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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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好像提早来到这条大街上。超过四万的蒙古兵队,被调来轮班负责整个区域的巡务,将大道封锁起来。平日车水马龙的长街,顿成鬼域。附近的制高点,都由蒙人箭手把守,任何试图闯入该匾的人均会遭受被射杀的命运。爱传鹰或恨传鹰的,想帮助他又或想置他於死地的,都一律被拒於这范围之外。七月十五日的午时。天下只有两个人可以进入镇远大街。那就是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和如彗星般崛起的汉人高手传鹰。七月十四日。微雨。镇远大道。宛如在深海的至低处,传鹰的意识慢慢从无限的深度,浮上水面来。水面上就是所谓的现实世界。传鹰从深沉的睡眠中,醒转过来。他的感官立时展开迅速的活动。首先他的听觉告诉他,周围是出奇的平静,和十天前他进入这深沉的睡眠前,那嘈吵热闹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传鹰依然保持横卧的姿势,开始进行自我检查的工作。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经过了这十日来的睡眠,他并没有丝毫久睡後那种昏沉,反而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脑筋转动灵快,功力更见精进。传鹰暗忖,战神图录四十九幅石刻,果然每一幅都有惊人的作用。自己虽然十日未进粒米,水不沾唇,却不觉丝亳饥渴。他醒悟到自己成功地悟出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把身体转化成吸取宇宙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能量的媒介,从而达到古人所说「夺天地之精华」的境地。他再不需要从食物水分得到营养供应,天地的精气,已足够有馀。这时传鹰快将到达了古人传说中「辟谷」的层次,虽然仍未能乘云气,御飞龙,但比之餐风饮露的逍遥,又胜一筹。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目下虽是置身於一间大户大家放置废物的阁楼内,在他的眼裹,却是胜比皇宫别院。每样东西都出奇地美丽。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一切事物都光辉闪闪。墙角密布的蜘蛛网,地板上的残破家具,其存在本身,巳隐含至理,带有某一种超越物质的深义。传鹰环顾四周,看到了平时完全忽略了的事物。经过了战神图录心法的十日潜修,他的意识和感官,起了惊人的变化,就好像一条长住深海之下的小鱼,第一次浮上水面,接触到水而上那奇异美丽和动人的世界。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在步声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极轾微的声音,都逃不出传鹰听觉的警戒网。传鹰心中一动,心忖那轻微的足声,必是犬只踏地的声音。这时步声愈来愈大,朝自己的方向迫来。他急忙运功收起全身热力,封闭毛管,阻止体气外。人犬在楼下梭巡了一会,然後离开。传鹰连犬儿灵敏胜人的触觉,都被他瞒过,即管这个搜索计划的设计者卓和,也始料不及。难怪各方面搜寻传鹰的努力,均告失败。他其实一直潜伏在镇远大道一户人家废弃了的阁楼内。他十日修行,既不需要一般人家日常饮食起居,自然如在人间消失了那样哩。这时已是午时,离明天的决斗,刚好是十二个时辰。传鹰盘膝坐起,眼光四围巡视,见到墙角有件酸枝木的大灯台柱,通体紫红,木质紧实之极,灯台的柱身粗大,长有五尺,传鹰大喜,拿到手中一掂,十分沉重。传鹰脑海灵光一现,拔出背上自己名震天下的厚背长刀,仔细打量灯台的柱体,如此好一会儿後,开始批削起来。他的精神和刃锋,结成一体。每一落刃的角度、轾重、快慢,无不极为讲究,直接影响到他的要求。这便如一个写画的大师,意到笔到,始能成其无上的作品。何时停,何时止,则乃属天然之事,时至自知。他的现在,他的世界,只腾下手上这条不断因自己落刀而变化的木棍,他迈进创作的狂热天地裹。与高典静的爱恨交缠。祁碧芍和自己的分歧和矛盾。思汉飞那未完成的决斗。田过客为救自己而身亡。碧空晴豪情仗义。祝夫人雨夜热恋。。。还有,就是那即将来临,与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的决斗。这一切一切,都不属於「现在」这一刻。都是无关痛痒,不须一顾。传鹰进入了彻底「忘我」的精神境界。天地只剩下刀锋和木柱。
第九章 决战长街
