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2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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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萌对这个粗野人由衷的愤慨很感兴趣,就记下他的姓名:张金寿。
滚刀肉一步不离地追着徐萌,诉苦道难,咒天骂地。他一直把徐萌送到张金发家。
冯少怀到高台阶给张金发送了信,张金发赶紧回到家里来。他进门就间女人县里的同志在哪,女人说根本没有见着;两口子正在奇怪,滚刀肉把徐萌带进了他的院子里。滚刀肉进了门先留神碗架子上那个盛馋悖的笺子,等张金发、陈秀花和孩子们热情地往屋里让徐萌的时候,他把一只最大的饼子揣到那油渍麻花的衣襟里边,找空儿榴了。
张金发忙着和徐荫寒暄:“徐同志,您多会到的呀?〃 “刚到。你是张村长?' ;
“是呀,是呀。咱们虽说没有见过面,我可没少听区里的王书记说您。您是我们这个县最大的知识分子。”
“不要这么说,张村长;实际上,我是个最没有知识的人,这回来到芳草地,甘当群众的小学生。”
张金发笑笑,支派女人:“快给徐同志打水洗洗脸。”他又对徐萌说,“来到我们这个小乡村,吃的、住的都讲究不得,您可得受委屈。”
徐萌也朝他笑了笑,说声“不要客气”,就看着他测壶、洗碗、擦桌子。她觉得这个人精明而又热情,眼角过早地刻下的皱纹
和两只粗糙的大手,这是劳动的象征。在华北革命大学读过“社会发展史”,懂得了从猿到人和劳动创造一切的原理之后,她对劳动者产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圣感觉。一路之_! ,她所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对这位村长赞不绝口,越发增强了她对这位村长的信任和尊重。
张家大小,都对徐萌表现出一种少有的热情。在徐萌要往炕坐下的时候,陈秀花赶忙拿过一条线毯子给她铺好;小姑娘巧桂紧紧地拉着徐萌的手,直到她爸爸把茶水沏好,才放开。一个小男孩虽然扒着门帘、胆怯又好奇地看着客人,也使徐萌感到很亲切。
徐萌接过张金发递过的茶杯,诚恳地说:“张村长,我下乡搞群众工作没有任何经验,你可得多帮助我。”
张金发说:“您别一个劲儿谦虚。您到芳草地来,就是对我们的帮助,有啥工作,您就尽力支派。我没有啥大的本事,就是有一个长处:听领导的话,不怕吃苦。”
徐萌坐稳身子,喝了几口香茶,从挎包里掏出介绍信给张金发,又把她要在芳草地进行的工作,几乎是无保留地告诉了这位村长。
张金发听着,满足、振奋,从心里高兴。他想,县长派的专人下芳草地调查这样重要的材料,直接找他张金发,这是对他张金发的信任,这是他张金发的光荣。小算盘告状成功,高大泉要成为一个坏典型在全县通报批评,名誉地位要来个一扫光,这是他张金发的胜利。他想,为了使徐萌把这件事情办理得又好又快,我自己越不直接出面、越不伸手越有利.这样能免除徐萌的疑心,也能免去万一失败了的后患:我张金发没包办,我不负责任。他想到这些,就用很诚恳的样子对徐萌说;“您的打算挺好。上级怎么指示,您怎么安排,我都赞成。不过,实话对您说,因为高大泉总是抗上边,我们两个闹得挺僵。您这回来调查他的问题,我不好多说什么,也不跟您一块做了。群众是圣贤,您找他们调查吧;谁是准非,群众心里有斗有秤j 您的水平高,最后白然能够断个公正。我管保卫工作,管给您跑腿。”
徐萌觉得张金发这种避免嫌疑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很有必要,况且跟当事人和群众调查的时候,有一个主要村干部在场,可能会增加发言人的顾虑,回避一下也是有利的。于是,她同意了张金发的要求。
张金发又按照冯少怀的意思给徐萌献策说。“我们芳草地的情况很复杂,高大泉手段多,他周围的一伙子人个个都很厉害,您的调查工作最好秘密进行。不然,您不安全,群众害怕,工作肯定搞不好。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点想法,不一定对,您掂量着办吧。”
徐萌觉得张金发的想法很有道理,正合她的心意。她告诉张金发.这次她来芳草地凋查的中心就是秦富买房基地事件.她想亲自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人交谈,比如中间介绍人、代笔人、邻居、知情者,都能够见见面才好,还提出要找成份好的人来。张金发对这些要求都满口应承。
