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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当代-2004年第1期-第58部分

小说: 当代-2004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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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女干部还是不肯离开灶房,她真的担心他们的到来,会给他们家增添了麻烦和负担,“大嫂,你要办鱼呀肉呀我们就不吃了。你们家那么穷,我们给你们家送点东西来,反倒给你们家增加许多的负担,我们于心不忍呀。”年轻的女干部说得极富感情色彩,眼睛角角都湿了。 
  村长对刘兰香使了个眼神,就把年轻的女干部推出灶房去了。为了让大家安心地等这顿饭吃,村主任找来一副扑克牌,和他们一块争地主,好让那边刘兰香一家安安心心给他们办中午饭。 
  刘兰香的饭菜其实办得很快,灰灰的太阳才刚刚从茅屋顶移过去的时候,她就把饭菜办得差不多了。不过几个打扑克牌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冬日山里吹来的扫脚风像针尖一样从厚厚的衣服里钻进去,透心的发凉。还有那边厢房里两位老人长一声短一声不住地呻吟,也让他们很不感冒,政府大老远地从县里送过年的东西来,送被子来,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还哼的哪样。 
  这时,刘兰香把中午饭摆上了桌子。她男人邹大树真的从村主任家拿来了两瓶小糊涂神酒。村主任放下手中的扑克牌,很客气地请大家吃饭,“感谢县里领导乡里领导来我们当阳坡村访贫问苦,不成敬意,请大家吃餐便饭。” 
  上了桌,村主任的脸就挂不住了。桌上摆的全是见不得客人的素菜:小白菜、萝卜、豆角、老南瓜、茄子,中间摆着一大碗豆腐干,就算是主菜了。这是刘兰香做给孩子和老人过年吃的菜。他们家就准备一碗豆腐干过年的。领导来了,孩子和老人过年只有不吃算了。要说还是有一样带腥的菜,那就是干辣椒炒鸡蛋了,这也是准备给老人做蛋汤的。老人今天也不吃算了。不过油还是放得多,民政局领导送来三斤重一瓶一比一比一调和油,不多放些对不住他们。饭是上好的白米饭,也是民政局领导送来的上好白米煮的,大半锅。 
  “怎么就这些菜?”村主任质问道。 
  “他们说弄好菜他们就不吃的啊。”刘兰香有些委屈地说。 
  “好,好。我就喜欢吃这些菜。”年轻的女干部一个劲地说。她正在热恋之中,不希望自己的身子发胖,让恋人说她的身体不成形。她一般不吃荤腥之类。 
  “菜不好,酒还是要喝的。”乡长面对一桌小菜,觉得没一点面子。下村来连好酒好菜都弄不到一餐吃,还做什么领导嘛。 
  刘兰香连忙给大家递杯子。村长打开酒瓶子,给大家满上了一杯酒。过后,他的眼睛就盯着民政局副局长,看他喝酒之后的神态。村主任虽是个不入流的官,但中国只要沾上个官字,就肯定有额外的好处,不然大家就不会这样想当官了。农民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可也有求村主任的时候,要块屋场地基,要几个立方的木材砍伐指标,或是跟邻居扯皮了,都得要村主任出面解决,那就得先意思意思。不过农民比不得做干部的,好酒好烟如今都不兴送了,送礼宾卡,直接到银行取现金的那种。农民送不起礼宾卡,也送不起好烟好酒。太差的烟酒又送不出手,送出手了村主任也不会全心全意给你办事说话。只有选那种牌子好却能讲价钱的买,殊不知那些牌子好价钱低的东西大都是假货。村主任心里明白,自己一般情况是不喝这种酒的,哪家来了不速之客,没地方买酒,又非得喝酒不可,就到他家去拿,价钱当然要按正常牌价算的。 
  民政局副局长喝了一口酒,嘴巴就张成了一个O字。乡长的眉头早就皱成两把刷子了。好在年轻的女干部情绪极好,一个劲地说菜好吃,饭也好吃,还建议他们不要喝酒,“快吃饭吧,吃饭才能吃出山村没有污染的绿色食品的味道来。” 
  乡长知道县里来的这些人哪里喝得下这等又苦又涩的假酒,顺水推舟说吃过饭还得走二十里山路,酒千万不能多喝,把这杯酒喝了就吃饭。 
  民政局副局长说:“我有心脏病,不能喝酒,我吃饭算了。” 
  其他人也都说今天的确有些饿,不喝酒算了。大家就都开始吃饭。都没有吃过山村里坛子酸菜炒辣椒的滋味,的确开胃得很。加上翻山越岭走了几十里山路,已经很饿了,年轻的女干部又从中那么一鼓捣,大家吃饭的热情就十分高涨,你一碗他一碗,半锅子白米饭吃得精光,一桌子小菜也吃得精光,人们好像还意犹未尽。年轻的女干部还一个劲说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的饭菜。 
  乡长的脸板得像一块青石板,说:“没吃饱的话,我们到乡政府再去吃吧。”过后对村主任说,“乡政府明天上午召开各村主任会议,安排年关的工作,你也一块到乡政府去吧。” 
   