七月十五日。巳时。乌云密布,雷暴将至。地惨天愁。一队又一队蒙古大汗辖下的近卫兵团,步至镇远大道的附近,把原本站岗的蒙兵,换了过来,使封锁更为严密。巡逻大道上的人犬,陆续撤出。站岗於高处的箭手,同时撤离了可俯视大道的要点。大道内静如鬼域。思汉飞与卓和两人,站在镇远大道东端的入口,监察蒙人的退卓和微笑道:「我特别吩咐了每一个千人队的负责人,一定要替自己点齐部下,以免有人禁不住好奇,私下匠藏起来,偷窥这使天下动心的龙争虎斗。」思汉飞不禁莞尔:「卓指挥的顾虑未尝无理,甚至连本王也心动得很。」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卓和望往这长约两里的大衔,因中问略呈弯曲,所到里许处时,视线受阻。在这可见的距离内,人迹全无,景象诡异之至。卓和道:「可惜我们不能亲自在旁目睹这场龙争虎斗,确属憾事。」思汉飞苦笑道:「今次我上大都,亦曾亲自向大汗询问此事,大汗答这是蒙赤行的要求,他虽然不同意,但只好答应。」原来蒙赤行在蒙古帝国地位超然,此人之所以扶助蒙古,建立帝国,全因为当年成吉思汗有大恩於其家族,所以一直以来,蒙赤行都担任蒙古大汗的贴身护卫,而对一般事务,他完全袖手不理,只有高手来犯,他才挺身杀敌。几十年来,折在他手下的中外高手,难以数计。号角声传入两人的耳内,一队全身黑甲的蒙古骑兵,远远走来,後面是一辆黑色大马车,车边滚金,甚为惹人注目,再後是一队骑兵,声势浩大,直向思、卓两人立身处驰来。思汉飞道:「蒙赤行来了!」时近午时。雷暴将至。马队来到了街口,骑士们一收马,整队人马停了下来。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人,卓立在思、卓两人之前。四周傅来「噗」、「噗」之声,原来在附近的蒙古兵,全体俯伏在地,对他们来说,蒙赤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神。思汉飞和卓和都是身材高大的壮汉,蒙赤行比他们却还要高出半个头,沉稳如高山峻岳。他肤色白晰,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眼睛带善深湖水般的蓝色,像是黑夜裹的两粒宝玉,不勋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黑衣白肤,对比强烈。蒙赤行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卓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蒙赤行站在他身前六尺之地,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即是说,假设他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蒙赤行正在他身旁。。卓和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等级数的高手,巳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蒙赤行的身上。这和阴癸派掌门血手厉工刚好强烈的对比,他整个人浑身发射出阴寒之气,令你不断去抗拒和惊怕,不断提醒你他的存在。传鹰却又完全不同,灵活变化,无迹可寻,使人无从掌握。一把利如刀刃的声音道:「汉飞、卓兄,别来无恙。」蒙赤行一向被蒙古皇室尊之为师,所以直呼思汉飞之名而不讳。思汉飞和卓和齐齐施礼。思汉飞道:「蒙老师确是信人,但传鹰却仍未抵达此地。」它建立了一个通讯网,笼罩了周围方圆五十里之地,传鹰只要出现,他会立即知晓,现在已近午时,如若传鹰还在五十里外,迟到是必然了。蒙赤行抬头望天道:「雷雨即至,我感觉到空中的电流。」思汉飞和卓和一齐愕然,感到自己在这武道的巨人之前,是那样的渺少和微不足道。豢赤行透明如白玉的睑庞上,发出一片光辉,在这阴沉的天色下,更觉诡巽。蒙赤行缓缓望向整条如同鬼域的长街,眼中精芒暴射,柔声道:「他早来了!」传鹰停止了批削的动作,木柱变成了一枝似刀非刀,似矛非矛,似剑非剑的奇怪武器,似是依循某一节奏和规律,但变化中包含了变化,直中有曲,弯中有圆,使人完全无法捉摸它的用途。传鹰左看右看,显得极为满意。就在这时,羊角声起,刚好是午时了。在这决斗前的一刹那,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深处升了上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快乐。在这废置杂物的阁楼内,他首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脉流动的声音、地洞裹老鼠移动的声音、木梁内的虫声。灵台清明晶透,四周环境内每一个声音,由呼吸的风声,以至微不可闻虫蚁爬行的响声,他均在同一时间内感到和听到。通常一般人的感觉,一时间内只可集中在一个目标上。例如我们集中精神去听流水声时,自然忽略了风声,反之亦然。像传鹰这样同一时间内,同时听到种种不同性质的声响,已是一种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觉。他不止听到声音,同时更感到各种不同类形的生命和他们的活力。便在这一刻,他接触到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假设八师巴是一个静止的深潭,这便是冲天而起、无坚不摧的龙卷风暴,乍看似静止不动。却潜藏了惊人的强力。蒙赤行逐渐接近。传鹰一紧手上的奇怪武器,长啸一声,「轰」然一声震天巨响,硬生生撞破侧墙,带起漫天碎石尘土,打横跃落街心,双手齐胸举起乌紫色的木器,作叁十度倾斜向上,遥指五丈许外的黑衣人。蒙赤行孤峰耸峙,负手而立。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等同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长空黑云疾走,地暗天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狂风,刮起长街满天尘土,可是两人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两尊石制的神人。