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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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看见窗外站着吴善伟,让他进来吧!”
“你在说梦话。”
“可不,真有点儿怪,我常常看见他站在窗外,等我开了门,他就消失了,你
听听有谁在敲门。是我的吴善伟。”李丽萍高兴地笑了起来。
吴大妈仔细一听,确实有人敲门,她一打开门跨进门来的是赵明医生,身背红
十字架医药箱,脸长得很英俊,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嘴唇轮廓分
明,显示着两条优美的曲线,五官分布的恰到好处,有机地组合在一起,生动而迷
人。
赵医生一垮进门,吴大妈马上递给他一块毛巾道:“辛苦了。
赵明医生,外面的天气寒冷。”
赵明医生放下药箱接过毛巾,将自己从睑抹到头转了二圈说:“我接到你的电
话就奔来了。”
李丽萍看见他进来,眼睛里闪出泪花,同时也流露出欣喜的目光。她跪倒在床
沿上,焦急地向他伸出双臂叫道:“啊,我果真看见了我的吴善伟,我心中的红太
阳。过来,让我亲吻你。
过来呀,我亲爱的吴善伟!”她的嗓音、面容、动作,整个的人,表现出令人
心碎的神情,就好像一个沉舱落水的人,向远方地平线上阳光里驶过的欢乐船舶,
发出求救的信号。
赵明医生立在她的床沿,她哆嗦而惊慌地拉住他的手道:
“你走不了,我寻找到你了。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吴大妈看见她这样柔肠千转,心痛欲裂恳求着,从胸膛中深深发出一声叹息: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这是赵医生,来看你了。”
“什么?他不是我的丈夫,吴善伟去哪里了?。”李丽萍两手痉挛,握起拳头
狠击脑袋,手缩回来的时候,每只手掌心里都是一把自己的黑色头发,说:“我心
中的红太阳,我的吴善伟去哪里了?我的吴善伟。把窗子打得开开的,把开着的窗
子钩上呀,让我的吴善伟进来,让我心中的红太阳射进来呀!我的天,妈妈,你为
什么立着不动呢?”
“我不愿眼看你冻死。”吴大妈答道。
“你的意思是不愿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李丽萍气呼呼地说道,“不过,
我还不曾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我自个儿来开窗。”
吴大妈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早已从床上滑落下来,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走过
去,把窗子一下子推开,还把身子探出去,也不顾那凛冽的寒风像刺刀般刺在她的
肩膀上。
吴大妈求她也没用,后来吴大妈和赵明医生只好动手想把她抱回来。谁想到她
在精神错乱中迸发出来的那一股劲儿比他们气力大得多,从她一连串的胡话和行动
来看,赵医生确信她是精神错乱了。
天上没有月亮,地面上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黑暗里。远远近近,没有哪家窗子
里透露出一点灯火来,这会儿人们早已熄灯人睡了。只有远处一盏路灯还闪着昏暗
的光。
“瞧!”李丽萍急切地嚷道:“那就是我亲爱的吴善伟站岗放哨的地方。你看,
哪里有盏灯塔。妈妈,你看哪里有闪闪的小光点儿,这黑夜里我的吴善伟拿着手电
筒在巡回呢?他肚子饿啦,我赶快去给他送香喷喷的饭菜,我知道他挺喜欢吃我做
的食饼简。”
“李丽萍,吴善伟打来电话,他肚子不饿,叫你先上床,他马上就回来了。”
赵明医生说着将她扶到床上。
吴大妈趁机关上窗子。
赵明医生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的眼神、按脉搏、量血压……
血压计的汞柱渐渐地降到了零。
吴大妈立在一边,戴着老花眼镜仔细地端详着李丽萍那憔悴的病模样,像给了
吴大妈当头一棒,叫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带着惊惶的神色把眼光从李丽萍的
身上移到赵明医生这边来:“她一直在这儿使性子,差不多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进
口,可又咬紧牙关,不叫一声肚子饿。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精神错乱,她经不起丧夫的打击。”
“她从海巡税务所回来后,不吃不睡,常常抱着她丈夫的骨灰盒痴呆呆的。”
吴大妈坐在床沿上,抚摸着她的手,“萍儿,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李丽萍说时打了个寒颤,好像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透过她的全身。
‘’我觉得头在发烧,而周身却在发冷,再加上我的神经太兴奋,几乎达到糊涂的
程度。这倒并不使我感到不舒服,而是叫我着实害怕失去了我的吴善伟,我心中的
太阳,我的生命、我的灵魂……”
“赵医生,我和儿媳妇是一根藤上生的苦瓜,她中年丧夫,而我老年丧子,人
生中最大的不幸全降临到了吴家。”吴大妈拉起衣襟擦了擦血肿的双眼,“赵医生,
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妇,使她头脑清醒过来,让她从苦痛的深渊里走出来。”
“她顶不住这突然的打击,给她喂药吧。”他们俩围着给李丽萍喂药,可她紧
紧地咬着牙摇晃着头拼命地挣扎,抓过药就砸。
吴大妈十分痛苦地说:“她不吃不喝,咋能恢复健康。”
“你的媳妇需要精神治疗法,找一个吴善伟的化身。”赵医生搔了搔头,“我
有一位朋友的外表真像吴善伟,对人特别厚道,让他来试试吧!”
