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 作者:洪放-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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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程一路打电话给二扣子,让他晚上过来,顺便让荷花也来,将上次带来的野菜烧了,他要回家吃饭。二扣子正在市里,一听差点乐翻了,说马上就安排,一定让秘书长吃得好好的,吃出风味,吃出特色。程一路没有多话,说那你准备吧,就挂了。
二扣子这半年多来没少到程一路家里,有时是拿烟拿酒,有时是送钱。最近一两个月少了,一是程一路晚上不再给人开门,二是整个南州官场都处在动荡之中,敢顶风送礼的人也不多了。这样倒也清净,更重要的是让程一路心理上少了压力。前几天,听省里的一个朋友传来的消息,程一路极有可能出任南州市委副书记了,程一路问谁来当书记。朋友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书记不会是王一达。
王一达当不上南州市委的书记,那么下一步他怎么办呢?除非离开南州。一个市长出去安排,是不会太好的。何况王一达现在既然当不了书记,就说明了省里对他不是太感冒。想再能安排出什么好位置,是不大可能的。程一路甚至有些为王一达感到不平了。王一达跟任怀航之间斗了四年,如今任怀航上去了,到省委宣传部任常务副部长了。虽说不是什么太显赫的位置,但毕竟是常务。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南州这样官场地震之时,他能回省里,并安排到那样的一个位置,不能不说是有来头和了不起的。任怀航自从跟乔晓阳一道走后,就再也没回南州。他的一些个人用品,还是小刘用车子送到省城的。小刘回来说怀航书记过好了,脸上泛着红光。只是一样习惯改了,手不再在头发上摸了。
市委办公楼静静的,除了雨声,就是程一路自己的呼吸声。天气潮湿而沾乎,气压低,一切都仿佛压在了沉重的石头之下,艰难地呼吸着。
下班后,程一路谢绝了一个应酬,让叶开把自己送回家。叶开笑着问:“秘书长很长时间没有直接回家吃饭了,今天怎么?有喜事吧?”
程一路笑笑,没有说话。
回到家,二扣子已经在了。荷花正在厨房里忙着。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都是些乡里的野菜和小菜,程一路看着就很舒心。荷花在边上站着,程一路道:“都坐下来,今天我们三个好好地喝一杯。”
二扣子已经从桌后摸出瓶酒来,“这是我们乡下的米酒,味道正。我知道叔喝惯了好酒。改改口味,也不错。叔,是吧?”
程一路点点头,二扣子就把酒开了。荷花也喝了点,程一路酒一进口,就感到这酒平和,味正。毕竟是跟秘书长喝酒,二扣子到底有些放不开,只是一个劲地陪着秘书长喝。喝着,电话响了,荷花接了。过一会儿,就来喊:“是婶子!”程一路懒懒地上前接过,张晓玉说:“今天是你生日!”
“啊!”程一路自己也忘了,张晓玉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也没谈回国的事,电话就挂了。程一路回来,笑道:“你婶说,今天是我生日。真快啊,又长一岁了。”
“那得祝叔生日快乐!”二扣子赶紧拉着荷花一道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敬了程一路一杯酒。程一路也没拉,喝了,然后说:“也难得你们,为我做了不少事。你们可能看着叔在市委上班,就风光。其实不知道啊,叔有时也想做点事。可是回头一想,什么事也没做。还不如你们修修路打打工的实在!”
