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大学 作者:吴苾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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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那天下午,我将做一名记者的理想装进了心里。
参加高考那年,我所在的省实行考前填报志愿。有人说高考靠实力,填志愿靠运气,因为即使考出了高分,如果志愿没填好,兴许也会落榜。每年都会有一些因志愿没填好而落榜的倒霉蛋为此而痛不欲生。所以,也有人说填报志愿是赌博,敢赌的人,要么赢得莫名其妙,要么输得精光。听说有一年,北大、清华在北京地区的最低录取分数线降到了400多分,原因是,此前一年,报考北大、清华的人多,将分数线拉高了,致使一些考得不错的人与两校无缘,不得不接受降低分数线被二流学校录取的命运。于是第二年,许多即使考了高分的人也不敢报考两校,他们宁愿选择一条稳妥的路。结果,一些仅考了400多分的考生竟轻轻松松地进了北大、清华。
填报志愿就好比扔手中的骰子,抛出去是六点还是一点,全凭运气。
说到这里,王姗一脸苦笑。
品味着王姗的苦笑,我想起了远在湖北孝感的一位女孩。在2001年的高考中,她考出了657分的好成绩,这个成绩,即使在多年来高考录取分数线居高不下的湖北省来说也是不多见的。她很自信地在第一志愿里填报了清华,第二志愿填报了北京外国语大学,后面几个志愿她都没填,因为她觉得根本就没必要填。
出乎意料地是,由于当年高考试卷难度系数降低,仅湖北一地,总分超过600分的考生就有近万人,清华在湖北地区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定在了660分,因3分之差,那女孩的档案没有能走进清华,而她所填报的第二志愿北京外国语大学在第一志愿里就招满了,第二志愿根本就没看。结果,考了高分的她竟成了落榜生。
她的父亲,一位连县城都很少去的农民,焦急地拿着女儿的成绩赶了几百里路去了武汉,他费尽周折终于在这座大都市里找到了有关部门,可是招生计划已经完成,招生工作已近尾声,有关部门虽然深表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我不知道那个农村女孩如今在哪里,是回校复读准备第二年再考,还是被贫穷拖回了那个需要她的家。
王姗轻轻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又拉回到夏日里的酒吧。
王姗说,考后填报志愿,仍有如此大的风险,考前填报志愿,风险就更大了。即使是成绩好的学生,也难保证自己上了考场就能发挥正常水平。有一年,我所在的那所重点中学就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位学习成绩在全年级一直遥遥领先的同学,高考中意外失手,竟然连第一批重点线都没过,结果,他去了一所二类学校,其实按他的实力,他本可以去清华、去中国科技大。
我们填报志愿的时间是6月15日至16日。那两天,父亲、母亲和我将96年至1998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在省招生录取统计资料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决定报考我现在所在的这所大学。这是一所我心仪已久的大学,它的新闻专业也是在全国叫得响的。
我之所以敢报这所竞争性很强的大学,是因为我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在那所重点中学里,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前20名。
我填报的第一志愿是新闻,后面几个志愿分别是汉语言文学、社会学等。总之,都是文科类专业。志愿表上,有〃是否愿意服从调剂〃一栏。我犹豫了,久久不敢下笔。因为在此之前,我听到了太多的带有悲剧性的故事。不喜欢学地理的被调剂到地理专业,不喜欢学数学的进了数学系,喜欢学生物的被调剂到机械制造系,喜欢法学专业的被调剂去学中国革命史。
可是我父亲坚持认为,应填上〃愿意服从调剂〃,应该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这样就会多一份被录取的希望。他说,假如你前几个志愿都未被录取,如果不愿服从调剂,你的档案也许马上就会被抛给第二批院校,这就等于你与重点大学无缘。如果服从调剂,虽然专业不满意,可毕竟进了重点大学的大门。
