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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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们的欢声笑语中,李丽萍忘记了自己的忧愁,她感到自己窒息中产生了希
望,青春重新焕发出来,她甚至忘了她是吴家的儿媳妇。此刻,她像一只蝴蝶展开
翅膀,忽这忽那,忽东忽西悠然地飞着。她那美丽、深情而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睛,
一看到陈正华就不知所措充满羞涩,她那浑身的孩子气也立时收敛,并忧虑地把目
光转向另一边。
李丽萍神情的变化总使陈正华心潮起伏,但是这翻腾的心潮在他严峻的脸上不
露出丝毫痕迹。他担心自己会说出一句不当的话,会使这快活美丽的天使,突然变
成一尊雕像,因此他避开李丽萍的视线,尽量和其他姑娘聊天。
他们随着一些香客三五成群,手持散发着袅袅轻烟的檀香,口中念念有词地向
大小观音毕恭毕敬地磕着响头。他们越过了一些善男善女,来到了雄伟壮观的普济
寺。
一踏进庄严的普济寺,就会有耳目一新之感。苍翠茂盛的古树和高耸的红墙交
相掩映。屋顶上的玻璃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果然气派不凡。殿里端坐着观音像,
顶上高悬着现代霓虹灯制成的“佛光普照”四个大字。香客案上红红的幽烛被换成
了塑料制成品和小红灯泡。寺里人头攒动,多数人是在念着“保佑丰衣足食。五谷
丰登”之类的话。林美华带着同伴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地说:“观音娘娘保佑我们生
活一帆风顺,保佑姑娘们一个个找到如意郎君,保佑弟弟陈正华生意兴隆,财气旺
盛,找一个贤妻良母。”当她说了这一类话时,她们虔诚的眼光看着站在一边观看
的陈正华,林美华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跪下。
“生活好要自己去劳动,一个泥菩萨岂能帮忙?姐姐,我们走吧!”陈正华笑
着说。这一席话引起了许多虔诚者的反感,得到他们一个个白眼。陈正华不宜争辩
知趣地闪到一边。
李丽萍这会儿悄悄地离去到了荷花池旁。突然,一只蝴蝶飞来停在她的头上,
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轻轻地将蝴蝶抓住,放在手里欣赏了一会又将它放掉,让它自
由地飞向天空。她随着蝴蝶的飞转,欣赏着大自然纤尘不染的水、空气、白的云朵
和千姿百态的野生花草,仿佛这些都散发出一种清新甜柔的气息,李丽萍弯下腰摘
了一朵荷花,高兴地插到自己的发髻上,慢慢地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她平伸双
腿两只胳膊在体后撑着,又尽可能地往后仰靠着身子。这样她全身柔美的曲线和胸
前那一对轮廓诱人的乳峰更加突凸。突然,她觉得有一个人来到她身后站住了,回
头一看是陈正华,她的手脚就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荷花也掉到了地上。
陈正华弯腰拾起了荷花,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她。她急忙转过身看着河里那婀娜
多姿的荷花,有的彬彬有礼,有的盛气凌人,有的一枝独秀,有的孤芳自赏……荷
花瓣上还有许多晶莹的水珠在流动。
陈正华不声不响地向她挪动了几步,小声地问:“往发髻上插着插着怎么又把
它扔了?”
“没有,我随便看着。”
“你看头发上怎么样?”
“你……”
“这儿是野外没人看得见,李丽萍,谁能看到你戴上花而说三道四?想戴就戴
上吧。”
“你理解错了。我对花没有特别的兴趣。”
“瞎说!要是没兴趣,你为什么把它摘下来往发髻上插,而不把它扔到池里。”
“你是不是怜惜它了?”
“我为什么不怜惜它,看到你忧虑不安,它都蔫了。”
“你这么怜惜它,那你就把它别在衣服扣子上吧!”李丽萍说着走到陈正华面
前。陈正华望着她一双智慧的锐眼嵌着两道浓密的向上翻卷的睫毛,每眨一下都像
把扇子一样呼扇呼扇的。
他不由自主地说:“李丽萍,你真是个超脱的女人,从你不露痕迹的装饰上可
以看出你是个有内涵的人.光洁的面颊没有半点岁月蹂躏的痕迹。”他说着不知不
觉地把花戴到了衣服上,“瞧!
你的命令我服从了,行了吧!”
李丽萍没有回答,缓步在荷花池畔。
“想什么?”陈正华沉默不下去了。
“这荷花盛开多幸运,毫不畏惧地向整个世界倾诉自己的心声。”
“是啊,李丽萍,越是为荷花盛开感到骄傲,看到湖水就越是痛苦。”
“为什么?”
“深邃的湖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接受着荷花的盛开和凋谢,接受着对它那清
澈湖水的污染,可是它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它上面即使泛起一些波浪,也不会揭示它的秘密,反而会把它覆盖。”
“人生有时也被埋藏在深渊之中呢?”
