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香风天行by忙里偷闲[上部][修改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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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梁又如何,我和他之间,话已经说尽,再无挽回的可能!
王爷见我这样,真的有些气急。“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把目光从茶杯上收回来,抬头对上他的眼,怎么就不是我的真心话了,事实摆在那里,还不许我说么。我冷笑。“王爷果然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一句话,堵得他半天喘不上气来。
叹口气,他拿我实在没脾气了。想了一想,拿定主意:“天行,别这样,有什么委屈,告诉本王,本王求太后给你做主就是。”话说得诚恳,是个尽心负责的长辈。
他一个堂堂冷面王爷把这种软话都说了出来,多少让我觉得心里暖和了些。也罢,今天不如就把话挑明了放在这里,“王爷是过来人,想必早就看出我和陛下的私情。” 我抬眼看他,确定他知晓我们的事。
他垂下眼皮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王爷自然也知道,祖上遗训,皇帝不许娶男妃。”
他再点头。
“皇上是个孝顺皇帝,跟我说不想让他母后伤心。”我陈述事实。
“啧,”王爷被我戳了肺管子,有些坐不住了,“为人父母的,都是殷殷爱子情,希望儿女好,……为人子女的,也不该让老人太伤心。”不知道他是在说我们,还是在说他自己。
“那依您说,我留在这里,还能图什么?!”你是过来人,经验丰富,依你又如何?
王爷沉默良久“天行,你就那么在乎名分么?……”再看看我,“本王的意思是,只要他心里放着你,又何必计较太多。”
是啊,又何必计较太多,问题是现在的状况,就是我不想计较,人家也要计较,你让我怎么办。你又怎知他心里还放了我多少?!
“王爷可知?皇上在三军阵前,已经赐了天行一死殉忠。……” 该死就死的那是英雄,该死不死的那便是祸害。我如今便是祸害!
王爷想了想,点点头,拿起桌上茶碗,提了茶碗盖子在水面上划着,“我估摸着也是战场上的事,他对你起了戒心,是么?”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你只要提个话头,他就把后面什么都看明白了。
“王爷明鉴,道理谁都知道,这君臣之间,若是连个起码的信任都没了,还能剩下什么结果?更何况还有情人这一重呢?……我若不走,……”我说不下去了!我若不走,两个人都要被困死在孤城里。
王爷无话可说,沉吟良久,本来就面沉似水的脸现在更是深不见底。
我话已至此,也再无可言。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筹莫展。
王爷不语,想来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坐在那里反反复复权衡利弊得失,盘算够了,最终也只能认同我的糊涂决定,再没有其它的出路。
叹口气,他为我盖棺定论:“你果然走了,民间定会了解你这番为国家、为百姓的苦心!”我心里苦笑,他还真打算给我立牌坊,修庙祠,歌功颂德让我名垂史册呢。
我风天行什么时候在意过天下人的看法了!
我惨笑,“王爷见笑了,天行哪有那么伟岸无私。……天行不过是想: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前半句是玩笑,后半句是情殇,一句句都是沙,一层层掩埋掉所有的过往与情思,毁灭消融,直至没顶。
与其在困境中彼此捆绑,不如从此相忘,漠然江湖。也许,这就是我与他十年恋情的最好结局——于山穷水尽处,放彼此一条生路,从此错身而过,再没有交汇之期。
“天行!”王爷的脸上满是痛惜,他是过来人,我吃过的苦他只怕吃得更多,我受过的委屈他只怕受得更过。我此举,无异于风筝断线,杯水倾地,——相爱之人不能相守,感同身受,将心比心,他想见我此刻的心情,声音里是几欲落泪的痛楚。“天行!……”
“王爷不必说了,事已至此,还是多往前看看吧。”反倒好像是我在安慰他。
王爷仰起脸,收住感慨,深吸几口气,压住心中汹涌的情绪,轻轻点头。
“王爷,这件事是北庭找上门来求的,对南朝上下来说,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虽说是我们得了便宜,但也不能失了南朝的体面。……”我停下话头看他的反应。
他略一思索,心里有了大概,扭头问我,“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迎娶皇后,事关社稷,自然马虎不得。”
“嗯!”王爷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我要北庭按古礼:择吉,斋戒,筑坛,具礼。……” 想我堂堂南朝大将,朝廷重臣,就算是答应了你耶律丹真当你北庭的压寨夫人,也别想我让你们好过。你敢引狼入室,我就给你个花红柳绿让你好好看看。先折腾上你们一两个月,弄你们个手忙脚乱再说。就当吃点零食顺顺气。
王爷当然不会象我这么小气,肯定想的是国家利益,体面与否的问题。想好了,摸着胡子点头:“应该的!”
