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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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难得,杨一也有不懂的时候”天舒。
“这次活动的经费是哪儿来的?”小马抖着腿,关心地问。他习惯抖腿,“男抖财,女抖贱”,难怪小马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钱。
“ISO ,学校总有那么一笔钱,要靠我们申请才能拿到的。”
“杨一,以后我一定团结在你的领导下。”天舒一直都是那种“好话多说,好事多做”的人。
“你先生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杨一问唐敏。因为前一阵子,唐敏为办先生出国的事,向杨一借过一笔钱,暂时放入自己的账户让银行开出证明为董浩做经济担保。
“还在办的过程中。”唐敏轻描淡写地说。
对面的老吕看了她一眼。老吕,四十出头,是个访问学者,来美国的时间与她相仿。老吕整天琢磨什么中美饮食差异,中美婚姻差异,中美性文化差异,总之都是一些投美国人所好的东西。他的太太刚来不久,是个短小精悍的女人。
唐敏权当没有看到,故意加了一句:“我想是快来了。”
杨一又问:“你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好色之徒。”
几个人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吕埋头吃饭。
唐敏见老吕的样子,暗笑在心,然后才不紧不缓地吐出:“他原来学的是美术,现在银行工作。但他对专业仍不死心,常搞点业余创作,弄得家里都是颜色。”
大家都笑了,只有老吕在别人的笑声中将头埋得更低专心吃饭。
“在国内收入不错嘛,到美国要适应一段时间了。”杨一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添加食物。
“多多祷告。”王永辉说。
唐敏觉得好笑。她被王永辉拉进教会几次,听的都是某某家庭不和,信了神,关系改善了;某某得了病,信了神,病痛减轻了,甚至痊愈了。这类见证让唐敏好笑,认为简直就是迷信。
三、谈婚论嫁好不热闹“这里有人坐吗?”
天舒扭头一看,愣住了,竟是苏锐和曹大森。
苏锐又重复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可以,当然可以。”天舒连忙移了移椅子,等苏锐坐稳后才想起这是杨一的座位,这时哪里顾得上杨一!
“你们怎么也会来?我以为你们都是属于老油条一类的。”
苏锐笑笑:“我们哪敢不来,从杨一这个学期当了会长的那一天起,就为今天的活动准备上了,同时开始对我和大森软硬兼施,光今天她就在我们的ANSWERINGMACHINE (留言机)上留了七个MESSAGE (信息)。”
大森说:“我看教会的牧师向我传福音也不过如此。”
“你们别这么说杨一。我就觉得这次活动比以前的好,杨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时,天舒的两个宝贝室友过来了:“你们好。”
天舒连忙介绍:“她们是我的室友。”
MEG 却接着说:“可她是我们的BABYSITTER(看顾婴儿者)。”显然始终没有忘记天舒“时刻注意你们的行为”那句话。)
LAKETA盯着苏锐问:“你叫什么名字?”
“锐。”
“噢,锐。”LAKETA叫了起来,“你是锐。我是LAKETA,天舒的室友。”
两个室友向天舒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笑着,把天舒笑出了一身冷汗。
室友一走,天舒连忙对大家解释:“小孩子,两个美国小孩子。”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一端着一盘食品回来了。
大森先看见,叫:“杨会长,我们报到了。”
杨一指着苏锐的位子:“你怎么坐了我的位子?”
“是吗?我以为没有人。”苏锐说。
于是两个人同时看天舒。天舒的眼睛不知藏到何处,无论如何是找不到了。
杨一是聪明人,于是说:“你们两个这么捧场,那位子就是给你们留的。我再搬一张椅子来。”
杨一挨着大森坐,明知大森刚失恋,却故意说:“唉,最近又有哪个美眉用特殊的眼神注视着你了?”
“杨一,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呢?”
“同情?”杨一瞥了他一眼,“是指对那个姑娘吧?”
