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帝最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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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里有什么呢?”“想什么有什么……”塔合莉莉却不愿步姐姐的后尘,也不愿自己将来的孩子走这条路,“我们家已经出了两个人体炸弹,够了。”
起身告辞,母亲叫莉莉拿来一大盒巧克力。她说,因为家里出了烈士,所以要给大家发糖庆贺。父亲剥开一只,伸到我面前,“这是烈士的糖,一定要吃。”
不知谁问我的年纪。我说28岁,他们说,啊,跟哈娜迪一样。
奔向难民营。哪里是2002年“防卫墙”遗迹?“这里都是”路边一个青年手臂一挥。
依山而建的民房层层叠叠。一部分正在重修,锤子钉子,叮叮咚咚。“都是被以色列人打坏的,”建筑工人说。
四名男子坐在房顶上,招呼我们过去喝茶。背后是洗完晒太阳的军装。爬上一把小钢梯,颤颤巍巍上了房顶。面前的4个人自我介绍,一个杰哈德,一个阿克萨和还有两个属于巴勒斯坦政府。
杰哈德说,自己是“通缉犯”,明天可以弄到行头,请我们给他拍捆着炸药、系头带拿枪的照片。他说自己曾经到阿富拉“执行任务”,两个人去的,同伴被抓,他逃回来了。
“阿克萨和杰哈德,两个组织有什么区别?”“没区别,不过杰哈德在外搞爆炸,阿克萨在内抵抗入侵……但是我们不跟哈马斯在一起。”“枪哪里来?”“我们有M16冲锋枪,3万美元一支从黑市上买的。”“钱从哪里来?”阿克萨说,“国外。”
62岁的老太太撒姆拉是“防卫墙”军事行动的见证人。“当时你做什么?”“发抖……我和老伴就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这样呆了多久?”“一星期……真主保佑我们,”幸亏屋子里倒剩下些食物,“那些抵抗战士们也饿着呢,轰炸间隙,我们从窗子里抛给他们大饼、西红柿什么的……还是死了许多人……”“抵抗战士”指的是巴勒斯坦武装人员。撒姆拉家住在一层,窗户外面就是一个小土包,正是可能发生激烈枪战的场合。
走进一家新开的商店。老板说,“两年前商店在‘防卫墙’行动中被炸,我没钱重修,一点点积攒,前天终于又把商店开起来……这两年里,我没有工作。”
离开杰宁的路上。因为要过检查站,出租车司机要了我的护照。司机发现我与他同年出生,不过他已经有两个老婆8个孩子,第二个老婆怀孕6个月了,是双胞胎。
他的车中间没有座位,原来平时拉货去杰里科。“什么货物?”“鸡蛋。”“杰里科没有鸡蛋吗?”“是,那里太热,养不活鸡;拉姆安拉太冷,也养不活鸡;只有我们杰宁,不冷不热,才产鸡蛋……”
黑漆漆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教我辨认,橙色灯光的地方就是犹太人住的,白色、青色的灯光,便是巴勒斯坦人住地,夜里很容易辨认。他说,以色列不许巴勒斯坦人用橙色灯泡,以示区别。
检查站前。一个不断旋转的橙色灯前停下,等候检查。司机关照我们千万别站起来。左等右等,才来了两个以色列士兵,一句话:“下车!”一个检查护照,另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手指扣住扳机。(完)
海法的伤口
海法是以色列北部一座港口城市,阿拉伯人与犹太人和平共处的“样板”。米茨纳当选以色列工党党魁之前,曾经是海法市长。对于大多数旅游者来说,海法的景点在于“巴哈伊教”(又称“大同教”)花园;而我一心想去的,是马克西姆餐厅。2003年10月4日,这家餐厅发生自杀爆炸,19人死亡,死者中包括4名以色列籍阿拉伯人。
马克西姆是海法的伤口。
居然赶上巴哈伊教“大同花园”一年中仅有的12天节日关门。而且正好是我们抵达前的5分钟开始。
隔着栏杆看了一眼,跟画片上一样气派。18层依山而建的绿草红花,半山腰一座穹顶礼堂(不知该叫“教堂”还是“寺庙”?)。19世纪中伊朗贵族巴布欧拉创立巴哈伊教,意为“荣耀”。巴哈伊教的特别之处在于,由伊斯兰教什叶派发展而来,但宣布完全脱离伊斯兰教,主张两性平等,女子不必戴头巾;承认世界其它宗教的先知,亚伯拉罕、摩西、耶稣、穆罕默德、佛陀……据说还包括中国的孔子;晚于世界主流宗教,但独立于任何一门宗教。目前全世界巴哈伊教教徒已经超过600万,一说总部在海法,又一说总部在美国。
1935年,原清华大学校长曹云祥在上海翻译巴哈伊教著作,认为这个教派的主张与我国古代儒家“大同”理想相通,便在译文中将其定名“大同教”。
问能不能进去看看,门卫说,我们是巴哈伊,有法必依,说关门就关门“你可以到信息中心去,他们有各种纪念品。”
