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两周半-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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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跃进做完爱以后一般是不会留在女人床上睡觉的。通常情况下,不管他和女人在床上玩得多么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腿脚软得象被打了麻药,腰眼下的那根棍儿累得象个瘪茄子,他都不会迟疑,每次翻身即起,一边系裤带,一边捋衣服推门走人。下楼,开车门,拧动钥匙,一踩刹车离合,“吱扭”一声,人就逃窜出去多远。
他总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个儿的住处,开门进去,一头载歪瘫倒在床上,经常是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猛猛的昏睡过去。
若说,干完活后连喘口气儿歇歇都不歇,又是何苦?在哪儿歇还不是个歇,在哪儿睡还不是个睡?
可是,不行。对顾跃进来说,做爱和睡觉就是有着本质区别,根本就是两回事。做爱,似乎跟任何女人都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上两盘,没有发情期不发情期的限制,灵便得很,简单易行;而睡觉,却不那么简单,除非自己独自入眠或早先跟家里老婆同睡,否则,任何人躺他身边,都让他睡不着。
这个毛病,以前他也并没有,而是后来发生的那两件事儿,才让他逐渐落下了病根。以前在他还属年轻那会儿,他经常是仗着体格好,耐力棒,没完没了的逞能。有时能一口气连干四、五盘,干完也不休息,从女人身上下来,抬起屁股就走人,接着还能再去郊区跟哥们儿骑一次马或喝一顿酒。没有人提醒他,这样做会引起机件劳损亏虚。即便有人提醒,依照他那好强的心理,恐怕也不大听得进去。
但是从那次以后,身体发出了奇怪的信号,他才不敢再大意。那一次是他跟一个美国回来的老情人做。那个女人英文名字叫苏珊娜,他一年前才刚在纽约认识,他们这个企业家代表团赴美参观访问时,苏珊娜负责接待并担任随团翻译。他乡遇故知,两人年龄相当,相貌匹配,顾跃进在一个以中老年企业家为骨干的队伍中显得面相清俊,才高八斗。他不光殷勤好动,助人为乐,而且幽默风趣,逗人开心的笑话一套一套的,苏珊娜很难不多看他几眼。两人在从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的一路旅途颠簸中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最终发展到落杉矶酒店的宽大豪华的五星级床上时,顾跃进却已经被十几天下来的西餐奶酪吃得痛不欲生,尘根已经不能有效的崛起了。异国他乡,酒店客房飘拂的奇异香水味和浓烈的咖啡气息,都使得顾跃进找不到北,任凭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最终不得不扫眉搭眼的从苏珊娜身上滚落下来。
那是他个人征战史上绝无仅有的“滑铁卢”之役。兵败之后,顾跃进曾经自我羞惭了好一阵子。下次苏珊娜回国,终于有了让他一显雄风补回面子的机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吃过鲍鱼龙虾,喝过五粮液壮阳酒,顾跃进如鱼得水,进退有序。扯下苏珊娜海绵衬里的胸罩和蕾丝花边内裤之后,就裸露了扁平的胸脯和留有妊娠斑纹的肚皮,让人非常不起兴。上一次在国外时紧张得连她身体脱了衣服什么样都没看清楚。顾跃进第一眼还颇有些失望,先前还往上翘起的物件立刻也跟着扁平了下来。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瘦巴巴的越洋修练的女人,却是体能劲霸,床上的活儿精细,叫起床来又浪又骚,象把国外的盗版黄碟真人表演到了眼前。顾跃进受到刺激,惊奇之余也是欲罢不能,一次又一次被她扯上身去,横吹笛子竖弄萧,弹药库全给倒腾空了,最后几乎是拼了老命险些把心脏都射出去,才勉强算没有丢丑败下阵来。大战三个回合,不分胜负。
完事后出来,他却感觉不行了。身体不大对劲。脑子里真空,脚底下磕磕绊绊,虚飘得狠,象喝醉了酒。最难受的还是两条腿,只觉得小腿肚子上象有小虫子乱爬,倏倏倏倏,上来下去,又疼又痒。难受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边踩着刹车油门,一边不停的俯身伸手乱抓,把小腿的皮都挠破了,却不知痒来自何方。抓心挠肝的挺了两天,仍不见好,不得已去看医生。
医生一看,就说,是不是最近房事过度?
