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斯芬克斯之谜 作者:吴灿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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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明监狱的探监室里，我们见到了丁官明。一见之下，几乎都认不出来了。丁官明整个人都瘦了两圈，驼着背，剃着一个小平头，脸色黑黄，眼睛有些浮肿，真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小老头，当年那副神采飞扬的派头已经丢至爪哇国里去了。
丁官明看到我们，并不像李燕那样露出〃既惊讶又羞愧〃的神色，而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他一声不吭地在我们对面坐下，隔着玻璃墙冷漠地看着我们，就好像我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小丁，怎么当起泥菩萨来了？我们俩来看看你。〃还是翟祥武先打破了僵局。
可是，翟祥武的话就像一块石头扔进一片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响。
〃唉，小丁，别摆出这副死样子来，就是泥塑的菩萨也不冷诚心的人，我们来就想和你说说话，就像当年我们兄弟几个那样聊聊天。〃 翟祥武又继续说道。
〃说说话？聊聊天？！你们这是来看我的笑话！〃 丁官明终于泥菩萨开口了，他冷笑着说。
〃小丁，你这是什么话？别以君子之腹来度我们这些小人之心。我们虽是小人，可还不至于这么大老远的花这么多时间跑来这里拿你开心！〃 翟祥武有点不高兴地回驳道。
〃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可事到如今我这个阶下囚还有什么东西好跟你们谈的呢？！〃丁官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
〃你有什么打算？〃我开口问道。
〃伍星啊，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是一个等死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丁官明没好气地瞅了我一眼说。
〃哎，话不能这么说，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又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翟祥武劝说道。
〃别说了！〃丁官明不等吉祥武说完，就十分不耐烦地打断翟祥武的劝说，愤愤不平地接着说：〃什么佛呀佛的，这都是骗人的鬼话！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妖魔鬼怪，哪有什么佛？如果说有的话，那都是伪佛真魔。今天我落到这个下场，那都是因为我的不好彩！你们说说，那个当官的干净？只是他们的运气比我好而已。就说老百姓吧，你以为他们恨贪官？他们自己就不想贪？只不过是他们没有机会而已，一旦他们有了权，将会比我贪婪十倍。说老实话，我虽然对钱色权都有欲望，但是谁又没有呢？！至少我还曾经为国家建过功立过业，还曾认认真真办点事，也正因为这样，我不仅没有培植到一些对我感恩的人，还得罪了许多人。象我这样的人，就算不死，出了监狱都没活路。我还不如早死早解脱。〃
〃罪过！罪过！小丁，你这小子话说得太难听。尽管红尘滚滚，至少这个世上还是有佛魔之别的。就算你今生罪孽难赎，你还得为你的后人和你自己的来生打算啊。〃 翟祥武还是耐心劝说道。
〃今生都管不了，还管来生？再说，有没有来生谁也不知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成者为王败者寇。我自己的运气和命不好，成为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
〃丁官明，人的生命是宝贵的。正如你所说，人不知有无来生，因此今生更难得。从小到大，我们的父母千辛万苦才把我们抚养成人，社会、国家和党为我们的成长又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心力，我们应当尽我们之一切之所能，回报父母、社会、国家和党。虽然你犯了罪，但只要认识错误，尽一切可能去减轻自己的罪行，你还是有机会重新做人，重新享受生命和生活。我想，这也是你的父母、妻子儿女所期盼的。你即使为了他们，也要给他们一点希望，给他们一点安慰啊！〃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丁官明听不听得进，我都要说这番苦口婆心的话了。
〃唉，伍星，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谁不为自己的亲人着想？！正是如此，我才犯了罪啊。〃 丁官明听了我的这一番话，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大有感慨似的说。
〃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精彩，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活幸福，但是，如何才能使自己的生命精彩，使自己的生活幸福，却大有讲究。〃我说。