信息中心设在海法市“德国居民区”,曾经有德国新教教徒外迁至此。接待员叫雅法Yaffa,“美丽”的意思,非常专业。带我、同事还有一个背包的美国人看录像海法风光片。
海法是一座充满活力的海滨城市。以色列人说,生活在特拉维夫、工作在海法、朝圣在耶路撒冷。
下一段片子是“奇迹花园”,就是巴哈伊教的那个“大同花园”。镜头几乎全是航拍,应该比两只脚走上去,更能感受“气派”。除了花草,镜头值得停留的地方就是栏杆上的石头老鹰。穹顶礼堂里是耶稣像圣母像。
屏幕黑了,雅法微笑着过来。我说,很遗憾,今天巴哈伊花园关门。她说,看录像就够了,不用“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你是巴哈伊吗?”“不,犹太人。”
至于为什么巴哈伊选择了海法,或者海法选择了巴哈伊?一般的解释是,港口城市海法历来就是一座包容万象的城市。
雅法推荐我们去Wadi Nisnas,那是“样板中的样板”,海法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和睦共处的区域。“他们在一起庆祝斋月(穆斯林节日)、光明节(犹太人节日)……”
转过几个弯,不见了宽阔整齐的马路,窄巷里飘来土耳其咖啡、橄榄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就知道到了阿拉伯人住宅区,但满眼路标、招牌还是希伯莱文。这里的阿拉伯人,属于48年战争中没有背井离乡,如今反成了以色列公民的那部分。
63岁的老头马特尔·马特尔正在扫地,杂货店里没有一个顾客。Matr早先住在希伯伦,战争前随家人来海法做生意。“打仗的时候,我才6岁,什么都不记得了……”
至于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一起过节的情况,Matr说,因为我们住得很近,当然是“一起”,“犹太人在安息日和其它节日期间经常到我们这里来,因为他们那里的商店都关门了……”
以Wadi Nisnas市场为中心的这个区域,居民几乎全部是阿拉伯人。Matr在纸上画出一个大圆圈,里面再画一个小圆圈,“大圆圈是海法,小圆圈是阿拉伯人居住区……”所谓“共处”,实际上还是各住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而已。海法27万人口中阿拉伯人占9%,几乎全部集中在Wadi Nisnas。“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之间通婚吗?”“通婚?大概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吧,一般不会,难免有些突发奇想的人……我就不会把自己的女儿给犹太人,犹太人也不会愿意家里有个阿拉伯人……”“你有犹太人朋友吗?”“有啊,‘你好,谢谢’的那种……”
说话间,一名犹太妇女走进店铺买橄榄。“你好,”马特尔微笑着为对方挑选,“谢谢,”接过橄榄,那妇女说。
虽然持有以色列身份,马特尔说,毕竟是二等公民,心理上不舒服。孩子们都上大学,“但是你知道,教授是犹太人,学生大多数是犹太人,难免会有阿拉伯学生与犹太学生争论‘沙龙不好’之类的问题,然后就动手……”Wadi Nisnas的阿拉伯青年有时也与犹太警察发生冲突,但不是因为巴以问题,而是每个社会都有“叛逆青年”。
以色列政府规定阿拉伯青年不能参军。马特尔表示尽管心理上不能接受儿子为犹太人打仗,但如果真的有机会参军,“全家可以享受更多社会福利。”
聊了半个多小时,店里只来了一笔生意。“冲突这三年,生意很糟糕……如果你一早来,能看到更多生意,”马特尔说。
带着几分失望和“咕咕”叫的肚子,踏进一家热气腾腾的大饼店。正对门,一幅图画叫我心头一跳:从左往右,一排三个妇女,基督徒、穆斯林和犹太人,一律手持大饼。伙计说,这就是“大同”。“你是哪一个?”我问。“三个都是,”身为阿拉伯人的他说,看到我们两个中国人,还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该怎样解释这幅图呢?我想,无论出于何种教派,我们都要吃大饼!人,都会饿的呀。
迈出大饼店,隔壁店铺的橱窗上,居然贴了张“镰刀斧头”海报,已经斑驳,依稀可以辨认出阿拉伯语和希伯莱语写的“以色列共产党大会”,“公平社会社会主义”。
海法,大同的海法。
阳光变温柔。马克西姆宽阔的玻璃窗倒映出金色的房屋,蓝天白云。对着马克西姆拍照,正同一个胖子聊天的保安立时紧张,叫我们过去问话。
2003年10月4日下午2时,巴勒斯坦实习女律师、28岁的哈纳迪·贾拉达特引爆马克西姆。2004年2月5日,我到杰宁难民营哈纳迪·贾拉达特的家,见到她的父母和妹妹。2004年6月22日坐在马克西姆吃饭,一个故事似乎完整。
