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2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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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泉向前跨了一步,一面观察着刘万这异样的表情,一面关切地问:“刘万大叔,你说吧,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能够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刘万带着哭腔说:“前天,地荒得厉害,你婶子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到地里帮我侍弄,让大雨给浇着了,到家就发高烧… … 我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怕丢人,… … 刚才,她说… … 她一定让我求求你· · 一”
高大泉没等听完,一把扯住刘万的胳膊,急忙往前走着说:“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应当早点告诉我呀互我听刘样大叔说,婶子挨了雨淋,我就跟铁汉商量,让刘祥家的大婶帮你干干家里的活计,没想到婶子做了病… … ”
朱铁汉、周忠紧紧地追上他们一起走。
张金发想留下,然后溜走,又想这样未免有点作贼心虚之嫌。他想,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他遭了天灾,我有啥责任?他想,上级让我试行互助组,我就试行了,他家闹人祸与我何干?他想,应当跟去听听,不然他们会趁机拉刘万,会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他想到这儿,就跟在后边。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嘀咕咕,跟到大门外边,打个沉,跟到屋门外,打个楞;当他走到里屋门口的时候,瞧见刚来的高大泉一伙,还有早就在这儿的刘祥、春禧妈和几个邻居妇女,都围在炕沿前边,又有点毛骨慷然地害怕了。只见屋里的每个人都是屏息静气地、惶惑不安地盯着炕上那个害病的女人。张金发想走到跟前去问一声,却没有勇气,就站在人群的第二层了。
高大泉两手按着炕沿,半伏下身子,望着病人那蜡一样焦黄的脸孔,那紧闭的双眼,那会动的鼻翅… … 这使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被旧社会、旧制度夺去生命的人,就是他的岳父乐二叔.… 。.
刘万呼唤着媳妇:“你睁眼看看,支书来啦… … ”
高大泉见喊不醒,就用手势止住他,小声地询问起病人的情况。
刘万痛苦地说:“邓三奶奶看了看说,是产后中风,我看也象。从地里背回来,她一直是昏昏迷迷的,眼都没睁一回… … ”他说到这儿,下边的话硬在嗓子眼。
春落妈说:“她刚才醒了一下,一个劲找支书,要跟支书说几句话。”
高大泉感到这女人病势很险,就说:“得赶快抢救。铁汉,你 君
从姜老师那儿借车子,跑一趟天门,从卫生所请一位医生来,再跟县卫生院挂个电话。周忠大伯,您操持四个年青力壮的人,如果医生断定得送医院的话,摘个门扇当担架,抬着去。刘祥大叔,你们两门子就替刘万大叔照顾照顾孩子和家里的事J! 。”他又转身对刘万说;“你也不要光顾着急上火,有我们大伙,什么愁,什么苦也能跟你分担。”
刘万感激不尽地说:“你一搭手,大伙一来,我就觉着有活路了。”
春禧妈说了声:“病人醒了。”
大伙又围到炕沿前边,又都静静地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孑! 。
病人的脑袋摇了摇,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着.“叫支书,叫支书· · 一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 … ”
刘万赶忙说:“你睁睁眼,支书来了,支书来了。”
病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盯着高大泉的脸,想伸手,可是没有力气伸起来;想啼哭,已经没有了眼泪。
高大泉说:“大婶,您就安安静静地养病,我们大家都来帮助你们,地里的苗很快就会开出来,地里的水很快就会泄出去,一”
病人终于声音微弱地说:“晚了……晚了……要是早跟你走,入你的组,多好哇。晚了,晚了… … ”
高大泉说:“不晚。秋后我们要搞农业社,欢迎您和刘万大叔都当第一批社员!〃
病人轻轻地摇摇头,说:“我熬不到那一天了… … ”她的两眼又闪动着恳求的光亮,“支书,你千万把两个孩子带上走,把你大叔带上走,答应我吧… … ”
高大泉说:“您放心,咱们是一条蔓上的苦瓜,大家一定得一块儿走社会主义道路!〃
病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刘万扑了过来,摇着媳妇:“你别走,你别走… … 啊啊啊! "他跺着脚嚎陶大哭,接着又冲出人圈。
人们有的想急救已经停止呼吸的女人,有的追着发了狂的刘万。
朱铁汉动作灵便又有劲头,上前就把刘万扯住了。大个子刘祥也扯住刘万的另一只胳膊。
刘万被扯住不能动,就拚命地往门板子上撞头:“我把她害死了!我把她害死了!……呜呜呜……”
高大泉强忍住悲痛,不让心酸的泪水滚下来。他挤到刘万跟前,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劝慰他说:“大叔,大叔,你安静一下。这不能完全怪罪你。不是你害的她,是你走的那条道,夺走了她的性命… … ”
刘万更加放声地大哭.“我错了,我错了,悔死我了… … ”张金发一直缩到墙角里,脸色如同窗户纸,浑身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见朱铁汉不住地用愤怒的大眼珠子盯着他,就在.合里自宽自慰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祸福;这个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想要用这个打击我呀,办不到,没门儿,王书记会替我主持公道… …
这边的哭声惊动了许多人,把小院子站满了,把门口堵住了;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恐怖气色;那些心肠软的人,还偷偷地路着刘万掉眼泪。
高大泉压住心里的激动,暗想:要抓住这个血的教训,来场大家传,教育大伙,抬高正气,打击歪风,黑板报、广播,都要用起来,开几个群众会,讨论几晚上.互助组组员也要讨论,趁机会把互助组转农业社的思想变成组员们的积极行动。
朱铁汉想跟刘祥一起把刘万搀到东边厢房屋去,人多挤不过去,他就大声喊叫:“你们于什么?看热闹吗?好好想想吧,不听共产党的话,不参加互助合作,会闹个啥结果呀?资本主义就是死路一条!〃
满院子的人都被这几句简短的话打动了。本来,这样的道理,他们都不止一次地听党员、千部和宣传员们讲过,好象只有这一次,他们才真正听明白了,也开始相信了。他们都希望多听一些这样的实实在在的苦口良言!