这天晚上,在村长家里举行了一个小型的秘密座谈会。参加会的人有刘万、于宝宗、秦文吉、紫茄子,加上两个跟张金发合心的行政小组长;另外,还有列席的陈秀花和滚刀肉。会议开得很热烈,在座的人都抢着发言,一个人说完,接着一个人又说,徐萌那书写流利的手笔一直没有停一下。只有一个人说话最少,就是刘万。从前天闹了那场事情以后,他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刘祥被迫卖地,是冯少怀设君邵
置一串圈套造成的这一层原由,他不会知道,高大泉能够及时地阻挡了这个事件的发展,是由秦家自己人首先透了信这一层关系,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买与卖的普通事情,在各种人心里引起这样大的震动,更出乎他的意料。哪个庄稼人愿意沽惹打官司告状的事儿呢?细细一想,昨天高大泉、朱铁汉那几句话都是有道理的。翻身农民得到土地不容易,能有别的办法想,不该出卖它。他想,高大泉他们拦着不让卖是对的,两头掩掇、成全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 一他坐在墙角,一袋一袋地抽烟。
徐萌看出刘万有顾虑,就和颜悦色地催他发言:“你是贫农,更应当支持政府、维护政府的政策法令呀。”
刘万叹口气说:“同志呀,常言说,不知者不怪罪;我那会儿真是为两边蚜的,没想到惹下这么大的祸… … ”
秦文吉在一旁说:“大叔,人家同志跟咱们调查高大泉这个人啥样,你得往题上说。”
刘万说;“要论大泉这个人,没的挑,是个好人… … ”紫茄子打断他的话;“这位女同志一个劲儿劝你别怕,你偏说害怕的话。”
滚刀肉跳起来了.“你怕啥?你不看全屋的人都说他坏吗?一成了群众性的,说啥就是啥! 〃
徐萌没有具备观察刘万这种人思想秘密的经验,也就没有引起任何往意。散会以后,她满意地独坐在煤油灯下,好久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秦富那冤屈的表情,冯少怀那不平的神态,还有歪嘴子的恐俱,滚刀肉的怒骂,加上会场上一群男女农民们的揭发和控诉,等等,又一齐跳动在眼前,鸣响在耳边,冲激着她的心胸。她参加革命工作的对候,就已经是解放了的新中国,一切是崭新的,一切是向上的,她除了热爱生活、追求进步以外,从考
来没有对任何事物和任何人产生过“僧恨”。经过从县城到芳草地这一天一夜间的社会实际生活,她对那个被调查的对象产生了强烈的憎恨。
僧恨也能激起写作的热情。她用村长家那盏快熬于了油的小灯照着亮,在带来的那份没写成功的材料上加进了芳草地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写道:“村民提及此人,或胆战心惊,或怒怨不息,有人称他为芳草地一霸,· · … ”
门帘子打开一道缝,探进一张女孩子的脸。
徐萌被惊动,招呼她:“巧桂,你还没睡觉?〃
巧桂迈进一只脚,靠在门框上说:“徐同志你可别急着走,多在我家住几天吧,一你们当干部的真美,能到处跑,哪儿好到哪儿去。我呆的这个地方讨仄极啦,就是离不开呀!' '
徐萌笑笑.“这地方土地肥沃,有树有河,多好。”
巧桂摇摇头:“地方好,不如人好。你看今个围着你的这伙人,都是啥东西?他们一天到晚老往我家跑,跟我爸爸嘀嘀咕咕,烦死人!〃
院子的大门响,又一串脚步声。
“徐同志,散会了?〃
徐萌听出是村长张金发的声音,就说:“你屋坐吧。”张金发说:“不早啦,你该休息啦。”
“好吧,明天见。”
“您得多住些日子呀!〃
“不行啊,回去还要赶写一个材料。”
“一定走吗?〃
“以后我再来。”
“那我就不强留您了。正巧,明天有进城拉手工小米的车,
我跟他们说一声捎个脚。”
天刚亮,一辆大胶皮车已经停在村长家的大门口。冯少怀来请县里下乡搞调查的同志坐车。
徐萌刚起来,奇怪地间:“这么早就走?〃
冯少怀笑嘻嘻地说:“咋天跟您说话没说够,咱们再接着来。我给您拿东西吧。”
徐萌忽然觉着事情好象没有做完,一时又想不清楚;加上外边的冯少怀喊,里边的张金发催,她只好动身。她告别了房东,告别了根本还没有看清面貌的芳草地,就坐上冯少怀的大车离开了。
二+三火焰
高大泉交粮食买车的三日期限,今天满期了。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时刻呀!
不论跟这件事情有牵连还是没有牵连的人,凡是知道的,都表现出一种关心。大家又挺敏感,都从彼此的脸色和脚步看到心情的紧张。交谈的话题很集中:互助组能不能拿出粮食来?拿不出又该怎么办?高大泉有什么高明的办法收场?摸底的人清楚,昨天晚上,芳草地所有的长期互助组都开了会。先是组长们开,接着组员们开,后来组长们又碰头汇报,闹个通宵。组长们最后在高台阶的大槐树下边碰头的时候,按照组
员们的意见和要求,又根据他们摸的情况,决定了一个解决眼前困难的办法。大家一齐伸手,饭碗里省,腰包里掏,有粮借粮,有钱借钱,集少成多,让刘祥还上账,让高大泉组买上车。小组长们早饭都没顾吃,就到各户下通知,要利用早上的时间把这件大事处理完毕。让组员们吐吐气、扬扬眉,给芳草地各种各样的人看一看!
