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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上海知青部落-第13部分

小说: 上海知青部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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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故问,他想,但还是回答了。“再过几个月就两年半了。”

  “快三年了。”主任重复着他的话,又说:“是啊!两年半了,是个老兵了,但从另一个角度说,生活对你们还没有真正开始,恋爱,结婚,生儿育女,一定要等到进疆满三年以后才行。”主任把“一定”两字说的很重。接着又说:“我们是什么呢?是一支不戴帽徽的军队,是屯垦戍边的战士。”主任收住话头,看看他的反应。看着他无动于衷,主任轻轻地说了一句:“她在十一连。”高德全猛地抬起头来,在黑暗中两眼放光。“在十一连!?”他激动的脱口而出,他恨不得一步就跨越这几公里的森林。主任讲出这句子话,他突然像个老人,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了许多,这付担子太重了,一头担的是情理,一头担的是纪律,加上他自己的情感和一种无法说清的爱与恨,这半年多来,就像他自己犯错误一样,被压得难以解脱。

  “你一定要去打搅她?……”主任拖长了声音问。

  “这怎么是打搅她呢?我爱她!”高德全说。

  主任不肖的说:“你的爱!?……付出这么重的代价,就是你的爱,你这种爱是多么的自私和狭隘,为什么要彻底毁灭了才算完呢?”

  高德全猛地站了起来,他已不想多辩了,他急得在原地乱转,他看看挂在火墙上的棉衣,水渍都已干了,说了句:“我要去。”

  主任也站了起来说:“你去吧,只要你,出现在三连,她这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葛一鸣为了说服团党委,就差没翻脸了,总算保留了她的党籍,他的努力也全白费了,而袁梦珠,她的政治生命,从此就在你手里结束了,你比杀了她更可恶。”主任的口气很重,惊得屋里的小三哇哇地哭了起来。

  高德全当时就愣住了,如泥塑木雕一般,这半年多,他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这个问题,“政治生命,”他父亲的完了,他被从大学扫地出门,自己的已经结束,还要去……。他不敢想下去了,他感到双腿发软,头上冷汗直冒,一下子坐在地下,任两行清泪不停地流着。

  主任看着他,不再劝他,只是坐在一边,心中十分不爽。马灯的火苗小了许多,主任把马灯重新捻大,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高德全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乞求似的看着主任,无奈地说:“我只想看她一眼,就走也不行吗?”主任知他已经放弃,也无奈地说:“小高啊,我信你,但十一连支部,每一个成员会信你吗?你这看一眼的意义又何在呢?别说是你的人,就是一封信出现在十一连,你能给十一连支部各个成员说,你们不是在恋爱,有人信吗?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啊。”高德全低下头,泪已尽,那就让自己的心去流血吧。里屋的小三又莫明其妙地大声哭起来了……。

  高德全已记不起来,那一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回到二十二连,他大病一场,连续五天高烧不退,着实给黑牛增加了不少麻烦,而伙房班长,给他做了几天病号面,就悄悄地喜欢上他了。从此他就不再多说一句话,大家以为是高烧把他烧坏了……。





  天山恋歌 第十二章 新 的 生 活



  时间无声地流过,在二十二连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又过袁梦珠写了最后一封信。

  亲爱的梦珠:你好!

  你像一个遥远的梦,披着晨曦的霞光,向我走来,我是雪山上的一个守林人,守护着这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感的园林,虽然眼下是大雪摧枝,冰天雪地,但它毕竟有过,昨日的绚丽和辉煌,它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闪烁的生命之光,如星星,在我心中划过,闪现一片血色,似虹似海,在这血色的海中任你游戈,跳越,溅起每一朵浪花,竟是那样多姿多彩,像你多情的眼睛,蓝蓝的,深深的,那是我们的自留地,我将终生的守候她,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春风又起……。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长夜,只听见骨头在疲劳中散架的声音,我怀着每一天的企盼的希望,祈祷着每一个明天,却每天干嚼着希望和失落的苦果,难以下咽,那就把苦果去酿酒吧,苦果酿的酒一定是美酒。听说畜牧连要人,我决定去了,我答应了一个饮事班长,只做“朋友。”只是“朋友”而以,我心中早以没有空缺的席位了,对她真是不道德,但我已明白告知,天下竟也有这样的死心眼的人,没办法,随她去了……。

  这封信我会在团部发出,那一天,突然想起我来,只要说一声,就是爬,我也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敬至

  永远爱你的高德全

  这封信,他没有发出,因为车开出不久,他就看到她了,她的突然出现,如雷击一样,击伤了他的心,他不明白昨天的袁梦珠哪里去了,那个活生生的她,一下子变的遥远了,这一切依稀成了过去,当他得知沈贵卿也是党员时,他一下子找到了理由,不自信了,像个无望的拳手,被迎面一记重拳,眼前全是金星,他被打倒了,真正地被打倒了。梦已成了过去,遥远的不可把握。

