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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 作者:作者:李默,刘肖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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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就放到假期吧。这样,既不耽误孩儿们念书,又抽空儿反了潮流。
    也正是这种假期“反潮流”的办法,使得那几年唐庄小学的教学成绩在全公社总是名列前茅,而从1978年至1982年4年时间里,咱村800多口人,考上20多名大学生,也与这有必然联系。在这20多个大学生中,光我教过的就有十六七个。
    最让人开心和感动的是一个叫卜存贵的学生。存贵是咱邻村卜屯的,虽然两村相距不远,但不属一个县,卜屯是滑县,唐庄是延津县。存贵家穷得不成景,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爷爷哭哭啼啼找到我,求我收下存贵。这个学生虽然成绩不好,但脑瓜聪明,也肯学,主要是家里事多给耽误了。到我班里后,我对症下药,也给他开些小灶,遇到阴天下雨了,就让他和我二孩儿住在一起,逢年过节了,让孩他娘给他做点儿好吃的,做件新衣裳。存贵进步很快,1990年,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县一中,3年后,又考上郑州工学院。因为不一个县,取通知书费了些周折,当他得到信儿时,离报到截止日期只有一天时间了,他骑车去咱县一中取录取通知书,40公里地连夜赶回,在让他爹娘看通知书之前,先骑车到后庄让我看看。看着存贵那天早晨满头的汗水和露水,我的心里是既高兴又感动,我没想到,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竟在学生的心目中占有这么重的分量。
    当了30多年老师,当了30多年班主任,每天早晨、上午、下午、晚上,四晌都在学校,特别是晚上,常常是很晚才能回家,只有到了像春节这样的节日才能稍稍休息一下。看着我这两天天天睡不够的样子,孩他娘用刚刚从电视里学的时髦话奚落我:也没去外国,还在家里“倒时差”哩!
    你说,我不抓紧这几天假期“倒倒时差”,一开学不就又上弦了?那些学生一起向我扑来,让我着急,让我激动,让我开心,哪里还有时间“倒时差”呀!
 (记录:唐泽仓)
第一卷在病中我依然幸福
郭娅,女,45岁
安阳五中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3月6日
    我是1979年8月来到五中的,教数学,20年了。五中是所老学校,我们数学组好几位老师都曾手把手指导过我,使我很快便摸着了教学的门道,教学成绩逐渐冲向全市前列。
    1989年秋,我新接了初三(9)、(10)两班的数学课。当时全年级的10个班中,这俩班的数学成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三。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两个班的数学成绩都有所提高。
    正当我信心十足,想在第二学期有新的进展时,我突然发现右侧乳房上长了一个小瘤子,并且越长越大。到医院作检查,医生说是良性肿瘤,不过也应该尽快手术切除。我一想,不行,两个班120多个学生正处在紧张的复习迎考阶段,不能因为我个人影响了他们的前途。于是,我说服了家人,坚持送走了这届学生,成绩是全市第一。
    放暑假了,我终于腾出时间去做手术了。8月中旬,我在市肿瘤医院做了乳房肿瘤切除手术。手术过后,我觉得总算万事大吉了,但病理切片的化验结果却犹如晴天霹雳——我患了乳腺癌!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已经备好了新课,这下全泡汤了。癌症,这俩字一听起来就让人害怕。那时候我也确实想到过死,但对我来说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离开自己的岗位,离开自己的学生。
    学校开学了,我家住在学校附近,每天根本不敢往学校门口走,一看到学生背着书包上学,放学,一想起自己再也不能上讲台了,我的泪就忍不住直流。9月10日教师节,我忧心忡忡地呆坐在家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两天后的手术。门开了,一大群学生挤了进来,他们说:“郭老师,节日好!”“郭老师,我们看您来了!”……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眼里却都噙着泪,我笑了。
