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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兄弟时代-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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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厂和春风厂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大协调,他们很关心地问我有没有这回事。我说哪能呢,孙厂长和我配合得还是十分默契的,别相信那些‘马路新闻’!唐乡长还告诉我说,为了感谢春风厂的合作,联营厂准备扩大经营规模,到时候再派两位同志去加强领导班子。我当时开玩笑说,孙厂长一个人就够强的了,你可别搞‘多头领导’呵!可又有谁能料到,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你居然拆起自己的墙脚来了……” 
  孙富贵的心上一寒。乡里确实曾打算往他的厂里再调两位副厂长来,他也没往心里去,一口答应了下来。现在经马凉这么一挑明,不觉萌生海意。细细想想那两位的人选,据说有一位还是周县长的远亲,到时候只怕不是什么“多头领导”了,而只能是“一头”领导——这“一头”自然不会是他孙富贵。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些心灰意懒,继而对自己的那一番“雄心大志”也有些怀疑起来。即便果真大鹏展翅了又怎么样?“鹏头”是别人,自己最多摊上两翼拼命扑腾的分儿,那又何必呢!还不如维持现状,躲在春风厂这棵大树底下安安逸逸地乘凉…… 
  马凉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悠悠地又开了口:“孙厂长,我呢也为你前前后后琢磨过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案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那就是我们两家继续联营下去,延长合同期——当然不能仅仅是为了解决你的困难而延长十天半个月,互惠互利嘛,所以起码续签一年以上。当然喽,如果你已经找到了财大气粗的合作新伙伴,也许会对‘以资抵债’不当一回事,那么春风厂也决不会挡了你的财路,妨碍你的光辉前程。合作一场,好聚好散嘛,对不对?” 
  孙富贵还能有什么话可说?他的面前只有“华山一条道”了。终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先别忙著作决定嘛,我看还是稳妥一些的好,你是不是回联营厂去和你的左右商量一下再决定?何况,你的新伙伴会不会同意你这样干?”马凉为他想得很周到。 
  孙富贵只能淡淡地苦笑了:“我可以代表联营厂作决定,明天来续约。至于其他方面,你就不必多虑了……” 
  马凉点了点头,“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须事先透露给你,这一回若是再联营的话,春风厂在产品加工方面有一个小小的变更,即联营厂不需要再为春风厂生产加工成套产品了,只需定期加工某一零部件——说到底,这也是为了联营厂的技术力量、设备能力而考虑,免得造成大的损失和浪费,你看这样是不是比原来签订的合约更为合理一些?” 
  孙富贵浑身一颤,他陡然明白了马凉的真正意图——这才是一条真正纯金打就的枷锁,今后联营厂将再也无法展开梦幻中的翅翼了! 
  “我说是吧,你一个人决定不了,还是回去召开个厂部会议研究研究再答复春风厂。怎么样?”马凉笑吟吟地道。 
  孙富贵如同浑身散了骨头架子,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哎哟,你看天都快暗下来了,我们还在这儿正经八百地谈论公事呢,”马凉十分友好地拍了拍孙富贵的肩,“来来来,今晚我请客,你看是上美食街还是去城市大酒店?” 
  孙富贵已经什么都答不上来了。此刻的他,除了把一切都交给马凉安排之外,还有什么自己可以选择的呢? 

  


第十章 拒绝背叛




                  1 

  新村小区。任青的家。 
  门铃在响。 
  姒斯打开门,顿时呆住了,却见一脸喜气洋洋的秦凝霜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姒斯一边轻轻关上门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秦凝霜一笑,连眉眼唇角都挂满了遮掩不住的喜悦:“今天是我在新单位第一个发薪水的日子,特地来向你和老任报喜啊!你们为我操了那么多的心,我实在是……” 
  姒斯摇了摇头:“那你也不该买这些东西来嘛,再说,你的家里还要七七八八地过日子开销哪——这,太破费了……” 
  秦凝霜不满地“哼”了一声,“姒姐,难道你让我这么多日子以来难得开心一回都不行?”她向里屋探了探头:“老任不在?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姒斯叹了口气:“他呀,永远是这样忙,什么大礼拜小礼拜,对他来说,没用!”她一边说,一边接过了秦凝霜手里的大包小包,向里屋让座:“怎么样,新单位还称心吗?月薪高不高?” 
  秦凝霜坐上了沙发,“新单位新工作都很称心,虽然薪水不太高,一个月六百来块钱,但对我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刚开始呵!” 
  姒斯点了点头:“这是个了不起的新开端,从下岗到重新创业上岗,这充分说明了我们这个社会是进步的,一切认识了自我价值的人都能够在这里得到承认,都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 
  秦凝霜笑了。 
  姒斯也笑了。 
  她们的笑,一样地开心,一样地灿烂。 