餐厅很漂亮,据说是当地颇受欢迎的一家,阿拉伯人、犹太人都来这里用餐。宽幅电视机重播昨晚的欧锦赛。一面朝湛蓝的海水,一面临车水马龙的高速路。据说哈纳迪当时的目标并不是马克西姆,但这家餐厅紧邻公路,容易到达,所以提前引爆。
餐厅里,可以听到阿拉伯语、希伯莱语和英语。菜单拿来,居然有“猪排”伊斯兰教和犹太教都禁止使用的食品。
动作麻利的侍者扎耶德,说自己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阿拉伯人,一半一半,阿拉伯基督徒。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问爆炸的事情,怕触到对方痛处。终于,扎耶德过来搭讪,就聊到了去年10月4日下午2时。
爆炸时,扎耶德正赶来上两点钟的班。在餐厅门前停车,亲眼看到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幸运,很幸运,”扎耶德不断重复这句话,“4个服务生死了3个,”当然,其中有扎耶德的同事、朋友,“那些人我全认识。”
一个幸存的服务生,事后告诉扎耶德,他看到了人弹爆炸的全过程。“她进来时,大肚子,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孕妇,很尊重她,”扎耶德指着我们斜对面,角落里一张桌子,“就是那里,她坐在那里,还有个男子陪着。”他指的那张桌边,现在也正坐着一男一女。
“她吃完了才引爆,”扎耶德的这句话,验证了哈纳迪的最初目标也许不是马克西姆。“记得她吃了什么吗?”“不知道,他们吃完后,走向收款台,然后爆炸了……”“那她一定没付钱……”“付了!她付钱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等同来的那个男子走出餐厅,就引爆了。”
扎耶德的举止非常节制,手不当心碰到我和同事的时候,触电一样离开,嘴里说着“对不起”。但是,当我提到一个单词时,他重重推了一下我的手“烈士……”“烈士??得了吧,炸死婴儿的人是烈士?能进天堂的?”
那天我们点了猪排和一种阿拉伯酱制作的肉饼。扎耶德送来阿拉伯甜食,甜死人的那种。入夜,餐厅里客人多起来。扎耶德说,爆炸后三个月,马克西姆重新开张,现在的装潢比
过去更好,生意也渐渐多起来,熟客们又回来了。
只是扎耶德说,在爆炸中受伤的同事、朋友们都不肯接受采访。去过哈纳迪家之后,我就开始联系采访受害者,全部遭到拒绝。
记得哈纳迪的父亲说,马克西姆是一家军人餐厅,哈纳迪炸死的都是以色列军人,不值得同情。我没有在这里见到一个军人。哈纳迪的父母永远不会有机会看看马克西姆。他们是西岸巴勒斯坦人,他们的女儿是人体炸弹。
哈纳迪走进来的时候,为了避免嫌疑,没有戴头巾。那也许是她唯一一次在公共场合不戴头巾,或许还是第一次进入以色列餐厅。有时候我想,在巴以之间早就有一道隔离墙,阻隔他们了解对方的生活状态,任人将对方“妖魔化”。
出门,保安坐在角落里玩Nokia船型手机上的电子游戏。他不认识原先的那个保安,属于是另一个公司。“他为什么没能阻止人体炸弹呢?”“因为那时候保安不查女的……”原先那个保安被炸死了。说话间,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新保安把黑色金属探测器伸过去。
“我不认为自己的工作危险,炸完了,就过去了,”他说。自那以后,每逢安息日,马克西姆门前配备两名保安。
爆炸那天是犹太人的安息日。以色列餐厅大都关张,只有阿拉伯人的餐厅开着;而且这是海法,犹太人经常去阿拉伯人的餐厅。因为,大家都会饿的。(完)
图:海法照片一组
2002年12月24日,与巴勒斯坦基督徒拉纳说好早晨7时半在埃雷兹检查站见面,结果9时拉纳还没到。手机在家里。她丈夫解释说,以色列禁止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带手机进入以色列。
下起大雨,我在检查站里几乎睡着。9时半,包括拉纳在内巴勒斯坦基督徒“伯利恒朝圣团”一行10人终于从工人通道出来。原来是拉纳不知道每个人需要单独取得一张通行证,以
为可以随团。搜身检查又花去不少时间。
拉纳却不在乎这些,一脸笑容地上了车两年来,她第一次得到通行证前往基督徒心目中的耶稣诞生地伯利恒,并且终于可以看看居住在那里的姐姐。
拉纳没有象我通常见到的加沙妇女那样戴头巾,反而画了彩妆。与我同车的是两个基督徒、两个穆斯林。我问他们,加沙的1500名基督徒生活在150万穆斯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