。
十、
这一日终于进了洛阳城里,京师热闹,完全不能跟兰荪书院那种地方比。我发现要找一处静僻之地原来是这样难。
玉奴拉着我大街小巷走,想租赁一处房子,静下来好读书,奔走了三天,才落下脚来。
这房子是一家土财主的,宅子很清幽,赁金也便宜。以玉奴的本事,助我找家更好些的宅子不是不能,但他自有他的道理:你一个外地穷书生,身无余财,却住得起那等豪宅,不是给贼惦记,就是给官府怀疑。能少些麻烦,便少些麻烦吧。
反正这宅子条件并不错,里外两进,却是东西向的,租了东首那家给我们。明堂一间,暗室四间,院子是分开来的,两进各有各的独门,互不干扰。我最中意的是屋前有泉,庭中有树,亭亭如盖,罩得整个院子都清幽宁静。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鬼气森森。
对了,玉奴租这房子什么都好,就一点,是闹鬼的宅子,前后死了不少人。所以赁金便宜是有缘由的。
“反正你又不怕鬼!”他白了我了一眼,淡淡地说。
最有趣的是搬进宅子的第二天,隔着东西院间的石墙,我发现孟秋白也在那端指挥着仆役搬东西。
他动作倒是挺快。明明一起上路时还是见他孤身一人的,怎么洛阳大街小巷钻了几天,竟也凑到一处来了?
“孟兄,早啊1” 我正在浇花,扬起勺子笑嘻嘻打了个招呼,那水顺着袖子便流了一胳膊。他视我如无物,漠然望着前方。
玉奴闻声出来,望了院中那棵阴森森的大槐树,忽然问我道:“这院子建得奇,我们这里到底是前院还是后院?”我闻言向外展望,见孟秋白那边的门墙显然比我们这边的高大气派,便不假思索道:“应该是后院吧。我觉得那边要敞亮些。”
“嗯,这就对了。”玉奴点点头说:“我听说槐树早先就叫作玉树,果然是好大一棵玉树后庭花呀!”
那一整天里,再没见孟秋白露过脸。
我不怕鬼,不等于鬼就怕我。
因为孟秋白的事,这一路上,玉奴绝不准我再碰他,且找房子住下之前,我们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也没甚么心情力气去欢好。
到得终于安定下来,我却按捺不住了。
晚上玉奴为我打来了洗澡水,那浴桶是橡木绷实了的,这家主人想必从前极会享受,半人高,极宽阔的底,里面足足可装下三个半大孩子洗澡。玉奴来回打了十桶水才把它装满,又备了七桶热水在旁边放着,我心疼他来回劳碌,便助他一起将那浴桶填满。身上衣衫都给水溅得湿透。我利落卸了衣裳,便硬要拉玉奴要他与我同浴。
他有些不情愿,被我左磨右泡,终于肯下了水。
多日未曾碰他,加上那水温尚热,雾气腾腾,他一入我怀,我立时血脉贲张。在水里搅了个天翻地覆,已经不教洗澡了,浑是打水战。
玉奴在书院时分明就是个妖精,每每夜里缠得我精疲力尽方才隐去。这回落实了过日子,突然就庄重起来。
不管我怎么弄他,只是咬了牙,一声不吭。我不满,在他身上下了大功夫,一边在他肩头脖颈处舔咬不休,一边捏住他胸前细粒,不住拈弄,时不时地滑下手去,就着水流,在他后庭和玉茎上来回揉按,到底我的手段还没退得不成样子。他抵御不住,忽然高亢地叫出声来,返身扑住我,两眼碧澄澄水汪汪,我知是他动情的征兆,心里大喜,却见他张臂缚住我的手,轻轻巧巧一用力,我便在水中转过身去,闷哼一声,竟然坐到他膝上去。玉奴双臂用力,向后一带,我便坐到了他怀里。
他轻笑,扑地吹了一下我耳廓,这是从前他玩耍时的手段,没想到今日突然拿来用。下身后庭处硬硬的,已是他的东西抵了上来。
我大惊。没想到挑弄他半日,倒要自己自食其果。正挣扎了两下,他却凑到我耳际道:“今日不从,以后便别想再近我。”
我定了身子,想他此言非虚,以后要真哄得他入还真是不易。心里万般不愿,也只好听了他。
还好玉奴的手段到底比我高明些,后庭里只微有些疼痛,借了水的润滑,加上多日不做的亢奋,几乎微不足道。倒是他一双手,在身周游走挑抹,弄得我欲火如炽,竟不自禁扭腰摆臀去迎合他,哼哼唧唧半晌,只差求他快些干我了。
到末了,还是待我精出,他才歇手,两人都倦了,一时便躺在桶沿上喘息。
我是被顽的一方,也加上疲倦,便不像从前那样完了事再去抱他。