  卡车突然开动了,高德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使劲摇了一下头,极力要排除眼前的混沌,他探头向四周看去,这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十一连?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只能判断这是另一个远离团部的连队,他不知道她何时调离三连的。他呆呆地打量了那个男的一眼。‘他们也是一对吧’,他心中掠过一阵无限地悲哀,一年来,他给她写过许多信,如石沉大海,是没写对地址,还是因为有他?他对她好吗?能像自己一样地爱她吗?他们相爱吗?一连串的问号在他心中泛起,并不断地扩大,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在开裂,他赶紧站起来,转身迎着风拉开胸前的扣子,任寒风灌进自己的胸膛,一片落叶打在他脸上,他顺势咬在嘴里。‘这真是命运吗’?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他的这些变化,早已引了潘巧丽的高度紧张,她立刻意识到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她明白,刚上车的漂亮女人,存在着对自己的可怕威胁,一对虎眼,像锥子一样,恶狠狠地扎在袁梦珠身上。而回敬她的是一双同样充满疑问,却平静的有点善意的眼睛,任何敌意在这样的注视下,都会解除武装。卡车上了土路就加快了速度,迎着十月的阳光,高德全已平静多了,卡车沿着主干渠一路飞驰,干渠上不时有人,手搭凉棚向卡车张望,两边的白杨树已有腿粗了,在寒风中,依然挺拔,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地里的棉花早已收完,落下的棉桃,在阳光下正努力地挣开束缚,要献出最后一蓬银白色的棉花。‘落地棉’,高德全心里想着,这就是知青的全部意义吧。他转过身来又重新坐好,把棉帽子拉得低低的,闭上眼睛,随车身摇晃着,神经却高度紧张得像雷达一样,卡车不知开了多久,突然,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纸条,丢在他前面,他本能地扫了左面一眼,就这一眼时间,纸条被颠得远离了一点,伸手已难。不用想,他知道是谁给他的,一年来,他没有收到她的任何片言只语,而如今,近在咫尺,却要用写纸条的方式。‘哎’!他那敢多想,伸出右脚去勾,先压住,感觉左边没有反应,稍停,他轻舒一口气,小心而缓慢地收回右脚,他想把右脚收在左腿下,他感到双手已汗透,鼻尖挂着豆大的汗珠,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两眼充血。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向左边晃动,一想到边上,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使他背上直发毛,他迷开眼逢,向左瞄了一眼,还好,她正打瞌睡,一切正常,卡车在奔驰,他略抬眼又看了看袁梦珠,她明显的瘦了,但依然美丽,那眼神流露出无限的关切和问候,但嘴角却挂满了问号。他伸出右手从腿下穿过,指尖已触到那张。他期盼了三百六十五日的纸条,情感的断代,全靠这张纸条来从新维系。猛然地,他被一撞,向右侧倒去,一屁股坐在车箱板上。他转身刚要发足,一眼看见潘巧丽手里正拿着他努力要钩的纸条,泼妇般的吼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偷偷摸摸地传”。她抖开纸条只看了一眼,立刻撕的粉碎,撕碎了他朝思暮想地一个梦,她却像主人般地长吐一口气,她双手一抖,碎纸像白色的蝴蝶戏弄着袁梦珠朝后飞去。高德全本能的伸手向空中去抓。叫道:“干什么你……”?

  “什么干什么……!这个狐狸精害得你不够啊!还要勾引你!没门!!”潘巧丽还以白眼。

  “你、你…你欠揍”。他抡起拳头。“你敢!来”。迎着他的是双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潘巧丽。

  “老高,……”一声不温不火的呼喊,像一缕初秋的晚风,吹散了空气中危险的火药味,她的落落大方和平静,从气质上,一下盖过了潘巧丽外强中干的咋呼劲。

  卡车减速拐进了一个连队,又有人要上车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停地有人上车,到中午时,车上已有二十人了,另一辆车早到了一会儿,也从各连拉来了十六个人。

  场部早以改成团部,作为后勤的招待所,紧邻团部卫生所,有三排平房,加上食堂围成个大四合院。午饭过后,高德全和另三个知青住一间,他仰身躺在被子上,身上搭拉着棉衣,双手搭在头上,两眼无了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苍蝇,看着看着,苍蝇变的大了起来,越来越大,那突出的眼睛下面,突然出现了潘巧丽那龇牙咧嘴的画面。他猛然坐了起来,使劲挥去眼前恐怖的影子,强烈抑住直往上翻腾胃酸。“怎么啦,你不舒服啊?”对床的李运康吐着烟问到。

  “哎…没什么”。他边深呼吸,边答。

  “我叫李运康,大家都叫我阿康”。

  “那你咸我老高好了,我比你大多了”。

  “好,就叫你老高,…怎么样,来一支”。他递过烟盒,里面是一排卷得细致,排放的整整齐齐的莫合烟。

  高德全伸手接过,“哇!你手艺不错哎,跟买得一样。”他抽出一支在鼻前闻闻,“唔…好烟”。放下烟,合上烟盒又还给了他。

  李运康接过烟说:“怎么啊?你不抽烟?”

