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四〔美〕玛格丽特.米切尔-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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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瞧你说到那里去了,英迪亚!”媚兰说,脸都红了。“他认为我愚得很,这你是知道的。”
“嗯,据我看,无论这个臭老头子到底心里想什么,也没有多大意思,”思嘉很不耐烦地说。她一想起阿尔奇曾经责怪她的关于罪犯的事,就怒火满腔。“我现在得去吃中饭了,然后要店里去一下,给伙计们发放工钱,再去看看木料场,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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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给车夫和休。 埃尔辛。“
“唔,你要到木料场去?”媚兰问。“艾希礼傍晚时候要到场里去看休呢。你能不能把他留在那里等到五点钟再放他走?
要不然他回来早了,一定会看见我们在做蛋糕什么的,那样就根本谈不上叫他惊喜了。“
思嘉暗自一笑,情绪又好起来。“好吧,我会留住他的。”她说。当她这样说时,她发现英迪亚那双没有睫毛的眼睛正犀利地盯着她。 她想:每次只要我一说到艾希礼,她就这样古怪地看我。“那么,你尽可能把他留到五点以后,”媚兰说,“然后英迪亚赶车去把他带上……思嘉,今晚你得早点来呀。 我可要你一分钟也不耽误来参加宴会。”
思嘉赶车回家时,一路上闷闷不乐地思忖着:“她叫我一分钟也不要耽误去参加宴会,啊?那么,她为什么不请我跟她和英迪亚和皮蒂姑妈一起接待客人呢?”
在通常情况下,思嘉并不在意是否在媚兰举办的家宴上参加接待客人。 可这一回是媚兰家里最大的一次宴会,并且是艾希礼的生日晚会呢,所以思嘉恨希望能站在艾希礼身边,跟他一起接待宾客。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被邀请来参加接待。 当然,尽管她自己至今仍不明白,不过瑞德对于这个问题已经作过坦率的解释了。“在所有知名的前南部联盟拥护者们要出席的情况下,能让一个拥护共和党和南方白人来参加接待吗?你的想法倒是很迷惑人的,可人家也不是糊涂虫呀。 我看只因为媚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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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片忠诚,才居然邀请了你呢。“
那天下午思嘉动身到店里和木料场去之前,比往常多注意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暗绿的可以闪闪发光的塔夫绸长衣,它在灯光下会变成淡紫色;还戴了一顶浅绿色的新帽子,周围装饰着深绿色羽毛。 要是瑞德赞成她把头发剪成刘海式的,并在额前烫成鬈发,戴上这顶帽子还会好看得多呢!
可是他已经宣布,只要她把额发弄成刘海,他就要把她的头发全剃光。 何况近来他态度那样粗鲁,说不定真会干呢。那天下午天气很好,有太阳,但并不怎么热,很亮堂,但又不觉得刺眼,温暖的微风徐徐地吹指着桃树街两旁的树木,使思嘉帽子上的羽毛也跳起舞来。 她的心也在跳舞,就像每一次去见艾希礼时那样。 也许,如果她早一点给运输队的车夫和休付了工资,他们便会回家,把她单独和艾希礼留在木料场中央那间的小小的正方形办公室里。 最近,要想与艾希礼单独会面可不怎么容易呀。 可是你想,媚兰居然请她把他留住呢?这太有意思了。她赶到店里时心里十分高兴,立即给威利和别的几个店员付了钱,甚至也没有问一下当天营业的情况。 那是个星期六,一周中生意最好的一天,因为所有的农人都在这一天进城来买东西,可是她什么也不问了。到木料场去时,她沿途停了十来次车跟那些打扮得很考究——但是都不如她的打扮那样漂亮,她高兴地想——与提包党太太说说话,还有些男人穿过这大街上的红色尘土跑上前来,手里拿着帽子站在马车旁边向她表示敬意。 这真是个很可爱的下午,她非常高兴,也显得很漂亮,她的计划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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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得极为顺利。 但是由于这些耽搁,她到达木料场时比原先打算的晚了一点,休和运输队的车夫已经坐在一堆木头上等候她了。“艾希礼来了吗?”
“来了,他在办事房里,”休加答说,他一看见她那快活飞舞的眼睛,脸上惯常带有的那种烦恼的表情便消失了。“他是想——我的意思暗他在查看帐本呢。”
“唔,今天他不用费心了,”她说,接着又放低声音说:“媚兰打发我来把他留住,等他们把今晚的宴会准备好了才让他回去呢。”
休微笑起来,因为他也要去参加宴会。他喜欢参加宴,并且猜测思嘉也是这样,这可从她今天下午的神气看得出来。她给运输队和休付了钱,然后匆匆离开他们向办事房走去,那态度显然是她不愿意他们留在这里。艾希礼在门口遇到她,他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头发闪闪发亮,嘴唇上流露出一丝差一点要露出牙齿来的微笑。“怎么,思嘉,你这时候跑到市区来干什么?
