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帝最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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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刚刚停稳,给等候中的同事打电话,对方问:“顺利吗?”“要看入境处,”我说。
曾经被带到机场一角、磁卡刷开三道门才可以进入的以色列国防部小黑屋,遭审讯两个多小时的经历心有余悸。外国记者,得到这等待遇的机率比较大。
办理入境手续的以色列女职员长相干练,手下麻利。心里暗想,如果她痛痛快快把章子盖了,顺顺利利让我过去,就夸她的耳环好看……“跟我来一下!”女职员起身打开背后的门,手里攥着我的护照。
“怎么啦?”心里一凉。“没事,例行公事,”她把我带到一扇小门前,让我在门外站着。护照递给里面一只穿黑衬衣的女人的手。门背后另一只黑衬衣的手,轻轻推门,门缝更窄,掩住背后的电脑屏幕。
几分钟后,护照递出来,“可以走了,”黑衬衣说。半松一口气,走向最后一道岗。最后一道岗女职员抽出我护照里刚夹进去的一张纸条,给旁边的人递个眼色:“你,到那边去!”显然,我护照里的纸条,跟她手里已经收到的颜色不一。
“你为什么去开罗?呆多久?在以色列干什么?住哪里?”我呆呆地注视着她的红唇一开一合,机械似的回答所有问题。十几个问题过后,我问,“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去问我的上司……”“你的上司是不是叫‘基拉德’?上次他审问过我了……”“不,我上司是女的,现在不在这里,你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对不起,有人在外面等我啊,是不是可以走了?我不是第一次遭到审问了……”红嘴唇笑了笑,“噢,上司来了!”又是一个黑衣女人。她们俩嘀咕一通,上司一扬手,“你走吧!”
手机重新有了信号。希伯莱文又回到眼前。
耶路撒冷的夜晚,凉如水。安静得几乎叫人痛苦。开罗满街闪耀的霓虹灯、吵吵嚷嚷的阿拉伯音乐、午夜12时都不关门的衣服店……统统活到眼前,活到脑海。世上最美妙的感觉,果然不是拥有,而是怀念。
接下来一个多月,几次试图重返加沙,但是都没有成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购票单上写着机型:Jet A320。想起那首离别时都要唱的歌:Leaving on a Jet plane,(坐喷气式飞机离开)。
没有歌里唱的那样百转千回,粘粘乎乎。只是到达机场的时候,心口扑扑跳了几下。以色列安检到底多情,起飞前两分钟才放行。穿制服的女孩说,已经打电话叫住飞机,然后一把拖起我,奔向登机口。
想再看一眼耶路撒冷,舷窗太小,隔壁法国小伙展开两版Le Monde(《世界报》),只留下一线阳光。再伸脖子看,就弄得他很不自在。
离开前几天买的戒指戴在手指上,形似耶路撒冷城墙,参差不齐,最高点是大卫塔。临走前一天,参观大卫塔,两年来的第一次。偶遇的日本记者问,你是不是工作太努力了?
有些事情,总以为会有大把时间去做,最后却再也没有机会。
4月那天清晨,金红色朝霞照进窗户的时候,我在心中向加沙熟悉的一切隐隐作别。预感到再也回不来,却不愿相信是真的。
前天与加沙雇员阿马德通话告别,哭成个泪人。第一次哭得那么凶,仿佛要把自己抽干。
忘不了窗外狂泻14枚导弹的夜里,他3岁的女儿,嫩嫩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听,轰炸——”
出加沙的那一天,几个小时后,躺在耶路撒冷绿油油的草坪上。看瘦骨嶙峋却一脸高贵的宠物狗经过身旁,看以色列儿童的风筝在蓝天白云间飘荡,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加沙的贫穷和绝望郁结在心头。
机场里没有落一滴眼泪。我的离愁别绪大概在出加沙的那一天挥霍殆尽。(完)
离开加沙两个月后的一天,穿上了裙子。耶路撒冷街头,商店镜子里看到自己,有点怪异。
两年来第一次穿裙子。开始怀念加沙那个黑衣黑裤黑包黑相机的我。习惯了黑,没有想过要逃离,在黑色中沉淀下来,安静而木然。
穿上裙子的这一天,突然有些什么青藤一般爬上心头。朋友在电话里说,那是正常生活的呼唤。
“你终归要走的!”这是我对自己,也是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经常对我说的话。记者总是从别人身上榨取故事,然后走掉。我总有穿上裙子、看到正常生活在彼岸的一天,他们呢?