我再接再厉,“他们不是说耶律丹真可以在神前起誓么,这起誓的仪式定要他们的大祭祀主持,还要请各国使臣观礼。公告天下。”
王爷再点头,“那是自然。”若没有人观礼见证,他们胡乱糊弄一下,过后再出尔反尔,那我不是白白便宜他了。
“那好了,王爷,天行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一切请王爷做主!”
王爷主意拿定,客气了几句,嘱咐我放宽心,注意身体什么的,告辞出门。
第十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忙。至于朝堂上他们众人还做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时间不多,我要专心干我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事太多,只怕时间不够,来不及完成。
过了大约十日,北庭传来消息,答应南朝的所有条件,按照南朝的要求,选了吉日,定了斋戒的日期,在离那片草地不远的地方,修筑祭坛,同时准备封后祭天大典上的各种用具。
我算了算日期,离出发,还有整整一个月。一个月,时间不太多,但也够用了。
我跟管家说,尽量料理好府上众人的出路。愿意走的,就多给点银子。非要留下来的,也别少了一份体己,就算是我给大家的一点心意。希望他们都能够继续过他们的平安日子。我去北庭,府里的人是一个人都不准备带的,免得日后若是跟着我落了难,我于心不忍。……
管家听着我的嘱咐,一边应着,一边双肩抖动,拿手捂住嘴,落下泪来。我被他弄得也是心里酸酸的,想来这府里的人,只有我这个主人从不拿这里当个家,什么事都不上心。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吃穿住行,干活作事,连同一家人都在这里。只把这里看作他们的身家性命所在,就象鸟儿找了颗大树,在上面做了窝,下了蛋的。对这树的感情,便如衣食父母,缱绻情深。而今我这一走,大树倒了,他们的窝也就没了。看看茫茫前路,再想想这里的轻松放任,怎么不叫他们留恋。
管家问我要带些什么合意的东西走,想了想,告诉管家,不用了。带着所谓的念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玩意。从今以后,我只要别人念着我,想着我,我再不费心思想他人。所以,什么都不带,就这么走,图个无牵无挂。
晚上回房间,看见小鱼正坐在床头收拾自己的衣服。我有些难过,走过去,坐他床头椅子上。默默看着他。
他抬头看我,:“将军,你的衣服我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东西也快收拾好了。” 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我觉得他的脸上还有些许欣喜。
到底是小孩子,一说要走就高兴,我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勉勉强强地笑“小鱼想好去哪里了么?”
小鱼满不在乎地说:“我有什么好想的,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呗。”
我摇头:“小鱼,管家没说么,我这次去北庭,这府里的人,我一个都不带。”我希望他能象其他人一样,拿了钱,过自己的日子,别再跟着我受罪。
小鱼看我一眼,摆个你莫名其妙的样子,“我又不是这府里的人,管家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从军里带回来的贴身亲卫。”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失意至此,还能有他如此相待,不是不感动的:“小鱼,你是南朝人,你应该留在南朝。”我尽力劝他。
小鱼停下手,忽闪着眼睛看我:“将军,你也是南朝人,你去得北庭,我为什么去不得?”
我一时无语,再想想,感觉自己真的很无力:“小鱼,那边情况复杂,我担心会拖累你。”
小鱼想了想“将军,你是怕我拖累你吧,……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小鱼笑得有点贼。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就知道我说服不了他,遇见心意已决的士兵,就算你是将军也没有办法。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再试试。果然无功而返,我放弃这徒劳的劝说。
小鱼看看手头整理妥当的东西,开始说服我“将军你看,你都不带府里的人去,那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身边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你弄得清自己的东西么!再说,让那些北庭人笨手笨脚地伺候你洗澡挫背,梳头穿衣,你能习惯么!我跟在你身边,这些事,你就都不用发愁了。就算是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咱两个人也总比一个人强啊。”
我想想他的话也对,是这么个道理。没办法,谁让我只有他了呢!
