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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触潮-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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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看迷浮的杉树林,看软和的白沙滩……她听他讲宇宙,人生,还有政治、经济、
最多的还是讲他的抱负。每每这时她便想起《简爱》中的苦行僧圣约翰。
    “你会像圣约翰一样牺牲爱情到印度传道去。”李丽萍说。
    “我就要回税务所了,为国家缴纳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愿牺牲自己
的一切。”
    “他的话真的应验了吗?”李丽萍想要是他残疾了,我就要像一只忠实的狗守
在他的身旁,用一颗炽热的心扶他走完人生之路……她想着不知不觉下了飞机。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地升到高空。一片遥远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仿佛
笼起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地罩在城内比较阔气的街道上.街上已不那么拥挤,她耳
边仿佛传来了吴善伟痛苦的呻吟声,朦胧中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她忍受剧痛的
煎熬,她心急如焚,横冲直撞地从零零落落的行人身边匆匆而过,便引起人们更大
的好奇心。有些人加快脚步跟上去,想看着她这样拼命地奔跑要到哪里去;少数人
赶到她前面,回过头来对她毫不放慢的速度感到吃惊。不过他们一个个都落在后面,
当她接近目的地时,已没有人跟随她。
    

    李丽萍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跑到四一七军队医院的,撞开急救室的门,
她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吴善伟。听军人和税务员们说:“拍摄电视剧《海巡税务》时,
剧中镜头要求税务员参加军训,一个新士兵将手榴弹抛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在这
千钧一发的时刻,吴善伟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边命令士兵和税务员撤退边用自己的
身体压住手榴弹,保住了一连的士兵和一百余名税务员。可他被炸得血肉模糊。此
刻,他躺在病床上全身都用沙布裹着,在昏迷中吴善伟断断续续嚷道:“士兵们…
…税务员们,……脱离……危险没……”
    围在他身旁的军人和税务员们流着激动的眼泪道:“我们脱离了危险!”
    “好,安全就好。”吴善伟脸上的绷带上渗出血。
    李丽萍移动着脚步挤进人群,俯身伏在吴善伟的床边流着泪:“吴善伟,你醒
醒,我是李丽萍。”
    吴善伟振作了一下,陷进去的双眸凝视着李丽萍道:“你要……带好孩子,赡
养……母亲……绝对保守……你和我……夫妻……间的秘密……”他喘不过气来.
舌头不听使唤。
    吴善伟眼窝陷下去了,吃力地摇摇头,李丽萍用铁钗张开他的嘴巴,并给他灌
了一口“蜂皇浆”。虽然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价钱昂贵的浆汁具有什么“补脑健神,
增强记忆”的特殊功效,但她相信用花粉和心血酿成的蜜总是甜的。于是,她往自
己嘴里灌了一口“蜂皇浆”,将嘴对准他的血淋淋而裂开的嘴,企图让“蜂皇浆”
慢慢地流入他的口内。可他在床上动弹了一下就无声响了,他那猩红的布满着泡沫
的嘴唇最后蠕动了一下,冷却了溢出眼眶的两江血泪。
    李丽萍撕心裂肺地抱着他血肉模糊的头痛哭:“吴善伟,我名义的丈夫,我灵
魂的丈夫,我精神的丈夫……你不该年纪轻轻就走呀,你怎么忍心丢下日夜思念你
的年迈体弱的七旬老娘;丢下一心一意梦想成为你妻子的无依无靠的我;丢下倾注
着你心血的幼小孩子啊。我心中至高无尚的伟丈夫,我求求你……
    求求你……你睁开眼睛醒醒……我知道你的心脏永远在跳动……我的伟丈夫…
…”她泪流满脸地用自己的嘴久久地凝吻在他炸裂了的血嘴上,心里想起她好不容
易走出命运的沼泽,没想到田运又朝她袭来。人生的一切欢乐,对她来说已经随着
吴善伟而毁灭。她渐渐地抬起头来,慢慢地从他血肉模糊的额头吻到双脚,她多么
希望用全身心的亲吻,吻醒僵睡的他呀,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官兵和税务人员们怎么忍心看着这个断人心肠的场面,好言相劝李丽萍要保重
身体,家里一老一小要她照料,便拉开痛不欲生的李丽萍。
    李丽萍跌跌撞撞地离开急救室,依在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下,脑子里快镜头地闪
烁着血肉模糊的吴善伟,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拼命地摇曳着大树哭喊着:“苍天啊,
你为什么把灾难接踵而来地降临到我的头上,苍天啊!”树叶也像她的眼泪纷纷地
飘落下来。她抬起头仰望着上苍,在白的天空,没有一丝血色,冷漠地面对人世,
对于人间的悲欢离合,它永远保持沉默,默认着枯黄凋谢的叶子纷纷地落在她的身
上。她慢慢地跪下双膝痛苦地哭喊着:“我心中的伟丈夫,让我跟随着你吧。养父
母、未见过面的亲生父母、吴大妈,女儿命苦,实在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原谅不
孝的女儿吧……”她扑到在地嚎啕大哭。哭过了,她抬起了头,挂着稀稀落落树叶
的枝桠伸手可及,只要将脖子伸进那个自己挂上去的套子里,就一了百了。可是吴
大妈和孩子怎么办?他们正倚门盼着自己回家。吴大妈——七旬的老人,能活多久
呢?她在寂寥孤苦地走向冥界之时,谁能守候在她的身旁?这个善良无私的母亲,
该在晚年得到子女们对她起居生活的照顾呀!孩子咋办?儿子没见到妈妈一定会哭,
儿子不能没有妈妈,没有妈妈,就没有人为他遮挡风雨;没有妈妈.就没有人知冷
知暖,可是活下去该要有多大的勇气。
    海巡税务所里往昔充满生气的笑声,变成了催人泪下的哀乐声,人们怀着极其
沉痛的心情,立在灵堂前。黑纱环绕着吴善伟的遗像,置于苍松翠柏和君子兰之间,
更被层层叠叠的花圈挽联花篮簇拥着,每一朵小花都是一只泪眼,每一句悼词都是
发自内心的呼叫:吴善伟,你太年轻了不应该走!