刚刚回到国内的时候,眼前还总有中东生活的影子突然闪过。日子久了,想找回当时的感觉都很难。琐碎生活的力量就是这么大。而那一个世界里的人,还继续着他们的冲突,他们的故事。回头看照片,我无法坦然面对他们的眼神。
牵肠挂肚。本以为这两年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拼打,很快过去,还有“正常”的日子要继续;许多人,本以为是过客,却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日子不着痕迹。
无论从职业角度,还是人生经历,我都是幸运的。初次驻外,就到了全世界新闻的焦点;还算年轻的时候,就直接面对“生与死”的核心问题。
鲜血与死亡,在我的意料当中,尽管触目时仍然惊心。没有料到的是,人心竟可以变得如此麻木。在贫穷、绝望和战乱中,人不再尊重生命,麻木是暴力的开端。
两年间,生活在加沙、往返巴以间的经历,给了我深入体验的可能。常常感慨,在修建隔离墙之前,巴以间早就有了一道墙,墙两边彼此不了解对方的生活状态,所以可能轻信将对方“妖魔化”的言论。沟通,才有理解,而至宽容。然而,“冲突激烈的时候,没有人用西蒙·佩雷斯(以色列前总理,主张通过和谈解决问题)的语言讲话”。美好的意愿在暴力循环面前,总是脆弱无力。
本书初稿完成时,再次遇到以色列圣经博物馆“亚伯拉罕与亚伯拉罕”活动负责人犹达(见《亚伯拉罕与亚伯拉罕》)。那天,正是一期交流活动闭幕,阿拉伯学生与犹太学生举行晚会庆祝。我问致力于促进两个民族沟通的犹达:“活动成功吗?”他想了想回答:“我很高兴。”他说,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突然间,我对犹达以及他的阿拉伯同事哈利利充满敬意。明知杯水车薪,仍然不弃不离。有人问我,作为记者,能为巴以人民做什么呢?我知道,记者能做的也很少,但我会把仅有的这一小部分做好。
抬眼窗外,人流莽莽。我们为什么要关心在千万里之外的争战不休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呢?
“地球上有一个人受苦,全世界就要哀痛。”
在加沙一间被导弹打烂的工厂废墟上,曾经遇到三名同龄的日本青年。他们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结伴出来看世界,却不在一起行走,那天是凑巧聚到一起。其中一个叫真司的告诉我,一个人走,才能最彻底地向世界敞开心扉。他们没有选择舒适的西方国家去旅行,只想亲眼看看电视里传说的“巴以”。他们说,选择苦难之地旅行,在日本青年中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由衷敬佩他们的国际意识。
写书的过程,是一个在沉默中回忆的过程。曾经在公开场合讲述其中的故事,但我更愿意用文字和图片,这种无声的方式,寄托心头沉甸甸的情怀。
感谢新华社,给了我这样一个平台。获准赴任的那一刻,我感觉人生突然有了意义。感谢我的朋友和同事,你们的鼓励,是我翅膀下面的风,你们的批评给了我更加努力的理由。感谢两名雇员阿马德、沙乌德,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没有你们,许多事情不可能完成。深深祝福仍然在中东工作的同事们。
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两年间,最受折磨的是他们。幸好,一切代价还在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感谢你们一直始终给予我选择的自由。
因为所有这些,我感恩,我继续。(完)
因提发达(又称“巴以流血冲突”):
1999年美国主持的巴以戴维营和谈失败,和平进程面临新的。2000年9月28日以对阿拉伯人实施强硬政策的沙龙突然造访位于耶路撒冷老城的穆斯林圣地阿克萨清真寺,由此引发巴以流血冲突。2000年9月开始至今的这场巴以流血冲突,阿拉伯文称为“Intifada因提法达”,意为“起义”。
奥斯陆协议:
