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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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我去作客。”
“他说得很认真吗?”
“他说我们应当见一见面,并且请我到他的办公厅去一趟。”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呢?”
“不忙。”
“那不对。不要推迟这次会见,在今天的里加他可是一个最有力量的人物,和他处得好能够保证安全……”
她坚持要我当天就去见爱丁格尔。其实我自己也明白不应该拖延。
盖世太保占据着一座很大的六层楼房。管理处有很多的冲击队员,他们鄙视地瞧了瞧我,仿佛我到那里去是走错了路。
我走近了发通行证的一个小窗口。
“我要见爱丁格尔先生。”我说罢就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长官不接见拉脱维亚人。”一个很高傲的小伙子很粗暴地回答说,“走开!”
这种做法对德国人来说是反常的;德国人对他们所需要的人本来总是十分亲切,看样子,管理处事前一定没有得到通知。
他们很不高兴地让我挂一个电话。我叫给我接爱丁格尔。我刚一说出我的名字,他的秘书就回答说马上就好。
果然不错,没过几分钟,让我走开的那个小伙子就拿着通行证从隔板后面跳了出来,给我敬了一个礼,并且要把我送到长官的办公室去。
我们乘电梯上去。当我和那个向导走到走廊里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两个党卫军军官,有一个没有军衔的人陪着这两个人,这个人也穿着一身黑色军服,袖口上有一个可怕的标记——一个头颅和两根交叉着的骨头。
我觉得这个人很面熟;我怕是看错了,又仔细瞧了瞧,竞认出了这个人,他原来是加什凯,正是和我一同住过院的那个加什凯。
他走在那两个军官的身后,腋下夹着一个棕色的纸夹,架子很大,目不斜视表现着聚精会神的样子,真是一个洋洋得意的希特勒的官员。
我直盯盯地瞧着加什凯,很想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我来,但他只是冷漠地扫了我一眼,就走过去了,仿佛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们走进了接待室,我的向导给那位秘书敬了一个礼,我马上就被请到长官室里去了。
爱丁格尔一头红头发,一撮小黑胡,依旧象那天在格列涅尔教授家的晚会上一样,显得十分可笑。虽然城里好多人都说他非常可怕,说他在审讯的时候折磨人,并且亲自动手使共产党人“无能为害”——希特勒匪徒所谓的“无能为害”就是指“杀死”——但是他的外表却并不显得可怕。
爱丁格尔显得十分亲切。
“请您……”他向我指了指椅子,“我刚才在读我们敬爱的领袖的著作。”他洋洋自得地说:“这本书可太好了!”
我暗自以为他这是装相,可是他桌上确实放着一本希特勒的《我的奋斗》。爱丁格尔那副肥胖的面孔上现出大受感动的神情。
他有一会儿工夫活象个市井的叫卖小贩,对他的领袖表示万分高兴。他又谈到了国社党的功绩,把未来的德国赞美了一通……
可是,他捧了一顿他的领袖之后,马上就又换了一种很随便、又很认真的口吻:“对不起,……”他刹那间有些惶惑了,“您容我直接了当地讲出来吗?”
“讲吧……”我也很随便、又很认真地回答他说,“我是准备直言不讳的。”
爱丁格尔现出了笑容。
“噢,布莱克先生!”他喊道,“对于德国侦察机关来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我装出对他的话感到很吃惊的样子;如果爱丁格尔不那么妄自尊大,他可能就会看出我甚至装得过火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要难过。”爱丁格尔很宽厚地说,并且拍了拍我的肩头,“我们甚至连大地都可以看穿!”
我很客气地笑了笑。
“唔,这也算为德国侦察机关增光了。”
“是的,亲爱的布莱克先生,”爱丁格尔又稍沾自喜地接下去说,“当乌里曼尼斯在拉脱维亚当政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您,当拉脱维亚加入了苏联以后,我们就注意了您,而当我们把拉脱维亚变成了我们的一个省份以后,我们就把您找到了。还没有谁能逃脱出我们的手掌呢。”
这一次我没有笑,相反地我却尽量冷漠地望着爱丁格尔。
“您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呢?”我问道,“就算您晓得我是谁,那又怎样呢?”
