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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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份向全国青年推荐“一百本好书”的书目,文学类中,新时期文学作品仅有三部:
《轮椅上的梦》、《南京的陷落》、《地球上的红飘带》。我也承认这三部是“好书”,
可是对极左路线及所谓“文革”的揭露和批判的小说竞榜上无名,也不能不令人奇怪,
而恰恰新时期文学的最大意义又正在于兹。同时,被指定为“一百部爱国主义影片”向
中小学生广泛宣传的电影中,除《周恩来》等几部影片里有一点点“文革”的痕迹,绝
大多数影片都没有反映出中国还有一段长达二十年的痛苦历史,仿佛从“反右”到“文
革”的荒唐在中国并不存在。可是,就在这种有人极力想抹杀新时期以来文学艺术成就
的严峻情况下,在出书难、卖书也难的情况下,在一些专业作家已经脱离了市场需求的
情况下,于新时期中成长起的石嘴山市的文友们,还孜孜不倦地、甘于寂寞地创作作品,
还“个人想办法”把自己的心血结集出版,奉献给读者,除了敬佩之外,我还能表示什
么情感呢?
中国通向现代化的路还很长、很长,石嘴山市的文友们要使全国读者都承认他们的
路也很长、很长。我在看着,我在等着……
…
边缘小品 《凤城夜话》序
我非常欣赏宣文将他的作品编为这样三个部分:“求新”;“求实”;“求美”!
这些作品,全是宣文在政务之暇伏于案头笔耕的收获。书名曰“夜话”,既令我黯
然地想起《燕山夜话》的作者邓拓,一股敬佩感油然而生,又使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
宣文这个胖子于夜深人静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辛苦之态。有人说写作是件愉快的事,
每当灵感来临作者竟会舞之蹈之,而我却深感写作不是美差。如有愉快,也只产生于完
成之后,其实,煎熬一直伴随着写作的全过程。并且,煎熬还是从肉体直到灵魂的。就
拿灵感来说吧,那何尝不是灵魂煎熬的结果呢?而只要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作者,即使在
作品完成之后也享受不到愉快,因为没有一篇作品对他来说没有遗憾。
于是,我就费解了,他何苦放着好好的官不当,或曰不好好地当他的官,每宵每晚
甘愿受这种煎熬?如今,你要向官调查,官肯定会回答你在三百六十行里数当官最累,
你要问老百姓,老百姓又认为在我们这个社会只有当官最舒服。照前者说,宣文又何必
累上加累,按后者看,他何不去享那个清福?
捧起宣文交给我的这一叠稿件,我有点明白了:“求新”、“求实”、“求美”,
这大概就是他本人终生追求的目标,因而才自找苦吃的吧。
封建时代,孔老夫子定了一条原则:“学而优则仕”,不知怎的,经过若干次革命,
现在竟变成了“仕而优则不学”——当了官就可不用学习,或曰不用学也能当官;学,
也仅限于红头文件的范围。在我所接触的“官友”里,宣文是我比较尊重的朋友之一,
就因为他还是照着前面那个原则在做人做官的。他出生于浙江遂昌县的一个小山村,高
中毕业时正逢“上山下岁”,不得不来到偏僻的宁夏永宁县插队落户。种田、制砖、养
猪、磨豆腐、拾大粪……干了十年,以后担任过生产队长、公社书记、县委书记、市委
副书记等职,都一直没有放下书本。他可以说是个“学而优则仕”、“仕而优仍学”的
人了。
我和宣文结识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虽不常见面,但在一个城市(即所谓的
“凤城”),还是互知情况的。十几年来的改革风风雨雨,作家不太好当,官也不太好
做;见识了多少世态,勘破了多少人情。当作家的,因为严肃文学失去了“轰动效应”,
不免有些冷落感;当官的,由于老百姓的期待值升高,自以为给人民办了许多实事也很
难得到市民的赞扬,不免会有些委屈。如今世态的炎凉已不同过去的世态炎凉。在这种
情况下,宣文在当官之暇还要掺合到文学里来当个业余作者,热闹凑不上,委屈就可能
加倍。但他仍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笔耕不辍,这种精神,就不能不使我有些感佩了,
尤其在这个“凤城”。
我五十多年来的一大半时间都生活在“凤城”及她的近郊。这是个很宁静很可爱很
适合居家的小省首府城市,但并不是一个“识货”的城市。什么人算人才,如何把人才
推举到适合的岗位,小城的人似乎还没有一定之规,也并不十分关心。仿佛这里的人只