父亲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我仍很犹豫。填报志愿的截止时间是16日下午6点。6点钟,在向老师交志愿表的最后一刻,我咬咬牙填上了〃愿意服从调剂〃几个字。那时,我心存侥幸,觉得那样倒楣的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可是没想到,这种倒楣的事还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7月24日,当查分热线报出我的成绩是615分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紧紧地缠绕着我。虽然我的成绩比第一批文科重点院校最低录取分数线要高出几十分,但是我所报考的这所大学在省里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却一直徘徊在610分左右。
等待入学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是令人焦虑的,也是痛苦难熬的。
8月18日,我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录取我的学校正是我填报的学校。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就跌入了失望的深渊,因为我看到在录取专业一行写着:图书馆系。我的头一下就大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录取我的怎么会是图书馆系?虽然在那段等待的日子里,我也曾作过种种不好的假设,比如,如果不被新闻系录取,也许会去中文系,如果中文系不被录取,也许会去社会学系,可是从就没想到过会去与我的爱好风马牛不相及的图书馆系。
这时我才痛心疾首地认识到,我填写了〃服从调剂〃,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的意愿,交出了自己的理想,交出了自己选择的权力。填写了〃服从调剂〃,就不得不接受任人摆布的命运。
我的心被一种深深的失望笼罩着。当我的老师、同学和亲友兴奋地向我表示祝贺时,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父亲和母亲知道我的兴趣和爱好,也知道我想当一名记者,所以接到录取通知后他们也有一点遗憾,但是他们仍然很兴奋、很激动,因为他们的女儿考上的,毕竟是一所令许多人都羡慕不已的重点大学。
父母他们看重的也许是面子,是我给他们带来的骄傲,因为人们问起来,总会说〃你女儿考进了哪所大学?〃却很少有人问〃学什么专业〃,何况,图书馆专业和新闻专业也没有高低之分。没有人会关心你的兴趣、你的爱好,没有人会关心你的理想。在千军万马仍在挤独木桥的现实中,能考上大学已是幸运了,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更是幸运中的幸运。当大多数人还在以能上大学为第一目标时,个人的兴趣、爱好、理想便成了一种很奢侈的东西。这种无可奈何的现实,扼杀了多少人的梦想,埋没了多少人的兴趣和爱好啊!
我想起了父亲。父亲与汽车打了一辈子交道,先是在汽车厂做技术员,后来又做工程师,但是我知道他真正的爱好并不是这一行,他的理想是当飞行员。当年报考大学时,他填报的是北航,可那时候兴政治审查,父亲的舅舅在台湾,政审这一关没过。既然飞机开不了,那就去开汽车吧,于是父亲报考了汽车制造专业。
听母亲说,当年她怀上我的时候,父亲特希望是个男孩子,父亲说,要是个男孩子就让他去开飞机。
父亲在前几年就退休了,退休后的乐趣是收集航天航空方面的资料,已经剪贴了几大本。有时,看他戴着老花镜阅读那些资料的着迷劲儿,我就想,假如当年父亲学了他感兴趣的、喜欢的专业,他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他的成就要比今天大,他的人生要比今天更快乐。
拿到录取通知书虽然很失望,但是那时候,我仍抱有一丝幻想,因为我听别人说,有些学校允许学生入学后调换专业。(未完待续)
没有了理想的旗帜
进了大学,我没有了理想的旗帜,一切都变得不堪忍受起来。
去学校报到的第一天,我就四处向人打听转系的事。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虽然学校允许学生转系,但却有严格的规定,最关键的一条是,你想去的那个系具有扩容的空间。
那一年,是大学实行扩大招生的第一年,全国招生计划一下就增加了30万,在校舍、教师、学生宿舍基本都没增加的情况下,一下就多招进了30万大学生,几乎每所学校都喊挤。
新闻系的招生人数已大大超过了计划数,由于招生人数多于往年,已经没有扩容空间。
转系的希望破灭了,我的情绪更是一落千丈,我甚至后悔不该来报到,后悔没有回校复读第二年再考。
但是,如果我真的不来报到,真的回校复读,一定会有不少人说我有病,考上了重点大学不去上,而要回校复读,说什么他们也不能理解。
有人说,中国人是最容易满足的人,也是最习惯于妥协的人。在一般人的眼里,能上大学就很不错了,能上重点大学就更不错了,至于兴趣和爱好则不再强求,能如愿当然好,不能如愿就学一行爱一行。可是,如果学了一辈子,干了一辈子也不爱它,怎么办?这就象一桩违背当事人意愿的包办婚姻,没有爱情,没有激情,却要长相守。对当事人来讲,这难道不是最残忍的痛苦?
