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下)〔英〕狄更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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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对这个迷途之人纯洁的信念中显得如此美丽,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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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竟几个小时地看着她,沉浸在这个信念中。“再说,噢,我最亲爱的!”她说着,紧紧地偎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然后抬起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记住我们在我们的幸福中是何等坚定,而他在他的痛苦中是何等软弱!”
那恳求深深地感动着他。“我会永远记住的,亲爱的心肝,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它。”
他低下头俯在那金发上,然后把她玫瑰色的红唇凑到他的嘴唇上,把她拥中怀入。 如果这时徘徊在黑暗街头的孤独流浪汉能听到她纯真的表白,能看到她同情的泪水从温柔的蓝眼睛全被她丈夫温柔地吻去,他将对着黑夜呼叫——而那话已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喊出——“上帝保佑她,为了她甜美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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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足音回响
早已说过医生就住在那个角落,一个奇妙的传音角落。露西一直忙于绕金线,把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她自己以及老管家兼玩伴围绕在平静幸福的生活之中,她坐在那个悠然传音的角落里的宁静的家园里,静听着岁月回响的足音。起初,她虽然是个快乐的少妇,但有时她手头的活会渐渐地从手里滑落,双眼也暗淡下来。 因为,回音中远远传来一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东西太多地打动了她的心。 飘忽不定的种种希望和疑虑——希望一种对她还尚未明了的爱,疑虑她在有生之年能否享受新的欢乐——撕扯着她的心胸。 在回音中,似乎有她英年早逝的墓地里的脚步声;想到丈夫将孤独地遗留在世界上,并为她太多地伤心,种种思想的潮水涌现在眼前,如决堤之水。这一时期过去了,她的小露西躺在她的怀里。 后来,在前进的回音中,有了小女孩细小的脚步声和咿呀学语声。 让这样的声音传出更响亮的回音,让在摇篮旁的年轻的母亲总能听到它们的到来。 它们来了,暗淡的家园因为有孩子的笑声而明亮起来,而且孩子们的圣友——在困难中她曾将她的孩子托付给他——似乎把她的孩子抱在他的怀中,如同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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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一样,给她神圣的欢乐。一直忙着绕金线,把他们都聚拢起来,将自己劳动的亲睦之力编织进每个人的生活,并无所偏倚,露西在岁月的回音中听到的无非是友爱和令人欣慰的声音。 这见于她丈夫的足音强劲而顺达;她父亲的坚定而均匀。至于普洛丝小姐的,好像一匹缰绳驯策之下的烈性的战马在花园的梧桐树下喘着粗气用前脚爬地似的!
即使这其中还有忧郁的声音,它们也既不刺耳亦不摧残人。 一个小男孩,有着像她自己般的金发围绕着他憔悴的脸庞,带着灿烂的微笑说,“亲爱的爸爸和妈妈,我很难过要离开你们和我美丽的姐姐而去了;但我是被召去了,我必须要去了!”当委托给她的灵魂离开她的怀中时,濡湿年轻母亲面颊的眼泪也不完全是痛苦的。 让孩子们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 他们看见天父的脸。 噢,天父,保佑啊!
天使展翅的噼啪声与其他回音混合在一块,所以这些声音不全是尘世的,却有着一种天国的气息。 吹过那小小坟墓的风的叹息声也和它们混在一块,而这两者露西都能听见,在一阵窃窃的私语声中——就像沉睡在沙滩上的夏天的海的呼吸——像小露西,一本正经地做着晨课或者在母亲的足凳下给洋娃娃穿衣服,用交织在她生活中的两个城市的语言唧喳学舌。回音中很少听到锡德尼。 卡尔顿真实的脚步声。 一年中他最多享受五、六次不请自来的特权。 他常常同以前一样默坐在他们中间,度过一个黄昏。 他从来不带着酒意而来。 回音中还悄悄叙述着有关他的另一件事,那是古往今来始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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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在所有真正回响中的故事。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男人:曾真诚爱过一个女人,当失去了她,她作了别人的妻子和孩子们的母亲,而且她的孩子们对他有着一种奇异的同情——一种天生的对怜悯的敏感,他还是对她一往情深,而且毫无怨怒,这里该隐藏着什么样的美好情感啊,没有回音能传达;但它是现在如此,从来就是如此的。 卡尔顿是小露西展开胖乎乎的胳膊拥抱的第一个陌生人,而且他也一直和她保持着这种情份,直到她长大。那小男孩几乎在临死时还提起他,“可怜的卡尔顿!替我吻吻他!”
