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下)〔法〕雨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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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她现在怎么啦?您把她怎么办啦?”
“说不来。 我想他们将她绞死了。”
“您真的相信?”
“我不能肯定。那天我看见他们要把人绞死,我就从这个把戏中抽身出来了。”
“这就是您知道的所有全部情况?”
“等一等。听说她躲进圣母院避难去了,她在那里很安全,我很高兴,可我没能打听到小山羊是否也跟她一起逃脱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让我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吧。”堂。 克洛德嚷道。 他的嗓门,在此之前一直低沉缓慢,几乎有些沙哑,这时变得响亮起来。“她的确躲进了圣母院。 可是再过三天,司法机关就要去那人重新逮捕她,她就要在河滩广场被绞死。 大理院它作出了判决。”
“这可真是倒霉。”格兰古瓦说。教士转瞬间又变得冷漠和平静了。诗人接着说,“是哪个坏家伙为寻开心,居然重新去请求逮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院清静清静吗?一个可怜的姑娘躲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藏身,这碍他什么事?”
“世上总有些魔鬼吧。”副主教说。“活见鬼,这事真是阴差阳错,糟透了。”格兰古瓦提醒一句。副主教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说到底,她不是救了你一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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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我那帮流浪汉好朋友的住处。我差点被吊死。如果被吊死了,他们今天会后悔莫及的。”
“您就不想替她做点什么?”
“我正求之不得呢,堂。 克洛德。 可是那样做,如果万一把一件讨厌的事情揽上身,该怎样办?”
“那有何相干!”
“唔!有何相干!您说得倒轻巧,您,老师!我以有两部巨著开了头呐。”
教士拍拍额头。 尽管他故作镇静,可是不时做出某种剧烈动作,这说明他内心的骚动,“怎样救她呢?”
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我的老师,我要回答你:Il
padelt,这在土耳其语中意思是说:上帝就是我们的希望。“
“怎样搭救她呢?”克洛德寻思着又说了一遍。格兰古瓦也拍拍额头。“听我说,老师。 我想象力不错,我给您出谋划策……可不可请求国王开恩?”
“请求路易十一,开恩?”
“干嘛不?”
“那无异于在老虎身上取骨头!”
格兰古瓦开始寻思新的解决办法。“啊!
有了!
您看可以不可以向接生婆提个请求,说姑娘怀孕了。“
教士一听,深陷的眼睛闪闪发光。“怀孕了!坏家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格兰古瓦看他那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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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干的!我们的婚姻纯粹是有名无实的门外婚。 我始终待在门外。 可是,说到底也许可以获得缓刑。“
“无耻!荒唐!闭嘴!”
“您发火就不对了。”格兰古瓦嘟哝着,“获得缓刑,这对谁都有也处,还可以让接生婆子挣得四十巴黎德尼埃,她们可都是些穷人呀。”
教士并没有听他的话,喃喃自语:“总得设法救她出来。大理院的决定三天内就将执行!
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决定的,都怪这个卡齐莫多!
女人都是不行!“他提高嗓门:”皮埃尔君,我认真思考过了,也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她。“
“哪一种办法?我看不见得。”
“听我说,皮埃尔君,您可记住,您的命是她救的,我要坦率地说出我的看法。 教堂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 只有被看到进去的人才能出来。 所以,您可以进去。 您去了以后,我带您去找她。 您同她换穿一下衣服,她穿您的短上衣,您穿她的裙子。”
“这办法说到这里还行,然后呢?”哲学家提醒他说道。“然后?
她穿着您的衣服出来;您穿上她的衣服留在里面。人们或许会将您绞死,但是她却得救了。“
格兰古瓦搔搔耳朵,神情极为严肃。“嗨!”他说,“这个主意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
听了堂。 克洛德这莫名其妙的建议,诗人那张开朗、和善的面孔猛然阴沉了下来,好像意大利明媚的风光,突然刮起一阵逆时的狂风,把一块乌云摔碎在太阳上。“喂,格兰古瓦,这个办法您认为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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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师,我也许能逃过绞死的命运,可她一旦被抓住必是被绞死无疑。”
“这不关我们的事。”
“该死!”格兰古瓦说道。“她救过您的命,这可是一笔你要偿还的债呀。”
“有许多别的债,我也是不还的!”
“皮埃尔君,这笔债务必须还清。”
副主教的语气不容置疑。“听我说,堂。 克洛德,”诗人懊丧地说,“您坚持这个意见可就错了。我不明白,我凭什么要代替另一个人去被绞死。”
“这么说,一定有许多事使您留恋生命罗?”