“你说得很好,刚才当你和姑娘一样兴高采烈的时候,使我想起了你那被暴风
雨拍打过的不平静生活过去了。”
“那今天?”李丽萍颤栗起来。
“今天和这湖一样平静深沉,可是这蔚蓝色的水下,不知有多少愿望被压抑着
啊!”
听了陈正华的话,李丽萍脸羞红了,她明白陈正华正极力探索她内心的秘密,
他大概想用感情的火星把她那充满痛苦的秘密揭示出来。她冷静下来强压住了起伏
的情感,但感情总是要爆发出来的,要把它永远的埋在心里非常困难。
“怎么啦,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陈正华问。
“我在想你这些富有哲理的话,我的生活如湖水一样,每时每刻把自己推向这
幽深黑暗的湖底,而要从这里面出来是艰难的。”
“这是你的疑虑,李丽萍,如果你愿意可以从地狱进人天堂。
但需要一个人的有力帮助。他了解你心里的痛苦并且决心解除它,并能把你生
活之灯重新点燃。”
“我不知道这有力的帮助指什么?”李丽萍天真地望着他,用深情然而是痛苦
的眼光直视他的眼睛。
陈正华为了打破不安的气氛说:“爱情,神圣的爱情就是生活最有力的帮助。”
听到从陈正华嘴里说出来的“爱情”两个字,李丽萍就像毒蛇咬后毒汁渗进了
她的血管似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就是这个“帮助”毁了她的前途。今天“爱情”
又在考验她了。突然,姜阿基那凶残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记起在她自然和必然所爱
的东酉之间,横亘着凶神恶煞的姜阿基魔鬼,横亘着财富、阶层和习俗的辽阔地带,
横亘着肮脏、罪恶、欺骗的泥潭。她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以低沉的声音说:“那
个‘帮助’早就失去了,现在只剩下痛苦的记忆了。”
“我有一句话想说,你会见怪吗?”
“行啊,你说吧!”
“把对爱情的记忆永远从心中忘掉吧!”
“陈正华!”
“李丽萍,你所需要的爱情我给你。”
这是李丽萍渴望听到的话,但听到了又不安起来,脸色突然变了,手脚上冒出
了冷汗。他给了她一种极度的欢乐——一种宝贵而辛辣的欢乐;是纯美而又夹杂着
痛苦的欢乐;像一个渴得快死却尝到了甘露的人的欢乐。她的脸焦急不安涨得通红,
五官在微微抽动,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她刚想开口说什么。
突然,林仙灵的声音使他俩吃了一惊,她跑来找他们了。李丽萍看到林仙灵,
就像内心的秘密被人知晓了似的使她很慌忙。
李丽萍刚一迈步,陈正华叫住了她:“我等着你的回答,李丽萍。”
李丽萍什么也没说强自镇静地走到林仙灵面前,林仙灵已给大家弄好酒饭。正
在等他们一起去。
在一起吃饭时,陈正华仔细地打量着李丽萍脸上庄重的表情,总觉得她那严肃
的目光在什么地方见过,难道就是被他伤害过的幼女吗?那幼女不会有她这样的优
越条件吧。突然,林美华摘掉了陈正华衣领上的花问:“这是干什么?花戴在女人
头上的,你戴上可不配。”说着她就想往自己头上插,但是陈正华走过去抓住她的
手说:“弟弟衣服上戴的花,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戴到姐姐头上。”
林美华手里拿着花困惑地睁眼望着自己的女友,当林美华的视线一转到李丽萍
的脸上,李丽萍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羞涩的表情在林美华心中留下了一个难
于解开的谜。但是林美华没有把事闹大,把花插到林仙灵的头上,引得大家哄然大
笑。
林美华打趣地说道:“让我们为林仙灵小姐找到如意郎君子三杯酒!”大家三
杯酒下肚脸都红红的。林仙灵给陈正华敬酒,没有一点拘束,把赞扬领导的话全拿
了出来。
陈正华举杯一饮而尽,望着李丽萍笑着说:“在这里我不是厂长,你们别说那
些称赞的话。”
林仙灵然红着脸忙改口说:“那就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发达,挑选个好媳
妇。”
林美华一把就把她拽坐下去,大家也都乐了。
陈正华笑了笑说:“没事,说我选媳妇就选媳妇,你们有啥自管说。”他这么
一说,大家都放松了,又是敬酒又是打围还划着拳打杠子。
林美华扫了大家一眼说:“别看人家都说我是企业家有多大能耐,其实我就是
胆大,上学时我就敢逃学。不信你们看那些过去当班长啥的现在没有一个能挣大钱
的!”
