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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城市热风-谈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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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索性就说完。岳志明笑道:你在市委讲什么了?任书记,
我觉得你不该去造周书记的谣。你我都算上,周书记是个大好人,
如果你连他也容不下,那你这人也太小肚鸡肠了。

  任书记看看岳志明,脸红了:岳厂长,如果你真是这样看我,
那我可以不在化工厂呆了嘛。要么你去跟市委讲,要么我写辞职
报止

  岳志明感觉对方是一个赖皮式的人物,就苦笑道:任书记,
也许咱们俩只有一条道走了。

  任书记也笑:你说。你划个道看看。

  岳志明狠狠吸了口烟:或者你走,或者我走。

  任书记哈哈笑了:志明,你这人,讲什么嘛?我走你也不能
走。化工厂没有我可以,没有你是万万不行的。

  岳志明也笑了,摇摇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其实刚刚咱们
两个都没有讲实话。我是很想把你挤走的,可是看来不行。我也
真佩服你的耐力。人有时过于热衷手段而忘记了目的。你千方百
计想把我和周书记挤走,是为了什么,是想接手这个连工资都要
发不出的破厂嘛?你一定不想。只是你忘记了这一点。现在我倒
是想明白了。我走,躲开你。留下你的清一色。

  任书记脸白一下红一下地听岳志明说完了,就哈哈笑起来:
厂长啊,你这人真是,天天乱想什么啊?好了好了,你我之间有
误会了,咱们下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办公室那边等急了。就转
身出去了。

  岳志明一时有点呆。他不明白任书记今天为什么涵养会这么
好,按照他平常的处世态度,岳志明刚刚那番话,他会恼羞成怒
的。可他没有,竟然一脸和气地走开了,倒弄得岳志明一肚子气。

  岳志明坐在桌前,抽了支烟,心里平静了一下,就起身想去
车间里转转。刚要出门,程秘书慌着进来了:厂长,不好了。工
人们要闹事!

  岳志明一怔:什么?闹什么事?

  程秘书急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厂长,你看。

  岳志明跟过去:怎么了?就向窗外一看,也呆住了。

  黑压压的几百人拥进了办公楼的大门,门卫好像正在跟工人
们解释着什么,被几个工人粗暴地推开了。岳志明心里一紧,就
把眼睛闭上了。他知道,方玉莲警告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工人们拥上了大楼,猛地在楼前站住了。

  岳志明站在楼前的台阶上。岳志明脸色苍白地站着,一动不
动,似乎瓷住了一般。火火的阳光如水般泄下来,岳志明浑身被
染得通红。工人们也平静下来,怒视着岳志明。

  岳志明此时心情没了慌乱,倒是有几分悲哀。他甚至觉得自
己应该让这些暴怒的工人们撕成碎片。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对不起
这些人,他们或者都是怀着一团希望被化四兼并的,可绝不会想
到一年之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把目光缓缓地扫过拥进来的人
们。他盯着这近千名就要被他开回家的工人,目光一下软了下来,
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走在前边的是方玉莲的父亲方长林。方长林那张刀条脸变得
更加生硬,恶恶地盯着岳志明。这目光,岳志明熟悉极了。他静
静地等着方长林说话。

  方长林吐出一句:你岳志明是共产党的厂长,还是资本家?

  工人们吼了起来:为什么让我们提前退休?谁给你们的权力?
说!

  岳志明猛地想起周天那天在办公室讲的那句凄楚的话:咱们
或者侥幸度过这道难关,或者被工人们撕成碎片。

  说话啊!

  方长林直直的目光看着岳志明:岳厂长,今天我们只要一句
话。厂里执行不执行《劳动法》?为什么刚刚四十五岁就往家赶
我们?谁能剥夺我们劳动的权利?谁给你的这个权力?你今天要
对我们讲个清楚。

  风呼呼地刮着。太阳软软地滑进了云层。一片挺大的云从天
边悠悠地飘过来。

  岳志明苦笑笑:师傅们,这个决定,是厂党委刚刚通过的。

  工人吼起来:为什么?

  岳志明痛苦地说:现在厂里人员富余。

  人群里有人大喊道:化四本来好好的,谁让你们当官的要兼
并化一的?

  人群里马上有人骂道:化一怎么了,谁让你们吃饱了撑的兼
并我们呢?

  有人哄笑道:真是吃饱了撑的。

  方长林摆摆手:别嚷了,先听厂长说。

  岳志明叹了口气:大家一定恨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我们也是
没办法。我们想过与其这样大家在一起泡着,不如先让一部分回
家。现在厂里用不了这么多人。

  有人冷笑:既然用不了这么多人,干什么当初还要兼并化一
啊?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方长林身后的一个工人不耐烦地说:姓岳的,你别弯弯绕了,
你今天说句痛快话,到底收不收回这个烂决定?