  三 
   
  第二天天黑的时候,村主任才从乡政府开会回来。回来之后也没有回家,径直来到邹大树家。邹大树以为他取那两瓶酒钱,连忙要刘兰香拿钱给他。刘兰香一手拿着一瓶没开封的小糊涂神,一手拿着一张百元大票,说:“村主任,这瓶酒没开,退你算了。” 
  村主任的脸早就刮得下霜了,说:“你们知道乡长今天上午在村主任会上怎么说你们的么?” 
  刘兰香和她男人一脸的困惑。他们知道乡长和村主任昨天都怪罪他们的饭菜办得差,却是猜不出乡长在全乡村主任会上怎么说他们。 
     “他说你们是我们乡最小气的人,因为你们的小气,把县里的领导得罪了,我们乡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并一再地交待村主任,教育全乡的群众要以你们为戒。”过后村主任就大着嗓门吼了起来,“你们家没有猪肉鸡是有的吧。鸡都舍不得杀给他们吃,你们像人么。他们送二百块钱,送二十斤大米,送三斤食油,还有被子衣服,吃天上的雷公肉都够了。” 
  刘兰香和邹大树脸都黄了。他们家虽是穷,却没有人说过他们是小气鬼。如何居然让全乡的人都晓得因为他们的小气,把县里领导都得罪了,今后他们怎么走得出去啊。刘兰香也不好意思退那瓶没有喝的假小糊涂神酒了,又从口袋里把县里送来的另外一百块钱拿出来递给村主任,“那瓶酒我留着日后来客人喝。两百,够了么?” 
  “多的我不会要,我不想从中赚你的钱。”说着从口袋掏出几张零票递给刘兰香,从她手里拿过两张百元大票就走了。 
  转眼就到了年关,人们就都闲下来了。当阳坡村和往年一样,过着干干净净的年,没有几户人家杀年猪,也没有几户人家做酒打年粑粑,当阳坡村穷,过年能有餐饱饭吃就很不错了。不过,今年当阳坡村过年比往年热闹,大家有了一个议论的话题,就是邹大树家腊月里得到县里那么多的救济,却不肯好好招待领导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曾经得到几件破旧衣服,却因为招待领导们吃饭欠下债的人家,眼睛都灌血了,不但用恶毒的话语攻击他们,还相邀着不理他们家,甚至见着他们还吐口水。 
  春节过后就开始准备春耕生产的事情了。乡政府去年跟县民政局副局长一块到邹大树家的一位副乡长在当阳坡召开春耕生产动员大会,各家各户的当家人都得参加会议。那个副乡长见了邹大树,居然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骂了他一顿,“你邹大树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县里领导给你们家送过年物资来,就是卖房子也要把他们招待好啊。你自己听不见,现如今全县的人都在骂你们家是小气鬼。” 
  别说人,就是狗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老实巴交的邹大树这一个月受的白眼已经够多的了,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冲着副乡长道:“你说我小气就小气,送来的钱粮是政府的,不是从他们家拿的,要报恩也是给政府报恩,不是给他们报恩。” 
  这一下副乡长更火了,“邹大树我问你,你说政府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是不是政府?你要不给老子说清楚,老子就不把春耕生产的贷款借给你,你自己找政府去。” 
  副乡长的这一手来得绝,他手里掌握着春耕生产的贷款和种子农药化肥之类的东西,得罪了他,邹大树家的春耕生产就做不下去了。邹大树哭丧着一张苦瓜脸,再不敢做声了。 
  副乡长得势不饶人,吼邹大树道:“你说呀,政府是哪个?” 
  邹大树只有低头认错了,赔着小心问:“乡长,你说我们家还可以把去年腊月犯的那个错补回来么?” 
  村主任一旁说:“怎么补,人家民政局的领导还肯到我们当阳坡来?我早就对你们说过,要个好名声不容易。好名声不出门,坏名声传千里。” 
  邹大树小心地说:“今天接你们到我家去吃饭肯赏我们脸么?” 
  村主任做出一副让他改过的样子说:“那好吧,你回去让你家堂客把饭办好再来请我们。” 
   