〃我懂。唉！人在江湖，生不由已。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当下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你进了这口大染缸，还能不被污染？！说实话，我也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但如今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金钱是龙之水、虎之山，要获得金钱，就得冒风险。平安就意味着贫穷落后，而冒险才意味着富裕强大。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你们睁大眼睛看一看，现在的富人和有权势的人，又有几个是善良之辈，又有几个不是虎狼之辈。正如老百姓所说，把科长以上的拉出去，全崩了，会冤枉不少人；但隔一个崩一个，固然会有冤枉之人，但漏网之鱼却更多。苏联跨了，俄罗斯突然冒出了那么多富人，这些富人十之八九就是当年苏联的贪官污吏。他们成功了，他们再一次成为这个世界的龙与虎。可惜啊，我家的风水不好，只得认命了。你们走吧，你们走吧！〃
丁官明不等我们反应过来，自己说完话就起身走进了监狱。
望着丁官明走进监狱的身影，翟祥武摇了摇头，然后拉住我的胳膊说：〃迷途不知返，罪孽更深重。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我们走吧。〃
翟祥武一边离开监狱，一边念起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待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听着翟祥武这样念叨，我突然感到翟祥武身上的佛气道风是不是太浓了些。
命运的女神帮助的是勇敢的人。
维吉尔语。
《埃涅阿斯记》
火凤重生
一大早，我就被窗外的各种鸟鸣吵醒。五月的南方，正是春光明媚、万紫千红的时节。党校大院里的几十棵百年老榕树，一棵比一棵大，一棵比一棵茂盛。茂盛无比的大叶榕和小叶榕树，就像一把把撑开的巨大雨伞，为各种小鸟提供了天然的保护伞。这些参天的古树给人们带来了自然之美的享受，这些欢快的小鸟给人们送来了动听的天然音乐。一些偶尔进到党校的老人们，都为这些古树和鸟鸣感到惊讶和着迷，他们把这些古树称之谓〃风水树〃；把这些鸟称之谓〃富贵鸟〃。
说起〃风水树〃和〃富贵鸟〃，在南方来说，最为著名的就数江门市新会区郊外的〃小鸟天堂〃。〃小鸟天堂〃早已经著名文学家巴金的誉美之文而闻名遐迩。其最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方圆几十亩的一大片榕树林竟是由一棵榕树繁殖而成。相传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们，过去年年遭遇洪水之害。后来经一位当时十分著名的风水大师的指点，村民们在村旁开通了一条河流，并且将开通河流的泥土堆在河道中间，形成了一个河中小岛。完工的那一天，一位村民顺手把原作为扁担的榕树杆插入泥土之中，谁知几天之后，榕树杆竟然长出了树枝和树叶，并很快就长大和繁衍开来。当这棵榕树长成一片小树林时，许多鸟儿在这里安家落户，其中主要是一些鹤鸟。它们数以千计，一起飞起时，蔽天遮日，场面极其壮观。村民们把这里的树木就称之为〃风水树〃，把这儿的小鸟就称之为〃富贵鸟〃；甚至视为〃神树〃、〃神鸟〃。据说，这里的村民们为了保护这里的树木和小鸟，立下了一个十分严厉的规矩：谁破坏了这里的树木或打了这里的小鸟，就要受到〃浸猪笼〃的处罚。
的确，在南方的大中城市之中，没有哪个单位的大院能有南方党校这么多的百年老树，也没有如此之多的小鸟。别说是在城市之中了，即使在许多山区，虽有望不尽的青山草木，但却难得听到几声鸟鸣。甚至在传说有野人出没的神农架那样的原始森林里，也不容易听到鸟叫。望着那无边无际死寂一般沉静的森林，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寂静的春天》这本书，难道人类的发展真的要以牺牲美好的自然为代价？
人类的愿望是去追求一种越来越美好的生活，但是地区之间、国家之间、民族之间的利益争夺，却常常把人类自身引向深重的灾难之中。科学技术每一个巨大的进步，在给人类带来便利和享受的同时，也给人类送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威胁。而狭隘的地区利益、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又往往把科技的福音异化为人类走向死亡的丧钟。人类在矛盾中挣扎，个人也在矛盾中生存。
我躺在床上想着，思绪如潮。忽然，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把我的思绪打断。我刚爬起身来，凌真也醒了。她对我说：〃昨天，司马莹莹给我们送来了喜帖，今晚摆喜宴。你昨晚回来的晚，我没跟你说。你有空参加吗？〃
〃司马莹莹要结婚？她跟谁结婚？！〃我十分关心地问。
〃昨天她来送喜帖的时候，我问她了。她说，是中海大学的一位老师。〃凌真回答说。
〃真的？没搞错吧？不是传说她追范志仁很狠的？〃我有些惊奇地问。