吴大妈心里琢磨着自己家是个衰弱的家,再也经不起各种各样的折磨和打击。
万一介绍进家的人是个道德败坏和惟利是图的家伙,岂不是引狼入室吗?她默然神
伤地问:“你的朋友名叫啥干啥的?”
“名叫陈正华,是绣衣厂厂长。”
“他的道德品质咋样?”
“曾经犯过错误,不过现在高尚了起来。”
“什么错误?”
赵医生咧咧嘴本想告诉吴大妈陈正华坐过牢,但他又害怕道她拒绝,使李丽萍
的病情难以治疗,便笑哈哈地把话锋一转:
“犯过独身主义的错误,不过有他看中的女人,也许能滋长他的爱情。吴大妈,
你老放心我介绍的对象绝对可靠。陈正华是省优秀‘十佳厂长’,脱贫致富的带头
人。”
吴大妈忧愁地说:“他能不能伸出温暖之手,助我儿媳妇闯过难关。”
“他为人忠诚老实,不是死钻在钱眼里的厂长。我敢打保票,他一定能帮忙。”
赵医生十分有把握地说,“我打个电话马上把他呼来。”
吴大妈心里想只要能纠正儿媳妇的灵魂,让她脑子里的零件正常运转,还有什
么啥不得呢?她看着赵医生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仿佛她找到了医治儿媳妇的良药
似的说:“赵医生,你立即打电话给他。”
赵医生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接通了陈正华的手机,向他诉说了李丽萍的不
幸遭遇,恳求他协助李丽萍的心理和精神上的治疗。他满口答应了。赵医生放下话
筒欣喜地说:“吴大妈,陈厂长一刻钟赶到。”
“嘟”的一声急刹车,一辆乳白色的小车停在吴家的院子里。
吴大妈走出病房俯身在铁栅栏上朝院子里望去,只见车上走出一个魁梧的男子,
她便转过头朝病房高兴地嚷道:“赵医生,你瞧,是不是陈正华来啦?”
赵医生急忙从病房里走出来往院子里看去,他喊道:“陈正华,上这边来。”
陈正华急匆匆地上了楼。吴大妈一瞅傻了眼,他那魁梧的身材,雪白的衬衣外
面套着深灰色的酉服显得更加魁梧,油亮的黑发理着新颖的发型,更给他增添了几
分英气,一双闪烁着热情的火焰的大眼睛。吴大妈看着看着一下子蹦起来,激动不
已地拉着陈正华的手说:“孩子,我的孩子,你又回到了娘的身旁。娘时时刻刻地
想念着你……唉,我按着你的脉搏,我的胸膛相应地跳动,你千真万确是我的儿子
呀。”突然,她瞧见了赵医生的药箱,猛地清醒过来,歉意道,“我老背时糊涂了!
喔,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次抓强奸犯的人。”
陈正华漠然地笑了笑说:“他们强奸变成通奸,哼,两个大胖子。”
“他太像你的孩子了。吴大妈,我还得出诊去。”赵医生把药丸交给陈正华,
嘱咐怎样合理地给李丽萍喂药,便背起药箱下楼。突然,他走到中间的楼梯上停下
来转过身来喊:“正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陈正华走向赵医生,赵医生神秘地对他说:“你把过去犯罪坐牢的事必须隐瞒,
否则她们不求助于你,那疯女人就无法医治了。你等到时机成熟,可吐真情。”陈
正华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医生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肩膀,无言地告诉他“切记!”便快步地走出院门。
陈正华推开病房,看见吴大妈护守在李丽萍的床前。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喊叫:
“奶奶,奶奶,我要拉屎!”吴大妈急忙转过身便与陈正华撞了个满怀,她亲切地
朝他笑了笑:“陈厂长,我要去照顾孙子一下,这里你护守着。”这时,又传来了
吴刚的喊叫。吴大妈边奔边喊:“吴刚,你熬住。别拉在床毯上,奶奶来了。”她
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李丽萍又喊:“萍儿,吴善伟来啦!”