顾跃进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刚要辩解些什么,医生也不拿正眼看他,只是低头一边刷刷刷开着单子一边告诫:性生活要有节制。房事过度,休息不当,会导致腿部血管静脉曲张,严重者还会得脉管炎,造成不可逆转的终生疾患。
顾跃进满脸羞惭,拿着处方单子去药房抓药,同时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已经有了“身体”了。自己的身体这在提醒他:40岁已经来临。
来临归来临,追逐快感的脾气是改不了的。能改的是作息习惯。
打那以后,顾跃进在这方面就十分注意,再颠鸾倒凤疯狂过了,不敢立刻就走人,总要躺女人身边小眯一会儿。时间不长,半小时或一刻钟左右,叫“回血”,让冲到海绵体和前列腺地区的血液,通过睡眠再返回到身体原来的部位。这种“回血”的时间很不容易把握,常常是,眼睛一眯,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睡到啥时候才能醒过来。
先前,这睡来睡去的倒也平安无事。作为京城地产业老总的顾跃进,有钱有势,一表人才,身旁永远有若干美女缭绕,几乎是想睡谁就睡谁,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顾老板正当壮年,如虎似狼,宛若单身,婚史不详。想让他不去跟人睡觉,半夜总是自己单独打手枪也不人道。
就在顾跃进认真睡觉“回血”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他开始胆战心惊,睡不着觉、也不敢乱睡了。
那是在跟第十几个女人睡觉时(具体应该是第十几个呢?他也数不清了。大概是第十五个或者十八个),他的自尊心跌了一个严重趔趄。那是一个搞电脑的小丫头,一直口口声声说崇拜他,自从一次新闻展销发布会上认识顾总以后,就死缠烂打,没事儿就打电话套近乎,要求对他进行专访,给他做个人网页。
第一部分床上经验不足
也难怪他总要被女人纠缠,在那些林林总总的老板当中,顾跃进的长相很容易被那些女宝贝儿们一眼瞄中。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他呢?简单地说就是,魁梧。他是个北方大汉,一米八二的身材,肩宽背厚,虎背熊腰,头发有点自来卷,一头长发齐肩,胡须也卷曲微翘起来,顺势向嘴丫子部位延伸开去,有效地跟头发接壤。顾跃进每回在那一群群分头平头、北京板寸的老板堆里一坐,就显得鹤立鸡群,非常有亮点。台下的人一眼望去,觉得镁光灯下坐着的那个乱蓬蓬毛乎乎、一身名牌舒适休闲装的胖大家伙,样子颇象个导演,再不就是制片人、画家、摄影家、徒步旅行者什么的,不说是个艺术家起码也是时髦都市流浪汉,怎么看都难与古板的地产老板挂起钩来。
顾跃进心里也就暗暗得意,双眸含笑,脸上的作秀表情愈发怡然。殊不知,他这看似天然随意的扮相,是经过专业的形象包装公司的精心打造和策划的。在他身体逐渐发胖、再穿任何西装都象被浑身打上石膏一样难受以后,就花钱请包装公司给他量身定做,设计出以舒适休闲为主的形象策略。这个策略具体而微,精细到他上嘴唇和下巴颌上每根胡须的长度、鬓角和刘海部位的头发如何染色、发丝如何从脑门到耳根要逐渐呈现出黑、灰、白三色的缓慢过度,以体现出老板的年龄资质和丰厚的文化底蕴。包装公司还具体推荐他应该穿谁家的衣服,到谁家去修脸美容等等,并且一再叮嘱:作为一个名人,公众形象一定要固定,千万不能随意改变哪怕是衣服的褶皱或是发型上微小的弯曲。
顾跃进开始还觉得这些话说得都跟放屁,说了也等于没说,无非赚他们这些老板的钱而已。这些道理谁都懂得。可一旦具体实施应用起来以后,效果就出来了。以后他改头换面出场,就发现各种露面会上重要镜头总是对准他拍照,尤其是拥上来表示崇拜的宝贝儿们围在屁股后头呜嚷呜嚷的。这给了他快感和自豪。无数次的作秀实践证明了这份冤枉钱没白花。
这次这个叫小鱼儿的网络宝贝也是同样,不知被他的哪根头发或者胡须的弯曲度打动了,电话骚扰起来没完没了。从她电话里的一次次撒娇做态上可以听得出,如果不跟顾跃进有一次亲密接触,亲手摸摸他的胡子还有别的地方是软还是硬,小丫头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丫头虽然长相不是十分出众,但是架不住年龄小,也就二十出头,蹦蹦哒哒,青春气息逼人,计算机大专刚毕业,不谙世事,倒显出几分可爱活泼。顾跃进起先也没上眼,当她第二次贸然找到公司来游说拜见时,才注意到她粉扑扑的脸蛋和鲜嫩的小嘴,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就想着要遂一下崇拜者的心愿。
于是,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顾跃进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宠幸了她一把。小丫头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男人交好,但显见得床上经验不足,为了讨好他,没有快感她也喊,发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蝴蝶尖叫。她这个曲意逢迎的态度让顾跃进很感到满意。翻身下来,他忍着,没有立刻睡觉的意思,而是又陪她玩耍了一会,给她讲了几个荤段子,乐得小丫头吱嘎吱嘎的,对他的口才和见多识广保持了更进一步的崇拜。顾跃进这才心满意足的倒头睡去。
令他万万没有想倒的是,第一次留在小丫头那里睡觉,臭丫头就拿数码录音笔把他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录了下来。录便录了,可气的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那丫头又很没心眼的放给他听。小丫头做事可能是出于无意,兴许是被吵得一宿没睡着,头一次听人打这么大的鼾,觉着新鲜,随便录一录闹着玩的。可是这一下,却着实把顾跃进他老人家吓得不轻!