斯曲里弗在法律的道路往前直闯,像在污浊的泥水中挣扎而过的一艘大汽船,把他用得着的朋友像一只拖船似地拖在后面。 而这样被拖拉着的小船常常处在动荡的逆境中,往往被波涛所淹没,锡德尼便在其中过着沉沦的生活。 但是不幸的是他身上的懒散和执拗使他很容易受遗弃和羞辱给他的刺激,使他过着他注定该过的生活;并且他也不再想摆脱作为狮子的走狗的境地,而那些真正的走狗无一不想为狮子升级的。 斯曲里弗很富裕:已娶了个有一笔财富和三个儿子的风流寡妇,那些儿子并无特别的出色之处,除了汤团一般的脑袋上的根根直发。斯曲里弗先生,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施恩赐惠之气,走在三个绵羊般的小绅士后面,把他们赶往宁静的索荷角落,交给露西的丈夫作学生,殷勤地说:“哈罗!这是送给您的眷属的三块奶油蛋糕,达尔内!”三块奶油蛋糕遭到了婉拒,这使得斯曲里弗恼羞成怒,这怒气他后来转而使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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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三个少爷中,教导他们提防诸如那个教书匠之流的乞丐的骄傲。 他又常常在满身酒气的时候向斯曲里弗夫人吹牛达尔内夫人曾如何施计“追”他,而自己又棋高一着,幸而“没被捉住”
,等等。 他的一些律师同事,经常出席在他烂醉和吹牛的场合,原谅他说,因为吹得次数太多,后来他自己也信以为真了——这当然是在极大冒犯基础上的变本加厉,这种恶人是足该被带到某个合适的偏僻之处吊打一顿的。露西在那回音角静听各种回声,她有时忧心忡忡,时而嬉戏玩笑,这样直到了小女儿长到六岁。 那些回声对她是何等的亲切:她孩子的足音,她亲爱的父亲的——总是那么稳健和自信,不用说她亲爱的丈夫的了。 也不用说由她自己贤惠节俭操持着的和睦一家的轻轻的回声是如何的美同仙乐。更不用说那荣绕着她的一切回声对她是如何悦耳动听;多少次她的父亲对她说他觉得她结婚后待他比以前更孝敬,多少次她的丈夫对她说,她对他的爱情和帮助似乎是专一的,并问她:“我的妻,是什么样的法子使你成为我们大家的一切,好像我们只是一个人,似乎从来不曾匆匆忙忙,不曾有太多的事要做似的?”
但是,远方传来了别样的回声,它在这一时期轰动了这一角落。 此时正是小露西六周岁生日之际,他们开始听到那个恐怖的巨响,就如有一场大风暴席卷着法国,引起可怕的海啸。在公元一七八九年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他们三个人都回忆起了从前一个周日的夜晚他们曾一起在同一处观看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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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洛里先生说,推推他的棕色假发,“今晚我必须在特尔森银行过夜了。 我们整整忙乎了一天,简直忙得昏了头,不知该怎么办了。 现在巴黎动荡不安,财产信托一股脑儿地压到我们头上。 我们在那边的顾客似乎唯恐来不及将他们的财产交给我们。 有些人确有点狂乱,都急着要把财产弄到英国来。”
“那势头不对。”达尔内说。“你说势头不对,我亲爱的达尔内?
是的,但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人们是那样地不可理喻!我们特尔森银行的有些人年事已高,真的禁不起这无端的异乎寻常的折腾。“
“不过,”达尔内说,“你看,这天是何等的阴深和吓人。”
“我知道的,没错,”洛里先生赞同,极力说服自己,觉得他的好脾气变坏了,埋怨道:“折腾了一整天,我注定要变成个暴躁脾气了。 莫奈特在哪儿?”
“他在这里,”医生应道,正在这时他走进黑暗的房间里。“您在家,我很高兴;今天一整天我都包围在匆忙和恶兆之中。 莫名其妙地老觉得心神不宁。”我想,“您不出去吧?”
“不出去,我打算和您玩十五子游戏,如你喜欢。”医生说。“如容我直言,我觉得我不喜欢。今晚我决不是你的对手。露西,茶盘还在那里吗?我看不见。”
“当然在,为你准备着呢。”
“谢谢你,我亲爱的,小宝贝睡着了吗?”
“安睡了。”
“那就好;一切平安!
我不懂这里含有不平安的理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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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上帝;但是我被扰了一整天,而且我已不如当年早走了!
我的茶呢,我亲爱的?谢谢你。 现在,你也坐过来,让我们静静地坐着,听听回音,对回音你也许有一套理论的噢。“
“不是什么理论;那是想象。”
“就算想象吧,我聪明的宝贝。”洛里先生拍着她的手说,“现在回音很多,声很大,是不是?就来听听吧!”