  夜色温柔。 
  范国忠的家。 
  范国忠在清理他的那套理发工具。 
  秦凝霜腰间扎着围裙从灶间走了出来:“国忠,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范国忠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刚才在说,明天上班别忘了带上这套剃头家伙,分厂里的好些弟兄等着我给他们理发剃头,现在外面剃一剃头实在太贵,动不动就是五块十块人民币,工薪阶层哪里吃得消……” 
  秦凝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呀,刚才你明明说是什么人到你们分厂当厂长的事嘛……” 
  范国忠愣了一下,不觉恍然:“哦,你问的是这码事呀。喏,局里新派了一个叫任青的人到分厂来担任领导了……” 
  秦凝霜顿时又惊又喜:“任青?他果真叫任青吗?” 
  范国忠大为不解:“叫任青也好,叫任绿也好,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不是你的哥哥我的弟弟,八竿子也沾不上一点儿边,瞎起劲什么呀……” 
  秦凝霜连连摇头:“你怎么忘了,我不是一直和你提起过,当初多亏了他把我介绍到妇女劳动服务培训中心去,这才有了我的今天……” 
  范国忠抬头看了她一眼,颇不以为然地道:“哦,原来就是他呀,那又怎么样啦?” 
  秦凝霜犹豫了一下,“国忠,你能不能把你们分厂的地址告诉我?” 
  范国忠一愣:“干什么?” 
  秦凝霜笑了笑:“我想,待到什么时候有空,到你们分厂去看看,当面向他说一声谢谢,也免得心里边老像搁着一件事似的……” 
  范国忠“嘿”了一声:“就你们女人事多,你不是和那个叫什么姒老师的经常碰头吗,让她代谢一声不就得了……” 
  秦凝霜大摇其头:“看你说的,做人哪能这样薄情,老话说: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哪,像我们这种人又没什么大本事,哪来‘涌泉相报’,再说,听姒姐讲,老任连星期天星期六大小礼拜天都在忙工作,经常不回家……” 
  范国忠点了点头:“那也好,什么时候你就来吧……”他停顿了一下,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事情改口道:“不不,不行,你别去我们分厂。” 
  秦凝霜有些奇怪了:“又怎么啦?” 
  范国忠停下了手里的活:“我听说,这任青来春风厂,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是和马厂长有点那个……反正我也说不上,总之听厂里人说他们两个人犯冲……” 
  秦凝霜大不以为然地笑了:“他们那些个当官的事,我们这些小百姓想沾边也没门,我只管自己的事……” 
  范国忠连连摇头:“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别去分厂得了,你想想,马厂长对全厂工人、对我委实不错,厂子里离不了他,在这节骨眼上,来了个任青——平心而论,听说任青还真不怎么样,一派局里衙门的老爷作风,老是钻在办公室里,到现在分厂的工人们见过他一面的还真不多……” 
  秦凝霜以坚定的口吻说道:“不管你怎么说吧,这些事和我没关系……” 
  范国忠颇为不快:“你想想,在这种时候你去分厂向任青表示感谢,让马厂长知道了……” 
  秦凝霜苦笑起来:“我想,你们的马厂长不会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范国忠着实有点恼火了:“对不住马厂长的事,我不会干,你也别去干!” 
  秦凝霜没料到他竟然会发火,不觉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你怎么这么多小……” 
  范国忠低吼了一声:“别去就是别去!” 
  秦凝霜凝视了他一会,慢慢地解下了围裙:“国忠,我得和你说清楚了,我的事,你别管!” 
  范国忠一下子愣住了:“你……” 
  秦凝霜冷冷地道:“女人和男人一样,都应该有完全独立的人格。你虽然是我的老公,可你同样无权干涉……” 
  范国忠简直有些气昏了,猛力一拳狠狠向桌子砸去——但是当这一拳头砸上桌子的时候,忽然显得软弱显得无力,竟然连一丁点儿的声响都没能发出。 
  秦凝霜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进灶间去了。 
  此时此刻,范国忠压根不用去照镜子就明白自己的脸百分之一百是一个毫无男子汉气概的脸。 
  他终于徐徐叹了一口气。看来今生今世已很难变成另外一副嘴脸了。有什么办法呢,老天爷早就把一切给安排好了…… 