就算再不想拖累他,也得拖累他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府里大门始终没有打开过,不时有下人,提了包袱,从角门出去。每每,管家都会亲自送到门口。那些提着包袱的人也都会走到阶下,回转身,跪下来,对着门里再磕几个头。……
我终日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只让小鱼把三餐端到门外,传令任何人不得进书房半步。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
临启程头一天的下午,吃过午饭,我让管家拿了我的拜贴去找庆王爷,请他过府说话。
这些天,听说皇上病了,被皇太后陪着,去了百里外的行宫修养。庆王爷又要主持朝政,又要忙我这事,所以这些天也不常过来跟我说话。即便匆匆来了,也只是在花厅里喝口茶,说两句宽心话,叮嘱了管家就走。
我临走之前找他,这最后的话,估计他不会没兴趣听。
管家去了没多久,墨玉青就骑着快马跑来了。
进了花厅,一边擦汗一边拿起茶杯跟我说:“王爷正跟北庭的使臣商量明天的日程。等一下就到,怕将军着急,让我先过来说一声。”
我轻笑,端起茶碗,“不忙,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我有什么着急的,早都定了的事。我自己哭着喊着要走的,事到临头还能反悔不成?!
望着窗上飘忽的树影,难得的清闲“……墨小将军知道这次谁带兵么?” 送亲的队伍肯定有武官带队,我这也是没话找话,胡乱问的。其实我根本就不关心带兵的是谁,谁带队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无所谓。有道是:谁见过要被砍头的死囚,临上刑场了还挑拣押解狱卒的?!
墨玉青听我这一问,倒是很认真,咽下一大口水,眼睛满屋转着,最后定在我脸上:“是我!”
是你?!我一愣,半口水差点呛着。本是随便问问,不想正撞在刀尖上。最近这半年还真是够背的,没一件事是我能预料的。全都不在计划之内,总让我措手不及。……
看着眼前的墨玉青,我有点哭笑不得。
“将军,这差事是我自己讨的!” 墨玉青黑漆漆一双大眼看着我,一眨不眨,一派单纯善良。这人自幼在王府长大,被保护得很好,根本不知官场险恶,人言可畏,象极了年少的我。
我苦笑,“怎么讨了这么个苦差事啊!”真是的,这么尴尬的差事他爹也同意让他去,若是换了别人,躲还来不及。
“将军,是我自己想送送你,”他坦然回答,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不象一个十七岁的王府小公子,引得我也不得不肃然。“我一直敬佩将军为人,更佩服将军的才略,本想跟着将军多长些本事,谁知……只怕以后,再见将军也难了。……”音尾已是黯然。
我的心猛地抖了抖,赶紧别开眼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墨玉青轻轻张口,犹犹豫豫的,“将军,……竹儿的事,……您别怨陛下,也别太难过了。……”终于是忍不住要劝解我,也许在他看来,我和陛下之间,是因为竹儿被杀的事才生了罅隙,无法弥补的。
我轻轻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一时无话,两个人都静坐着喝茶。
正沉默着,管家引了庆王爷大步进来。立时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寒暄过后,墨玉青告辞而去。我领着王爷去书房说话。
第十八章
进了书房,王爷四处望了望,没说什么,脸上也没什么诧异之色,似乎感觉我的书房只是与以前略有些不同。
我有些惭愧,自己也笑笑,随口解释,“很久没打扫了,有些乱。”
其实这书房里岂止是“有些乱”,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碎纸,有贴在墙上的,有粘在书架上的,有挂在房顶上的,也有干脆摊在地下的,……大大小小各种尺寸形状,颜色质地的纸漫天飞舞凌乱不堪。……有的上面只写着几个斗大的字,有的上面密密麻麻画得乱七八糟。
放眼各处,粗粗细细的各类毛笔随处扔着、颜料墨汁洒得到处都是,斑斑驳驳,淋淋漓漓,错乱不堪。……知道的,这里是我风大将军府的书房,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误进了哪个江湖道士的捉妖迷魂阵呢。
王爷也了然。以我现在的心境,这不过是临死前的疯狂宣泄罢了。我没伤着自己,没把房子燃了,已经是操行宽厚、教养高深了,还能要求我怎么样!
引他到书案前,屋里其它地方都乱糟糟的让人没法看,惟有桌案上倒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桌案正中间端端正正摆着一摞崭新的线装手稿。
拣起最上面一本,递给王爷。
王爷接在手里,封面上一个字也无。王爷看看我,一脸疑