他害怕的倒不是说她偷偷录音获取跟他睡觉的证据,以便日后来要挟他点什么,就象那个美国大妞儿“来瘟什么鸡”干的、偷偷将总统精液采样、以便让克林顿帮着调动工作的那种做法。他不怕这个。风流艳事连美国总统都整不倒,对他这个民营企业老板又能算得了啥?现如今全球经济文化一体化,全世界的成功男人,搞破鞋全都不算个事儿。
把他吓着的是另一个,那就是他自己的呼噜声。
老天!那几乎就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动静。丑陋,愚昧,浑浊,混沌。象是被人用枕头闷着,用绳子勒着,用手指盖儿掐着,生也不能死也不能的那种憋闷法;也有如被人给脸上贴了黄裱纸似的费力的喘气、垂死的挣扎。从那震塌房梁的呼噜声儿里,能闻到口臭、大蒜、酒嗝、小肠疝气、大肠消化不良的腐烂气息。一百个斗兽场也不会聒噪出比这更难听的噪音;一千只熊瞎子也发不出比这更难听的长嚎。
顾跃进当时就懵了!听着自己那几乎是非人类的呼噜声,他先是感到震惊、厌恶;接着是自卑、无奈;最后,就转移到对小丫头无比的憎恶和记恨。
他一边嘴上说着:哦,我的睡眠这么不好?我一直还不知道呢。谢谢你。一边迅速穿衣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发动车子,“呲啦——”一声怪叫,绝尘远遁。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刹那间,感到无地自容。
按理说,四十多岁的男人,睡觉打几声鼾也没什么了不起,纯属正常生理现象。但是,这事发生在自视甚高的顾跃进身上,似乎就变得天理难容。
第一部分恶性打鼾
一直以来,他的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作为这个时代的骄子,成功的高尚人士,他几乎满身优点,满头的光环。房地产项目被评为明星楼盘,销售业绩屡创新高,政协委员、民进常委、产业协会副会长等等荣誉名衔纷至沓来。他的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包括捐钱在贫困山区盖希望小学,认领城市绿地,设立在校贫困大学生助学基金等等义举,更是在社会上赢得很好的口碑和名声。
顾跃进不仅事业如日中天,在享乐上,他也有着很高的品位。顾跃进是京城一家很著名的高尔夫球俱乐部会员、马术俱乐部会员,他还养着自己的一匹纯种阿拉伯马。他喜爱收藏并且趣味广泛,古董、字画、明清家具、瑞士手表、红葡萄酒,古巴雪茄……凡是值得收藏、能够显示出品位的东西他都玩过。就说他现在随身带的叫“科伊巴”(COHIBA)的极品雪茄,每盒要三、四千块钱。但是他也只是带着,从来不抽,或者说不真正的抽,在某些场合把烟夹在手指间摆样子,或者让烟雾从口腔里进,再从鼻腔里出来,在上呼吸道系统之间进行一次简单的内部循环。之所以不往肺管子里咽,是因为他的支气管不太好,早在十年前一场严重的支气管炎之后他就把烟戒掉了。在媒体前来做他专访的时候,他暗示那些记者可以用“古典艺术爱好者”和“时尚发烧友”来对他的爱好加以概括。
行了。凡是这个时代能表明一个男人“成功”和“时尚”的东西,在他身上都以一种作秀的面目符号化地体现。他们这些社会中坚,都善于把生活变成无时无刻不在作的一场秀(show)。这是整个时代的风气,也是社会潮流使然。
而那些不能够显示在媒体报刊上的特长,则更使得顾跃进在心底洋洋自得。那就是他在追逐女人、满足快感方面工夫也不一般,床上床下一样才艺俱佳,抓举、挺举都过得硬,捧、哄、举、憋、磨,各个步骤都很象样,几乎就得到了身子底下女人们的交口称赞。这可是他作为男人的最大底气。只可惜这个特长他不能明说,只能在暗地里沾沾自喜。
可是,就这么一个精英人物,时代的骄子和宠儿,怎么能够在睡觉时恶性打鼾,怎么能在女人面前丢这份脸呢?
一路上,他一边有点气急败坏,一面还有点心情沮丧。生气也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小丫头的气;沮丧也不知是沮自己的丧还是沮小丫头的丧。
一边开车疾逃,一面还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自己怎么能打那么大的呼噜?听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