玉奴仰头在桶沿上靠了一靠,忽然抬起头来,手臂在半空里划了一个漂亮的弧,一串水珠倏地射了出去。
我看见两只小飞蛾舒开翅扑簌簌落在尘埃。
“怎么了?” 我看他面有厉色,不由诧异。
他哼了一声,埋进水里,忿忿地说了一句:“还不是你那好邻居!”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虫儿蛾儿可以受精怪控制,便似注了千里眼一般,飞到哪里,便是个探子。孟秋白兄没少往我们家奉送这些东西。玉奴懒得理它们,也为不碍大事,可是连我们上演活春宫他们也要来作观众,就未免有点过分了。
十一、
我跟了玉奴千里迢迢来洛阳是为了读书赶考。还未到时,原想着来了京师,不知会有多拘束,不料住下以后,一来景致幽静,二来万事有玉奴替我挡着,周遭服侍顺畅,竟比在那书院时的日子还要舒心自在几分。
只一点不好:玉奴自从来了京城就跟转了性一样,把从前的风流狂放尽数收起,每日里除了家计收拾,便是耳提面命的教我读书。
我一向中意的是诗词歌赋,曲玩杂耍。书也是读得的,却恨它陈腐不化,边读边骂的时候多。如今被他这一禁锢,倒似关进了一个囚笼里,惬意归惬意,时日一久,便觉浑身的不自在。
待要跟他发脾气我读书的时候,他却也在读。让人一丝脾气也没有。只是他读的不是那诗书礼义,是八卦周易。问他读这劳什子作甚,他只笑笑不语。逼到急了,便说为了卜筮算数,学一点知天文地理的手段。
我笑他:“你也用得着学这个么?已经是个妖精了。”
他却摇头,认真说,他虽然能知未来,却知之不详,只是这几世里积下来的见识,见得多了,逢事总能明白个大体脉络,知吉知凶,却不知如何逢凶化吉。
我兴致上来,问他究竟有多少年岁了,他却又含笑不答。
再问下去,少不得就问到个温柔乡里去。但是自从那日发现孟秋白在我家里设的局之后,便是这欢爱也不自在了。我倒无所谓,他却在意得很。恨得我就差隔墙见着孟秋白就给他几句难听的,他却当作没听见一般。
这般生活过了数十日,我终于跳脚受不住。玉奴无奈,望了我说,既是劫数难免,便出去走一遭,是福是祸,看我自己的机缘吧。
我早习惯了他顾自念叨,只听到了出去走一遭,兴冲冲早打点好,便往集市上最热闹处钻。
到了京城,我再不肯让他扮我书僮,一则不像,二则也委屈他。两人都作了一式的青衫打扮,集市上这样的人不少,一望而知便是入京赶考的书生。
我不熟悉道路,只拉着他在小摊铺面上乱走,他看了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笑我恰如那放风的囚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钻。反过来扯了我手,引我往那有名的古玩、花鸟、书画、纸砚、小吃、茶酒、鱼市上走,我倒想去看看青楼买笑,博局呼卢,被他眉一皱便否了,再不敢提。
洛阳城毕竟繁盛,一日下来根本逛不完全。我多日不出门,不习远步,逛至灵台,便已腿脚酸软。
玉奴体贴地带我坐下歇脚,路边有茶馆,他挑了家铺面干净的进去,要了一碟酥果,两人坐了,一边喝茶,一边听他给我讲洛阳的人情风致。
我始终最爱听玉奴的声音,在书院之时,跟他再怎么欢好,听不到他说话,总觉得缺些什么。现在听他讲故事,风土人情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听上去却觉妙趣横生,实实令人抚掌解颐。
连旁边掌柜的听了都赞道:这位小哥怕是在洛阳生长了多年吧,虽不是当地口音,对这里风物却是了如指掌。
玉奴笑笑不语,我正要替他解释,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说:“瞧这位公子打扮,应是刚刚入京赶考的,怎会在洛阳生长多年呢?”
我吃了一惊,自打酒楼上遇见孟秋白以后,对这等莫明其妙搭话的人,我已经心生芥蒂。对动听的声音,有魅惑的眼神,更加警惕。这把嗓子,便阴沉沉的颇有些不怀好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