陈美芳意味深长地说:“真是没错,这年头不能太老实了,我原来就当班长,
后来工作又给个小组长工会委员啥的,可工厂关闭了,还不是下岗在家。”
林美华呷了一口酒说:“我胆子倒不小,贷款十几万元办厂,可我咋做咋赔,
为啥呢?”
陈正华笑着说:“姐姐,你别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要多看书掌握市场信息。”
吴仙花说:“我看到报纸上以人工加工鸡蛋,结果我一年就赚了二万多。”
大家说说笑笑的,喝得很痛快,一会儿就喝下两瓶。
天渐渐地暗下来,陈正华微笑着望着李丽萍说:“天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晚上观音会显身海滩,施舍出她的‘佛光’,欣赏后再走吧。”林美华果断
地说。
他们朝荷花湖畔走去,只见一个赤身的男人把一片片深绿的荷叶铺在地上,抱
起一个洁白如玉的女人躺在荷叶上,还把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轻轻地放在女人高
耸的两乳中间。展绿叠翠的荷叶上怒放着洁白泛光的美女,男的在一旁像欣赏精致
的艺术品。
姑娘们看到他们俩如此的放肆困窘了。李丽萍一看惊慌失措,那男的不是别人
正是姜阿基,女的不是胡丽珍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李丽萍马上转身匆匆地向海
滩走去,这对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的男女披上衣服,手拉手走到她的身边。姜阿
基看出了李丽萍焦虑不安的神情狞笑着挖苦道:“光荣的烈士妻子,你钱财滚滚,
求观音菩萨保佑施舍给我们一点,保准你生活平安无事。”
李丽萍恐慌得浑身额粟着,向后踉跄地退缩了几步,林美华和女友们赶上前问
她:“李丽萍,刚才这对狗男女同你讲了什么?”
“狗嘴吐不出象牙。”李丽萍慌慌地说。
“呸,呸!这两个人真不要脸。”林美华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身影说。
“他们这样寻欢作乐,还不是毁了自己的一生。”林仙灵说。
“这像什么样啊!你瞧,充当别人的情妇还恬不知耻。”
“对我们来说是别人的,而对她说就是她自己的。”
吴仙花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但是李丽萍只是悄悄地听他们的说笑、她不时地
偷偷望望逐渐远去的姜阿基他们。
“你想什么?妹子。”林美华见李丽萍沉默不语,便问她。
“什么也没想。”李丽萍接着回答。
“骗人。”林美芳接过话来说,“笑着笑着怎么突然沉默了。”
“这还用问吗?我知道丽萍大姐的心事。”吴仙花说。
李丽萍满面羞涩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吴仙花,只见她嘴唇上那神秘的微笑,好像
她真的知道李丽萍的心事似的。
陈正华立刻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李丽萍的心。”
李丽萍看着吴仙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说了一声:“你说呀,吴仙花。”
吴仙花迟疑了一下说:“大概大姐想起了自己的蜜月。”
吴仙花的话像箭一样刺痛了李丽萍的心, 但是她忍受住了面带一丝苦笑说:
“你说得对,吴仙花。我的生活是在寻找往事的回忆,不管它给我的是快乐还是痛
苦。”
听了李丽萍的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她。此时,她满眼泪水像珍珠似的在闪烁。
“大家去千涉沙海滩看‘佛光’吧!”陈正华添了一句提醒大家,驱散了尴尬
的场面。
李丽萍除了碰到姜阿基他们心情很扫兴外,其余人都兴趣盎然地来到千涉沙海
滩。海滩上人山人海,簇拥着点燃香火,空中弥漫着使人心旷神怕的清香气息。大
家俯卧在柔软的沙滩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黝的海面。忽然,远处的海面上亮起
一片柔和的银光,大家不约而同地叫起来:“佛光!佛光!”随着波涛的上下翻卷,
“佛光”原是海中鞭毛藻受到震动便会发光,成千上万鞭毛藻便构成了岛上独特的
夜景。
大家陶醉于这优美的风景之中。陈正华情不自禁地把李丽萍拥进自己的怀抱,
李丽萍突然感到自己靠入了一个幸福的港湾,仿佛依赖着他魁梧的躯体支持着她处
理每一件事,应付每一个人,特别是姜阿基。他像春风似的抚摸着她的脸,捏了她
一把鼻子。突然,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鼻子上一瞧,心里忽地又想起林森木。他不
会是林森木吧,听他刚才解释的“佛光”,就知道他是个知识渊博的人。
晚上八点多钟,李丽萍挂着家里的一老一小,轻声催促陈正华回家,大家只好
离开了留连忘返的普陀山,但普陀山那美妙迷人的秀景,却深深地烙印在大家的脑
海里。
李丽萍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情愿再次跨进吴家,踏进门槛就意味着回到
了一潭死水之中。但又不得不抛弃这宽广的大海和阵阵晚风及欢乐的人群,回到那
令人窒息的房间,吴家毕竟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