“我只想说您是在我们的手掌里。”爱丁格尔稍微有些迟疑地说,“一个士兵被俘之后,不管怎样说他也算失败了。”
“一个军官的失败并不等于一个国家的失败。”我冷漠而又斯文地说:“请您不要忘记,我是一个侦察人员,侦察人员是随时准备牺牲的。我们的职业就是这样的:您可以战败别人,但您也随时可以被别人战败。”
我自己明白,我所说的这一番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一种大言壮语,但是我也清楚,大言壮语在实际生活中有的时候也会起一定作用。
“您明白这一点,这我很高兴。”爱丁格尔很满意地说,“那我们就来谈一谈收买的价钱吧。”
我在椅子上挺起了身子。
“我还不曾被人出卖和收买过,爱丁格尔先生!”
“莫非您不怕死吗?”我的对手很婉转地间我说,“请您相信,死这并不是一件怎样愉快的事情!”
“一个英国的军官他只害怕上帝和女王。”我很自尊地说,“而我和您,爱丁格尔先生,这只是同行。”
“一点儿不错,一点儿不错!”爱丁格尔喊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把您当成我的同事,我不仅有意保全您的性命,而且还准备让您继续从事您的活动!”
我警觉地眯起了眼睛:“那您要求我怎样呢?”
爱丁格尔很严肃地望着我:“要您成为我们的间谍。”
我当然早就知道爱丁格尔的企图……根本也不可能有别的!被揭破的侦察人员不是被收买就得被杀害……我的对方也是了解这一点的。他所以要同我谈就是因为他早就相信我会答应。问题只是价钱了。爱丁格尔是以己度人的;我想,如果爱丁格尔本人落到这种地步,他也会宁辱不死的。
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得让布莱克先生在忠诚上蒙受委屈了。当然,在谈话中我还得装出一副不屈的样子。
“爱丁格尔先生,您应当了解我。”我很沉着地说,“我不能做出有损于我的祖国的事情……”
“我们也并不要求您那样做。”爱丁格尔和解地说,“我们只是需要一些这样的英国军官,他们能够了解英国和犹太人以及布尔什维克并不是同道。我们可以把您送到伦敦,当然,应当让伦敦那方面以为您有独立精神,并且在不同我们合作这方面您是英勇地克服了一切困难的。您可以继续做您自己的工作,同时把情报供给我们。”
这种事情是一种非常有利的巧合。他们把一个苏联军官当成了一个英国间谍机关的间谍,并且要设法使他为德国的间谍机关工作。这对我们的统帅部会很有用的,不过这种有利的条件都暂时化为乌有了,因为我还无法同我们自己人取得联系……
所以目前只能这格暂时装作贝尔金、布莱克,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并且设法让我周围的一切人认为仿佛我正在为左右动摇所苦,时机一到,我就可以伪装起来,设法越过前线……
“布莱克先生,我在等您回答。”他很庄重地说,“这是一个易于今人接受的主张,不要让我再重复了;这个主张甚至连我们的领袖希姆莱都知道了。”
“不过,这可太突然了,”我迟疑地说,“我应当考虑一下……”
“不要再在洋房和监狱之间白费时间选择了。”爱丁格尔打断了我的话。
“我还是要考虑考虑。”我很坚决地反驳说。同时心里嘲笑般地暗想:“让这个爱丁格尔别认为收买一个英国军官是那么简单的事!”
爱丁格尔用他那两只毫无表情的眼睛仔细端详着我。
“唔,如果同意这样做了,您的服务者会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很认真地问道,“为了活下去,还需要有一些东西。这样做……为您服务会给我一些什么好处呢?”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说过我们吝啬。”爱丁格尔很自豪地说,“您收集情报所需要的费用,将会定期地支给您。”
“给什么钱呢?”我厚着脸皮问道。
“当然是德国马克。”爱丁格尔说,“这就不错了!”
“可也并不怎样好,”我鄙视地反驳说,“马克并不值钱……”
“那就给您英镑或是美元好了。”爱丁格尔立刻就同意了,并且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战争结束以后,我们所指定的英国政府会给您一个很高的职位。”
这个毫无远见的家伙说得十分正经,我仿佛觉得他很相信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对我的表示同意也并没有怀疑。
但是我想,把这桩交易拖一下对我是有利的:因为这样一来,布莱克的地位在德国人的心目中就巩固了,马卡罗夫少校就更难被人发觉了。
“长官先生,我还是坚持请求您答应,”我说,“给我一点儿时间。”
爱丁格尔站起来了。
“好吧,我给您一个星期。”他煞有介事地说道,“但是请您不要忘记,我们没有您也一样可以干得了,可是您若没有我们却不成。”
我不怀疑这个红毛长官也会乐于把我关到集中营里去,但是把敌方侦察机关的一个军官网罗到自己这方面来,是一种很令人得意的事情,所以这个党卫军分子不仅沉住了气,甚至还很客气地把我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扬柯夫斯卡亚在我的家里等着我,她非常重视我同爱丁格尔的这一次会见。
“怎么样?”我刚一回去她就问。
“他让我做德国侦察机关的间谍,并且答应把我送到伦敦去。”
“您认为怎样呢?”扬柯夫斯卡亚焦急地问道。
“我让他给了一星期的时间考虑一下。”
“您应该答应。”她急不可耐地说。
“那么到伦敦去吗?”我冷笑着说,“对于布莱克先生,到那里会有什么好处呢?”