二扣子举着酒杯,颤颤地说:“看叔说的,咱们村里人都在感谢叔。这就是做了大事!至于我们,能给叔做点事,少让叔操点心,就够了。”
程一路看着二扣子,虽然有一点小小的油滑,但是乡下人的质朴还是在。再看荷花,大概是喝了两杯酒,脸红得像山里的野杜鹃。程一路让二扣子斟了酒,再喝。米酒入肚,甜丝丝的,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将两瓶酒喝完了。程一路感到头有点昏了,他才想起晚上叫二扣子和荷花来吃饭的真正目的,便哆着嘴道:“你们回去吧,过几天你婶……你婶要回来了。从……从明天,你们……你们就别来了。”
二扣子还在嘟咙着什么,程一路却倒在沙发上睡下了。
醒来时,程一路已经睡在了床上,天亮了。他看见床上还睡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他迅速地从床上蹦下来。
外面,雨还在不断地下。
程一路的头开始疼了。他打电话让叶开过来,到了办公室。已经是上班时间了。陈阳来泡了茶,随口道:“秘书长昨晚喝多了吧,现在还有酒气呢。”
“是吧”,程一路摇摇头。
马洪涛却从走廊上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说:“不好了,秘书长,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程一路问道。
“冯军冯书记死了”,马洪涛紧张得腿在抖动。
程一路也呆了,又问了一句,的确是冯军死了。马洪涛定了定神,才道:“刚才仁义那边打电话过来,昨晚仁义的雨特大。好几个矿区渗水了。冯书记带队亲自检查,结果被埋在一座矿井口了。同时出事的还有县委办的两个同志和的局长。”
程一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里涌出了泪水……
41
雨终于停了,初秋的阳光金黄而明亮。
程一路站在窗前,看到那些樟树,在秋阳之中,都抖落了身上的雨水,舒展开了它们精致的绿色。连日的雨,使樟树也像一个得了忧郁症的孩子,失去了精神。现在好了,阳光出来了,小小的树叶在阳光中,静静地打开。清香也在它的静静打开中,一缕缕地沁入肺腑。
组织部长徐成过来了,他要同常振兴副书记一起,找马洪涛谈话。
程一路因为分管政研工作,自然也参加了。马洪涛的脸色却是郁郁的,一点笑意也没有。程一路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徐成开口说:“马洪涛同志,你大概也知道了。组织上决定调你到仁义县工作。暂任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理县长。”
“这个我知道了”,马洪涛说着望望大家,又道:“可是,我不太想去。我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基层工作。我怕我干不好!”
“有什么干不好的?一个市委政研室主任下去,能说干不好工作?洪涛同志啊”,常振兴停了一下话头,喝了一口茶,“洪涛同志啊,你还年轻。到基层锻炼,也是组织上对你的一种肯定,更是一种关心。仁义今年来是情况复杂了点,但是,越复杂的地方越能锻炼人,越能培养人。市委让你下去,也是充分考虑反复权衡的。你不能辜负组织上的希望哪!当然喽,基层工作不同于机关工作,有基层工作的特点。这个,你要下去以后,加强学习,多听当地同志的意见。搞好团结。特别是对一些遗留问题,要认真对待,深入分析。”
马洪涛听着,却把眼睛扭过来朝程一路看了看。
常振兴便道:“一路啊,你是洪涛同志的老上级了,你说说。”
“其实刚才常书记都说了”,程一路故意谦虚了一下,“不过,既然是洪涛同志下去,我也就说几句。仁义是个自然资源比较好的地方,以前冯军书记在那儿,一直想做活这块大文章。但是,这里面矛盾多,问题也多。洪涛同志下去后,可能首先就要处理好这个问题。尊重前任的原则,又要针对当前的实际情况,这样才能走好第一步。现在,仁义还没有配书记,你去之后,事实上是主持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担子很重哪!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好的。怎么样,有信心吧?”
“我可真的没多少信心”,马洪涛笑笑道。
常振兴、徐成和程一路都哈哈一笑,谈话就算结束了。然后大家开始闲谈。徐成说:“省里正在酝酿调整地市级领导班子了,可能最近就会有动作。”
“也是要调了,马上就要开党代会了。听说有几个市已经开过了。”常振兴把茶杯端在手上,茶上的水气,袅袅地上升着。
马洪涛就说要先走了,还要收拾收拾。程一路说也是,徐成说:“明天上午,我让李副部长送你到仁义去。”马洪涛笑着道:“不必要了,不行我一个人搭车去吧。”徐成拍拍他的肩膀,“一个堂堂的县长,搭车去报到,这不是廉政啦,这是作秀。”
大家说说笑笑,然后徐成和马洪涛就走了。常振兴却叹了口气,程一路看着也没问。常振兴道:“不知省里到底怎么安排了南州的班子?现在南州人心很乱啦。”
程一路也叹了口气。南州最近确实人心浮动,传言不断。虽然张敏钊案件工作组已经撤走了,但是另外一个专案组还在。加上冯军又死了,整个局势扑朔迷离。王士达最近突然变得沉默,大概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省里的一些传闻,所以开始慎重了。在这些已经被双规了的人中。马怀民是一个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物。他一直与冯军,在矿山的开采权上有争议。而且多次扬言冯军在这里面有问题。冯军还没等到上面来查,却因公先去了。查的方向不知怎么就转向了原任县长马怀民。这一查,却也是让人大吃一惊。马怀民在矿山开采的事情上,受的好处费也有上百万了。
马怀民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调到了物价局,还是没有能逃掉这人生一劫。
“最近同怀航同志联系过吗?”常振兴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他到省里了,忙得狠哪”,程一路笑着摇摇头。
“也是”,常振兴道:“他一走,留下南州这么个摊子,哈哈……难哪,难哪!”