    军人、税务干部、工人、农民、学生,一个接一个无言地走过这里,只有挽联
上的字留下了他们的心声:

    “热爱祖国和人民,
    舍己救人为官兵。”
    “忠诚伟大事业,
    献出毕生精力。”
    “一身正气深得人民敬爱,
    两袖清风堪称为人楷模。”

    税务所里隆重地为吴善伟开了追悼会,军队的官兵们和税务员们纷纷表示:要
化悲痛为力量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为实现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宏伟目标,坚
韧不拔努力奋斗!
    李丽萍怀着悲痛的心情,拖着灌铅一样的双腿,捧着吴善伟的骨灰盒回到了家,
一眼看到依门张望的吴大妈和吴刚。她泪流满面默默无声地把骨火盒送到吴大妈的
眼前。
    吴大妈一下子脸色苍白了,双手在空中乱抓,额头冷汗直冒,好像马上要倒地
不起。
    李丽萍一把扶住她急问:“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吴大妈摇摇头咬着嘴唇,伸出枯瘦的双手哆嗦地接过骨灰盒,含着混浊的老泪
看着吴刚。吴刚望着紫红色骨灰盒咧开嘴笑:“奶奶,我要盒子里的东西吃。”
    李丽萍一把抱住吴刚痛哭道:“刚,你还小,不懂事。”她从衣袋里取出一只
金黄色闪闪发亮的帽徽,小心翼翼地交给孩子说,“记住帼微,长大后学习你的爸
爸,走吧!”李丽萍望着他高兴地举着帽徽,一跳一蹦进了房间。她又转过神来凝
望着吴大妈,只见她老泪纵横那双瘦骨枯干的手颤抖地打开骨灰盒哽咽着:“儿呀!
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
    儿呀,能挽回你年轻的生命,我宁愿自己即刻化成一堆白骨。”她从骨灰盒里
取出一撮骨灰,“儿呀,你虽然离我而去,但你的灵魂永远钻进我的心,每时每刻
跳动着。”她把手中的一撮骨灰捂进嘴里咽了下去,“我活脱脱的儿子,你永远活
在我的心中。”她又吃了第二摄骨灰。
    “妈妈……”李丽萍泪眼婆婆地喊了一声,便扶着吴大妈颤巍巍地进了房间。
    吴大妈费了很大劲才抑止住借以泄愁的眼泪,严峻地命令自己不能在儿媳妇疼
痛的伤口上再抹一把盐。她摇摇那稀疏白发的头对儿媳妇说:“萍儿,这一切都不
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还年轻要有信心重新寻找幸福。”
    李丽萍听着吴大妈的劝言,看着幼小的儿子,她无声地抽泣。
    “我这大把年纪疼痛和死亡见得多了,所以深知与亲爱的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也看到过很多例子,知道不一定年纪轻、心地好、有人爱就能不死。不过,我们
在伤心的时候可以从这样的想法得到安慰。吴善伟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一批人,是
为国为党为人民献身。有这样一位好儿子,我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仿佛他在军队
里服役似的。”吴大妈说完这番话后,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李丽萍惊异地看到,当吴大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一咬牙把悲伤压了下去,
她抖擞用神变得沉着而坚定。她更加惊异地发现,这种坚定还要持续下去……但李
丽萍不了解意志坚强的人遇到考验会有多大的能耐。此刻,这个不幸的家庭,处处
笼罩着一丝丝凄凉悲伤的阴影,阴森森的使人感到恐惧。她看着吴刚,只见他好像
们得了大人们的悲哀.低垂着头触摸着桌子上的骨灰盒,便“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幼小娇儿凄厉的哭声,好像一把雪亮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扎在李丽萍的心尖上,她
默默地流泪!呐喊:“可怜的孩子啊,也许留下你本身就是一种不幸、一种罪过,
可是我怎么能忍心扼杀你之存在的生命。”
    夜,他们一家三人伏在小桌上,六只不一的眼睛睁圆了,久久地凝望着发出幽
幽寒光的骨灰盒。
    “哗……”飘泼大雨从天而降。雨点狂怒地抽打着大地。
    李丽萍把吴善伟的一部分骨灰埋在坟墓里,每隔七天,她在门前院外点燃一堆
幽幽的纸火,以寄托和表达她的哀思。此刻,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湿漉漉的坟墓里对
着他的灵魂诉说:“吴善伟,我伴陪你来了,伸出双臂抱紧我。你为什么丢下我走
啦?