“不错!有千百种理由!”
“哪些呢,可以说说的吗?”
“哪些?天空啦、空气啦、清晨啦、夜晚啦、月光啦,我那些流浪汉好朋友啦,我们和娘儿的调情啦,巴黎的漂亮建筑有待研究啦,三大部书要写啦,其中一部将是控告主教及其磨坊的,我说也说不清!阿纳克萨哥拉斯说过,他生在世上就是为了赞颂太阳。 再说,我很有福份,从早到晚跟一个天才人物共度时日,这个天才就是我自己,这可真是愉快极了。”
“真是可以当响铃摇的脑袋瓜!”
副主教嘟哝着,“那好吧!
你说,你今天为什么有这样美妙的生活,是谁给你保留下来的呢?你能呼吸这样的空气,看见这样的天空,还能让你那云雀般的简单脑袋瓜有心尽说废话,尽干蠢事,这些应归功于谁呢?如果不是她,你如今会呆在什么地方呢?由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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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救你才活着,可你却要她死?这个尤物,温柔,漂亮,令人爱慕,世界光明所需要她,比上帝还神圣,你却要她去死!
而你呢,半聪明半疯癫,什么也算不上的废物坯子,某种自以为会行走、会思考的草木,将继续从她那里窃取来的生命活下去,这生命不就同中午的烛光一样毫无用处吗?
得啦,发点善心吧,格兰古瓦!该你表示慷慨大方的时候了。 是她先开始这样做的。“
教士情绪激烈。 格兰古瓦听着,先是犹疑不定,继而被感动了,最后做了一个怪相,表情悲怆,灰白色的脸孔顿时像一个患了腹绞痛的婴儿。“您真的话是感人肺腑。”他揩去一滴眼泪说道,“好吧!
我考虑考虑。 ……您想出这个主意真是太可笑了。 ……说到底,“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谁知道呢?或许他们不会绞死我。 定了婚的人不一定都要成亲的。 等到他们发现我在这间小屋里打扮得那么滑稽可笑,穿着袍子而又戴着假发,也许会哈哈大笑。 ……再说,要是他们把我绞死,那又怎样!绞死,也一种死法,与别的死法相同,或者,更确切地说,它不同于别的死法。 这样的死是与终生游移不定的智者很相称的;这种死,非肉非鱼,正像真正怀疑派的思想,这样的死打上怀疑和犹豫的烙印,介乎天地之间,让您悬挂着。 这是哲学家的死法,也许我的命中注定如此。 如同生时就那样死去,那该是多么壮丽呀。“
教士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么你同意了?”
“归根到底,死是什么?”格兰古瓦继续激动地说道,“无非是一个恶劣的时刻,是一道通行关卡,是从些微到虚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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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 有人曾问过梅加洛博利斯的塞尔西达斯,他是否情愿死去,他应道:‘干嘛不呢?因为我死后,可看到那些伟人,如哲学家中的毕达哥拉斯,历史学家中的赫卡特乌斯,音乐家中的奥林普,诗人中的荷马。’“
副主教向他伸出手去,说:“那就说定了,您明天来。”
看到这个动作,格兰古瓦顿时回到现实中来了。“啊!肯定不!”他说道,那口气如大梦方醒,“被绞死!
这简直太荒唐了。 我不干。“
“那么再见吧!”话音一落,副主教又低声加上一句,“我还会来找你的!”
“我才不要这个鬼头鬼脑的讨厌家伙再来找我哩。”格兰古瓦心里想着;随即跑去追赶堂。 克洛德。“喂,副主教大人,老朋友,别生气么!
您关心这个姑娘,我是说关心我的妻子,这本来是个好主意。 您想出一个妙计,让她安然无恙从圣母院出来,可您这办法对我格兰古瓦来说,极为不利。 ……我要是另有良策就好了。我可以告诉您,刚才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如果我有个妙计,既能让她摆脱险境,又不至于用小小的活结连累我的脖子,您说怎么样?难道这对您还不够吗?非得让我被绞死,你才称心如意吗?“
教士不耐烦地扯着身上道袍的钮扣,说道:“废话真多!
你有什么方法呢?“
“是的,”格兰古瓦自言自语接着说,并用食指碰了碰鼻子,表示在思考,“有了!……流浪汉都是勇敢的小子。 ……
全埃及部落都喜欢她。 ……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然而起。 ……再容易不过了。 ……发动快攻……趁着混乱,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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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举把她拯救出来。 ……就明天晚上……他们才求之不得呢。“
“办法!快说。”教士摇晃着他,说。格兰古瓦威严地朝他转过身去,说道:“放开我!