你怎么没在我家里帮媚兰准备那个秘密的宴会呢?“
“怎么了,艾希礼。 威尔克斯?”思嘉生气地喊道。“本来是想不让你知道这件事的呀。 要是你居然一点也不吃惊,媚兰会大失所望呢。”
“唔,我不会泄露的,我将是亚特兰大最感到吃惊的一个,”艾希礼眉开眼笑地说。“那么,是谁这么缺德告诉你了呢?”
“事实上媚兰把所有的人都请上了。 头一个是戈登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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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根据他的经验,妇女们要举行意外招待会时,总是选择男人们决定要在家里擦拭枪支的晚上举办。 然后梅里韦瑟爷爷也向我提出了警告。 他说有一次梅里瑟太太给他举行意外宴会,可结果最吃惊的人却是她自己,因为梅里韦瑟爷爷一直在偷偷地使用威士忌治他的风湿症,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压根儿起不来床了——就这样,凡是那些为他们举行过意外宴会的人都告诉我了。“
“这些人真缺德啊!”思嘉骂了一句,但又不得不笑起来。他仍然是以前她在“十二像树”村认识的那个艾希礼的模样,那时也是这样笑的。可是他最近很难得有这种笑容。今天空气是这么柔和,太阳这么温煦,艾希礼的面容这么愉快,谈起话来又显得这么轻松,因此思嘉也有点兴高采烈了。 她的心在发胀,高兴得发胀,好像整个胸膛充满了喜悦的、滚烫的没有流出的泪珠,被压得疼痛难忍。 她突然感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那么快活,还有点紧张和兴奋。她简直想把帽子扯下来,把它抛到空中,一面高呼“万岁!”接着她想像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时,艾希礼会多么惊讶,于是她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艾希礼也跟着仰头大笑,仿佛他欣赏这笑声似的,他还以为思嘉是对那些泄露了媚兰秘密的人诡谲手法感到有趣呢。“进来吧,思嘉。 我正要查账呢。”
她走进阳光灼热的小房间,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 艾希礼跟着坐在一张粗木桌子的角上,两条长腿悬在那里随意摇摆。“艾希礼,咱们今天下午别弄什么账本子吧!
我都腻烦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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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只要戴上一顶新帽子,就觉得我熟悉的那些数字全都从脑子里跑掉了。“
“既然帽子这样漂亮,数字跑掉也完全是应该的嘛,”他说,“思嘉,你愈来愈美了”
他从桌子上滑下来,然后笑着拉住她的双手,把她的双臂展开,好打量她的衣裳。“你真漂亮!
我想你是永远也不会老的!“
她一接触到他便不自觉地明白了,她本来就是期望发生这种情况的。 这一整个愉快的下午她都在渴望着他那双温暖的手和那柔和的眼睛,以及他的一句表示情意的话。 这是自从塔拉果园里那寒冷的一天以来,他们头一次完便单独在一起,头一次他们彼此无所顾忌地拉着手,并且有很长一个时期她一直渴望着同他更密切地接触呢。 而现在——真奇怪,怎么跟他拉着手她也不感到激动呀?以前,只要他一靠近便会叫她浑身颤抖。 可现在她只感到一种异样温暖的友谊和满足之情。 他的手没有给她传来炽热的感觉,她自己的手被握着时也只觉得心情愉快和安静了。 这使她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惊惶不安。 他仍旧是她的艾希礼,仍旧是她的漂亮英俊的心上人,她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那么为什么——不过,她把这想法抛到了脑后。 既然她跟他在一起,他在拉住她的手微笑着,即便纯粹的朋友式的,没有了什么激情,那也就满足了。 当她想起他们之间所有那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时,便觉得出现这种情形实在不可理喻。 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洞察她的隐情似的,同时用她向来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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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那种神态微笑着,好像他们之间只有欢愉,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现在他们的两双眼睛之间毫无隔阂,毫无疏远困惑的迹象了。 于是她笑起来。“哎,艾希礼,我很快就老了,要老掉牙了。”
“哎,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嘛!不思嘉,在我看来,你到六十岁也还是一样的。 我会永远记住我们一次举办大野宴那天你的那副模样,那时你坐在一棵橡树底下,周围有十多个小伙子围着呢。 我甚至还能说出你当时的打扮,穿着一件带小绿花的白衣裳,肩上披着白色的网织围巾。 你脚上穿的是带黑色饰边的小小的绿便鞋,头上戴一顶意大利麦辫大草帽,上面还有长长的绿色飘带。 我心里还记得那身打扮,那是因为在俘虏营里境况极其艰苦时,我常常把往事拿出来像翻图片似的一桩桩温习着,连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脸上那热切的光辉也消失了。 他轻轻地放下她的后,让她坐在那里等待他的下一句话。“从那以后,我们已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我们两人都是这样,你说是吗,思嘉?我们走了许多从没想到要走的路。 你走得很快,很麻利,而我呢,又慢又勉强。”