    嫌我臭是不是?”冰冷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爬出了坟墓,摇摇晃晃地顶着暴雨,浑身湿淋淋地扶着一
棵树站起来,巨大的悲痛山一样压过来,那颗还没有痊愈的心发出汩汩的流血声。
    “天哪,我怎么这样命苦,灾难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降到我的身上?”李丽
萍的心碎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一片黑暗。
    令人遗憾的是她所能做的似乎就是哭.从黑夜哭到天明,又从白天哭到黑夜。
她问苍天,世间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为什么扼杀他们的情意?
    苍天的回答是——风雨交加!
    李丽萍惨白的脸上流着病态的光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时时抽搐着的嘴角,
透溢出掩盖不了的苦楚,眉头颦蹙,每当想起吴善伟,她就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正朝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的洞穴无奈地坠下去,坠下去……坠到病床
上李丽萍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身体下半截像离开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东西
也没有。她伸手摸摸腿还在,两条腿都还在!突然,她又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轻飘
飘的,像一张薄纸在空中悠悠地飘忽。可头却很沉重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像稻场上
碾稻谷的碌碡,嘴唇已经裂成两片糊了的红薯干,想喝水。突然,她看见窗外白茫
茫的天空下,一位血肉模糊的高大男子颤巍巍地朝她挪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敲打着
窗门,发出嘶哑的声音:“让我进来吧,我被炸弹炸得疼痛哎,啊唷唷……啊唷唷
……
    我痛……让我进来,进来……”突然,她从床上蹦起来,猛力地打开窗户.并
流出不可抑制的热泪。
    “进来吧!进来吧!”她哽咽道,“吴善伟,快来吧。”你昨天晚上陪我梦游
了一个晚上。我的恩人,这一回你就听我吧!快回来吧!”
    谁知那幽灵却是飘忽无常的,它怎么也不肯露一露脸;只有一阵阵大风雪呼啦
啦的卷进屋子来,甚至直扑在她身上。那一堆疯话里头夹着那么一股强烈的痛苦、
辛酸,使吴大妈两眼泪汪汪,花了很大劲才把她扶到床上。
    “萍儿,你要冷静些呀!我到了进黄土的年龄,最受不了你的折腾了,你清醒
些吧!我的孩子。”吴大妈可怜巴巴地恳求她。
    李丽萍没有倾听吴大妈劝教似的嚷道,那股猛劲儿直叫人害怕。她的头发技散
在肩头,眼睛里闪射着火光,她脖子和手臂上的肌肉异乎寻常地鼓了起来。同时还
磨着牙齿,恨不得要把牙齿磨个粉碎。心里千唤万唤着:“吴善伟,我的吴善伟,
你在哪儿……不知天堂在哪儿呢?你说过对我关注到死的时候才罢休。我今有一个
祷告……我要反复地祷告,直到这条舌头都硬了……吴善伟,我的名义丈夫,把我
带走吧。揪住我吧……
    不管显什么灵……把我逼疯吧!……只是别把我撇在这深渊里,叫我找不到你;
上帝啊!这可是说都说不清呀!我不能丢了我的生命而活着呀!我不能丢了我的灵
魂而活着呀!”
    李丽萍扭头往窗格上望去,抬起眼来干嚎着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头快要给刀子
和枪尖捅死的野兽。
    吴大妈轻言细语地劝说她;自己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连哄带拖地将李丽萍扶到
床上。李丽萍在床上打滚,本来是神态不清的高烧,现在变为癫狂了。她用牙齿撕
扯她的枕头。接着又浑身滚烫地挣了起来,要吴大妈去把窗子打开。
    这时候正当寒冬,呼呼的东北风刮得好猛,吴大妈不肯开窗。
    一个接一个表情在李丽萍脸上掠过,她的心境一阵阵在变换,不由得叫吴大妈
吃一惊,她支撑起一只胳膊,也不再理会吴大妈的话,却像小孩一般从她刚才扯碎
的枕头底下拿出吴善伟的骨灰盒说:“我苦苦地寻找你,原来你就在我的床底下。
妈妈,我看见窗外站着吴善伟,让他进来吧!”
    “你在说梦话。”
    “可不,真有点儿怪,我常常看见他站在窗外,等我开了门,他就消失了,你
听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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