                  2 

  外商考察团一行三人昨天下午抵达省城,下榻在一家星级宾馆。他们一走下飞机,所有的活动安排和时间表都牢牢地操在了任青手中。他俨然以“引进项目”的主人身份接待了客人,陪伴着他们直到道出那最后的一声“晚安”。 
  他完全甩掉了马凉,既没通知他去飞机场迎接,又没告诉他活动日程安排,更不打算让他出场。所以今天一天的活动全都安排在“引进项目”分厂。据说任青的主观意向是双方能在今天晚餐以前就所有事项进行最后拍板,同时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当然在合作文本上签字的只能是任青了。 
  马凉是在昨天外商考察团下了飞机以后才知道消息的,这时任青正围着那位考察团团长梅森·劳克斯先生的身边打转呢。马凉没有出面,他知道自己插不进去。好吧,就让任青尼今晚先得意着吧。你先发制人,我就来个后发制人,看看谁是真正的玩家。 
  欧洲人的时间观念与亚洲人有些不同,所以任青便将今天的活动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届时他将驱车前往宾馆去接考察团。 
  在这之前,他将先去接何劲博士,而后给梅森·小劳克斯一行一个意外。曾对劳克斯家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何劲博士,今天突然像东升的旭日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将会是一个怎样令人惊喜令人振奋的场面呵!任青心里十分清楚,在这极具历史意义的会晤之后,又将出现一个对自己、对分厂何等有利有益的场面呵! 
  任青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个“意外”居然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当他驱车来到小洋楼时,何劲博士偏偏千呼万唤不出来了——家中突然没人!这可就奇怪了,昨儿晚上他打电话给何劲博士时,彼此还说得好好的,约定了今天早上在家等他驱车来接。可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谜底,在他到达宾馆之前一直没能破译。 
  十点差十分。任青带着翻译小姐提前来到了宾馆。 
  他们走进了茶色玻璃的大门。 
  翻译小姐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任处长,你看!” 
  任青一扭头,顿时看到了在宽敞的宾馆会客室一隅的沙发圈中坐着梅森·小劳克斯和他的伙伴,还有一位他们带来的胖翻译。 
  刚抬腿迈出两步,任青忽然有些迷惑了,端坐在小劳克斯对面沙发上的不正是马凉吗!马凉的边上还有两个中国人,一个是长发披肩胡须满腮颇具艺术家风范的年轻人,后来他总算知道了此人便是何秋草,而另一位则以一口娴熟的英语正与小劳克斯谈得眉飞色舞——他就是任青没能接到的何劲博士! 
  这时,小劳克斯已经看到了他,连声地向他“哈罗哈罗”起来。 
  走到近前,何劲博士略带歉意地朝他点了点头:“对不起,任同志,犬子一大早就领着马厂长来了,接着便带我上了这儿……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累得你去我家白跑了一趟吧?” 
  任青刚苦笑着说了句“没关系”,小劳克斯已是连珠炮似的将一大串叽哩咕哩的英语抛了过来。 
  任青看了看翻译小姐,翻译小姐低声道:“劳克斯先生在埋怨你,为什么你在昨天没有告诉他,当年和他爷爷共同工作的最杰出的人物何劲博士原来至今仍在春风厂。他说他十分高兴能见到何劲博士,并且更加高兴能与他再度合作——一个在他爷爷时代做出过辉煌贡献的中国老人,今天又和他的孙子携起手来,相信一定能够创造出新的奇迹!” 
  翻译小姐停顿了一下,听得小劳克斯又说了几句,便道:“我刚才和何劲先生交谈了一个多小时,他那渊博的专业知识和卓越的见解实在让我惊讶,我太高兴了,完全是一种超乎想像的高兴!” 
  在这一瞬间,任青已经明白了许多。马凉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打出了一张很精彩的王牌——只要看一下此刻他和何劲博士的儿子那般亲密无间谈笑自如的模样,就完全可以理解何劲博士今早的爽约了。他稍微知道一些何劲的人生历程,因而也十分能够谅解一个儿子在这样的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说来还是马凉太工于心计了。其实刚从国外谈判回来,马凉便引起了自己的警惕。据后来所得知的情况看,他那几手玩得真漂亮,你还不能不承认——筹资,集资,购进黄山订货会加工业务的原料等等等等,将个春风厂整治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独立王国,任谁都休想染指!在他看来,他已经掀翻了原本可以稳稳当当戴在自己头上的皇冠,甚至那个自命不凡的孙富贵也仅一个回合便在他的面前败下阵来,使得自己操劳一场的计划付诸东流,也让那家濒临倒闭的小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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