  他点点头,说:“谢谢,我真的不抽烟”。

  “来,我给你重卷一支”。说着他拿出另一个方盒子,拿出纸,从左至右倒上烟丝,卷起烟身,右手把烟头拧成个细把,左手上下捋着烟身,就像欣赏一件工艺品,飞快地在舌尖一过,另一头收口成扁三角形,掉过头,“答”一声咬掉烟把,一支秀长的烟就递了过来。“谢谢…谢谢……。”他接过烟,门开了,潘巧丽走了进来,他叼着莫合烟,横了她一眼,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像要吐出心中的郁闷和所有的不快。

  “睡醒了”,潘巧丽温顺地问,甚至有点讨好。

  “……”没有回答。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叠好棉衣,只要能守着他,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门口传来他熟悉的脚步声,半开的门外,袁梦珠直视着,不紧不慢地从过道走过。脚步声声,每一下,都敲打在两人的心上,溅出的火苗,却是截然的不同。长长的过道像没有尽头,脚步声绵绵不绝于耳。高德全站了起来,“我去买点烟”。像自言自语,又像要告诉她,他感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哪样心虚,没有底气。当他夸出门的一瞬间,他竟吃惊地站住了,长长的过道尽头外,阳光灿烂,一片亮白,黑黑的过道,像拉长了的远景,袁梦珠俏丽秀挺的身影,如同一个慢镜头的剪影,美轮美奂。他站在那里,他不想破坏上帝赐给他的宝贵瞬间,那在远处的身影,就像烙在他心中的剪影。

  “嘭”的一声,身后的门被关的山响,惊的远处的袁梦珠回过头来,潘巧丽抢上两步,不容分说地,拐起他的胳膊大声说:“我陪你一起去”。声音震的过道嗡嗡作响。他本能地一甩,毫无作用,再抬头,已不见了人影。他仰天长叹一声:“你………”。

  房间里鼾声如雷,大康不时的磨着牙齿,高德全失眠了,对一个用体力来维持生计的人来说,是极少的。自从他上了这辆卡车,他就被一条锁链紧紧地套在脖子上,一条由传统道德和命运构成的锁链,汇成外界的舆论,及他内心难以把握的惶恐,上这辆车,就是向世人宣布一种承诺,道德、良心、情感、人格一起向他压来,他抉择的天平失去了准星,内心的搏杀,使他心中滴血,失去自我。他感到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膨胀,在痛苦,在嘶喊,一个随时会燃烧的身躯就要冲出躯壳。他听见了自己灵魂在呐喊。他猛然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团部的发电机房早以下班,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西边挂着一勾下弦月,没有流云,半夜的风里,带着晚秋的刹气,麦子早已归仓,晚熟的瓜,正送着醉人瓜香,龙渠上种的向日葵,低着头,被硕大的子盘压弯了腰。一颗种子入土,它要经风雨斗烈日,才能结成千上百的果实,这是生命不谢的赞歌。他的心情似乎平缓了些许,渠水静静地流着,水面上的秋叶,随波起伏地打着旋转,随水流而去,他弯下腰,用手心接住一片树叶,那是一叶白杨树的落叶,又抬头看看边上知青们当年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有腿那么粗了,他扶着树,看着那些结疤,像眼睛似的流着泪,泪水已干涸,结成黑色的胶质,“哎……你们也有伤心事啊!”他轻叹一声,靠着树,坐在水渠边,‘你们落叶归根吧’,想着,又把叶子放进了水里。记得陶铸写的‘白杨礼赞’。对白杨树的赞美是一点都有不过分的。他胡乱的想着,心绪平稳了很多,到底是命运拤住我的脖子,还是我拤住命运的脖子,走着瞧……。

  他突然感到背上有点发毛,慢慢扭头一看,黑暗中,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他本能地往后一撤,差点掉进水里,惊的心脏怦怦直跳,‘稳住’,他提醒自己,静心一看。一条一时无法辩清的,狼还是狗出现在面前,黑色的毛色,把一切都隐藏黑暗中,无法看清大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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