有流出去才能成“才”,留在此地的便是无才之辈。像宣文这样“学而优则仕”“仕而
优仍学”的“仕”,一般人是不会很重视的。这也是我很乐意为这本书写序,向读者推
荐的原因。
具有悲剧意味的是,这种小城氛围又并非完全是小城领导或小省领导的过错,却是
日为发展缓慢而缺乏一种冲刺的力度,又因缺乏冲刺的力度而发展缓慢,以至很少人会
深切地感受到人才的可贵,觉察到改革的必须。这个怪圈,在很大程度上便属于地域和
历史的因素所形成的了。翻了翻宣文的文章,有不少是发动冲刺,鼓吹改革,对小城的
陋习进行批判的。这些我都赞同。但手持长矛面对传统的观念和人情的陋习,常常有无
力之感,因为这些东西往往像空气,至多像棉花包,“老虎吃天,无法下爪”,令壮士
扼腕而叹。
我只请读者注意宣文“求新、求实、求美”的追求。既然这种追求贯穿着宣文的一
生,当然也贯穿于这本书中。如果我们看重他的追求,我们就不必过多地在他的文字上
吹毛求疵。现在,一般老百姓很难有机会和领导他们的官员沟通。因宣文具有的求实精
神,所以他的全部作品里,的确是说实话的,我想,这对一般市民尤其是“凤城”的市
民,倒可说是一次认识“当官的”机会。同时,在市民并不能完全决定谁来当他们的官
的体制下,老百姓用赞扬“仕而优仍学”的方式来培养好官,使政治更为晴朗和清明起
来,也不失一个过渡时代的好办法。因而我想说,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宣文出版这本
书都是值得我们欣喜的。
…
边缘小品 儒将颂
——《胡世浩将军书画珍藏集》代序
一九八五年冬天,于美国明尼阿波尼斯市与一位旧中国的老军人雪夜长谈,言及已
成为历史的国内战争,这位早已退休的国民党宿将感慨系之。此公的观点是,国民党败
于共产党,不在军事而在于政治;国民党部队的将军,绝大多数都比共产党的将军文化
素质高,受过良好教育,有深厚的传统教养,可惜站错了营垒,最后被“牧猪奴、放牛
娃”打得一败涂地,有的沦为阶下囚,有的流落海外他乡。抛开他的政治偏见不说,这
一现象却也应予承认。回忆一九四九——一九五○年解放大军胜利入城之际,几乎所有
的解放军军官皆以“大老粗”自居。一时,“大老粗”竟是一种时髦和荣耀,连大学生
也恨不能如此自诩。直到“文化大革命”中的“三支两军”,解放军进驻高等院校,仍
以“大老粗”这块金字招牌对知识分子进行“再教育”。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们长期
以来不尊重知识,不尊重文化,从而不尊重知识分子和文化人的风气,与此现象也有一
定联系?
文人谈兵,武将读经,一向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君不见,旧时画像和祠堂中的
关帝爷,手捧的不是兵书而是孔子编纂的《春秋》。其寓意不仅仅是提倡忠君爱国,还
有一层倡导军人要崇尚文史典籍的意义在内。“文武双全”这句民间俗语,充分表达了
我们民族在人格素质修养上的一贯要求与向往。然而,我们中华民族的许多优良传统已
中断久矣!不是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使我们国家有了伟大的历史性转变,我们民
族文化和历史的根系,恐怕都会绝灭。
世浩将军供职宁夏军区司令员期间,与我常有交往。将军对文化人虚怀若谷,不耻
下问,谦谦然,彬彬然,有君子之风,不得不令我刮目相待。除军中的几位著名作家,
我和军人极少相识,也许我见少识寡,但我的确是从他身上看到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
统在新一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中的恢复和继承。
世浩将军有艺术家的气质,酷爱书画,他自己师法近人于右任,醮墨挥毫,立就一
幅今草。然横竖中虎虎生风,一撇一捺皆有横刀立马之威,又有别右任先生之体。所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浩将军虽任军职,却与文化人结不解之缘,书画家常为他
家座上客,相互以丹青书法应酬,评点得失,意态挥洒,时时满屋生辉。日积月累,世
浩将军竟收书法名画极夥,为变个人收藏为大众精神食粮,供同好者共同欣赏,世浩将
军特选优择珍,编辑成集,付梓出版。
成册之日,世浩将军嘱我作序。自忖才疏学浅,于书画更是外行,惶惶然久久不敢
落笔。但感将军厚爱,恭敬不如从命,谨写下以上文字。现在正面临所谓的“文化失
落”,中华文化急待发扬光大。如和平时期的广大官兵,皆能续接中华尚武同时崇文之
余绪,则中华文化幸甚!中国的文化人幸甚!