〃没错。她的确追得范老师很狠，但是你又不是不了解范老师，他可是一位有口皆碑的模范丈夫。可怜多年来，他爱人一直神志不清，可是他从没有任何怨言，里里外外一把手，可把他苦死了。但他却始终如一地对他爱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他又怎么会答应司马莹莹的追求呢？！〃凌真十分感慨地说。
〃也是的。在如今的离婚大潮中，像他这样的人也真的越来越少了。现今有些人，甚至把离婚当作时髦，还说什么'审美疲劳'、'爱情更新'诸如此类的胡话，把爱情等同于性的享乐，把婚姻视为利益的联盟，一旦对方发生一点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不是去想方设法共渡难关，而是想着分手，没有一点儿利他主义精神，没有一点儿家庭责任感。〃我也大有感慨地说。
〃现在一些年轻人，喜欢模仿西方，但是他们只看到西方的'性自由'，却没有看到西方人对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金婚、银婚的价值肯定；更不用说我们的一些传媒，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以赢利，去迎合人们的低级趣味，不惜笔墨大肆渲染文艺界的绯闻，给整个社会带来了错误的价值导向。〃凌真接着我的话题说。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有见地的话来。〃我有点惊奇地说。
〃你也太小看人了，别以为只有你这位大教授才能有高见。〃凌真半开玩笑地说：〃当然，我有这点见解，也是受你耳濡目染的结果，功劳还是你的。〃
〃过奖，过奖。现在的一些媒体和文艺界人士，都大谈什么'要淡化教育功能，增强娱乐功能'。事实上，这两种功能是不可能完全截然分开的。当他们大力增强娱乐功能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价值导向在背后支撑着，这些娱乐功能带来的'教化'恶果甚至于更为严重。而事实上，这些年来，一些媒体和文艺界人士在他们背后指挥他们的行为的，却是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念。他们中的一些人，没有一丁点儿社会责任感，为了捞钱，什么缺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什么假唱、伪造历史、丑化英雄、一脱成名、制造绯闻、渲染性事、偷税漏税等等，甚至出卖国格也在所不惜。〃我越说情绪越激动。
〃哟，快到上课时间了，你赶紧吃点东西走吧。〃凌真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急忙提醒我。
晚上，我和凌真准时出席了司马莹莹的婚宴。司马莹莹的婚宴办得比较简单，只请了两席。我观察了一下，参加婚宴的人，一席是司马莹莹新婚丈夫那边的几位亲朋好友和同事，一席是司马莹莹这边的几位要好的同事。范志仁也前来参加了，他在司马莹莹的婚礼正式开始前，就非常激动地告诉我和凌真一件使人有点难以相信却又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他不仅出人意外地找回了已经失散十多年的女儿，而且妻子的病也突然令人难以置信地好了。
听到这一消息，我真为他感到开心。我急忙询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婚礼开始了，范志仁说，以后有空再告诉我。
今天的司马莹莹作为新娘子妆扮得特别漂亮，就像电影明星一样光彩照人。她穿着一身洁白无暇的西式嫁衣，乌黑发亮的长发高高盘起，使整个身材显得更加细高苗条；红朴朴的脸蛋儿洋溢着喜气，使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在她旁边的新郎官大约有1、80米的个子，魁梧的身材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上系着一条红包的领带，显得特别的精神。有趣的是在他们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女孩司马莹莹的女儿蕾蕾。今天蕾蕾也打扮得如同一个小天使似的，显得分外的可爱。她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小脸蛋儿没有任何笑容，或许是她还不能一下子接受这个新爸爸的缘故吧。
在司仪的带领下，婚礼一项项地进行，当新娘新郎双双前来敬酒，敬到范志仁的时候，一直跟在司马莹莹旁边的蕾蕾突然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不要范叔叔做我新爸爸？范叔叔可好了！〃
蕾蕾这一问，闹得大家十分尴尬，特别是司马莹莹和范志仁双双当堂呆住。凌真一看这情景，立即出来打圆场对蕾蕾说：〃蕾蕾，范叔叔是很好，可是范叔叔已经有刘阿姨和范姐姐了，他又怎么能当你的新爸爸呢。如果他来当你的新爸爸，范姐姐不是就没有爸爸了吗？〃
〃你骗我！刘阿姨都傻了，怎么能做范叔叔的老婆？我到过她家玩过，只有小保姆曾姐姐，可从来就没有什么范姐姐呀。范叔叔怎么就不能做我的新爸爸？！〃 蕾蕾依然不依不饶地说。
〃蕾蕾，好孩子，阿姨没有骗你。你听我说，刘阿姨病已经好了，范姐姐也已经回来了。如果你想看看范姐姐，等一下吃完饭我再带你去好吗？〃凌真继续耐心地劝道。
蕾蕾听凌真这么认真地说，似乎有些相信了，突然眼睛红红地跑开了。司马莹莹要追上去，凌真一把抓住她，对她小声说：〃我去照看蕾蕾，你们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