程一路也喝了一口茶,看着常振兴没有说话。常振兴又道:“听说阎丽丽放出来了?”
“不会吧?什么时候?”程一路有些惊讶。
“我也是听说的,大概就在前两天。不过我还听说她要到北京去……”常振兴好像说着有些无奈了。
“到北京?”程一路问道:“到北京去,就她?”
“是啊,这个女人不简单啦!”常振兴的话里既有感叹,也有佩服。
两个人正在谈着,陈阳过来喊秘书长,说王士达市长有事找他。程一路笑笑,就出门往政府这边来了。
王士达办公室里满是人,程一路进去后,其它的人都一下子散了。王士达苦笑了下,“你看,我这个市长也不好当啦。到处都要钱。七处冒孔,八处冒烟。唉!”
程一路坐下来,王士达望了望他,然后耸耸自己的粗脖子,笑着说:“一路啊,让洪涛同志到仁义,他没什么意见吧?”
“他有什么意见?服从市委安排。刚才常书记和徐部长才找他谈了话。他态度也很好。”程一路故作轻松道。
“年轻人要下去锻炼,基层工作必不可少啊!”王士达说完瞟了眼程一路,然后才道:“滨江大道的招标会是最近开吧?准备得怎么样?”
程一路就将准备情况一一地汇报了,王士达点点头,“这很好,程序上一定要阳光。至于结果,也要考虑一些具体问题。招标结束后,立即着手动工。老百姓都在看着政府,不能再拖了。”
“这个我知道。”程一路答道。,心里却在想着那个叫叶峰的。前几天叶峰还打电话来问这个事。他没有多说。可能事后又打了王士达的电话了。
程一路端起杯子,轻轻地泯了一口。王士达像有什么话说,却不好开口。程一路道:“市长要是没事了,我就过去了。”
“啊啊,真还有点事。是这样”王士达说着把身子往前移了移,正要继续说,却又站起来,把门关了。然后道:“最近南州风波很大,弄得省里对南州的班子配备也有不同的想法。有人甚至在背后搞我。这种风气不好啊!我最不喜欢暗中使冷枪,这算什么本事?我跟怀航同志这么多年,也没在背后说过他一个不字。”王士达说着,仿佛有无限的委屈。
程一路没有做声,官场的上的话谁都没法拿准。拿不准的话就表明态度,这是大忌。王士达继续道:“一路啊,我一直是很敬佩你的。你看,南州这次风暴这么大,很多人都对你有想法。可事实上是你一点边也没沾着。这好啊,不容易!”
“谢谢市长,没沾上才是正常,一沾上就不正常了,是吧。”程一路笑笑。
“也不是仅仅正常不正常的事,这反映一个人的修养。以前张敏钊出事时,我还真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多余的了。不过我听说,不仅仅省里,更上层也有人赏识你啊。”说着,王士达的笑分明有几分意味了。
“这哪有?连我都不知道”,程一路赶紧说。
“嗬嗬,这个不说了,不说了。下一步有机会也给我说说嘛,南州这个局面下,最要的就是团结啊。”王士达转了话题。
程一路点点头,他知道王士达已经表述清楚了自己的意见,就告辞了。王士达一直把程一路送到走廊上,亲热地握了握手。程一路直到上了车,好像感到王士达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中午程一路参加了市党史办接待新四军老同志的欢迎会,这些老同志虽说年龄大了些,但爱党爱国的一点没有减弱,相反,说起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比年轻人火气更大。这里面就有方良华的老父亲。方老说起腐败,牙根似乎都在打颤。程一路听着,也只是笑笑。他想起当初方良华刚下到县里时,为了当个书记,也是这个方老,拄着拐杖,差点把任怀航办公室的地板给戳通了。可是这会儿,他的刚正,甚至让程一路都有些羞惭。因为是老同志,特事特办,中餐安排了酒。这些老同志,酒量不大,但多少都还能喝上一杯。程一路也礼节性地喝了几杯。最近他很少喝酒了。
叶开把程一路秘书长送回家,自己便找地方去了。程一路开了窗子,让阳光照进来。顿时屋子里有了一缕缕金黄。自从上次那次生日喝酒后,程一路让荷花回家了。后来二扣子专门跑来,解释说根本就没什么事。那酒也是真的米酒,只是叔身体太累了,所以喝了有点醉。而且,荷花也是看着叔醉了,留下来照顾叔。啥事也没发生。只是那丫头天快亮时困得不行,便倒在床上睡了。“真的,叔,您就相信我和荷花吧。”二扣子差一点跪了下来。
“这事不说了,但是,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再来了。以前的事,谢谢你们!”程一路扶起二扣子。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