“我向人家请辞了。”
“她批了吗?”杨一逗他。
“这次,她批准了。”
都说留学的男生寂寞,办这些同学会也是为了帮助男同胞们速配。只有大森是不寂寞的,大森长得并不帅,却很酷,而且带有一点点邪气,聪明、爱玩、爱开玩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反而招蜂引蝶,总有女孩子围着他转。唐敏百思不得其解,问大森刚分手的前女友,大森到底好在哪里?前女友开诚布公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大森他特别!唐敏越听越不解,她找对象时总想找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女孩子不急不慢地说,百依百顺,毫无性格,那多没劲啊!是找男友还是我男佣?唐敏像是进入永远的沼泽地,说,你们现在的女孩子是缺打的吧?难道要找坏男人?女孩子又说了,不是的,不是坏男人,是、是、是一种被征服与征服的感觉。好了,你是不会明白的了。我妈那个年纪没有人会明白的了。女孩子一句话就把唐敏给打发了。唐敏很气,居然拿我和你妈相提并论!不过自己也觉得,她比她们大不到十岁,却像年长了一个时代。
“谁找你,谁倒霉。”杨一说。
大森把脸凑过去,干笑两声:“杨一,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找了一个外国男朋友,中国人实在是没有一个敢要你呀!跟我姐一样。”
“到底人家是外国人还是你是外国人?”
小马说:“你们两个前嘀嘀咕地说什么?”
大森紧接着附上了一句:“我在向领导汇报思想。”
杨一讨了没趣,趁机换了一个话题:“小马,怎么样?最近。”
“刚刚登了记。”小马的声音很小。
“怎么不招呼呢?”
“这把年纪了,就那么回事。再说她人还在国内,等她人来了再说吧。”
“对呀,难怪最近神采奕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上个暑假小马回了一趟国,任务是明确的,就是将安徽老农到陕西买媳妇的事件在美国上演。在亲戚、朋友的紧锣密鼓下回去两个礼拜就相了十几个姑娘。最尴尬的是一次在一天内相了两次,上午那拨人刚起身,下午那拨人就进门了。当时小马恨不得一头撞死,而人家两个姑娘相视,一个微笑,一个点头,落落大方,不差不恼。好像是来应聘工作,是智力、能力、相貌上的较量,而不是情感上的竞争。
中国开放、搞活,男人搞活、女人开放。小马着着实实地领教了。
“天舒,咱俩的事怎么样了?”杨一问。
杨一话音刚落,大森急不可待地说:“这话讲得让人奇怪。你们有什么事?我早看出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了。”
大森的“早看出”是指几天前,他在校园里碰见杨一和天舒。
天舒快乐地笑着,露出她可爱的酒窝。杨一说,你的酒窝真好看,是真的吗?
天舒笑,不是真的,是订做的。你要不要摸摸?
杨一刚准备伸食指去摸,大森经过,故意大喝一声:“干什么?你们两个。我观察你们很久了,在美国的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生要去摸另一个女生的脸蛋,比看见一对男女还不可告人。”
今天,大森更是不放过这个数落人的机会:“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妥?”
“没有了。我们可能会搬家。”天舒说。
“这么简单?”大森怀疑。
杨一哈哈大笑:“俄不知道天舒。但我保证我是没有这个倾向的。”
天舒眨眨眼睛,然后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是没有这个倾向的。”虽然完全是依葫芦画瓢的同一句话,因着她的认真,逗乐得很。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天舒自己浑然不觉,仍在努力地澄清。天舒稚拙得可爱就在此。
四、你得去看心理医生礼堂的喧闹一声高似一声,只有两个人未卷入其中。一个是天舒,她仍为刚才的难堪害羞着。另一个是唐敏,她冷眼看着大家,一副“楼下人笑卖风情,楼上人笑着风景”的漠然。
唐敏起身进了洗手间,恰好碰上实验室的美国女孩NANCY。她十分漂亮,和许多漂亮的西方女子一样,她们的美丽一览无余。如同林语堂先生说的:“美国女人,就如白话诗,一泻无遗,所以不能耐人寻味……”她们曾经做了一年的室友,关系不错。
NANCY 一见她就说:“我得走了。”
“不吃了吗?”
NANCY 很委屈地说:“我想吃,可我不可以。我不想变胖,真羡慕你们中国女孩子。”她与唐敏都是三十左右的女人,谈起自己和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这个女孩”、“那个女孩”的。
唐敏说:“中国食品不会变胖的,你看中国女孩子有几个是胖的?”
NANCY 说:“可到了美国人的胃里就会变脂肪的。”
她们简单地聊了聊,NANCY 得知唐敏的丈夫仍在中国,叫起来:“他为什么不来?”
