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只为与你相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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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面前摊着一本总帐,茱蒂丝.瑞卫道恩的目光却落在她父亲身上。她母亲海伦就立于她的身侧。茱蒂丝一点也不怕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多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要她怕他。他的眼中血丝密布,眼眶乌黑。她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愁云惨雾,乃是因为痛失爱子;他那两个傲慢自大又残暴的儿子,正是他的翻版。
茱蒂丝略带好奇地审现罗伯特。他向来懒得理睬她这独生女,女人对他而言根本不值钱。他的第一任妻子虽给了他两个儿子,自己却不争气先死了,第二任妻子却只会生女儿,成天缩头缩脑、胆小如鼠。
“你要干什么?”茱蒂丝冷静地问。
罗伯特瞅着女儿,仿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事实上,这女孩子大部分时间都被藏起来,和她妈妈躲在自己的卧室里,窝在一堆堆书本和帐册当中。他满意地发觉她和海伦当年长得很像。茱蒂丝有对怪异的金眸,某些男人或许会为之迷醉,但他却觉得令人不安。她的头发是灿烂的金红色,额头宽阔,下颔强硬,鼻子挺直,嘴唇厚薄适中颇为性感。嗯,她可以,他想。他可以利用她的美貌。
“你现在是我仅有的,”他的声音中满含嫌恶,“你得嫁人,给我生些外孙。”
茱蒂丝愕然瞪着他。从小她就接受海伦的特殊教育,准备将来长大入修道院为神服务。她的目标是唯一适合贵族女性的职业;三十岁之前,她就能成为女修道院住持,而修道院院长之地位就有如一国之君。她统管土地、产业、村庄、以及武土。她凭一己之判断做买卖,一般男女都将前往请教她的智慧。女修道院长统管一切,不受任何人主宰。
茱蒂丝能为庞大产业管帐,能仲裁争议,知道要喂饱多少人需种植多少燕麦。她能读能写,懂得如何接待国王,如何管理一间医院;凡是她需要会的她全都学了。
而今她父亲竟期望她抛却多年来的努力,改而去做某个男人的仆役?
“我不嫁。”虽是冷冷的三个字,效果却有若洪钟。
一时间,罗伯特愣住了。以前从来没有女人敢如此轻蔑的看待他。事实上,他若非知道她是女人,她的神情还真像男人。一时的惊讶过去后,他一掌将茱蒂丝打得掉过半间屋子。
虽然人躺在地上,嘴角挂着鲜血,她瞪视他的眼中仍是不见丝丝毫恐惧,有的只是不屑与一丝恨意。这使他倒抽了口气,在某方面,这女孩几乎吓住了他。
海伦忙不迭的赶到女儿身边,将茱蒂丝揽入怀中,一手还抓着刚才顺手拿的拆信刀。
面对眼前这一幕,罗伯特心生一计。他太了解他老婆了,表面上她虽然愤怒,他却在她眸中看见怯懦。几秒之后,他已抓住她的手臂,那把拆信刀也飞到房间另一边。
他对她女儿笑着,两手抓着他妻子的手臂,像折树枝般硬生生折断她的骨头。
海伦没吭一声,只是瘫在他脚边。
罗伯特再望向他那仍赖在地上的女儿,“现在你嫁不嫁?”
茱蒂丝点点头,起身窜向她那失去知觉的母亲。
满月照射着三层楼高而似乎随时将倾废的老石塔,它周围环绕的是破垣残壁。两百年前这曾是叱吒风云的坚实堡垒,而今剩下的只有一幢坚实的门房,破蔽的四壁与老石塔,门房里的守卫正睡得香甜,臂弯里还搂着半袋酒。石塔的一楼大厅里横陈着甜睡的猎犬和武士。他们的胄甲全堆砌在墙边生锈。
这儿就是威伦斯堡。一个贫穷、鄙陋、古老的城堡,一个为全英格兰传为笑谈的耻辱之地。传言,此碉堡若似酒般强悍,尼古拉斯.威伦斯必能抵抗全英格兰。然而从没人来攻击,因为根本有动兵的理由。许多年以前,尼古拉斯绝大多的土地,都当作酬佣分给他手下一文不名但野心勃勃的年轻武土。而今威伦斯家族仅余的只有一座早该拆毁的古塔,以及勉强供应这家人生活的数户小农家。
塔顶一扇窗户透出光亮。塔内的房间阴冷且潮湿,石壁上青苔密生,小爬虫不时在地上奔窜,然而整个城堡的财富就端坐在镜前。
艾丽丝.威伦斯凑向镜子,将染料涂在她短而稀疏的睫毛上,这些特殊的化妆品全是法国进口的。艾丽丝挺起身,挑剔地打量自己。她向来对自己的面貌保持客观,知道拥有什么,以及如何善用它。
她在镜中看见一张五官精致的椭圆形脸蛋,小巧的红唇,细长的鼻子。她那窄长的蓝色杏眼,是她五官中最突出的一项。她那头柔亮的金发,是她日复一日以醋和柠檬润洗的宝贝。她的身女仆艾拉用一条黄线将法国头巾系在她头上。这头巾是厚重的织锦料,边缘是宽条橙色天鹅绒。
艾丽丝张开她的小嘴,再次检视她的牙齿。它仍是她全身唯一见不得人的,不但东倒西歪而且有点泛黄。多年来她已学会如何隐藏它们,笑的时候永远不启唇,说话时轻柔不做夸张的大动作,同时头微微低着。这个姿态不但可以遮丑,而且更能挑起男人的兴趣。这使他们认为她不知自己究竟有多美。他们会幻想唤醒这朵含羞待放的花朵,享受这世界的欢乐。
艾丽丝站起身,抚平身上的长袍。她的身材无啥曲线,纤小的胸部衬着扁平的臀部,腰间线条笔直。她喜欢她的身体。比起其他女人,它似乎显得整洁且干净俐落。
她的服饰夸张豪奢,与这间简陋的房问毫不相称。她着迷地打量一身珠光宝气的自己,任由艾拉为她披上镶兔毛的织锦斗篷。
“小姐,你不能去会他。你已经——”
“许配给别人了?”艾丽丝接口道,仍兀自顾影自盼。她很满意这身打扮,深信走到那儿都会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算了吧,我现在做的事跟我的婚事又有何相干?”