秦恺和苏存义站在靠墙根的地方,互相看一眼,点点头,又互相看一眼,又点点头。秦恺想起那一天支书高大泉查看打井的地盘,在地里跟他讲的那一席话。他对苏存义小声说。“对呀,对呀,不论走到哪一步,可不能离开大伙,可不能离开互助合作的道儿呀!〃
钱彩凤是属于那种心肠软的女人。她不忍心把这场热闹看到底,赶紧退出来,奔自己的家,想用别的事情赶掉刚才那些可怕的印象。她东张西望,一眼瞧见侄儿小龙正拿一根林枯当马骑,从街北跑到街南的胡同里去了。她的脑袋里忽然闪出嫂子吕瑞芬生孩子时候的情紫:那几天,互助组的人一齐伸手,帮着挑水,帮着做饭,帮着喂奶,夜间还有人跟着做伴儿,亲亲热热的象一家;光这一点,就跟刘万家的遭遇两样儿。入组的人比单干的人真是夭上地下呀!
小算盘秦富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走,拦住钱彩风问:“二林家,刘万屋里的人死了?是吗?' '
钱彩凤的思绪被打断了,朝秦富点点头。
秦富吃了一惊:“真的?好好的一个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她是昨死的呀?〃
钱彩风回答。“听说是产后中风……”
秦富奇怪地眨巴着眼睛问:“啥样的风这么厉害,能把人的性命夺走呢?〃
钱彩凤答不来夺走人的性命的是什么风,也不愿意再扯下去,就岔开问.“你家的文吉还没回来吗?〃
秦富生气地说:“妈的,家里的活儿这么紧急,愁坏了人,连影都不见他的,说不定也死在外边了!〃
钱彩凤说:“真急人。地里砸成那祥,要翻种吧,人和牲口都不在,这地还不撂荒呀!〃
秦富说:“你怕啥的,少怀那主,三年不收一个粒儿粮食,照样儿吃香的、喝辣的。”
钱彩凤说:“他有,我们呢?地里要是收不来,明年一春天,我们两个喝西北风活着吗?〃
秦富说:“二林一个常人给他干,你也顶半个人干,少怀有了,能投你的?常言说肉肥汤也肥嘛!〃
忽然,刘万家的院子那边又有一阵哭喊声传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走错了,真是死路一条哇,真是死路一条哇!〃
钱彩凤和秦富互相看一眼,都从心里一冷,打个哆嗦。
五十五恶梦
高二林赶着胶皮车,从春水河那边返回来的时候,冯少怀追上了他。
在这雨水多的季节里,交通受到严重的影响,不论国营的物资,还是私营的物资,都积压下不少。天气一放晴,都抢着运输,脚钱也就跟着上涨了。冯少怀追赶高二林,是想帮他揽一点既省力又能多挣钱的生意做,趁机捞上一把。
傍晌午,他们到了本县的柿林镇,卸了食盐,文刻又马不停蹄地转到粮库。人吃几口干粮,牲口喂了料,高二林感到很困倦,从车上扯下一个麻袋,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着,想找个树荫凉躺一会儿。
冯少怀从车上溜下来说:“二林哪,都到了起晌的时候,抓紧时间装车吧。”
高二林只好停住步,转回身,把麻袋扔到车上,顺过牲口,往库房那边赶。
冯少怀又在后边说;“二林哪,你先装着,我到里边跟会计说几句话。’;
高二林明知他是怕热嫌累,躲到里边喝茶歇着去了,心里不高兴,没吭声。
粮库的院子很大,停着很多各色各样的车辆,车把式和跟车的,都显得有点着急的样子,在那儿等着过磅装车。
管库员出现在台阶上,大声地喊:“喂,各位车把式注意啦,凡是农业社、互助组的车辆,请往前边赶,先装车;单干农民的车辆,稍等一下。”
高二林听到这几句话,就勒住牲口,停住了大车。‘一片咳喝声、车轮响和小声议论。车辆按次序地调动着。那些互助组和农业社的车把式们,脸上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自豪神气。另外一些车把式,有的显得不好意思,有的跟管库员对付,还有的小声发开牢骚。库门打开,分三个仓过磅,大车一辆一辆地装满,又一辆一辆地赶出大院。