他重新坐到桌上,看着她,脸止又恢复了一丝笑容。 但这不是刚才使她愉快过的那种微笑了。这是一丝凄凉的笑意。“是的,你走得很快,把我拴在你的车轮上拖着走。思嘉,我有时怀着一种客观的好奇心,设想假如没有你我会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思嘉赶忙过来为他辩解,不让他这样贬损自己,尤其因为她这时偏偏想起了瑞德在这同一个问题上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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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艾希礼,我从没替你做过什么事呢。 就是没有我,你也会完全一样的。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富人,成为一个你应当成为的那种伟大人物。”
“不,思嘉,我身上根本没有那种伟大的种子。 我想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会变得无声无息了——就像可怜的凯瑟琳。卡尔弗特和其他许多曾经有过名气的人那样。”
“唔,艾希礼,不要这样说。 你说的太叫人伤心了。”
“不,我并不伤心。 我再也不伤心了。 以前——以前我伤心过。 可如今我只是——”
他停下来,这时思嘉忽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还是头一次,当艾希礼那双清澈而又茫然若失的眼睛扫过她时,她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当爱情的烈火在她胸中燃烧时,他的心是向她关闭的。 现在,他们中间只存在一种默默的友情,她才有可能稍稍进入他的心里,了解一点他的想法。 他不再伤心了。 南方投降后他伤心过,她恳求他回亚特兰大时他伤心过。 可如今他只能听凭命运的摆布了。“我不要听你说那样的话,艾希礼,”她愤愤地说。“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瑞德说的。 他在很多事情以及所谓‘适者生存’之类的问题上常常唱那样的调子,简直叫我厌烦透了。”
艾希礼微微一笑。“思嘉,你可曾想过瑞德和我是基本相同的一种人吗?”
“啊,没有!你这么文雅,这么正直,而瑞德——”她停下来,不知道怎么说好。“但实际是一样。我们出身于同一类的人家,在同样的模式下教育成长,养成了同样的思维方式。 不过在人生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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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地方我们分道扬镳了。 但我们的想法依然相同,只不过作出的反应不一样而已。 举例说,我们谁都不赞成战争,可是我参加了军队,打过仗,而他直到战争快结束时才去入伍。我们两人都明白这场战争是完全错误的。 我们两人都知道这一场必定要输的战争。 可是我愿意去打这场必败的战争,而他却不是这样。 有时我觉得他是对的,可是接着,又觉得——“
“唔,艾希礼,你什么时候才放弃从两个方面去看问题呢?”她问。 但是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很不耐烦。“要是从两个方面去看,就谁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了。”
“这也对,不过——思嘉,你到底要得到什么结果呀?
我常常这样猜想。你瞧,我可是从来也不想得到什么结果的。我只要我自己自由自在地做人。“
思嘉要得到什么结果?过个问题太可笑了。 当然,是金钱和安全嘛。 不过——她又感到说不清楚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钱,也有了在这个不安定的世界上可望得到的安全。可是,仔细想来,这些也还是不够的。 仔细想想,它们并没有使她特别快活,尽管已不再那么拮据,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了。 要是我有了钱和安全,又有了你,那大概就是我要得到的结果吧——思嘉这样想,一面热切地望着艾希礼。 可是她没有说这个话,因为生怕破坏了他们之间此刻在的那种默契,生怕他的心又要向她关闭起来。“你只要自己自由自在地做人!”她笑着说,略略有点悲伤。“我最大的苦恼就是不能让自己自由自在地活着!
至于说我要得到什么结果,那么想我已经得到了,我要成为富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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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还有——“
“但是,思嘉,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人是不考虑富不富的呢?”
没有,她从没想过什么人是不要做富人的。“那么,你要的是什么呢?”
“我现在不清楚。 我曾经是知道的,但后来大部分忘了。最重要的是让我自由自在,那些我不喜欢的人不要来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