“你知道这是罪恶,你不能跟不是你丈夫的人私会。”
艾丽丝短促地笑了声,“你要我半夜溜出去和亲爱的艾德默幽会?”她嘲讽道,“你不必跟我一起去。我认得路,而且我和盖文要做的事也不需要你在旁边伺候。”
艾拉从小把艾丽丝带大,对她的特立独行早已司空见惯。艾丽丝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无顾忌,“不,我得跟着去确保你平安无事。”
艾丽丝跟往常一样,对这唠叨的老妇置之不理。她端起床边的银烛台,“那就安静点,不许出声。”她头也不回地说,轻轻拉开橡木门。她一把撩起裙摆挽在臂上,忍不住想到再过几个礼拜,她就可以跟这见不得人的老鼠洞永远说再见,住进乔特耳斯庄园舒适的豪华卧室。
“嘘!”她命令艾拉,同时一手横压向艾拉软绵绵的肚子,使两人都背贴着阴湿的石墙。她父亲的守卫正从楼梯经过,紧身裤脱了搭在肩上,正懒洋洋地朝向他的稻草铺行去。艾丽丝赶忙吹熄蜡烛,希望那人没听见艾拉胆小的倒抽气声。
“来吧!”艾丽丝耳语道,没时间也没兴趣聆听艾拉的抗议。
夜色清明凉爽,一如艾丽丝所预料,屋外有两匹马正等着她和她的女仆。艾丽丝微笑着迳自攀上黑马的马鞍。明天她会赏几文给那个懂得照顾女主人的马僮。
“小姐!”艾拉绝望的轻呼。
艾丽丝明知道艾拉胖得自己上不了马,却仍未转身。她才不会浪费宝贵的几分钟,在一个没用的老太婆身上,她的盖文还在等着她呢!
侧门特意为她敞开着。早先曾下过雨,此刻地上还是湿的,然而空气中仍带有早春的气息。春的脚步带来一丝允诺——以及热情。
她仰起脸迎着微风,策马疾驰。马蹄敲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声声近似盖文、盖文、盖文的清脆声响。胯下肌肉结实的健马,在许多方面都使她联想到盖文。哦,盖文,这时候他大概已听说她的婚事,待会儿势必会对她生气。
她仰起头正面迎风,迅速眨着眼直到泪水凝聚。眼泪会很有帮助,所以过去两年来她一直很谨慎地使用。只有在她迫切地需要某样东西时,她才会使出这招杀手鉴。
突然间,她几乎又听见艾拉喋喋不休的唠叨声。如果艾丽丝真想要盖文,为什么又将自己许配给艾德默.乔特耳斯,那个皮肤苍白得像鱼肚皮,两手胖又软,有张丑陋的嘴的男人?
因为艾德默是个伯爵。他拥有的土地由英格兰的一端直延伸到另一端,另外在爱尔兰、威尔斯、苏格兰都有产业,传说连法国也有。当然艾丽丝并不清楚他的财产究竟有多少,但她很快就会知道了。哦,的确,等她成为他的妻子后,她自然会知道。
艾德默的头脑和他的身体一样,全是一团浆糊,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控制他,以及他的产业。她会找几个娼妓来取悦他,自己亲身管理产业。她才不要男人来指使她、要求她。
艾丽丝虽为英俊的盖文所倾倒,但这并未蒙蔽她的理智。盖文.蒙特格利算老几?他只不过是个苦哈哈的男爵而已。他虽是个杰出的武士,强壮又英俊的男人,但比起艾德默来,可就一文不名了。与盖文共同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夜晚将是充满激情爱意,但艾丽丝明白没有女人能控制得住盖文。她如果嫁给盖文,他会要她整天关在家里,做女人的工作。不,没有女人能控制得住盖文.蒙特格利。他不但是个需索繁多的情人,也会是个需求特别多的丈夫。
她策马前行。她全都要——艾德默的财富,以及盖文的热情。他爱她——这点她信心十足——她不会失去他的爱。她怎么会失去?还有哪个女人有她这等美貌?