您不是看见我正在出谋划策吗!“他又沉思了半天。随后对自己的计谋大加赞赏,拍着手喊:”妙极了!肯定成功!“
“快说说办法!”克洛德愤怒地又说。格兰古瓦立即容光焕发。“过来,我小声说给您听。 这是一个反阴谋,非常巧妙,它可以使我们大家全都脱身。 啊!这下您得同意我不是傻瓜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哎呀!小山羊跟她在一起吗?”
“是的。 快见鬼去吧!”
“就是说他们也要绞死它,是吗?”
“这关我什么事情?”
“不错,他们会把它也绞死。上个月他们就绞死一头母猪。刽子手喜欢这样。随后他们可以吃肉,要绞死我漂亮的佳丽!
可怜的小羊!“
“该死!”堂。 克洛德大嚷道,“刽子手就是你。 你究竟想出了什么拯救办法,混蛋?难道要用产钳方能叫你生出主意来。”
“太妙了,老师!我马上讲给你听。”
格兰古瓦欠身凑近副主教耳边,悄悄地对他说着,一边提心吊胆地巡视着街道的两头,其实并没有人走过。 他一说完,堂。 克洛德抓住他的手,冷漠地说道:“那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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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格兰古瓦重复一遍。 副主教从一边走开,他则从另一边走开,低声自言自语:“这可是一桩值得自豪的事情,皮埃尔。 格兰古瓦先生。 管它呢。 不能因为人渺小,就害怕大事业。 比顿肩上就扛着一头大公牛;白鹤、黄莺、石头还能飞过海洋哩。
二 您当流浪汉去吧
副主教回到隐修院,发现他的弟弟约翰站在小室门口等着他,为了解解闷,用一块炭在墙上画了他哥哥的侧面像,还特地加上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鼻子。堂。 克洛德几乎瞅都不瞅他弟弟一眼。 他正在想在着别的心事。 这张喜笑颜开的小坏蛋脸孔,他的容光焕发往常曾多少次使教士阴沉的面容开朗起来,此刻却怎么也无力驱散这个恶臭、堕落、呆滞的灵魂上日益浓重的云雾。“哥哥,”约翰胆怯地叫道,“我看您来了。”
副主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应声道:“还有什么事?”
“哥哥,”虚情假意的弟弟又说,“您对我那么好,给我的劝导真是金玉良言,因此我一直想着您。”
“还有什么吗?”
“唉!
哥呀,您确实说得道理,您曾对我这样说:约翰呀!
约翰!师惰教,生之过。 约翰,你要学乖点;约翰,你要努力多学点;约翰,没有合法机会,不经老师批准,千万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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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外过夜。 别打皮卡迪人,别像目不识丁的驴赖在教室地上的稻草上;约翰,你须听从老师的处罚;约翰,你每天晚上要去礼拜堂,唱首赞美歌,用经文和祷告赞颂光荣的圣母玛丽亚。 唉!这一切可全是至理名言啊!“
“还有什么吗?”
“哥哥呀,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个罪人,一个罪犯,一个可怜虫,一个浪荡鬼,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亲爱的哥哥,约翰把您的忠告当作稻草和粪土踏在脚下。 我就真的受到了惩罚,仁慈的上帝是极非常公正的。我一有钱,就大吃大喝,放荡不羁,寻欢作乐。唉!
放荡的生活,从正面看挺迷人的,从背后看却又令人生厌又丑恶!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了,连桌布、内衣、擦手毛巾都卖掉了,快乐的生活不复存在了!灿烂的蜡烛熄灭了,只剩下可恶的油脂烛芯直薰我的鼻子。 婊子都嘲笑我。 我只能靠喝水度日了。 悔恨和债主正一起折磨着我。“
“还有什么吗?”副主教说。“咳!
最最亲爱的哥呀,我真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 我来看您,心中充满了悔恨。 我悔悟了。 我忏悔。 我狠狠捶打胸膛。 您希望我能成为学士,当上托尔希学堂的副训导员,您这种想法的确很有道理。 现在我感到充当这个职务是一种崇高的天职;可我没有墨水了,也得去再买;没有羽毛笔了,得去再买;没有纸,没有书,全得去再买。 要买,我得有点钱才行。 为此,哥哥啊,我来见您,心中充满了悔恨的心情。“
“讲完了吗?”
“讲完了,”学子说,“给我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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