传鹰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蒙赤行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个千斤重,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传鹰心灵的深处。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面对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天空一下闷雷,响彻远方的天际。传鹰受自然界的感召,自己便似在宇宙的中心,脑中念头急转,胜还是败,败亦是胜,两者浑成一体,无分彼此。战神图录一幅一幅呈现前,霎时间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蒙赤行击开那丝心灵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蒙赤行心下讶异,刚才他施以精神转化的力量,令对手心灵深受重压,在其脑海内种下必败的种子。但对方却与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合为一体,竟使自己徒劳无功。蒙赤行不惧反喜,这样的敌手岂是易求。蒙赤行道:「传兄手中之器,方圆曲直尖,生克相乘,巳尽天地数理,使蒙某不知如何入手,快哉,快哉!」仰天长笑起来。大笑声中,不待传鹰答话,蒙赤行缓缓左转,撞破了一道紧闭的大门,走进左侧的一所民房去,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就像一般人走进一道敞开的大门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丝亳阻延和迟滞。传鹰全神贯注。蒙赤行每一个动作,由转身、破门以至大笑、眼神,腰脚肘膊的配合,都不放过。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传鹰运集全身功力,本已如箭在弦,伺机而发,可是蒙赤行全无破绽,那蓄满的一击,始终不能击出,登时心口一片烦躁,难过之极,大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蒙赤行一招未出,传鹰便先受伤。傅鹰鲜血吐出,胸前一松,回复畅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入屋内的蒙赤行下一步的行动。傅鹰收摄心神,专心一志,通过心灵感应,搜索魔宗蒙赤行的踪迹。这一专注之下,四周一一十丈方圆内,连虫蚁触地的声音都成网内的鱼儿,没有一点漏出去。唯独感应不到蒙赤行的存在。在传鹰超感官的监察下,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蒙赤行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间。真实的情形当然不会是这样。正如傅鹰闭起全身毛管,收起全身精气,停止了呼吸,以致蒙军的巡犬不能发现他的存在一样。蒙赤行的心灵和精神,亦到了一个可以躲开传鹰触感的层次。蒙赤行居然彻底消失。长街上烈风愈吹愈起劲,漫天尘土飞扬。电光不时闪烁天边。天地忽明忽暗。无穷无尽的大街,不见一人,似乎只剩下傅鹰一人独存。主动之势巳失,他站在街心,手上握着那木制的兵器,和那无尽的等待。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骞地从四周传来,初时细不可闻,仿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盖过了天边的雷鸣,遮掩了呼呼的强风。一时天地间只有这尖锐刺耳的异声。这是敌人出手的先兆。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传鹰若如置身风暴的中心,他不动犹可,一动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卷进急流的气旋内。他巳全无退路。蒙赤行究竟在何方?气旋愈转愈急。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真气,从右侧盖天覆地,以惊人的高速急撞过来。傅鹰那敢迟疑,蓄势巳久的一击,侧身全力击出。两大绝顶高手,终於短兵相接。蒙赤行在传鹰的右方扑至,只见传鹰手中木器,有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间内,画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线,巧妙地转个角度,变成迎面向自己刺来。木器一边刺来,一边变化无方,圆变曲、曲变方、方变尖,相辅相乘,使人无从定下应付之法。每一下改变,都令蒙赤行本来觉得无懈可击的杀着,突变为破绽百出的失策。蒙赤行一拳击出,在空中不断改变角度,来应付传鹰这巳得天地神韵的一击。蒙赤行竭尽了浑身解数,终於一拳打在棍尖上。傅鹰这一击,抛弃了以前用刀的积习,变成纯粹根据当时当地而创的即兴之作,演尽天地五行生克之理。可是蒙赤行果然不负蒙古第一高手之名,仍能着着封死自己的去势,一拳打在这一击的锋端上。无边无际的庞然巨力,如山洪暴发般,从木器身上转过来,这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得传鹰直向後方倒飞而去。轰!轰!跟着是一连串嘈吵混乱各种物件器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