李丽萍一骨碌地从床上而起来,拉着陈正华的手高嚷:“狠心的吴善伟,我日
夜地追赶着你,你却在我前面奔跑。哼,抓到了,抓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抓到了……哈哈哈……
哈哈哈……”她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嗥的狂笑。突然,她疯狂地扑向他,他立即
拥抱住她。可她穷凶极恶地在他脸上乱抓乱搔。
他的脸上即刻像削了一层肉一样火辣辣地剧痛,渗透出一道道血痕。可他没有
厌恶地避开她,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瞧着她,只见她闪着凶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他。他觉得暴怒的眼睛在什么地方见过,便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仿佛她的一切不幸
全是他造成的。他轻声地说;“我赎罪的机会来了。”他显出无限的抚爱拥抱着她,
哪知她更加疯狂肆无忌惮了,龇牙咧嘴地在他脸上脖子上嘶咬。即刻,他伤痕累累。
她咬着啮着。突然,发出一阵恶魔般的笑声——压抑而低沉——仿佛整座房子都被
吓得颤抖。
吴大妈气喘呼呼地奔进房门,一触此情气愤地吓道:“陈厂长,你快推开她。”
吴大妈掰开他俩,李丽萍“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吴大妈朝她猛训道:“你这个恶魔,你咋乱啮乱咬你的亲人,我折断你的毒舌
头。”
李丽萍被惊呆了,坐在床上痴呆呆地望着陈正华喃喃道:
“吴善伟,我的伟丈夫,你决不能抛下我呀。嘻嘻嘻……你过来坐这里。”她
拍拍床沿。
陈正华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她依着他的身;“你别抛开我,别离开我,”她直
勾勾的眼睛盯着他,伸出一只拼命弯曲的手指凶狠狠地说:“你敢抛开我,我就挖
出你的眼珠。”她的双手猛地朝他的眼睛伸去。
“住手!”吴大妈一声怒喊,狠命地拧了一把她的手,她立刻缩回手伏在他的
怀里。吴大妈说:“陈厂长,你咋凭这恶魔乱折腾。”
陈正华朝吴大妈报之一笑,温柔体贴地哄着李丽萍说:“你吃了糖药,我不抛
开你。”
李丽萍咧嘴一笑,亲呢地搂住他的脖子:“我吃糖药,我吃,嘻嘻,我吃糖药
啦!”
吴大妈马上拿来药物递给陈正华,他哄着李丽萍:“丽萍,你吃吧,”他不断
地把药丸丢进她的嘴里,“真甜呀,这是谷维素糖药。还有舒乐安定和神衰素丸。”
陈正华细心地望着她吞了下去,又从吴大妈手里接过药水,“我的小乖乖,喝巴氏
合剂吧!”
李丽萍服了药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吴大妈拿来盐水海棉慢慢地蘸着陈正华血痕斑斑的脸,抱歉地说:“陈厂长,
对不起你,害苦了你啦。”
“哪里的话,吴大妈,你别喊我厂长就叫我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
李丽萍又说,“你儿子献出年轻的生命保护了大家的安全,而我只是一点点应伤算
得了什么。”他站起来看着精疲力竭的老人关心地说,“吴大妈,夜深了。你把一
颗心掰开两半,全倾注在儿媳妇和孙子身上,太辛苦了。你老人家千万要保重身体
呀!”
“我是一生沧桑经得起生活磨难。正华,我知道眼泪、痛苦、悲伤换不来我的
儿子。”吴大妈把海棉放在床头柜上,弯下身子用心察看着李丽萍那满是痛苦表情
的脸上的每一个微弱的变化,嘴里唠叨着;“陈正华,我们总算把她从过度亢奋的
情绪稳住了。一个人死了还能被活着的人想着惦着悼念着,实在也是一种福气,不
知道将来我还能不能有这种福气。”
“谁不惦念一个革命烈土的母亲呢。吴大妈,你儿媳妇发疯也是心不由己的事。”
他扬了扬手腕看了一下表,“深夜三点钟了,晚安吧。吴大妈这里由我护着,你放
心地睡吧。”
吴大妈扫视了一下房子,再一次端详着酣睡的儿媳妇,心里想:我走后他们一
男一女住在一起,万一他品行不正奸污了她咋办?他不是那种道德败坏的人—一省
“十佳优秀厂长”。若是他真的做出不轨行为,像他这样诚实的人对自己的行为该
要负责,那就让他娶个疯婆,儿媳妇终身也有了依靠。自己毕竟是七旬的老人了,
还有几年好活呢?她想到这里就“嚓啦”一声关灭电灯狡黠地一笑:“正华,我睡
觉去了,你也睡吧。”
陈正华望着吴大妈拖着散软的腿疲惫不堪远去的身形叹息了一声:“幸福的家
庭各有相似之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他凝望着守夜灯发出微弱的黄光,
又想起吴大妈可以将发疯儿媳妇关押在院子里的仓库里,那里潮湿的墙壁可能会很
快使她肩上卸下疯子这个包袱;可以与痛苦和恐惧诀别;可以节省一笔药钱,而在
她残烛之年雇用保姆。可吴大妈为什么对儿媳妇简直胜过了亲生女儿呢?因为她那
枯瘦的身体里有一个善良的灵魂,她与他儿于一样显得那样的伟大而崇高呀。若是
她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认她为母亲,用自己魁伟的身躯支撑着这个残缺的家庭。他
想着想着依在床沿上睡着了。突然,有一只手狠命地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