    9月12日是我女儿的生日,也是我第二次手术的日子。手术一直进行到将近中午12点,校领导和同事们把我从二楼手术室一直抬到三楼病房。躺在病床上,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我。学生们在贺卡上写着:“郭老师,我们离不开您!”“郭老师,送您一束康乃馨,祝愿您早日康复,我们全班学生等着您!”“敬爱的郭老师,虽然您无名无利,然而你却拥有无数个孩子的心……”“老师,您在特殊的讲台——病床上,又为我们上了一课——强者的人生。”尽管躺在病床上,可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手术的刀口有二三十厘米长,就连右侧的胸小肌也给切除了。由于感染,刀口一两个月后才基本封口。为了配合手术,1991年初我进行了第一次化疗。每天早上8点开始输液,往往输半瓶我就开始吐,断断续续一直吐到半夜12点。后半夜勉强休息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8点又得开始输,又要吐。就这样一直化疗了两个月,我身上的毛发全掉光了,每隔几天还得输一次血增加白血球。中间停了两个多月,我又进行了第二次化疗,刚刚长出来的头发又全掉光了。
    新学期开学,别人都劝我在家好好养病。可我这个人不能闲,一闲就会胡思乱想。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校领导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又站在了讲台上。化疗造成口腔溃烂,吃饭难以下咽,但为了使身体尽快恢复,我强忍疼痛吃了吐,吐了吃。头发掉光了,我就戴着假发上班。跟学生们在一起,我觉得心情舒畅,这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听医生说,一个人一旦得了癌症,这辈子就别想把这顶帽子给扔掉,你不在头上戴着就得在手里拿着。现在,我担任着数学教研组长,依然教两个毕业班。能让我这样再干上十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记录:陈伟民)
第一卷我也是差一点儿走人
马岸莲,女,44岁
洛阳744厂子弟学校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3月30日 €;
    咋着也没想到,大学里全班41个同学,现在就俺俩被改革大潮席卷了。1996年厂里开始发不全工资,当时还没有“触及灵魂”。1997年3月份,“咕咚”一下啥都没有了,全厂几千人都不发工资了。工人们摆地摊儿,打工,当护嫂……干啥的都有。也有人照常上班,维护设备,打扫卫生,厂里不发一分钱,就落个“没下岗”的名。
    前一阵儿炒股的人多,我丈夫薛世明也成了股民,把家里的老底儿都投进去,又贷了一部分款。瞎子不怕老虎,结果被老虎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钱没了,外头还塌个大窟窿。雪上加霜,当时愁啊,不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愁,是真愁,年都没心过。你知道,他有点儿美术功底,1998年又去一家装修公司干,开始待遇不错,挣了一点钱,又被老板借走了。后来老板逃之夭夭,才知道是个借钱不还、欠债累累的家伙。只好自己干了,从策划设计到广告灯箱制作,遮阳棚安装……都亲自干,吃那苦大了。好不容易挣了点儿,还得继续投进去。遇住赖账的,力白出了,资金也搭进去了,到现在还有没要回来的账。赔赔挣挣,总算把炒股塌的窟窿补上了,虽说没拿回家一点钱,可是我不欠人家的账了,心里特别踏实,这个年过得可心安了。
    学校比厂里强点儿,不定哪个月还能发200块。年轻老师大部分去私立学校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太婆、老头子了。1997年最苦,有时连着几个月不发一分钱,老师们还是照样在讲台上声嘶力竭,这算啥?算师德?算奉献?家里吃的面都是我哥从乡下送来的。我也是差一点儿走人,几个私立学校我去看了一遍,有个学校我还干了一星期,最后还是回来了。主要是离家太远,不能天天回来。我敢有两天不在家,他爷儿俩就能把家变成猪圈。为了不荒废孩子,也为了支持他在外面扑腾,我还是在家撑着吧。去年日子好多了,学校想办法扩大招生,收了点钱,20多个老师干原来50多个人的工作,我上三个课头:语文,政治,世界历史,一星期17节课,一个月能领300多块钱。过了年又补了6节课,一节课8块5,这又是50多块。顾住一家三口吃喝不成问题,我现在一点也不心慌了。
    说起下岗,开始我也不理解。厂里让职工进入再就业中心,3年后和厂里自动解除劳动合同。薛世明第一个去签名,我跑去把他的名儿划掉了。俺俩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千辛万苦考上大学,不就是为的一份工作?你这一签字,3年后就不是厂里的人了。全厂三四千人都没去签,你能啥哩!后来我细细品味,这下岗也并非坏事。首先它最大限度地调动了人的积极性,逼着人挖掘潜能。其次是不再养懒汉了,原来那些喝喝茶看看报,一个月拿1000多块的干部,现在咋不拿了?放不下架子打工,摆摊儿,只能坐吃山空。国家再也不能养这些懒汉了,早晚得走这一步,晚走不如早走,就是走得太猛了,刚开始真把人一下子打懵了。以后咋想?历史车轮不会倒转,我支持他出去闯,出去摔打,这两年的苦没有白吃,钱没有白赔,长了好多见识,算是交学费了。
 (记录:赵艳丽)
第一卷孩子紧紧牵着我的心
刘辉,女,27岁