1993年9月13日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在美国白宫草坪签署《临时自治安排原则宣言》,被称为巴以和平进程中里程碑式的协议。由于巴以双方起初在挪威首都奥斯陆秘密会谈,故称“奥斯陆协议”。不幸的是,协议签署后两年,拉宾遭到以色列极端分子刺杀,其后巴勒斯坦极端势力也连续制造针对以色列目标的袭击事件,街头冲突逐渐演变成双方武装对抗,《奥斯陆协议》的执行被无限期搁置。
历次中东战争:
第一次中东战争(1948…1949):又称巴勒斯坦战争,以色列称〃独立战争〃。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建国。次日凌晨,外约旦、伊拉克、叙利亚、埃及等阿拉伯国家出兵进攻以色列。
第二次中东战争(1956…1957):又称苏伊士运河战争,以色列称〃西奈战役〃。1956年10月,英、法、以色列借口埃及宣布苏伊士运河公司收归国有和禁止以船只通过运河与蒂朗海峡,联合向埃及发动进攻。
第三次中东战争(1967):又称〃六五战争〃,阿拉伯国家称〃六月战争〃,以色列称〃六天战争〃。1967年,以色列借口埃及封锁亚喀巴湾,于6月5日晨,对埃及、叙利亚、约旦发动突然袭击。
第五次中东战争(1982年6月…9月):又称黎巴嫩战争。1982年6月6日,以色列出兵占领黎巴嫩1/4的领土,袭击黎巴嫩境内的巴解组织及其武装力量,并与在黎的叙利亚军队交战。
政党、派别:
以色列
工党:以色列最大政党,党员约30万,领导人多系欧洲裔犹太人,代表较为广泛的犹太人,特别是来自西方的犹太人利益。承认巴勒斯坦人的自决权,不反对建立一个拥有有限主权的巴勒斯坦国。决定指出,工党不反对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国,但条件是这个国家不能拥有军队,不能与任何国家建立军事同盟,以色列空军将有权使用巴领空。以色列前总理佩雷斯目前担任工党主席。
利库德集团:主要代表来自中东地区的犹太人利益,对外奉行扩张政策,主张吞并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全部巴勒斯坦领土,不断吸收世界各地的犹太移民,反对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以色列总理沙龙目前是利库德集团领导人。
法塔赫:巴勒斯坦主流派别,由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领导,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中最大、最有影响的一支力量。
哈马斯:巴勒斯坦最大的激进组织,巴勒斯坦人谢赫·艾哈迈德·亚辛于1987年宣布成立。1989年哈马斯被以色列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并取缔其一切活动。后亚辛被捕入狱并成为哈马斯的精神领袖。。以消灭以色列、建立伊斯兰国家为目标。
全称为“伊斯兰抵抗运动”。 哈马斯正式成员约2万多人,多是年轻人,其中不少是大学生。它组织严密、纪律严明、制度严格。既有公开活动,也有秘密活动和军事组织。哈马斯信仰彻底的伊斯兰教义和法则,思想理论上除受穆斯林兄弟会的影响;它主张暴力斗争,建立包括从地中海到约旦河西岸的“全巴勒斯坦”土地的伊斯兰共和国。哈马斯一方面被视为反以斗争中一支最积极的力量,另一方面又被认为是最激进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复兴运动的一部分,人们常将它与“恐怖主义”联系在一起。
哈马斯与巴解组织的矛盾日益激化,两个组织在许多方面的主张出现极大差异。1992年7月11日巴以协议签订后,哈马斯持反对态度,因与法塔赫政治立场发生分歧而不断引发暴力冲突。
1994年5月,巴勒斯坦在加沙地带和杰里科实行自治之后,哈马斯又制造了多起严重自杀性炸弹爆炸事件,造成约50名以色列人死亡。
哈马斯是巴勒斯坦内部唯一能够与巴解分庭抗礼的反对派组织,2004年3月22日亚辛遇刺、组织经济来源日渐萎缩,实力受到重创。
杰哈德:势力仅次于哈马斯的巴勒斯坦激进组织,多次策划并实施针对以色列目标的自杀式袭击。
阿克萨烈士旅:2000年9月冲突爆发后,由法塔赫分离出来的武装派别,多次实施针对以色列目标的自杀式袭击。法塔赫曾经发表声明,断绝与阿克萨烈士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