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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2007[1].6-第15部分

小说: 2007[1].6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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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雁为金亚勤杯子里斟满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实话对你讲吧,亚勤,我也是个单身女人,不是没动过你那种脑筋。我大学里读的就是英语专业,真想来澳大利亚移民的话比你还容易些呢。有一回在飞机上,邻座是个挺着啤酒肚的澳大利亚老头,拿着张豪华游艇照片问我愿不愿嫁给他,我想游艇倒真漂亮,可搂着那肥佬同床共枕还不做噩梦呀。”华雁说完自顾自大笑起来,金亚勤嘴里的酒菜也喷了一桌子。 
  华雁看上去活得很潇洒,很多能挣大钱的女人都这样,不用靠在男人身边照样快活一辈子。金亚勤十分庆幸此番澳洲之行能遇上华雁,这个女导游似乎让金亚勤看到自己未来人生的另一种选择。至于她会不会去做这样的选择,她心里还不太清楚。 
   
  八 
   
  这个旅游团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堪培拉和墨尔本,一个星期后再返回悉尼。金亚勤打算留在悉尼陪伴房家仁,她知道这个星期可能对自己一辈子都很重要。华雁没有为难金亚勤,她现在可以相信金亚勤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金亚勤住进“长龙”洗衣店。房家仁很识相,把里面屋子打扫干净让给金亚勤,自己就躺在外面店堂那排顾客休息椅上。原先天天来洗衣店过夜的杨先生这几日忽然没了踪影,莫非他知道金亚勤要来,不想为难房家仁。其实房家仁没同任何人讲起过金亚勤,他在悉尼无亲无友,没有人想听他的故事,何况他与金亚勤的关系才开了个头,八字还没一撇,自作多情讲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只不过杨先生突然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还是让房家仁平添了件心事。连金亚勤都问起过,那个杨先生找到过夜地方了么? 
  房家仁很快就无暇惦记杨先生了。时值旅游旺季,各处餐馆酒吧咖啡馆日日顾客盈门,要洗熨的餐巾桌布成箱成筐送到洗衣店来,二十多台洗衣机昼夜不停,工作台上天天堆满等待熨烫的物件。金亚勤本来就是干惯活的,又吃住在房家仁这儿,怎么也不肯闲搁着一双手。洗衣店的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看几眼就会。金亚勤揽下了熨烫活儿,熨过的餐巾桌布叠得平平整整,再装入塑料箱,让房家仁开车送回给客户。房家仁出门的时候,金亚勤还得兼顾着照看那些洗衣机,把洗完的东西拿出来,待洗的物件再放进去,忙得手脚不停。 
  金亚勤问过房家仁:“这么多活儿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开个发屋都雇两个小姑娘当帮手呢。”房家仁说:“以往七八月份从没有过这么好的生意,莫非这运气是你给带来的,要是你肯嫁给我,那我帮手有了,生意也会更加兴隆,咱中国人不是有‘帮夫运’这一说吗?”金亚勤脸红了,冷笑道:“你自己认了个劳碌命不算,还想叫人家也变成你的洗衣机呀,梦做得倒美。”房家仁脸红得更厉害,自认识金亚勤以来。这是他下了好几回决心才说出的最大胆的话,他早已中意金亚勤,可实在没把握金亚勤是否会看上他。 
  房家仁要去“冰山餐厅酒吧”送餐桌布,问金亚勤想不想跟他一块儿去。这家餐厅酒吧位于悉尼最著名的邦迪海滩,“邦迪”在澳洲土著语中意为“海浪的声音”。悉尼东边这片长不过一公里的白色沙滩,一年四季平均每天都能吸引二十万游客。眼下海风吹在脸上虽然还带着点冬天的刺冷,邦迪海滩上依旧难以找到能并排躺下两三个人的空地。不少想充英雄的男人光着膀子夹起滑水板,在女人们的尖叫声中迎着海浪冲去,不一会儿英雄们就成了浪尖峰谷上一个个小黑点,随同海浪此起彼伏,在大海的怀抱里英雄也显得很渺小。 
  金亚勤在海边拍了几张照片,她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海水,蓝得让人心里生出莫名的感动,甚至想跃入其中变成一滴蓝色的水珠。 