  说!

  岳志明苦笑道:这是厂党委的决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

  方长林恶笑道:好,算你小子有种,今天就要你这句话。说
着,走过来,当面给了岳志明一拳。岳志明就仰面跌了出去。鲜
血泪泪地从他的鼻子里淌了下来。

  人们都愣愣地站在那里。谁也没有想到方长林会动手。

  岳志明擦擦鼻子里涌出的血,竟然感觉浑身轻松多了。他朝
方长林笑了笑。方长林愣住了,他没想到岳志明没有发火,就怔
怔地看着岳志明。岳志明爬起来,重新站在台阶上。风热呼呼地
吹过来。

  岳志明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想到
现在这些人一定恨不得生吃了他哩。他心底涌起一阵重重的悲哀。
他张开嘴,想说:同志们。可是冲口而出的竟是:师傅们,师兄
师弟们师姐师妹们。

  人们静下来,厂区里一阵阵的热风低低地吹过,道旁的杨树
叶子哗哗地乱响。知了们起哄似地叫成一团了。

  有人吼了一句:别说好听的,怎么办吧?

  岳志明心里一酸,就喊道:何厂长刚刚走了不长时间,厂里
就搞成这个样子,我岳志明是有责任的。我现在又整治大家,我
这人是真操蛋了啊。所以前几天就有人砸我家玻璃,割我的自行
车胎,我已经丢了三辆自行车了。我真是民愤太大了啊。

  没人说话。都呆呆地听着岳志明那干涩的声音。

  岳志明凄楚地说:现在厂里做出这种决定,也是没有办法的
事情。我打个比方,好比我们请客,我们只摆了一桌饭,却要请
三桌客人,这饭还怎么吃啊?有人说,社会主义按劳分配,不劳
动者不得食,可是大家都没闲着,都干活啊。我岳志明没有铁心
肠,没有铁手段,没有铁办法,我怎么能砸大家的饭碗啊。大家
都有技术,为什么非要在厂里这样干泡着呢,我们不能出去挣钱
养活自己嘛?

  有人哄笑:你说得好听,厂里都养活不了我们,我们自己怎
么养活自己?

  岳志明感觉气氛有些缓解了。他苦苦一笑:我岳志明也是从
十六岁就在化四厂干啊。都三十年了。眼瞅着兼并之后,厂子这
么一天天垮下去,我心里不是好受的。厂子现在成了这种烂样子,
银行一个子也不给了。咱们还四处该着一屁股烂账,要不是市领
导拦着,人家早就起诉咱们了。有人说,破产了好,我也想过。
可是咱们八百多离退休职工,还有五十几岁的职工一千五六百人,
谁要?他们靠谁吃饭啊?岳志明突然心里一阵酸楚,就说不下去
了。

  风热热地刮着,厂区里一片死寂。黑压压的人群盯着岳志明。

  岳志明苦笑了。不瞒大家,上个月开支,就是周书记跑了四
五家借来的。好话都说尽了,就差给人家下跪了。他回头指指办
公大楼:咱们这个楼早就抵押给人家了。都到了典卖家业的地步。
惨不惨啊?岳志明有些说不下去了。

  有人苦笑了。有人高声喊:厂长,我们也不是跟你过不去。
我们是说今后厂里还管不管了?

  岳志明说:大家别觉得我是往泥坑里推你们。大家都有技术,
难道还能饿死不成?我相信大家都能再找到一份自己的职业的。

  有人说:厂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还说什么呢?

  有人就往外走,密密的人群开始崩溃。

  有人喊了一句:如果我们病了,厂里还管不管了?

  岳志明说:谁说不管了,不管还叫社会主义嘛?

  人们就散了,方长林狠狠瞪了岳志明一眼,转身走了。

  楼前空空荡荡的了。岳志明突然感觉很累。他远远看到方玉
莲站在那里。原来她一直在听着。

  周天给范行长去送礼。车开到范行长住的楼,周天对司机说:
你就别上去了。那个小子心眼多,这点东西他不一定看得上,你
再跟着,他就敢坚持党风了。

  司机说:挺沉的,那小子住六楼,我还是帮您扛上去吧。

  周天笑道:没事,有电梯呢。你帮我一把。

  周天扛着一百斤大米就进了楼。到了电梯口,说是停电。周
天倒吸一口凉气,就咬牙往楼上爬。

  好不容易上了六楼,周天已经喘得不行了。敲开门,范行长
不在家。那个保姆挺牛气,连座位也没给周天让一下,一脸的看
不起。周天想了想,把米放下,留了一张条子,就出来了。到了
楼下,司机看到他,吓了一跳:周书记,你怎么了?