然后,这种妥协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它还将能使你快乐,能使你幸福的热情和潜能扼杀掉了,让你留下终生都念念不忘的遗憾。
转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呆在图书馆系。
也许是我在电话中无意间透露了我的消沉和失望,父亲给我写来了长长的信,满纸的担忧和勉励。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一定要学一行爱一行,他告诉我,兴趣和爱好是可以培养的。
既然现实已经无法改变,我就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心态,象父亲告戒的那样,学一行爱一行。
在中学,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勤奋的学生,因为,那时候有一面理想的旗子在前方不远处高高地飘扬着。每当我在茫茫题海里游得累了、困了,我就会抬头看看那面旗子,它象一剂解乏治困的药,让我又重新兴奋起来,拼命地游起来。每当我不堪忍受高三那地狱般的生活时,我就会看看那面旗子,它让我有了忍耐的勇气和力量。
可是进了大学,我没有了理想的旗帜,一切都变得不堪忍受起来。
我记得进大学后的第一节课是政治课,那位头发已经有点花白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得唇干舌燥,并在黑板上写满了板书,可是我看见教室里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睡觉和看别的书,可老师似乎没看见,他目中无人地自说自听。我当时的感觉是,那位老师也许认为讲课是他的一项任务,他只是将他应该讲的内容讲完,至于学生愿不愿听,在不在听,他并不在乎。
这样的政治课听得索然无味。后来,每次上政治课我都带一本书去看,有时是小说,有时是随便抓到手的一本杂志。
进了大学没多久我就发现,这里与中学似乎并没有多大区别,还是在搞应试教育那一套,教师还是满堂灌,学生还是埋头刷刷地记笔记,考试还是考背功,谁能背,谁就能得高分。
前不久,我在西单图书大厦看到一本书,是一位北大毕业生写的,他在文章中将目前仍未摆脱应试教育的大学生活,称为〃后中学时代〃。我觉得他说的非常准确,我们的大学生活其实是中学生活的延续,如果说有什么改变的话,是我们不需每天都面对一板正经地教训我们的老师,不需每天面对那几张每天都是相同的老师的脸,大学里的老师上完课夹着讲义就走了,有的恐怕连他的学生姓甚名谁都知道的不全。
虽然我努力想学一行爱一行,但是我的理智总在排斥那些我不喜欢的、也不感兴趣的课程。由于不喜欢,也就没有学习的热情,书里的文字读起来味同嚼蜡,那些概念、定义更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所以,每摊开课本,我要么是不由自主地犯困、昏昏欲睡,要么是手里捧着书,灵魂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对我来说,学习成了一种痛苦的事,成了一种折磨。我无比绝望地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仍不能爱上这门专业。
我第一次逃课,是大一下学期。
在这之前,我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认真听课了。因为大一上学期我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每次上课,总有一些同学早早地就去了教室,他们提前去不为别的,为的是抢占教室最后一排座位,因为那是与老师距离最远,最不容易被老师关注的地方,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看其他的书或睡觉。
同学中,有人经过长期细心观察和研究得出结论,课堂上,老师重点关注的范围是前三排。他们将前三排称作〃死亡地带〃。虽然〃研究者〃提供不了极具说服力的理论根据,但据我细心观察,发现所言极是,老师的目光确实很少落到坐在三排以后的同学身上。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我也成了一名后排座位的积极争夺者。每次上课,我都提前去教室,进去后就直奔最后一排最偏的一个角落,那是全教室里的最佳位置,因而也是争夺进行得最激烈的地方。如果抢不到最后一排,我就抢倒数第二排,总之,决不悲惨地落入〃死亡地带〃。
躲在老师看不到或习惯不看的角落,我打发着无聊的、漫长的时间,有时看小说,有时戴上耳塞听音乐,有时什么都不干,呆呆地看窗外呆滞不变的风景。
假如我原来的老师和同学在那个争夺后排座位的队伍里发现了我,一定会大跌眼镜,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不应该是一个如此懒惰、如此消沉、如此不思进取的学生。
在抢占后排座位的争夺战中,我和一些竞争对手竟成了朋友。跟他们聊得深了,我发现,这些抢占后排座位、不认真听课的同学大都是因为对这些课不感兴趣,有的是压根儿就不喜欢自己所学的专业,象我一样阴差阳错地进对了大门,却进错了小门。有的是对某一门或某几门课不感兴趣,所以不想听课。
他们中,有一位来自陕西的同学,叫冬冬。冬冬是他在网上的名字。
认识冬冬,是在上大公共课的时候。大公共课在阶梯教室上,听课的除了我们图书馆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