  四 
   
  这一年,上面来人到当阳坡检查生产也好,搞计划生育也好,催粮催款也好,都是邹大树家招待。邹大树家的猪杀吃了,鸡杀吃了,狗也打吃了,欠下村主任家的瓶子酒钱也有几百块了。可他们吃着邹大树家的酒肉饭的时候,还常常说起去年腊月邹大树家那次不光彩的接待。 
  这年的十月,乡长带着几个人来当阳坡村检查征购上缴工作。乡长自从去年腊月从当阳坡回去就再没有到当阳坡来。村主任要邹大树家好好给乡长办餐饭吃,让乡长消消气。秋收了,吃饭没有问题了。邹大树和他堂客还真想把不好的名声收回来,七拼八凑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只可惜从村主任家拿来的瓶子酒又是假的,不但苦,还打脑壳,一杯酒下喉脑壳就胀得生生的痛。乡长就骂起人来了。后来居然把一桌酒菜连同桌子一块掀翻了。 
  乡长走后的这天夜里,老实巴交的邹大树跟他堂客天翻地覆地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刘兰香一个耳光,骂刘兰香去年腊月不该听那个年轻女干部的话。要把鸡杀了让他们吃,把狗打了让他们吃,也不会惹下不好的名声,这坏名声永远也没有办法洗清了。 
  在农村,夫妻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贫困人家为没饭吃没衣穿吵架打架就更不足为奇了。没有料到刘兰香却想绝了,半夜的时候一索子挂在房梁上吊死了。刘兰香的死在当阳坡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同情,谁叫她那么小气呀。邹大树家没有刘兰香却是不得了了。邹大树瘸着一只脚,掮犁扛耙的重活做不了,床上还躺着两个生病的老人。两个孩子辍学不读书算了,饭却是要吃的啊。邹大树整天苦着一张脸,碰上人就诉说他家当时不该接受他们送来的那些东西的,得了那点东西,换得一个让他们家抬不起头的坏名声。如今堂客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怎么活呀。 
  这个时候,村里的人渐渐觉得当时对待他们家好像太那个了些。过后就都生出抱怨之心来,是啊,得了那么点东西,使得一些人家背了酒肉饭债,如今还弄得他们家死了人。今后不要他们来访贫问苦,也不要他们送鸡巴东西来,我们做农民的穷得硬气,饿得新鲜,跟他们鱼清水白,免得受那些窝囊气。 
  他们说到做到,过后真的再没有接受过县里乡里送来的旧衣服旧被子甚至救济粮救济款之类的东西,上面来的人也别指望在当阳坡的群众家喝上一口茶,甚至进屋坐坐也不让。这样一来乡政府也高兴,穷也好,苦也好,乡政府要少操许多心。不过,时间久了,他们又觉得不自在了,一年下来,他们要少吃多少餐酒肉饭。乡干部没别的想头,就图一年四季在农民家里弄点酒肉饭吃啊。 


溜进别墅的小偷
杨 邪 
  杨邪:1972年生于浙江温岭。曾获台湾第二十三届“时报文学奖·新诗奖”首奖和马来西亚第四届、第六届“花踪文学奖·世界华文小说奖”等多种文学奖。现居家写作。 
   
  两年前,我从上海坐火车去江城武汉,这个有关小偷的故事,就是火车上的一个旅客讲述给我听的。 
  我想,这个旅客之所以饶有兴味地向一个陌生人讲述起小偷的故事,首先一定是因为我的那只小纸船触动他回想起了记忆中的这个故事,而其次,则大约是由于他知道我是一个作家,这让他进而有了讲述这个故事的强烈欲望吧——当火车过了浙江的金华站,我无聊地拿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开始变着法子依次折叠出各式各样的小纸船,而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除了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就一直在埋头读一本刚出版不久的叫做《山花》的文学杂志;后来,我抽出小纸船底下的摊开来的杂志,把它合上放在台桌上时,他惊讶起来。 
  哎哟,这书怎么开起窗子啦?对着我的脸,他从台桌对面凑过来说,一边眨着那双特别小却又特别闪亮的眼睛。 
  因为他是先凑过来,然后再开口说话的,所以他让我冷不防吓了一跳。 
  显然,事后他也察觉到了我放在台桌上的双手的一阵惊悚,于是他赶紧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同时伸手去拨弄那本《山花》封面中间翘突起来的三角形。 
  这书开起窗子来啦?他又说。 
  我敷衍地笑了笑说,是啊,这是个三角形的窗子,有趣。 
  是你自己剪的吗?他接着问。 
  哪里,是这杂志故意这样设计出来的。我回答。 
  咦,真的呀?让我瞧瞧!这个旅客更好奇了,他不由分说就抽走了这本杂志,又伸出一个手指头,拨弄起了那个因为短直角边和斜边被裁剪了开来而翘突起来的三角形。 
  这个旅客一边拨弄,一边又有了一个问题,他说,那么,这杂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你说,有些女孩子的牛仔裤上为什么要拉几个口子开几个洞?我不由笑了。 
  那是想让我们去注意她的腿,雪白的大腿!他好像乐得浑身发颤。 
  对了,你想想,要是这书上没有这个窗子,你就不一定会注意到它。我补了一句,然后起身去车厢那头泡了一杯热茶。 
  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旅客已经翻开杂志,在读着哪一页。当我坐下来,他又令我冷不防吓了一跳。 
  他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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