不是不来,是来不了。这个问题对美国人解释起来不那么容易。唐敏干脆不解释。
“难怪你总是一个人,总是不开心。”“是啊,我也觉得好没意思地活着,觉得HOMELESS(无家)、HOPELESS(无望)、HELPLESS (无靠)。”唐敏有财会和NANCY 说些心里话,一是由于年纪相仿,再由于NANCY 是“外国人”,听过就完了,不像中国人,讲起话来七拐人弯,不知道真正想说什么;听起话来也四分五裂,不知道给你听出个什么名堂来。
唐敏还为自己信口吐出三个“H ”暗里叫妙,可NANCY 听唐敏的三个“LESS(无)”,觉得事情大了,立刻说:“MIN (敏),我想你应该看一下心理医生。”
唐敏禁不住笑了。美国人到底是美国人,打一个喷嚏,就以为病人膏盲;撒一个小谎,就以为能进国会。
NANCY 却很认真地打开背包取出名片,递给她。
很少有中国留学生可以奢侈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唐敏说:“不用了。”
NANCY 像是对唐敏颇为了解,立刻一针见血地说道:“校内诊所,根本就不需要花什么钱。”
NANCY 这么一说,多少让唐敏有一点别扭。她不知道NANCY 到底了解她多少。她不否认NANCY 有时候会说到她心里去,但更多的时候,唐敏觉得NANCY 到底是NANCY ,因为NANCY问她,中国人像蚂蚁一样一年到头忙个不停,可为什么就是喜欢睡午觉呢?在NANCY 看来,睡午觉是懒惰行为。只是现在唐敏见NANCY 如此热心,名片又随身带着,也就接了过来,说:“谢谢,不过我想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疲倦和孤独。”
“我想你应该交一个男朋友。”
“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呀。”唐敏叫了起来。可话一出口,自己都为自己害羞。自己的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
“你们三年都没有见过面,也叫夫妻?单身女人,总是不容易的。”NANCY 这么说,已经把唐敏归于单身女人的行列。想来也是,她虽然有先生,有家庭,但都远在万里之外。这些年来,她一直过着单身女人的生活。
“MIN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NANCY仔细地端详着唐敏,掏出一支口红,“擦一点,看起来会精神些。”
唐敏照办了。唐敏自认是心志极高的女子,理应不顺从。此时的顺从,带一种精致的向往。镜子里的她,顿时不同凡响。NANCY 说:“看看,不一样吧!看起来好多了吧!”
唐敏竟一句话没有。
NANCY 走之前说:“如果你不介意,你就留着这支口红吧。”
唐敏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不曾相识。她是好看的。她说。
此时,她只想哭。她是好看的,她为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知道应该对自己好点儿呢?她又知道什么呢?过去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将来还是不知道。唐敏强忍住眼泪,离开洗手间。经过礼堂,里面正要放电影。她望了一眼,就决定不进去了。大家仍饶有兴味地攀谈着,仿佛她不曾来过,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她的走。
等到看电影的时候,人数已少了一半,美国人基本上走光了,中国人也走了不少。在国内时总在报刊杂志上看到美国掀起中文学习热,中国某电影轰动国际什么的,以为普天下都对中国顶礼膜拜。事实上,美国人学中文的寥寥无几;对国际电影,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电影不感兴趣,大国意识很强。
在国内时,美国的新闻民主制度在杨一心目中顶天立地。到了美国,发现中国不见了,更夸张地说,除了美国,世界都不见了。
杨一与她的教授聊起此事,教授说,美国普通民众对国际事务,尤其对发展中国家的事务并不热忱,所以在普通的电视频道上看不到。要看国际新闻,就要看像《华盛顿邮报》什么的了。
唐敏回到工作了三年多的实验室里,四周一望,很是陌生,不曾进入,如同她不曾投入到自己的生命。她生活在别处。六十年代的法国青年只是将“生活在别处”的标语四处乱贴,而她此刻正处于这种状态,从小到大,从中国到美闷。
从结婚到出国,她一直处于被动。
唐敏二十七岁结的婚,当时董浩的母亲说你们差不多该结婚了。唐敏想,是差不多该结婚了。当时她已二十七了,董浩与她同岁。如果她要嫁人的话,她是会嫁给董浩的,因为他是她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人,而且,而且他们已经有了性关系了,结婚也就成了迟早的事。于是两人就结婚了。
领了结婚证出来,唐敏跟在董浩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想:我就是这个小男孩的妻子了吗?真奇怪。她觉得自己心中没有一点神圣的感觉。而且当天就为了一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现在绝对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事,却记得那个受伤的心情,唐敏气得扭头就跑,跑了一圈,还得回他们共同的家,池已经是她丈夫了。
她与婆婆处得也不好,婆婆三天两头到他们小家来视察工作,她觉得他们小家快成了婆婆的殖民地。
她与婆婆倒从来没有红过脸,就是冷战,自己母亲虽然常与她吵,吵完,谁也不记得,与婆婆吵一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