…
边缘小品 别有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和尹平认识,是在一九八○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办的一期学习班里。那时湛容、万隆
等人虽然已经写过长篇,但并没有像后来这样著名;毕必成是我们的组长,大家彼此彼
此,都是学员。时令正值春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也在热烈进行,
知识分子都沉浸在解放感之中。在艺术上,我们似乎还处在一种“脱毛”阶段;我们的
翅膀都还没有展开,都还没有对未来我们将经历些什么事有所准备。从窠里仰望天空,
空间是已经够广阔了。以后,各自作了各自的探索,各自有了各自的甘苦,各自遇到过
各自的幸与不幸,但毕竟各自都写出了各自的作品。
我们一别十一年。虽然有过书信来往,因为都忙着自己的事,也并不频繁。偶尔,
在报刊上看到尹平的作品,如见故人,总是注意的。今天,他又出了一本集子。十一年
中,他竟也“儿女成群”了。集中读了他给我寄来的几篇小说,首先有一种别有一番滋
味在心头的感受。
如我这样的人,情节的大起大落,故事的曲折复杂,已经难以吸引我了。本身就经
历过这样的事情,倒是想在书中寻找小桥流水、豆棚瓜架的平静生活以抚慰自己,并且
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在过另一种生活。尹平似乎正是在向这种淡雅的境界开
掘。写英雄并不难,构思出离奇的故事也比较容易,难在从凡人小事中挖出悠远的或惊
心动魄的题材。这就是契弗所以被人称道的原因。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干扰人类正常
生活的,除开生态破坏、天灾地震等等不可避免的意外事件,人为的因素,莫过于战争
和政治运动了。如天可怜见,我们中华民族再别搞自己整自己的政治运动,那么留给将
来文学家去写的,大约也只剩下尹平现在所写的这类题材了。人类之幸运,也是文学之
所幸。我以为文学就应该正常地反映人类的正常生活。战争和政治运动虽然创造出许许
多多伟大的文学作品,可是我宁愿文学史上没有这些伟大的作品。“伤痕”也好,“反
思”也好,又何必呢?“伤痕”不说已明,即使“反思”也不是好事情。如我这一代的
作家虽然还在“反思”着,我想我们大概也是为了今后不再“反思”吧。
不客气地说,尹平可说是我下一代的作家。这一代作家中,我已看出了不少大手笔
的苗头。一次我还和李国文说,我非常羡慕这一代作家们。他们竟能从如今的街头小巷
贩夫走卒中发现那么多动人的人际关系和内心世界,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我们不断地
在向过去索取,而他们却真正地是在向现在索取。我们这一代人的非常经历,已经使我
们很难探知今天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正常心理。我说的“正常”,并不分什么善恶;
因为我们常常以非常的善意、感伤与同情去理解和揣度人家的恶意,当然也有时用恶意
错怪了人家。而只有他们,才能准确地把握当今的人的意向的“度”,即“分寸”。艺
术,说到底,也不过是怎样把握分寸,因而,我常觉得,在我们的下一代作家中,如真
实地、不抱任何功利目的地去描写当代生活,定会写出伟大作品的。
所以,尹平现在走的的确是一条较为宽广的文学道路。对于过去,他没有负担;对
于现在,他没有偏见。并且,年龄又是他的资本。文学的未来,总是属于他们这一代的。
不过,我并不想在一本书的序言中作出什么吹捧。现在和未来,文学上的竞争都是很激
烈的。成功者,除了应该具备文学上最基本的功力和特殊的感觉外,我以为还需有如池
田大作所说的,“有对人生的真挚态度和关心人类苦恼的某种动机”。
我希望,尹一平和下一代的作家们,要比我们更具有这种慈悲心。
…
边缘小品 好!
——序《塞上:税务的风采》
今年七月,宁夏作家协会组织了四十多位作家深入到一向默默无闻的税务战线采访,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结集成这部厚重的报告文学专集。因我个人为了更深入地取得现实
生活感受而亲身参与了市场经济建设,“下海”办了四个公司,又接待了谢晋根据我的
小说《邢老汉和狗的故事》所改编的《老人与狗》摄制组,出了两次国,还正赶写一部
长篇小说,所以没能和宁夏作家一起投入到税务战线去体验税务工作者的艰辛,无缘认
识很多应该认识的朋友,没有领略到“塞上税务的风采”,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于是,编者督促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