  房家仁去“冰山餐厅酒吧”送餐桌布,这家餐厅占据了邦迪海滩边一处斜坡上的好位置,可以将整片海滩景色尽收眼底,因为观景视角颇佳,在这儿喝杯饮料都得比左右店家贵出好多钱。难怪房家仁给“冰山餐厅酒吧”洗熨完餐巾桌布,还得在上面喷洒专用香水。 
  送完餐桌布后,金亚勤看见车后面行李箱又装满了待洗的脏桌布,看来房家仁今晚又得加班加点。金亚勤以为房家仁会抱怨几句,不料房家仁却喜笑颜开:“这家餐厅给的工钱比别处多一倍,接到这儿的活就是发财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房家仁说话当口正准备发动车子,他的老爷“吼顿”前面停了辆白色“宝马”;“宝马”大概也准备开路,很不耐烦地朝后面倒了一下,正撞在房家仁车头前杠上,车头立刻瘪下去一块,像老太太掉了牙的嘴巴。房家仁和金亚勤都还未来得及扣上保险带,两人同时跳起来,头撞在车顶上。 
  “宝马”车里走下个白人,宽边墨镜遮住了半张面孔,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人心疼地摸了摸车屁股,大概看出没伤着什么,瞧都不瞧一眼后面被他撞着的车子怎么样了,转眼间一溜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亚勤跺着脚喊:“房家仁你追上去啊,他撞了人家车子还没事人一样跑啦。”房家仁摇摇头,双手无奈地拍打着方向盘,“算了,算了,认倒霉吧。来‘冰山’喝酒吃饭的都是有钱鬼佬,撑着‘冰山’的生意呢,我要是在这儿跟鬼佬吵架,以后就别想再接‘冰山’的活儿了。再说我英语都讲不出几句,想吵也吵不赢,尽挨骂吧。”金亚勤心里蹿起一股火气,烧不着那辆“宝马”,自然就朝房家仁发泄。“房家仁你来澳洲十几年了,也算是个有合法身份的公民,凭什么做人这么窝囊,人家鬼佬的车屁股比你车子的脸面还金贵,撞了你都叫你不敢出声。”房家仁不假思索答道:“谁让咱们是中国人呢?中国人在外面有几个没让洋人欺负过?”金亚勤火气更旺了,“让人欺负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开个小洗衣店非得开在外国啊,回中国去洗衣机不转了啦,嘁。”房家仁没有再出声,金亚勤的意思是让他回中国去开洗衣店么,这是房家仁还没想过的问题。 
  一个胖警察等在洗衣店门口,看样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房家仁看到警察紧张得连心脏都痉挛了好一阵,这是他自偷渡来澳大利亚就落下的后遗症,如今虽有了合法身份,见了警察依然会产生先前的条件反射。 
  胖警察倒彬彬有礼,“请问您是这家洗衣店的店主吗?悉尼警察局有件公务请您协助。”房家仁停好车子,让金亚勤把车上东西搬进屋里去,自己颤抖着两条腿跟胖警察走了。房家仁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他永远无法搞清楚这个国家的法律法规,反正被警察请走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警车载着胖警察和房家仁来到警局。房家仁被带至一处停尸房。房家仁忽然觉得停尸房天花板好像顷刻之间塌下来砸在他头上,一阵天旋地转,他看见停尸床上那张脸,正是好些日子没见着的杨先生。 
  杨先生青紫的面孔有些变形,嘴角微微张开,也许他生前还有许多话没讲完。胖警察对房家仁说:“这人是从悉尼大桥上跳下来死的,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只有一张‘长龙’洗衣店名片,所以我们把您请来,希望您能帮我们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国籍。”房家仁身子疲软地倚靠在停尸房墙上,喃喃道:“他是中国人。” 
  杨先生其实已经在悉尼找到他女朋友了。那天晚上他走进乔治王大街的新威尔士赌场,在21点赌牌桌旁听到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因为女人押中了点数,兴奋得狂叫起来,也成全了在悉尼苦苦寻觅她的杨先生。女朋友当初拿了杨先生十几万块钱来这儿留学,没有去学校读书,一头扎进了赌场。钱输光后倒练出了一套记牌算牌功夫,坐上21点赌台赢多输少,从此开始混迹于悉尼大小赌场并以此为生,当然也把花了十几万块钱送她出国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女朋友不肯跟杨先生回国,她就像吸上毒品的瘾君子,离开赌场一天都活不下去。杨先生人财两空,万念俱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买了张游览票,爬上被澳大利亚人戏称为“大衣架”的悉尼大桥,从一百四十七米高处跃下,葬身在碧蓝的南太平洋波涛中。 
   