就在这一小圈人围坐在伦敦一座房子黑暗的窗前时,在遥远的圣安东尼区,正响起疯狂的脚步声。 那鲁莽、疯狂而又恐怖的脚步正长驱直入每一个人的生活,而这些脚一旦染上猩红色,就再也不易擦洗净了。那天早上,圣安东尼区曾有黑压压的一大群饥民汹涌往来,波涛涌动似的人头上方不时地在阳光中闪出钢刀和枪刺的锋芒。 一声骇人的咆哮从圣安东尼的喉咙里发生,森林似无数赤裸的胳膊在空中舞动,如寒风中颤抖的枯枝:所有的手都紧紧地握着每一件武器或不论远近从人群深处扔过来的暂作武器的东西。是谁散发了这些家伙;它们从哪儿来,什么力量使它们一时能在人群头顶纷乱摇动,发出闪电般的光芒,人群中谁也说不出;但是,步枪是有人发的——枪弹、火药、炮弹、铁棒、木棍、小刀、巨斧、长矛以及犯上作乱的天才所使用的各种武器也都是有人发的。 什么也抓握不到的人们就自动用流血的双手拆下附近的墙上的石头和砖头。 圣安东尼的心脏和每一根血脉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都在发着高烧。 那里的每一个生物都把生命置之度外,并正以一种疯狂的热情准备将它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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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沸水的漩涡有一个中心,这一切暴乱都围绕着德法热的酒店,而落在这热锅里的每个人都被吸引到德法热这漩涡中心;他则全身沾满了火药和汗水,发命令、发武器,把这人推下去,把那人拉上来,把这人的武器解发给那人,他在咆哮最凶的地方辛苦地劳作着。“雅克三,跟着我,”德法热喊道,“雅克一和雅克二,你们分头尽力去率领这些爱国的人们。 我的太太呢?”
“呃,我在这里!”太太说,象往日般镇静,但今天没有编织,太太的右手拿着一把斧子,代替了平常温柔的工具,而且在她腰间别着一枝手枪和一把残忍的短刀。“你去哪里,我的太太?”
“我现在跟着你,”太太说,“过一会儿,你会看到我在妇女们的前面。”
“那就来吧!”德法热以宏亮的嗓音喊道,“爱国的人们,朋友们,我们准备好了!去巴士底狱!”
一声咆哮,似乎全法兰西所有的声音都在呼喊着这个深恶痛绝的字眼。 人海翻腾,一浪高过一浪,汹涌地流过这城市到达巴士底狱。 警钟长鸣,锣鼓喧天,澎湃的人流冲到了新的堤岸边,进攻开始了。深壕沟,双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大炮、步枪、火和烟。 酒店老板德法热穿越火焰和浓烟,——或者说深入火和深入烟,由于人海把他推到一门大炮跟前,他就立刻变成了炮手——他像一个浑身是胆的士兵战斗着。 二小时浴血激战。深壕沟,双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大炮、步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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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烟。一座吊桥挤下来了!
“干呀,同志们,全都干啊!
干呀,雅克一,雅克二,雅克一千,雅克二千,雅克二万五千;以所有天使或者魔鬼——你乐意是什么——的名义,干啊!“开酒铺的德法热依然守在早已发烫的大炮前。”跟我来,妇女们!“他的太太嚷道。”哼!那地方一攻下来我们也能像男人一样杀起来!“
于是,随着一声尖利的喊叫,大批的妇女跟她冲上来,她们拿着种的武器,但全都一样被饥饿和复仇武装着。大炮、步枪、火和烟;可是,仍有深壕沟,单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 怒海稍微移位,因为死亡和受伤。 闪光的武器,灼亮的火把,冒着浓烟载着浸水干草的大车,四面八方激烈的巷战,呐喊,排射,咒骂,无比勇猛,轰隆声,噼啪声,哗啦声以及人海的怒潮声;但是,仍有深壕沟,单吊桥,厚石墙以及八座巨塔,酒铺老板德法热仍在大炮前,大炮因为四个小时的激战越加发烫。一面白旗从营垒内升起,并有一个谈判信号——这在狂风中依稀可见,里面却无一丝声音——突然人海变得更为波澜壮阔,把酒铺老板德法热簇拥着冲过一座放不下的吊桥,经过厚石墙,进入了已经投降的八座巨塔里。推动他前进的力量是如此无坚不摧,以致他连喘口气或回一下头都不可能,似乎他是在太平洋的大浪中挣扎,直到了巴士底狱的外庭院他才再登陆。 那里,他背对着墙角四下张望。 雅克三就在他身边;德法热太太,仍率领着几个妇女,在不远处,手拿着小刀。 到处是骚乱,狂呼乱叫,震耳欲聋的大惊大呼,还有疯狂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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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呢!”
“档案呢!”
“秘密地牢呢!”
“刑具呢!”
“罪犯呢!”
在所有这些万分不和谐的叫喊声中,“罪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