高大泉澡办完这件事情,心里塌实了,身上长了劲,满面笑容地回到家。
吕瑞芬正从锅里往盆子里舀粥,见男人是一副高兴的神态,就问:“有办法了?〃
高大泉一边舀水洗脸,一边信心十足地回答说:“当然有办法啦。昨晚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吕瑞芬试探地问:“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办法吗了”高大泉回答说:“我着这个力、法最好。能显示咱们互助组的力量,能显示咱们翻身户的团结,给那些在路上来回晃的人做个样子;对那几个专门设套、挖沟的家伙是当头一棒!〃
吕瑞芬又看看男人,把粥盆端到里屋,说声“你先吃吧”,就往外走。
高大泉喊住她。“你干什么去?〃
吕瑞芬说:“我去找小龙。”
高大泉说:“等他玩够了回来一块吃吧:抓这个空子,咱俩先把粮食灌出来,好早点交上。”
吕瑞芬脸上略带难色地说:“你不用管这事了,下午我自己灌吧。”
高大泉说:“午前就要往一块集中,晌午就还账买车,全都提前迈一步。”他看媳妇一眼,皱皱眉头,“你怎么啦,也得让我做思
想工作吗?〃
吕瑞芬勉强地笑笑.“你先忙着催催别人家去吧;一会在哪儿集中,我送去就是了。”
高大泉用不满意的声凋说:“这回是帮助咱们组,必须拿头一份;集中地点就在这个院子里!”他说着,进了里问屋,从被垛上扯下口袋,抖了抖,把口袋嘴挽在手上,撑开了,又很严肃地对媳妇说,“灌吧。这会儿太紧急,没有时间磨蹭,你有什么不通的,咱们过后再说。”
吕瑞芬只好拿过小瓢,打开缸盖,从里边舀一瓢棒予,哗啦一声,流进那个大口袋里.又舀一瓢,又哗啦一声,流进那个大口袋里。
高大泉两手平伸地端着口袋的边沿,一会儿胳膊腕子就累瘫了,媳妇不仅越舀越慢,而且从舀一瓢一倒,变成舀半瓢一倒,好象是有意地磨蹭时间。他心里一火一躁地想:这半年多的光景里,媳妇的表现是不错的,特别是成立互助组的前后,媳妇象飞快地进步;就是这样一个跟我志同道合的媳妇,在今天这样重要时刻,在这样的重要事情上,还又犯私心,可见农民意识的根子在人们的脑海里扎得实在太深了。他这样想着,往缸前靠一步,说声“让我来吧”,就把口袋嘴塞给媳妇,又从媳妇手里夺过小瓢子。他把手里的飘子伸进缸里边,使劲一舀,没有舀着什么.往下伸伸胳膊,又一舀,只听咔嚓一声,瓢子已经触到了缸底。他的心不由得一沉:“啊,空了?〃
吕瑞芬没有回答,把头扭向一边。
高大泉一手扶着缸沿,一手抓着瓢子,呆呆地站了片刻,象是自言自语,又象跟媳妇检讨似地说:“我还当你舍不得哪。”他扔下手里的瓢子,轻轻地扳着媳妇的肩头,“你生气啦?〃 J!
吕瑞芬推开男人的手,拾起缸盖,盖好,让自己平静一下,说:“我本来想再给你买几斤棒于凑上,可恨的小铺掌柜的,早上偏偏到天门去取货,让我白跑两趟。”
高大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还有钱哪,钱也行,快贡献出来吧。”
吕瑞芬说:“这回是大伙帮着咱们组买车,你当头的,就这么一点粮食,能拿出手吗?〃
高大泉说:“有多大的劲,用多大的劲叹。当然,越多越好啦。”
吕瑞芬说:“这会儿小铺掌柜的兴许回来了,你快去跟他兑换点棒子加进去吧,光口袋里这一点太难看。”
高大泉说:“不能沾那种买卖人的边,咱们有了钱,到天门就能换成棒子。”
吕瑞芬回身打开了小柜,从里边端出一个用花色彩纸糊成的小篓子,小心地捧给高大泉说;“你拿到小铺卖了吧,要钱要棒子由你。”
高大泉打开小纸篓的盖子一看,里边盛着白花花的鸡蛋,不由一楞,两眼盯着媳妇说:“喀,这不是攒着留你坐月子时候吃的吗?花掉它怎么行呢?〃
吕瑞芬摇摇头,说.“我不用啦。生小龙那会儿,正打着仗,不是吃糠菜过的吗?如今怎么也比那会儿强。为了买上大车,给咱们互助组争气,我什么都舍得… … ”
高大泉,这个刚强的汉子,听到这句话,胸膛里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