  周天笑道:没怎么啊,你……就觉得嗓子眼一甜,一张口,
红红的东西就吐了出来。司机吓慌了,忙把周天扶上车。


  岳志明赶到医院,却扑了空。医院说周天没住院,拿了点药
就回家了。岳志明气得直骂:这死老周不要命了,就赶到周天家
里。周天正在床上躺着。

  岳志明就火道:你为什么跑出来,住几天院嘛。

  周天苦笑道:住球的院啊。厂里有钱啊?再说我也嫌医院憋
得慌。

  屋里一阵沉默。

  岳志明问了。看着周天,眼睛就湿了:老周,你不该扛着那
大米上楼啊!

  周天笑道:你说的,鬼知道电梯出毛病啊?说着,就艰难地
从床上坐起来,骂道:操蛋的,真是来劲了哩。

  岳志明忙说:你躺着你躺着别动。你就安心歇几天吧。

  周天笑道:我歇不下,我嫌问得慌。

  岳志明叹道:你就安心歇些日子吧。说着,泪就流下来了。

  周天苦笑:我这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命,欧不下的。再说,我
真是想从黄丽芳手里把钱追回来。一百多万啊,不是小数啊。

  岳志明苦笑道:还追什么啊。我刚刚听说,黄丽芳硬是在组
织部上班了。

  周天说:她在哪上班,也得把账弄清了再走。不行我就到省
里去告。我倒不是跟她过不去。说着,又咳嗽起来,手就去衣兜
里抓药,药抓出来,还带出来几张纸。周天忙去抓。

  岳志明眼睛瞟到了什么,心里一怔,也去抓,周天手慢了一
点,几张单子就落在了岳志明手里。岳志明看了,不禁凄楚地道:
老周,你……

  周天忙去抢岳志明手里的单子:你乱嚷什么啊?兴许是误诊
呢。

  岳志明眼睛就湿了:老周,你不该瞒我啊。就说不下去了。

  周天笑道:看你看你,干什么啊?跟个娘们似的。我这不是
好好的嘛?

  岳志明把头埋在周天的床上:你怎么早不说啊?还跟着我受
这个罪。

  周天叹了口气:志明,我求你件事。

  你说。岳志明仰起一张泪脸。

  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千万别告诉我老娘,就说我出差了。
她老人家也快不行了,有今天没明天的,糊弄她半年一年的,就
让她安心地去吧。周天的声音有些发涩。

  岳志明低声吼一声:老周,你说的是什么啊!

  周天苦笑一声: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我自己知道。

  岳志明转过脸去:你别睛说了,安心养病吧。说着,已经满
脸是泪了。


  过了两天,小胡子果然来总厂送钱,到岳志明的办公室坐了
半天,一个劲跟岳志明道歉。岳志明就想笑。可又不敢笑。小胡
子就非拉着岳志明去喝酒。岳志明笑道:我这回可是真的不敢去
了。小胡子脸一红:上次真是误会,我真不知道您跟我们三姐关
系那么铁。要是早知道,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误了您的钱啊。

  岳志明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姐?哪个三姐?

  小胡子哈哈笑了:您就别装了。郑元梅啊。现在这个城市混
饭吃的,谁不知道三姐啊。就是政府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啊。

  岳志明心里一惊,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他曾听说过市面上有
个叫三姐的女人,神通广大。跟市里的领导都有来往,想不到就
是郑元梅。

  送走了小胡子,岳志明刚坐在办公室里想喘口气,门呼地一
声被撞开了,赵风鸣冲进来,任书记和李敏也在后这跟着。赵风
鸣一脸怒色地喊道:厂长,郑元松带人跑了。

  岳志明一惊,跳起来:什么时候?

  赵风鸣气喘着说:刚刚走的。

  任书记恨恨地冷笑:郑元松还拐走了一批人啊。

  赵风鸣骂:这是拆咱们厂的墙角嘛。

  任书记黑下脸来:走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啊。志明,就让
他去吧。

  岳志明瞪眼道:就是去,也得去个明白。

  任书记笑道:厂长要演月下追韩信啊?

  岳志明不再理任书记,喊一声:程秘书,派车。就大步走出
办公室。

  任书记追出来喊道:厂长,你不要去嘛,他如果真把技术带
走了,我们可以在法庭上见嘛。我们可以更主动嘛。


  岳志明的车在郊外追上了郑元松的车,当岳志明的车横在郑
元松那些人的面前时,郑元松愣住了。岳志明跳下车来,看着车
上的人们,就掏出一支烟来吸着。郑元松也下了车,一些人也走
下来,都尴尬地看着岳志明。岳志明盯着这些人。

  双方就僵在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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