郑州市回民中学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3月31日
    我这人就喜欢孩子。那年毕业前,我可以选择去银行,去旅游局什么的,可毕业实习时,我就觉得和小孩儿们在一起最高兴,所以还是选择了做教师。
    说起来我怀这个孩子也是几经周折。
    第一次怀孕时自己还年轻,什么也不懂,骑车上街被撞了一下,结果流产了。当时一点儿都不在意,又贪玩儿,心想流产了正好。听老人们说这很伤身体,要好好休息,好好补养,还觉得特别可笑。
    第二次怀孕时,我刚接手这个班当班主任一个多月。才把几十个刚上初一的小孩儿的名字记住,小孩儿们也才和我熟了,班主任工作可以说还没摸着门儿,却要生孩子。不行,这孩子不能要。年轻人谁没个事业心呐,我真是想做个好班主任。尽管人家都说这样容易形成习惯性流产,我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但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其实想起来,我挺感谢我爱人的。他在家里是独子,婆婆公公都退休了,就盼着早点抱孙子,他也挺想要这个孩子的。可他见我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白天晚上回家说的全都是班里的事,高兴是因为班里的学生,生气也是因为班里的学生,孩子们紧紧牵着我的心,他便理解了我。瞒着家里的老人,他陪我去医院做了手术。
    嗨,你不知道我们班的学生多有意思。别看他们站在那里有的比我都高,可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不定什么时候把你气个够呛,可有时候又让你特别感动。那次我不舒服,上课说话都挺费劲,结果班上就有学生想到我可能是怀孕了,回到家对家长说:“你去看看俺刘老师呗,俺老师生病了。”家长问她:“啥病?”学生说:“就那病。”家长后来告诉我,叫我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这个班学生该升初三时,有了现在这个孩子。全家人特别高兴,我也很激动,我还真怕自己不会生了呢!但一算预产期,正是这班学生该参加中招考试的时间,我心里说不出地难受,我多想自己把他们送到毕业。可这时所有的人都劝我再不能手术了。一些老教师劝我说:“小刘,工作是一辈子也干不完的。再说这个班现在一切都很好,你即使不在班上,也不会有啥影响。”我婆婆和爱人也对我说:“你如果放心不下学生,等孩子一满月,你就去学校。”就这,这个孩子算是留住了。
    怀孕的头几个月,反应特别厉害,动不动就想吐。我怕让学生们看出来,天天早上不吃饭就到学校去。两个班的英语课,作业,再加上班上的各样工作,最瘦那阵儿,我只有80多斤。说也怪,在学校还撑得住,可一回到家就歪到那儿啥都不想干了。
    人常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了这个孩子,才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我对班上的学生说:“无论你们将来干什么,首先要记住孝顺父母,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多不容易!”这是我的心里话,不知道这些孩子明不明白。初中阶段的孩子,正是青春期,说重了不行,不说也不行,他们常常为一点儿小事表现得十分过激。寒假前,我们班一个女生因为和家里人生气,从家里跑了。晚上十来点钟,她家长找不到人就打电话给我。我急死了,寒冬腊月的,这女孩儿会跑到哪儿去呢?社会治安又不好,万一出点儿事可怎么办哪!我爱人骑摩托带我到处去找,女同学家,金水河沿,经纬广场……夜里气温很低,我扛个大肚子,穿着我爱人的大衣,冻得直哆嗦,嗓子全哑了。深夜两点,在紫荆山公园,我一眼看见了她。她站在一盏路灯下,孤零零的,一见我就“哇”地哭出了声。顿时,我觉得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扑嗒”一声落了地,像是找到了自己走失的孩子。等把女孩儿送回去,再回到自己家,天都快亮了,我也快冻僵了。当时我家住着一个从外地来的亲戚,他是做生意的,他看到了这件事的全过程,你猜他说啥?他说:“一个月给一万块钱,我也不干你这活儿。”
    上班忙的时候,就盼着歇歇。现在真的歇了,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干啥都没意思。天天没事儿就想往班上跑,和新接班的老师说说话,和学生说说话,心里就高兴。学生也总是和我说这说那。班上最调皮的男生叫李帅帅,他对我说:“刘老师,你要是生个女孩儿就好了。”我问他为啥,他说:“你生个男孩要是像我一样捣,那不得把你气死。”我说:“我如果生个男孩能像你一样,我可高兴。”
(记录:张清平)
第一卷一个我看着另一个我
邓华伟,男,22岁
商水县魏集镇一中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4月3日
    我们宿舍有个同学课余搞推销已经一两年了,可以前我的思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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