“您可以留在这里。”扬柯夫斯卡亚又劝我说,“德国人会同意的。”
“可是,让我留在这里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呢?屠杀拉脱维亚人吗?他们没有我也成啊!”
“他们留下您可以把您手下的间谍组织揭破。”
“这些姑娘?”我吃惊地说。
“啊,并不是这些姑娘。”她气咻咻地说,“难道您不了解利用这些姑娘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这些姑娘只是个幌子,只能利用她们打掩护。他们所需要的是真正的间谍组织;英国国家侦探局真正的间谍总是秘密进行活动,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要的就是搞清这个,您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是,究竞哪些人是真正的间谍呢?”我问道。
“比如我!”扬柯夫斯卡亚很坦率地叫道,“但是还有别人,也都是很有价值的人物。”
“到底是哪些人呢?”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戴维斯并没有同我讲过。请您别忘记,他可是英国国家侦探局的人员!没有布莱克,那么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是很难分辨的!”
布莱克会有一个特别的间谍网,主要是用它来掩护真正的间谍组织,这是不难猜到的:英国的间谍机关和贪多的德国以及日本的间谍机关不同,它宁肯间谍的人数少,但却要找一些经过考验,办事认真,保密工作做得好的人。但是,扬柯夫斯卡亚说的这番话很重要,她不仅证实了我的假设,并且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弄清波罗的海沿岸的英国特务机关。不用说,这是万分有价值的。不错,这些情报还需要转达,但是我想,到那时候,待我把准确的事实弄到手里以后,我是可以取得联系的……
可是,从扬柯夫斯卡亚的举止来看,她几乎就没有想到我会同苏联侦察机关取得联系,我很想知道知道她为什么不怀疑这点。在这个问题上最好是不同她绕圈子,所以我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我的问题。
“可是您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把英国国家侦探局的组织揭破之后,我不会把这份情报送给苏联侦察机关吗?”
“那是因为您要活下去。”扬柯夫斯卡亚很有把握地说,“不等您对他们说出口来,您已经就被打死了。”
“为什么呢?”我疑惑地问道,“弄到这种情报的人是不会被处死的……”
“但是您已经死了。”她急忙打断了我的话,“难道您真的不懂吗?”
“不,我不懂,我不需要人揪着耳朵证明我没有睡觉。”
“不过,我还是要揪起您的耳朵。”她说,“我们走吧。”
她生性果断,拉起我就走。我们下了楼,上了汽车。她把我带到墓地去了。
到过里加而没有去过墓地的人,应该认为这是一个疏忽。这个墓地非常豪华,很象一个博物馆。雄伟的陵墓和雕像给人以十分庄严的印象。从前的几代人在这里找到了安身之处,每一代人都留下了遗迹……
杨柯夫斯卡亚揪起了我的胳臂,拉着我顺着林荫路走去。她走得很快,对什么也不望一眼,一直向前走下去,走过了好多的花岗岩石板和铁铸的十字架,从这一条小路拐到另一条小路。
她把我一直领到了我们同代人安息的那抉地方。这里大多是砂土地,很少有草木。墓碑也比较朴素;现代人仿佛很少同如白驹过隙的时间进行争论。
她把我领到了一块墓地上。
“您看吧!”扬柯夫斯卡亚冷冷地说。
我很冷漠地瞧了瞧这个四周铺着草皮的坟丘,瞧了瞧一块不大的红色花岗石的石板和长在碑座上的蝴蝶花,我耸了耸肩。
“您可有多么糊涂呀!”扬柯夫斯卡亚气势汹汹地喊道,“您念一念!”
我哈下腰去瞧了瞧这抉石板。
“安德烈·谢明诺维奇·马卡罗夫少校 19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