艾丽丝又眨起眼。掉几滴眼泪,他就会相信她是被迫答应艾德默的未婚。盖文是个荣誉心重的男人,他会了解她必须听从父亲的命令。
只要她能够谨慎,就能兼得鱼与熊掌;夜里是盖文的热情,白天则享受艾德默的财富。
盖文纹风不动地伫立着,黑暗中静静等待。外表上他平静无波,实则内心已怒火燃烧。就在今天早上,他听说他深爱的女人即将他嫁;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
他头一个冲动是闯进威伦斯堡,逼她否认一切。但骄傲使他冷静。这次会面早在数周前即已安排好,所以他强迫自己等到再见着她,再拥她在怀里,由她口中听她道出他想听的话。她只会嫁他一人,这点他百分之百肯定。
马匹行走在湿泞地上的轻微声响乍起,盖文立即全身紧绷。一瞬间他已来到艾丽丝身旁,她顺势跌进他怀中。
“盖文,”她轻声低唤,“我甜蜜的盖文。”她紧紧攀附着他,仿佛真是恐惧莫名。
他想推开她看看她的脸,但她这样几近绝望地紧拥着他,使他不敢莽动。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湿了他的颈子,这下子积聚一整天的愤怒全部消融了。他紧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诉情怀,爱抚着她的发。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她轻轻抽身打量他,庆幸夜色使他看不清她眼中并未红肿,“好可怕,”艾丽丝哑声道,“我真受不了了。”
盖文想到今早听说的事,整个人僵住了,“那么那事是真的喽?”
她优雅的轻哼一声,抬手偷偷用手指压眼角,泪眼汪汪地仰视他,“我父亲心意已定,任谁都说不动他。我甚至利用绝食想使他回心转意,可是他却……其中一个女人……不,我无法告诉你她们是怎样对待我。他说过他会那么做——喔,盖文,我无法说出口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她感觉到盖文僵住了。
“我去找他”
“不!”艾丽丝紧抓着他的手臂,“你不能去!我是说……”她垂下睫毛和双手,“我的意思是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去找他也是无济于事。婚约已经签定了。现在任谁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如果我父亲答应退婚,他还是得把我的妆奁付给乔特耳斯。”
“我来付。”盖文声音硬绷绷地说。
艾丽丝惊讶地看他一眼,眼中泪水更多了,“这都不重要。我父亲还是不会允许我跟你结婚的。你知道的。哦,盖文,我该怎么办?我就要被迫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她仰望他的眼神是那般绝望,盖文激动地将她纳入怀中,“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日子,吾爱?”她抵着他的颈项轻言细语,“你是我的生活所需,我的太阳和夜晚。哦……失去你我会死的。”
“不要这么说!你怎么会失去我呢?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她推开身子仰望他,突然快乐起来,“你真的爱我?真的爱我到——即使我们的爱受到考验,我仍然能拥有你的感情?”
盖文皱了眉,“考验?”
艾丽丝泪汪汪地笑了,“就算我嫁给了艾德默,你仍然会爱我?”
“结婚!”他吼了起来,一把推开她,“你打算嫁给那个家伙?”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们沉默地对峙着,盖文怒目瞪视着她,她则悲哀地垂着头,“那我走了。我会自动走出你的生命。你不必再看我一眼。”
她几乎到了她的马边,他才有了反应。他粗暴地抓住她,狠狠地攫住她的嘴。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不是淑女该有的作为,但艾丽丝不在乎。那个羞怯的艾丽丝早就不存在了。
她饥渴地剥了他的衣服,不允许盖文有丝毫爱抚的机会就直接吞没了他。这就是艾丽丝的做爱方式,她崇尚暴力,从不允许盖文碰触她,一切全由她指挥。
他实在很想在事后拥抱她,分享一丝亲密,但她已推开他翻身而起。他只有极力咽下那空虚的感觉。也许淑女就是这么冷淡,无论如何,他还是爱她。她是他唯一的爱。
“我得走了。”她说着动手穿衣。
他喜欢看她纤细的腿;她套上薄如蝉翼的亚麻长袜。至少看着她能帮助他消去些空虚之感。不期然地,他忆起再过不久另一个男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抚摸她,突然间他想要还以她给他的伤害。
“也有人来向我提亲。”
艾丽丝的动作霎时停住,她恻首望着他,等待下文。
“罗伯特.瑞卫道恩的女儿。”
“他根本没有女儿——只有儿子,而且两个都结婚了。”艾丽丝立即接口道。
瑞卫道恩是国王的伯爵,他的产业足以使艾德默在相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