  杨先生大概没想过要去向洗衣店老板告别。尽管他在洗衣店里度过了许多个难熬的夜晚。房家仁很久以后才真正知晓杨先生自杀的原因。那个女人被赌场雇用的黑社会盯上,差点送掉性命,这事成了悉尼街头家喻户晓的新闻。 
   
  九 
   
  华雁带着旅游团从墨尔本返回悉尼,在悉尼国际机场见到了金亚勤,她正等着与大部队会合。同团游客纷纷露出惊讶神色,他们本以为发屋女老板会借出国旅游机会滞留不归,嫁给那个在悉尼等她的男人。只有华雁不觉得奇怪,她知道金亚勤骨子里是个活得实实在在的女人,应该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金亚勤在机场免税商店买了几盒澳大利亚特产的护肤用品绵羊油,她得好好保护自己终年沾染烫发液染发剂的双手。也想送一盒绵羊油给段阿姨,不管日后她与房家仁成不成,都得谢谢介绍人。要不是段阿姨引出这件相亲事情,金亚勤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来澳大利亚一趟,也不会悟到这许多人生的道理。免税商店里还有各种可爱的长毛绒玩具,金亚勤挑了考拉和袋鼠,两个徒弟小娟小菊还是小孩子呢,她们一定会喜欢。金亚勤甚至没有忘记小区里的时尚女孩青青,她看中一枚贝壳雕成的发夹,很适合给青青做发型用。 
  “勤勤美发屋”重新开始营业,段阿姨来做头发时竟无暇多问几句金亚勤和房家仁的事,段阿姨刚添了孙子,所有兴奋点都放在了孙子身上,好像全世界都应该充分了解关于她孙子的一切。小娟小菊很喜欢师傅带回来的长毛绒玩具,不过几天后考拉和袋鼠就被扔在发屋角落里,它们身上渐渐布上了灰尘。倒是女孩青青,金亚勤为她做了个新加坡空姐那样的盘头发髻,别上那枚贝雕发夹,青青欢喜得不得了,左右照着镜子不肯走人。青青问:“亚勤你去悉尼情人港喝咖啡了吗?味道怎么样啊?”金亚勤淡然一笑:“喝过了,闻着挺香,喝起来有点苦,我喝不惯的。”再后来就没有人提起金亚勤去过澳大利亚的事情,人人都很忙,来发屋做头发的女人哪怕多等上几分钟都会怨天尤人,谁也不会真的愿意花费时间来关心发屋女老板的终身大事。不过这倒也正合金亚勤心思,她跟房家仁的关系是否还有发展可能,她一点把握都没有,顶好旁人不要多问。 
  金亚勤的生活又回归到以往的样子,早上开门晚上打烊,周而复始。天冷了,过年之前做头发的人多起来,整个白天店堂里坐满了顾客,金亚勤和小娟小菊常常忙得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金亚勤才会偶尔翻出在澳大利亚拍的照片,想起房家仁和他的洗衣店。 
  大年初一清晨,金亚勤被电话铃和鞭炮声同时惊醒,电话是房家仁打来的,他声音好像有点激动,“亚勤,你那发屋周边还有没有出租或出售的店面房子,不用太大,够开家洗衣店就行,我想回去。”金亚勤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起和房家仁去悉尼情人港喝咖啡的那个夜晚,她尝过的咖啡真的很香,可是有点苦,还不如喝茶来得习惯。 
   
  原刊责编许云倩 
  【作者简介】朱晓琳,女,1956年生,1993年留学法国,获法国文学硕士学位。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发表小说、诗歌、散文多种。著有长篇小说《上海银楼》,小说集《法国故事》等。现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任教。 







桑小娜的城市生活
方格子 


  桑小娜和程青住对门算起来已经有一年了,但是说话的机会却不是很多,有时在楼梯口碰上,两个人都很谦让地站到一边,程青说,回来啦。桑小娜说,出去啦。有时两个人同时把“回来啦出去啦”说出来,又都笑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大概都想到了这样的客套似乎说了已有一年。 
  也有说不同内容的时候,比如收电费。程青每次来桑小娜家收电费,除了一清二楚的账目以外,总是提了一个小的手袋,很精致,黑色的软皮,皮质一定不错,是纯动物皮,看得见毛孔但却很细腻,像极了黑人的皮肤,闪着高贵的光芒,在桑小娜看来,连那暗暗的光芒都闪出了城里人的傲慢。虽然程青从未张扬过,尤其是手袋这样不显眼的小零碎,但也恰恰因为这样,桑小娜还是觉得会有所打击的伤,觉得人家上门收个电费都是如此典雅,再看那个手袋,想着这个手袋的身价,要不要一百元钱?而每次程青总是没等桑小娜估算出价钱就不失时机地报出她家的电费来,二十一块八角,桑小娜忽然回过神来的样子说,好的好的,你进来坐吧我去拿。这个时候程青会接着说一句,小娜,你给我整钱好了,我有零的找给你。但是,桑小娜有时连这点也做不到,她在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把钱来,都是零鸡狗碎的,数一数有时还是不够,或者差三块,或者差一块几角。那个时候,桑小娜就有点局促,有点不安,她会扯开来说,啊呀,今天倒是比昨天凉爽了。没想到这个话题也是不经谈的,程青很快会接上一句,是啊,这个天,像蒸笼了,白天黑夜地开空调,真是受不了,皮肤都干死了。 
  听听,人家就是不谈电费,人家谈皮肤,空调把皮肤吸干了。而桑小娜的房间狭小,又因为是朝西的,闷热着,于是回老家了一趟,顺便向母亲提出来要把家里的电扇带出来,母亲说,乡下都是风用不着电扇,当时买来也是因为怕家里来个客人作为招待用。桑小娜平常是能不用电扇就不用,她房里有两把扇子,一把是母亲做的,另一把是以前的男朋友送的,她总用《健康报》上的那段话来安慰自己“左手摇扇开发右脑防止中风,右手打扇开发左脑精打细算”。桑小娜瞄一眼电费单,602室,程青,二百十八元七角,天啊,什么概念,也就是说,程青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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