管库员瞧见高二林既不争先也不靠后地楞在那儿,就走过来间:“喂,这位同志,你是互助组、农业社的吗?……
高二林被问得不知怎么好。往日有冯少怀跟在车边,遇到这种场面,冯少怀立刻把胸脯一挺,说自己是互助组的。高二林今个自己应付这个场面,没有准备撒谎,却不由自主地冲着管库员点了点头。
管库员立刻热情地说:“前边来呀!”他说着,就动手帮高二林牵牲口。
高二林一边装车,一边感到脸上发烧,心里跳,而且越来越厉害。他好不容易把车装完,都没顾得向那个帮他扛口袋的管库员说声谢谢,就赶紧把车拐到靠着大门口的地方;喘着粗气,擦了擦汗水。
刚起晌,太阳火辣辣的热。粮库大院里没有多少可以坐坐的凉快地方。有几棵大树,那下边停着几辆车,旁边坐着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吃甜瓜。那车都是崭新的,骡马都是肥壮的,车上插着小红旗,牲口带着花鞍子。不用间,他们都是什么地方的农业社的运输队。
高二林不想凑到那边去歇着。他怕别人问他了}· 么,特别怕问他是哪个互助组或农业社这类的话。他转了一个圈,蹲在大车的荫影里;想抽口烟,一摸兜里的烟荷包空了;去买吧,腰里又没有分文。他想跟冯少怀去要几个钱,买一盒口
农业社运输队的小青年们,忽然爆发一阵大笑,把高二林吓了一跳。
“告诉你们,我们社这回跟你们挑战竟赛,不论农业、副业,十拿九稳得夺红旗!〃
“放心,我们也落不到后边!农业社一股劲儿往前发展,把那几个闹单干的人甩下十万八千里,秋后一算账,他们哭鼻子去吧!〃
“哈,哈,哈! 〃
高二林赶紧往前走,奔向办公室。
这会儿,冯少怀正跟会计喝茶、抽烟、说话儿。
高二林本来没想听他们说什么,但里边传出的一句话忽然钻进了他的耳朵,刺了他一下,就把步子收住了。
屋里的冯少怀说:“您再帮我查查,上月二十三号,高二林拉了多少?〃
管理员过一会儿回答.“两千一。”
冯少怀说:“噢… … 您再查查,接着这一趟的,是二十五号吗?〃
管理员又过一会儿回答:“对,没错。”
冯少怀说;“我建议你们搞个三联单,这边有底儿,交那边一份,再给车把式一份,让他回去交给车主,省得空口无凭的,大家都不方便。”
管理员嘻嘻一笑说:“放心吧,你那把式挺老实,不会跟你闹鬼。”
冯少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见钱不眼开呀飞”高二林听到这儿,心里一股火苗子蹿了上来。他真想闯进屋里去,把话说清楚,又怕惹出乱子,伤了冯少怀,只好强使自己忍住,吞下这口气。他转过身,两只手插在空兜里,不知不觉地往回走,压在肚子里的火,一个劲儿往上鼓。
冯少怀从屋里出来了,冲着高二林的后背喊了一声:“你干什么去呀?……”
高二林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大门口,就收住脚步,扭转头看看,冯少怀嘴上叼着烟卷,正冲着他眯着眼睛笑。他瞧见冯少怀那件白布褂子的小兜里装得鼓鼓囊囊。那是钱,是高二林赶着大车风里雨里、来来往往拉来的脚钱。他这样想着,两只手又不知不觉地伸进自己那个空空的衣兜;左边那只手的手指,触到一个光溜溜的硬东西,一摸,原来是个烟袋嘴从烟杆上掉下来了― 这是哥哥去年到燕山,给他买来的那个烟袋嘴。他的心“卿登”一下。
冯少怀亲切地招呼:“二林,车装上了?好哇。夭不早啦,咱们走吧户
高二林没吭声,牵过牲口,套上车,又抽下鞭子,就动身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